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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易织年脑内掀起的风暴,将她的三观刮得一片狼藉。

    裴醒隐约觉得易织年话里有话。

    而陈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白境虞姗姗来迟的微信吸引了过去。

    时隔数日,白境虞终于又搭理陈幻了。

    白:【刚出院。】

    白境虞在医院踏踏实实睡了一个星期,勉强将这一整年缺的觉补了回来。

    她在医院躺着也能团结同事、指挥领导,什么工作都没耽误。

    托她的福,JUL集团的IPO进行得很顺利。

    JUL的董监高来慰问了一波又一波,好端端的病房弄得跟菜市口一样热闹。

    白境虞身为病号还只能躺这儿,没地儿跑。

    刚刚恢复了一点的脑子又被闹得有点疼,睡也睡够了,白境虞立刻出院。

    陈幻:【你人现在在哪儿呢?】

    【在上班。】

    【一出院就上班?而且今天不是周末吗?】

    【一堆事儿得过来亲自处理。处理完我就回家歇着了。】

    白境虞回复了几句温吞的人话,不咸不淡的,反而让人猜不透她的情绪。

    陈幻将这几条微信看了又看,在字里行间捕捉到白境虞隐约留了个机会给她的气息。

    陈幻打算直抒胸臆,碰碰运气。

    【我去接你。】

    这句话用的是句号,而不是问号。

    发出去之后,白境虞又是半天没回。

    坐在包厢里的陈幻先踌躇了起来。

    今天是她请客,虽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是客人都还没开口,她这个东道主要是先走,不太像正经人办出来的事儿。

    更不用说对面坐着的,还是她尊贵的投资人。

    陈幻犹豫着该怎么开口。

    裴醒看陈幻时不时看一下手机,微信连着进来,就知道她有事。

    裴醒说:“你还有别的事就先去吧。我正好和我学生叙叙旧。”

    易织年对上裴醒笑盈盈的眼睛,一秒钟梦回学生时代。

    当初裴老师就是这样,让别的同学先下课,将她留下,要和她单独聊聊。

    陈幻非常感激裴醒的大方。

    “抱歉啊,我先走了,改天再聚。”

    裴醒缓缓点头,“这家店真的很好吃,谢谢你带我来。”

    裴醒的大度让陈幻罪恶感更深。

    但没辙,另一头也欠着债呢,得抓紧机会补上。

    陈幻离开后,裴醒对易织年说:

    “一会儿你朋友到了,叫她过来一起吃吧。”

    易织年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包厢门再次被打开。

    还以为是陈幻落了什么东西。

    易织年一回头,瞳孔地震。

    哪是刚才那个成熟的女朋友啊……

    这不是之前在商场遇到的未成年妹妹吗?

    女孩穿着一身可爱的蓝色碎花小裙子,长发披肩,单肩挎着奶白色的帆布包。

    她很自然地扫了一眼包厢后,坐到裴醒身边,紧紧挽着裴醒,整张脸闷在裴醒的胳膊上。

    女孩说:“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一天,我都经历了什么。”

    眯起眼睛的易织年:“……”

    要放在平时,身为交际小达人,易织年甭管认不认识对方,只要是个会喘气来到她面前,就有一百八十种打招呼的方式。

    可是眼下她脑子彻底被糊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一来就卿卿我我的……所以两人没断关系?

    易织年难以置信地看向裴醒。

    新女友刚走,之前的女友就闪亮登场?

    裴老师,你这是什么操作?

    为什么把我留在这?

    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裴老师没上过高中,十四岁考入少年班后申请直博,二十七岁出任大学老师,智商高,情商更高。

    没想到她还有这种隐藏技能。

    切换女友如此丝滑。

    小女孩很依恋裴醒,在她肩头蹭了一会儿后,抬起脸,额心红了一块。

    “卫生间在哪?”

    “出门左拐就能看到。”

    “那我先去一下。”

    “要我带你去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

    小女孩路过易织年的时候,对她礼貌地笑了一下。

    易织年回以一笑。

    很苦,和她总是陷入修罗场的人生一样苦。

    包厢里又只剩下她和裴醒两人。

    裴醒拿来菜单,问易织年对饮料有什么口味上的偏好。

    “我记得你以前比较喜欢桃味饮料。”

    易织年没回答她的问题,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裴老师,您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裴醒正认真为易织年挑选饮品,听到这句话,眼眸微澜,抬头看向她.

    今天周末,易织年的部门没加班,舒泉去公司处理了一点事儿后,便去赴约。

    路上赶巧遇到事故,堵在高架桥入口处大半天,好不容易才动。

    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公里,出租车行驶缓慢,舒泉让年年到了包厢先点菜,饿了就先吃。

    易织年回复她说:【没事,你慢慢过来,我等你。】

    舒泉终于赶到餐厅,快步进入电梯。

    与此同时,陈幻从对面电梯走出来。

    门缓缓合上的时候,舒泉正低头给易织年发微信。

    陈幻也在看手机。她手已经不痛了,就是还会生理性哆嗦。

    大拇指摁键盘,手指一个劲地抖,好几个字都打错了。

    舒泉的电梯门彻底合上的同时,陈幻抬起头,“啧”一声。

    别挣扎了,还是给白境虞发语音吧。

    虽然不确定她想不想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现在过去了,还在老地方等你。】.

    “裴老师,您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按理来说这是您的私事,我不该多嘴,但是……”

    易织年看向门口的方向。

    “我想知道,刚才那个小孩多大了。”

    裴醒:“十五。”

    “十五……都还没成年,裴老师您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裴醒慢悠悠地说:“不太好?我做什么了不太好?”

    易织年微笑凝固在脸上。

    裴老师这道德标准有点瘆人啊。

    这事该怎么说呢……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裴醒的学生了,可再次面对曾经的老师,身为社会人的易织年还是会有点犯怵。

    但这话头都已经开了,硬着头皮也得说下去。

    易织年不知道自己紧张的时候,两根食指会勾在一起。

    “裴老师,我知道您是辛勤的园丁,理应呵护祖国的花朵。可也不是这样呵护的吧?有人说三角形是非常稳固的结构,但是您看过<三体>吗?听说过三体运动吗?”

    裴醒眉头微蹙,精明的眼睛里难得闪过一丝迷茫。

    “三体运动是最不规则的运动,它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不仅自己会毁灭,还会影响遥远的另一个行星系上万千无辜的生命!它……”

    “易织年。”裴醒明白她在念叨什么了,“刚才那个小姑娘叫裴容。”

    易织年顿住。

    “我妹妹,亲妹,一个妈生的那种。离开的那位女士是我工作室的设计师,朋友关系。”

    易织年:“……”

    两根食指渐渐分开。

    安静。

    比在讲台前答不出题的易织年还安静。

    易织年努力在毁天灭地的尴尬中抬起脑袋,勇敢地承认错误。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裴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还是因为您太有魅力了吧,所以……总是往那方面想。”

    裴醒笑了起来,声音里都带着笑音,“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当然是夸,绝对是夸!裴老师的魅力还用说吗?我们班级群里成天都在说您的事!”

    “哦?”

    这裴醒倒是没想到。

    “老师”这个身份,只跟随了她一年的时间。

    易织年她们这届是她唯一教过的学生。

    没想到还被惦记着。

    裴醒:“说了些什么?”

    易织年又卡壳了。

    脑海里闪过班级群里各种上不了台面的花痴言论,和不知道从哪儿挖来的照片。

    这些玩意,怎么好意思当着当事人的面复述?

    对上裴醒期待的目光,易织年深刻意识到,今天自己的出现就是个错误。

    幸好舒泉的电话及时救了她。

    “你到啦,我马上就过来!”易织年挂了电话后对裴醒说,“不好意思裴老师,我朋友比较内向,最近心情又不好,我还是过去陪她吧。您和妹妹也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扰了。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改天一定请您吃饭赔罪。”

    裴醒一向善解人意,也不留她了。

    “行啊,那我等你请我吃饭。”

    易织年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

    “裴老师,我都没有您联系方式,怎么请吃饭呢?给我留个电话吧。”

    看来是真心实意要请客了。

    裴醒想了想,说:“加个微信好了。”

    加微信的时候,易织年忽然想到之前班级群里有人说过。

    【多年前我想拉裴老师进群,裴老师说她没微信……】

    班级群里大几十个人,没人有裴老师的微信号。

    好友验证通过。

    易织年看着裴醒的微信头像说:“裴老师,原来您有微信啊。”

    易织年微微涨红的小脸,像初熟的水蜜桃。

    鲜嫩,香甜又可爱。

    这份可爱投入裴醒的眼底,荡漾出层层微不可见的涟漪。

    裴醒说:“分人。”.

    易织年到隔壁包厢时,舒泉正在看菜单。

    她一坐下狂灌了几杯茶下肚,魂魄这才勉强归位。

    “怎么了年年?”

    “没事,刚刚从修罗场活着回来罢了。”

    易织年一边安抚自己的心跳,一边做了个简单的算术题。

    裴老师今年应该是三十一岁,她妹妹十五……

    两人差了十六岁。

    这种年龄差的姐妹也挺少见的.

    裴容从卫生间回来,看包厢里只剩裴醒一个人,问她:

    “你女朋友怎么走了?”

    裴醒:“谁说那是我女朋友了?”

    “不然?”

    “以前的学生,凑巧遇见。”

    “那还真是凑巧。”

    裴醒哭笑不得,“你们一个个成天给我安排各种女朋友,怎么,和我挨一块儿的都得和我谈恋爱?”

    裴容耸耸肩,“谁知道呢,姐你反省一下自己的气质。”

    裴醒:“……”

    裴容翻了一会儿菜单,没什么想吃的,推回来给裴醒。

    “你来点吧。”

    裴醒按照她的口味点了几道菜。

    裴容呵欠连天,眼下的青黑非常醒目,没有一丁点发育期该有的圆润,整个人瘦得跟麻杆一样。

    裴醒看她藏在袖子里的手腕有一道红痕,问她:

    “你刚才说,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裴容慢悠悠地喝着水,放下水杯时双眼放空。

    “她将我的手和桌子绑在一起,让我刷题。只要错一题就加一张卷子。”

    裴容声线逐渐鬼祟,浓浓的神经质。

    “姐,昨晚我根本没睡。”

    裴容所说的“她”,指代的就是她们的母亲。

    换成任何一个人听到这种事,都会震惊到哑口无言。

    而裴醒见怪不怪般,表情没什么变化。

    裴醒:“你来找我,她知道吗?”.

    林肯领航员庞大的车身,从停车场缓缓驶入阳光之下。

    即便在车流中缓慢前进着,依旧充满了枕戈待旦的力量。

    陈幻轻打方向盘,开着她的新车去中新证券楼下接白境虞。

    她终于有钱换理想的新车了。

    当初问方栀,投行人喜欢什么样的车。

    “大的,贵的”这四字箴言,一直萦绕在陈幻脑中。

    林肯领航员的尺寸,肉眼可见的大。

    宛若一座奢华的移动卧室。

    车身近两米高,陈幻一米七四的个子站在车边,被衬托得前所未有的娇小。

    陈幻说她还有一个红绿灯就到了。

    白境虞下楼,在路边等了半天,也没看到熟悉的大众。

    倒是一辆林肯一直往她面前凑。

    巨大的车身将她视线整个挡住。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跑来搭讪。

    白境虞心里压着隐约的火气。

    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暂且不表。

    结果林肯半天没走,就像是特意来气人似的,大喇喇地停在她面前,半步不动。

    白境虞:“?”

    车窗放下来时,白境虞往前走了一步。

    她倒是要亲眼看看这烦人精长什么样。

    “嗨。”

    陈幻那颗漂亮脑袋从车窗里伸了出来,笑容明媚。

    白境虞:“……”

    还真是烦人精。

    和坐在车里的陈幻对视,居然还要微微仰起头。

    白境虞:“新车?”

    “是啊,上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陈幻总觉得白境虞坐到副驾时的脸色不太好看。

    不会不喜欢吧?

    陈幻心里多少有些不安的鼓声。

    开出一个路口,和一辆公交车并排等红灯的时候,白境虞目光往右边转。

    这辆林肯的高度,居然和公交车一样。

    公交车上的乘客视线和白境虞齐平,满满一车人都在打量这庞然大物。

    谁家私家车这么高调。

    挺新鲜的。

    白境虞:“……”

    见白境虞脸色逐渐阴沉,陈幻紧急插话:

    “贴了车膜,他们看不到你。”

    白境虞:“但我看得到他们。”

    陈幻:“。”

    好难熬的六十秒红灯。

    陈幻:“我还特意去问的,说你们搞金融的就喜欢这种又大又贵的。”

    白境虞:“你怎么不干脆买辆大巴?”

    “行,我现在就去查查多少钱。”

    白境虞翻了个白眼,用力点了一下陈幻脑袋。

    陈幻也没躲,心甘情愿让她拨弄。

    “回家吗?”

    “嗯。”

    到了白境虞家门口,白境虞看路边违章停了辆车。

    这种违章行为在她们这儿挺少见的。

    陈幻则在犹豫着,不知道该就这样放白境虞下车,还是应当抓住机会,赖到她家去。

    白境虞当然意识到车速正越来越慢。

    犹豫中的暧昧再清晰不过。

    “你请我坐新车……”白境虞微侧过脸,嘴角轻扬,“我请你吃点好吃的。”

    陈幻立刻听懂了她话里的暗示。

    被带到了家中,一合上门,陈幻就被白境虞推了一把肩膀,靠在墙边了。

    肯定有人在献殷勤的时候跟白境虞说过。

    从这倾斜角看她,她的眉眼她的唇,她优美的下颌线,随意勾勒出的妩媚性感,都能要人命。

    用力箍住白境虞纤细的腰。

    依旧从迷人的唇开始。

    陈幻不觉得自己轻易就被勾引这事有什么好丢脸的。

    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拒绝得了白境虞的邀请。

    第42章

    以前白境虞承认过,自己就吃陈幻的“那一套”。

    她也不是没想过其中的缘由。

    工作关系,她接触的人极多,但因为她本身性格太过挑剔,大多数人都是过眼云烟,少数成为泛泛之交,真正能够与她走到亲密关系最后一步的,可谓寥寥无几。

    要是她身经百战,或许陈幻到她面前也是平平无奇。

    白境虞觉得是自己在这方面没见识罢了。

    时隔三年,又一次天雷勾地火后,白境虞有了全新的思考。

    陈幻这人骨子里带着古典的浪漫,在这事上也很复古,从唇开始,一步步探索,并不冒进也不只寻求刺激,专注提升伴侣舒适的感受。

    “古典”之所以能成为“古典”,必然是因为它曾经广受欢迎,在人们的喜爱中逐渐成为有口皆碑的正统与典范。

    如果“那一套”可以变成食物,白境虞觉得自己以后三餐规律不成问题,指不定还得惦记来一波消夜。

    两人沉浸在同一频率,浮浮沉沉间,白境虞的思绪已经从享受乐趣中游离。

    她揉着陈幻早就红透的耳朵说:

    “我的确喜欢你这款的……”

    陈幻的额头被汗水浸湿,后背上均匀的肌群也被汗水染上了一层晶亮。

    原本正沉浸在白境虞的温度里,听到她这么说,陈幻缓缓睁开眼,抬眸,看向怀中人。

    “我想过好好和你在一起,三年前就想过。但……”

    白境虞深吸一口气,忍下这波过度的动荡,继续道,

    “我受够了你给我带来的情绪波动。一而再,我不可能让你再而三地戏弄我。”

    陈幻知道她在说什么,垂下眉眼,有些失落地将脸埋在她的怀里。

    白境虞左手撑着陈幻的肩膀,右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脸抬起来,看着她的脸说:

    “保持现在这样肤浅的皮肉关系,或许是咱俩唯一的出路。花了三年的时间我才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不在乎你这个人,就不会因为你发疯。陈幻,我不想那么在乎你。”

    陈幻没说话,只是凝望着白境虞。

    她的眼眸分明还浸在迷醉之中,这份深度的沉浸,是陈幻给予她的。

    她明明那么喜欢,说出的话却这般无情。

    白境虞细长的手指拨弄着陈幻浓密的发丝,将她后颈的长发挑起。

    “如果哪天你想要找别的女朋友了,直说就行,我肯定不会纠缠你。咱们享受够了,分道扬镳的时候才不会记恨对方,”白境虞笑着说,“或许还能当个朋友。”

    白境虞这番话刺痛了沉默的陈幻。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陈幻显然不想再在古典的框架内彬彬有礼地对待白境虞。

    举动被禁锢时,肌肤和骨骼被挤压的微痛,让白境虞有点恼火,又莫名体会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兴奋。

    她扬起漂亮的下巴,咬住身后人的唇。

    陈幻被她弄得发燥,掐着着她的后脖子,将她再次摁在柔软的高支棉床单上。

    白境虞额头抵着床面,弓着腰,回头用眼角觑陈幻,轻浮的笑意荡漾在她的唇边。

    “还这么有劲儿啊,姓陈的。让我看看,你还能怎么伺候我。”

    陈幻咬住耳尖的同时,细长的指尖瞬间将白境虞的长发拨乱。

    ……

    天已黑,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S城夏季的雨来得猛烈,社区里的树被吹得左摇右晃,不知道哪位邻居的衣服被卷上了天。

    白境虞的卧室里依旧静谧,聒噪的风雨声被厚重的隔音玻璃削减了威力,只剩下一点点若有似无的闷响。

    陈幻闭着眼,还未醒来,鼻息越来越急促。

    梦里,她一直在开车,往览村去。

    去览村的那条路堪比鬼打墙,她怎么走都在原地打转。

    她知道白境虞打电话来了,可手机一直没信号,接了无数次,除了杂音什么都听不到。

    终于有了一格信号,她立即给白境虞拨回去,还真接通了。

    “喂,白……”

    “姓陈的。”电话那头,白境虞的声音冰冷,“别再给我打电话,咱俩分了。哦,不对,咱俩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意识倏然回归,陈幻猛地从梦境中苏醒。

    她浑身一抖,将怀里的白境虞也给震醒了。

    白境虞鸦羽般的睫毛轻扇着,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陈幻的怀里睡了这么久。

    精致又犀利,浑身上下毫无破绽,这是白境虞的标准形象。

    如今这只骄傲的孔雀睡眼惺忪地躺在别人怀里,活像只撒娇的小猫。

    陈幻心动难抑,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往自己的面前带。

    白境虞捂住陈幻的嘴,将她推开。

    “有烟味。”

    陈幻:“……你什么狗鼻子啊,我就大早上那会儿抽了一根。吃了饭又刷过牙,这会儿都快过去十个小时了。”

    白境虞还很困,宁愿抱着枕头也不抱陈幻,眼皮半张着,沿着枕头的边缘投过来嫌弃的目光。

    “我让你上来,没亏待你吧?”

    陈幻眨眨眼。

    “好吃吗?”

    在这点上,陈幻真没法说谎,“好吃……”

    “我请你吃好吃的,你就这么报答我?”

    陈幻:“……”

    嘴上无言以对,没少腹诽:那我不也喂饱你了么?

    之前抱着我乱咬的时候,怎么没说有烟味。

    陈幻摸了摸自己的唇。

    都被咬肿了。

    这些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当然没脸真说出口。

    现在她能在白境虞的卧室里,完全是戴罪立功,白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陈幻:“我去洗澡。”

    累得不想动,白境虞背对着陈幻。

    陈幻支起上半身,帮她盖上毯子,还特意将肚子盖得严严实实,生怕空调开得这么猛,让她感冒。

    刚才攀在她身上,全身心都在依赖着她的女人,此刻已经将她抛之脑后。

    这份落差正在无声地证明,刚才白境虞那番宣言是真心话,且已经开始落地。

    陈幻也没什么好挣扎的,她知道她自己不配要求白境虞做任何事。

    陈幻:“你一块儿洗吗?”

    白境虞的体力,陈幻最了解。

    以前才两轮,就累得没力气穿衣服。

    今晚肯定是过头了,估计走不到浴室就得发软,陈幻想帮帮她。

    白境虞后背的曲线迷人,好端端的香软美人,偏偏长了张嘴。

    “我不想要了。”

    陈幻:“?”

    我问你洗不洗澡,你说你不想要了?

    这哪跟哪儿啊?

    虽说到了浴室你死活要邀请我做的话,我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知道白境虞是真累了,陈幻不再烦她,自己去洗澡。

    陈幻站在水量丰沛的顶喷下,撩起沾满水的长发。

    沐浴露是茉莉花味的。

    这香味刚才在白境虞的床上也闻到了。

    茉莉花的味道,和白境虞的香水味融合在一起,复杂,又独特。

    陈幻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闻到过,类似的都没有。

    和白境虞这个人一样,独一无二,此生难寻。

    陈幻的身体被白境虞的香味包裹着,心也被同一个女人占据。

    还是戒烟吧。

    陈幻洗完了,披着浴袍站在镜前时,心想,戒烟也有好处,那玩意本来就不健康。白境虞嫌弃不说,家里现在还多了个未成年,成天烟雾缭绕的不像话。

    陈幻虽然没什么三观可言,但这点觉悟偶尔还是会乍现。

    吹头发的时候,脑袋一偏,她发现肩颈交界处一片凌乱的咬痕,边缘处发红,中心地带都紫了。

    陈幻回头看向还躺在床上的罪魁祸首。

    看得出来恨我了,下这么重的口。

    白境虞侧卧在床上,已经醒了,遥控着电动床架,将床的上半截抬起来,戴着蓝牙耳机,正在打电话。

    看她神情肃然的程度,恐怕是在说工作上的事。

    这就开始工作了?

    陈幻心想,还真将我当工具人?.

    第二天,是万恶的周一。

    每周一对易织年来说都格外痛苦,一上午都在核对采购清单,眼睛都要被Excel里成山成谷的数字折磨瞎了。

    转眼到了午餐时间,舒泉发微信问她中午吃什么。

    她哭唧唧地回复:【下午有个会,我这工作还没做完呢。你先吃吧,不用等我了T T】

    舒泉独自去食堂,去的时间偏早,正好碰上易织年最喜欢的牛角包刚刚出炉。

    这款牛角包是最近公司最热门的点心,现在不买一转眼准被抢光,易织年已经惦记它整整一个星期了。

    舒泉立即帮易织年买了两个,想着一会儿送去给她。

    提着装牛角包的小口袋,舒泉去粤菜档口要了一荤一素和一两米饭。

    刚坐到角落,就见商初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自她俩在消防走廊那一出激烈碰撞后,算是彻底决裂。

    舒泉已经将分手的话放到明面上了,还狠狠给了一耳光,但凡要点颜面的都不该再纠缠。

    商初却不甘心。

    养在身边一整年的女友,怎么可能说分手就分手?

    见商初就要坐到对面,舒泉端起盘子就要走。

    忽然一个身影卡在商初之前坐下了。

    商初脚步一顿,林恃那张犀利的侧脸落进她的视野。

    林恃将自己的御用餐盘和舒泉的对齐摆放,松弛地靠着椅背,修长的腿交叠着,拿着杯冷萃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完全无视商初快要起火的眼神,只对舒泉说:

    “就吃这么点?难怪这么瘦。”

    舒泉:“……”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商初在原地顿了顿,假装只是路过,顶着一张只能忍气吞声的脸继续往前走,直接离开了食堂。

    舒泉松了口气,对林恃说:“谢谢。”

    “谢什么,拼桌吃饭罢了。”

    林恃就像完全没察觉到刚才商初的存在。

    舒泉淡笑着,安静地低着头,夹一片奶白菜。

    林恃看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原本漂亮的大双眼皮都快要消失了,有些嫌弃道:

    “看你这眼睛肿的,就为了她?至于么?”

    舒泉有些疑惑地抬头。

    林恃忽然想起自己还是个背负着“骂哭下属”恶名的人,被舒泉一双狗狗眼一看,立即改口。

    “我是说,她不配。”

    舒泉淡笑道:“我只是在担心我走丢的狗。那个人的事我不去想了。你说得对,她不值得我为她难过。”

    林恃本来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会安慰人了,说的都是什么话。

    结果舒泉反过来赞同她,让林恃舒缓了不少。

    林恃说:“对嘛,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第43章

    自从张贴寻狗启示,又在网上发帖后,舒泉每天会收到十几个电话,全都声称自己找到了她的狗。

    有些人直接问她能给多少钱,再考虑要不要给她线索的。

    还有些人抱来一只长相非常相似的柯基,想让她重酬。

    而舒泉一眼就能分辨出,哪只是陪伴过她、安慰过她的小财,哪只不是。

    虽然不胜其烦,可为了能够找到小财,舒泉没有错过任何一通电话。

    就算是再远的地方,再渺茫的线索,她都会亲自跑一趟。

    迄今为止,小财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找到小财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舒泉的心也在一点点浸入绝望。

    下班的时候,易织年发微信问舒泉要不要一起走。

    舒泉悄悄说:“我们总监说一会儿还要开会,你先回去吧。”

    易织年总结道:“下班的点钟开会?你们总监一如既往的变态。”

    正好林恃从舒泉的工位上经过。

    舒泉将手机贴在耳朵边听的,突然发现了林恃,立即把手机锁屏,压在桌面上。

    林恃:“?”

    要不是她这异常举动,林恃都不会往她的方向看。

    做贼心虚的舒泉笑容有些僵硬。

    “恃总,晚上好。”

    林恃“嗯”了一声,回到自己办公室,依旧没有助理的她亲自准备开会资料。

    准备的过程中,林恃寻思着,刚才舒泉的话是什么意思。

    晚上好?

    谁会这样在公司里打招呼?

    是暗示她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居然还要留下来开会吗?

    林恃也没办法,工作实在太多了。

    这个月KPI要是完不成,一直在暗中盯着她的那波人,更有兴风作浪的借口。

    林恃知道加班谁都不乐意,就算舒泉这样勤奋的小姑娘,也想有自己的业余生活。

    这头林恃多少有些自我批判。

    那头舒泉默默打开“社交用语1000句”。

    我刚才为什么会脱口而出“晚上好”?

    舒泉抱着垂着的脑袋,对自己很无语。

    好傻,好尴尬。

    情急之下,连基本的交际用语都想不出来。

    舒泉打算拿出学生时代背课文的精气神,熟读且背诵“社交用语1000句”全文。

    完全没发现自己误打误撞,进行了一场向上管理.

    易织年坐地铁回家的路上,收到舒泉的微信。

    puzzle:【等我开完会回去咱们一块吃宵夜,昨晚腌的糟卤刚好可以拿来配酒。】

    易织年发了一堆流口水的表情回去。

    易织年非常喜欢和舒泉住在一起,不只是因为她做饭实在太好吃了。

    舒泉刚刚搬到易织年家的时候,失去了小财,又发现恋人出轨,双重重击之下,心情自然是前所未有的低落。

    在易织年和吐司温柔的陪伴下,舒泉那颗破碎的心在一点点地愈合。

    起码不会闭上眼,就会自动给自己重播视频里那段恶心的画面了。

    与此同时,她在易织年家重拾了久违的乐趣。

    易织年租的是六十多平的大一居,套内面积比舒泉先前合租的两居都大。

    厨房有近十平,是舒泉住过的房子里,厨房最大的。

    她从小就对烹饪感兴趣,做梦都想要个大一点的厨房。

    以前合租房的厨房跟鸽笼似的,又小又闷热,每次做饭都让她出一身的汗。

    舒泉精心考虑营养搭配,费尽心思做出来的饭菜,商初通常情况下是一边玩手机一边吃完的。

    商初半句不提滋味如何,也从未感谢过舒泉的付出,却会嫌弃她身上沾上了油烟味,让她在洗澡之前别靠太近。

    相比之下,和易织年相处的时光就快乐多了。

    易织年本人是美食爱好者,除了喜欢吃之外,就喜欢买各种好看的锅碗瓢盆。买完之后又懒得用,全塞被她在柜子里。

    舒泉刚来的那会儿,打开柜子,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崭新餐具,结结实实地震惊了。

    易织年不好意思地解释:“差生文具多嘛。”

    做一块简单的黄油小饼干,易织年都会非常捧场地赞叹一整晚。

    在轻松有爱的氛围下,舒泉重拾了下厨的乐趣。

    寻回了烹饪出一道美食所带来的愉悦和成就感。

    工作日的时候,时间太匆忙,她俩的早餐跟午餐一般都在公司解决。

    到了晚上,再一起去买食材回家做饭。

    舒泉说:“你之前送我那本烹饪书我才研究了几道,正好趁这段时间一样一样的做给你吃吧。你想吃什么餐厅的菜,我也可以去找菜谱,看看能不能复刻出来。”

    易织年感天动地。

    除了亲妈,她还没享受过这样的疼爱。

    和舒泉住在一起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易织年从夜猫子恢复到了规律的作息。

    之前因为刚刚入夏,被炎热冲击的胃口,已经被舒泉做的美食全面打开,体重猛涨了四斤。

    易织年捏捏自己的小肚子,感叹这真是个幸福又痛苦的夏季。

    舒泉不仅饭做得好吃,家里的小饰品也懂得搭配,就连阳台上半死不活的绿植都在她的呵护下重新长出了绿叶。

    易织年说,谁能和她在一起,能在她营造的温馨舒适的环境里生活,真是上辈子积德。

    这话当然有含沙射影骂商初的嫌疑。

    舒泉都快被易织年夸得不好意思了。

    “我哪有那么好。”

    易织年特别严肃地告诉她:

    “救命,你好得要命好吧?”

    离开了商初,舒泉渐渐发现,原来自己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易织年到了家,牵着吐司出来遛。

    易织年正在跟易雪林打电话,一向紧跟着她的吐司,突然兴奋地整个身体往前挣了一下,专心致志地看向某个方位,整只狗子跟石块一样定住了。

    易织年将手机从脸边稍微移开一点,说:

    “干嘛呢吐司,豆豆最近去海边度假了,你别惦记啦。”

    易织年说的豆豆,是吐司除了小财之外另一位好朋友。

    每次吐司和豆豆碰面,都得贴在一起转着圈地闻对方,那叫一个难舍难分,最后牵引绳都得打成死结。

    吐司边跑边叫,带着易织年往公园西北角去。

    易织年无奈地被它拖着跑,挂了电话,忍不住骂道:

    “你怎么拉个屎还非得跑那么远?”

    以前吐司没有小伙伴一起玩的时候,走路要多慢有多慢,一副完全不想动弹,只想躺平的模样。时常走着走着就掉在易织年和舒泉身后,磨磨蹭蹭又软趴趴的,就像块要融化的黄油。

    今晚它却蹿得飞快。

    易织年有一种预感。

    难道……

    吐司非常有目的性地冲到小水池的边上。

    对着水池后的草丛叫个不停。

    易织年一边费劲地拉着它,一边往草丛里看。

    最近的路灯在好几米开外,大晚上的有点看不清。

    易织年用手机的手电筒往里面照。

    隐约看到一双狗狗直立的耳朵。

    易织年灵机一动,喊道:“小财!”

    一只柯基从草丛里探出了脑袋。

    易织年看着这只染上了一点脏污的柯基,真的很像小财。

    可又有点奇怪。

    小财走失已经有两周,要是在外面流浪,不可能只沾了这么点灰。

    毕竟不是自己的狗,易织年得再确认确认。

    那只柯基相当警惕,听到了声音没有马上出来,在草丛里闪闪躲躲。

    易织年追着它想将它拉住,可吐司跟疯了一样左冲右突。

    易织年快被它俩搞死,摸出手机给舒泉打电话。

    “舒泉,我看到一只狗,有点像小财!你过来看看!”

    舒泉接到易织年电话的时候刚下班,在电梯口等电梯。

    “什么,像小财,真的吗!”

    舒泉一听,声音都变大了。

    林恃也正好出来,还没拐弯,就听见舒泉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了过来。

    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也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林恃走到舒泉身后的时候,她刚挂了电话。

    林恃问:“狗找到了?”

    舒泉回头,脑海中刚刚背过的社交用语统统不见。

    “我朋友在家附近发现了一只狗狗,很像我的小财!现在过去看看,希望是它……”

    林恃发现,舒泉软软的声线带上焦急情绪的时候,会变得更软。

    “狗狗”和“我的小财”这两词,被她说得格外温柔。

    林恃看舒泉秀气的小鼻尖上,因为亢奋的情绪,冒出一点儿细汗。

    林恃说:“这个点钟你得等四十分钟才能打到车。”

    舒泉正想说“我坐地铁去”。

    林恃抢先一步道:“我送你去,也顺路。”.

    陈幻送白境虞回家。

    到小区门口时,发现黑暗中有一群人在一排可疑车辆边来回走动。

    陈幻说:“你坐车里别动,我下去看看。”

    白境虞一把摁住她的手。

    “不用看,都是记者。”

    “记者?”

    “厉心湛那事儿闹的,余波不断。”

    白境虞现在已经直呼她母亲的名讳了,一副将厉心湛逐出家谱的架势。

    陈幻:“你家的地址被扒了?”

    前几天白境虞就察觉到有奇怪的社会车辆在小区门口徘徊。

    果不其然,那是嗅觉灵敏的记者来探路的。

    白境虞冷笑道:“多新鲜啊,这么久才扒出来,现在这波八卦记者吃瓜都赶不上热乎的。”

    陈幻心想,你这话说的,跟你没关系似的。

    陈幻:“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境虞说:“出去住两天。”

    “行,给个地址,我现在送你过去。”

    “陈幻,你还真把自己当司机了?”

    陈幻没吭声,心想,我不是司机是什么?

    顶多是个司机加床上用品。

    白境虞问她:“你那个社区叫什么山路什么桥?”

    “……山水澜桥。”

    白境虞拿出手机,打开房屋中介APP,搜索山水澜桥。

    陈幻坐在一旁暗暗看她的屏幕。

    二手房?直接买?

    白境虞看中一个套二,用VR看房看了一圈后,说:

    “南北通透双阳台全明户型,才400万出头,还带装修,挺好。”

    随后她就要拨此房中介的电话。

    陈幻握着她的手腕。

    “等会儿,什么意思,你要搬我那儿去?”

    “暂时避避风头罢了。”

    “那也不用直接买套房吧?”

    “你看到了吗?”白境虞指着历史成交价,“你们这个社区在郊区,现在便宜,但价格一直在涨,附近还有各种学校。我之前就听我的客户说,除了朝中医院要搬去那一带,连市政府要挪位置,正好能辐射你那个什么路什么桥。商超和购物综合体一开,价格翻倍不是问题。陈幻,我在投资,别耽误我赚钱。”

    陈幻微笑地更正:“未来的业主白小姐,我觉得你可以稍微记一下,它叫山水澜桥。免得回头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白境虞:“找不到不还有你接送吗?正好,回头你接送我上下班彻底顺路了,多方便。陈幻,我居然对你以德报怨。”

    陈幻:“……”

    你最好是。

    开着车往山水澜桥去的路上,白境虞和中介约好了见面时间。

    大晚上十点,中介那头洪亮的声音说“好咧一会儿见”,连陈幻都听见了。

    白境虞这颗行走的炸.弹要住到山水澜桥?

    一想到和她要成为邻居,陈幻替自己以及整个社区的业主捏一把汗。

    第44章

    叫了几声小财,那只柯基犬似乎认出了易织年和吐司,也不躲了,慢慢地冲着她们扭了扭屁股。

    怕吓跑了它,易织年小心翼翼地上前,摸摸它的圆脑袋。

    发现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狗牌。

    捏起来翻了一面,易织年看那上面刻着两个字——贝贝。

    它叫贝贝?

    易织年疑惑地再看一眼。

    可是真的和小财太像了。

    “你叫贝贝吗?贝贝。”

    易织年试着叫了一声,那只柯基没什么反应。

    改叫“小财”,柯基又轻轻地扭了扭屁股。

    “就是小财啊,你就是小……哎呀!”

    易织年一松懈,吐司往前挣的动作将她绊个正着,差点脸部着地。

    易织年实在受不了这只躁动的蠢狗,将它栓在一旁。

    “年年!”

    听到舒泉的声音,易织年立即回应:“我在这!”

    舒泉和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并肩从公园的路灯下穿过,快步往这边来。

    易织年虽然不是运营部的,可作为启丰国际的百晓生,林恃这位话题人物她自然也认识。

    易织年心想,舒泉那个变态总监怎么跟着一块来了。

    就在这一扭头的工夫,突然蹿出个黑影,抱着柯基就跑。

    舒泉一愣,易织年:“偷狗啊?”

    林恃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黑影逃跑的方向说:“追!”

    舒泉如同离弦的箭,飞奔出去。

    林恃也没想到,舒泉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飞的人,跑起来这么猛?

    林恃立即跟上去,易织年慌忙去解栓吐司的牵引绳。

    吐司被刺激得边叫边跳,牵引绳被绷成一条直线,难解得要命。

    易织年快崩溃了,“你给我冷静点!”.

    跑步,是舒泉减压的方式之一。

    小时候她总是害怕回家,家里住着一个让她恐惧的男人。

    那时候,她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学校操场上跑步。

    一圈又一圈,跑到夕阳西斜,跑到繁星漫天,跑到汗流浃背也停不下来。

    奔跑所产生的汗水,让她有种将身体上所有的污秽都能排出去的慰藉。

    后来在陈幻的保护下,那个男人离开了她们家。

    舒泉的噩梦被按下了暂停键。

    但是已经产生的记忆没有办法轻易抹除。

    舒泉还是喜欢跑步,跑步的时间来越长。

    疲倦能够让她忘记一些痛苦,汗水依旧能带来发泄的快感。

    渐渐地,跑步成了她的爱好。

    每年的校运会她都会代表班级参赛。

    工作之后的这一年,忙碌的生活让她跑步的时间越来越少。

    眼看着寻觅多日的小财近在咫尺,舒泉身体瞬间迸发出巨大的能量,狂追不止。

    要不是这段距离太短,她肯定能追上。

    舒泉追进一处老小区的一楼,黑影抱着狗慌慌张张地开门。

    舒泉从转角冲了出来,黑影猛地把门推开。

    门就要再次合上的一瞬间,舒泉不管不顾地用肩膀挡住,用力挤了进来。

    “咣”的一声,门被她撞得大开,那黑影也吓得倒退好几步。

    屋里的灯开着,喘着气的舒泉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精瘦精瘦的,烫着她们这个年纪非常流行的泰迪卷,有点微微的驼背。

    舒泉气不顺,泰迪卷比她喘得厉害得多,靠在沙发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但就是不撒手,死死地抱着怀里的狗。

    柯基被这一路的奔波弄得有些应激,狂吠不止。

    舒泉喊了一声:“小财。”

    柯基立即不叫了,犬吠声变成委屈的“咿咿”声,被抱在半空中还在扭屁股。

    舒泉眼眶发热。

    真的是小财,是她的小财,她百分百确定。

    舒泉说:“阿姨,它叫小财,是我走失的狗。能不能将它还给我?”

    泰迪卷边说边喘:“你说是……你的狗……就是你的狗?那狗都长得一样,空口无凭的……你也没证据啊。它是贝贝,我养了五年了,成天自己偷溜出去玩……每次都乖乖回家。怎么就被你惦记上了。”

    听她这么说,舒泉明白对方不愿意归还了。

    收起刚才恳求的态度,舒泉硬气了几分。

    “我有证据。长春桥下面有个宠物医院,离这儿挺近的,以前小财都在那儿看病,医院有留存它的档案。咱们可以带去测一下血型,看看病史,是否符合。一测就有答案。”

    泰迪卷打量了一下舒泉。

    这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半长的头发,细瘦的纸板身材,还背着个通勤包,看着就是个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软柿子,根本不必怕她。

    泰迪卷说:“你说测就去测啊?谁知道你和那个医院是不是串通好的。小妹妹,你也太莫名其妙了吧?随便指一只狗就说是你自己的。这无本生意可真是好做。我们家贝贝这品相,值钱着呢,出去随便都能卖个万把块的。看你人模人样的,别是个狗贩子。我可劝劝你,小小年纪别做这缺德事!”

    这番强词夺理和欲加之罪,要是落在别人身上,恐怕会立刻暴怒。

    失去理智的时候,有理也有可能被搅和成无理。

    但是舒泉完全不为所动。

    对商初长时间的忍耐之后,她的心态已经被一点点地修正,明白言语暴力和精神控制的手段不过就这些。

    她切切实实地经历过,见怪不怪,非常反感,但心态还算平稳。

    依旧不习惯和别人正面冲突,但是舒泉告诉自己,为了小财,必须勇敢一点。

    舒泉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打颤。

    “你之前说我空口无凭,不愿归还我的狗。现在我想给你提供凭证,你还是不要。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做贼心虚吗?到底谁才是狗贩子还不一定。”

    泰迪卷被她噎了一下。

    不过她身经百战,真不会怕这么个小孩。

    她坐在沙发上,抱着小财不撒手。

    “哟,这就开始撒泼了?就这么给你说吧,狗证我办了,贝贝就是我的狗。你要是还赖在我家不走,我现在就报警你信不信?

    眼前这个女人自己开始撒泼,却在说别人撒泼。

    舒泉一时沉默。

    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林恃和易织年在小区里转了半圈,差点跟丢,寻着声过来了。

    看对方又多了两个人,泰迪卷有些紧张起来。

    当她看清林恃的时候,心里更是一紧。

    这个女人可不一般,不是黄毛丫头。

    不说面相看着就不好惹,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估计能抵十只柯基了。

    大晚上的小区里很安静,过来的路上,林恃大致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对舒泉说:

    “你家狗知道去公园等你,很有可能当初走丢的时候它就是跑到公园去了。这人很有可能就是从公园里把狗抱走的。不行的话咱们就报警,查监控。是不是她的狗,一看监控清清楚楚。”

    泰迪卷一听,表情有微妙的变化。

    易织年立即接话:“阿姨,你说这狗是你的,叫贝贝对吧,请问你是从哪里买来的?如果真是你的狗,肯定有购买渠道。”

    泰迪卷说:“我什么时候说狗是买的了?亲戚送的,哪有什么渠道。”

    “那也好办。”易织年说,“亲戚送的也有聊天记录啊,要是聊天记录也没有,打个电话问问总行吧?”

    泰迪卷说:“人家忙得很,哪有空打什么电话。”

    易织年笑着说:“阿姨,谁都讨厌被冤枉,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想自证清白啊?”

    林恃冷笑道:“是不想自证还是不能自证,咱们心里都有数。这个品相的柯基的确价值上万块。如果你只是捡到狗的话还好说,但是现在主人找到你了,你拒不归还,这就是盗窃。上万元,足够你刑拘了。你可想清楚了。”

    泰迪卷神色微变,抱着小财的双臂都有些松懈。

    林恃看出了她心思在动荡,趁势道:“没什么好说的,报警吧。”

    泰迪卷突然站起来,低喊一声:“等一下!”.

    将“贝贝”的狗牌摘掉,丢进垃圾桶。

    就算小财身上沾着灰,舒泉也将它紧紧抱进怀里。

    小财裂开嘴,就像在笑。

    终于回到主人的怀抱,放松许多的小财热情地舔舒泉的脸。

    舒泉被它弄得满脸口水也不嫌弃。

    理了一下这件事的过程。

    当初舒泉出差,好几天不在家。没见着主人的小财看见家门开了,本能地想去找舒泉,独自来到她们经常散步的公园。

    转悠了半天没找到舒泉,就被泰迪卷阿姨抱走。

    估计泰迪卷也不是个喜欢狗的人,看到小财长得好看就顺手养养。

    平时懒得带它出去遛,就让小财自己出去。

    还有一种可能,小财真是非常聪明,知道这人不是主人,就趁她不备自己偷跑出来,去公园里痴痴等待着主人。与此同时充满防备,还知道躲在草丛里,不轻易露面。

    舒泉和易织年也不是没来公园找过,恐怕每回都错过。

    幸好这次被吐司发现。

    吐司的确很喜欢它的小伙伴,不仅第一时间嗅到了小财的气味,这会儿更是着急地绕着她们打转,疯狂想要凑热闹。

    “什么形象啊你,吐司,给我过来。”易织年艰难地将吐司拉到自己身边,摸了摸它的脑袋,“今晚表现得不错,得继续保持,别添乱啊。回家给你吃好吃的。”

    吐司对“好吃”这两个字的发音极其敏感,口水立刻吧嗒吧嗒往下滴。

    易织年服了它了,“瞧你这点出息。”

    林恃看这情景,应该没她什么事了。

    “我先回去了,那人要是再来找你麻烦,给我打电话,我就住在这附近。”

    舒泉:“恃总,你住在哪个社区?”

    “山水澜桥,就马路对面的小区。”

    易织年说:“这么巧,咱们都住在同一个小区,正好一起结伴回家。”

    林恃也没想到。

    “之前一块儿回来过,还以为住得近,没想到在相同的地方。”

    回家的路上,小财跟在舒泉身后寸步不离,舒泉对林恃说:

    “我以前也不住山水澜桥,最近才搬过来和年年一起住的。”

    舒泉没直说,林恃也听懂了藏在话里的意思。

    自然是跟商初分手后,分居了。

    以前竟然住在一起?

    林恃反向推理了一番,心想,那不得被欺负死啊?

    林恃有些不爽,舒泉说要感谢她想请她吃饭的话,她都回答得很敷衍。

    林恃:“再说吧,回见。”

    林恃走了,舒泉和易织年带着两只狗回家的时候,舒泉说:

    “我怎么觉得恃总刚才好像生气了?”

    “是吗?那不是很正常的么。看到她就好像看见我家那姐姐。”易织年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我那姐姐也是这样,上一秒还是个正常人,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翻书都没这么快。这么一说,她俩气质都很像哎!”

    舒泉才知道易织年还有个姐姐。

    易织年总结道:“漂亮的女人都这样,喜怒无常,习惯就好。”

    舒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今晚林恃帮了大忙,却惹她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在气什么,但舒泉也明白这不应该的。

    舒泉心想:明天向她道歉吧。

    白境虞:“阿嚏!”

    陈幻将车开进了社区时,听见白境虞打个喷嚏。

    “冻着你了?”陈幻将风量调小。

    白境虞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觉得刚才有人说我坏话?

    易织年自然没发现,刚才从她们身边路过的那辆林肯里面,坐着她刚吐槽过的对象。

    白境虞也没留意从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人,就是她妹。

    这四个人外加一个林恃,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住进了同一社区。

    第45章

    白境虞买的是精装两居,前房主的装修风格她勉强能接受。

    无论白境虞付钱付得多块,过户总需要一段时间。

    但她已经找人将房子里三层外三层打扫得干干净净。

    消毒除菌一步到位,就连绿植都精准地摆放到了她喜欢的位置。

    头尾三天时间,白境虞就搬入了山水澜桥111号楼的平层里。

    从客厅、厨房和主卧的窗户眺望,整个山水澜桥的绿化、远处起伏的山脉和蜿蜒的河道尽收眼底。

    买房跟买个玩具似的,这让陈幻再一次感受到了白境虞的钞能力。

    搬家那天,白境虞让陈幻来帮忙。

    “搬家”这个词自带兴师动众的劳累感,如果前面再加上一个“白境虞”,呈现在陈幻脑海中的不是搬家的汽车,而是一整列的火车。

    白境虞这祖宗搬家得多大的阵仗?

    愚公移山恐怕也不过如此。

    陈幻打算先去看看,计算一下要约几辆厢式货车。

    没想到,到了白境虞家门口,见她踢了一个26寸的行李箱出来。

    陈幻:“就这一个?”

    “不然?”

    “那还用我搬?”

    “你不搬它会自己乘电梯下去,自己搭车到魂断蓝桥吗?”

    “……”

    行吧,小区名是记了,但没有完全记住。

    没动用到厢式货车,陈幻开着她的林肯就将白境虞和她的行李全部接过来了。

    这事儿出乎陈幻的意料。

    白境虞不解,“怎么,我看上去像是那么费劲的人?”

    陈幻:“岂止费劲。感觉你是出生的时候会跟护士说,要把你脐带剪得漂亮一点,不然就会投诉对方的那种人。”

    白境虞:“……”

    白境虞本人不仅不承认,还将陈幻训了一顿。

    但陈幻觉得这个形容但凡说给她认识的人听,对方一定会鼓掌叫好。

    快要到山水澜桥社区大门,白境虞看见不远处有个骑着共享单车的女孩下了车,正在将车锁在路边。

    白境虞盯着那背影瞧了半天。

    易织年转头的一瞬间,白境虞立刻将脸转回车内。

    陈幻轻打方向盘,余光瞄她,“不是跟你说了吗,贴了车膜外面看不见,一点都看不见,怎么这么心虚?那小姑娘是谁啊?你前任?不像。”

    当然不像,白境虞这种人,陈幻都要伺候不过来了,何况那小小一只的小女孩。

    “我妹。”白境虞难得在车里整张脸对着陈幻,“重组家庭的妹妹。”

    “这么巧,住这儿?那你躲什么,我应该过去打个招呼吗?”

    “不用。”白境虞一秒拒绝。

    陈幻心里立刻有了答案。

    懂了,不是林肯拿不出手,就是我拿不出手。

    那时的陈幻根本想象不到。

    白境虞和易织年关系中,有她俩才知晓的微妙。

    在外面坦坦荡荡,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性取向的白境虞,却一点都不想让易织年知道她是弯的。

    其中的秘辛,远超出陈幻的想象。

    在看到易织年真的进了社区大门的时候,白境虞当场后悔,不该太快决定买这儿的房。

    她一直都知道易织年在外面租房住,谁能想到租的就是这该死的魂断蓝桥。

    那一刻,白境虞迎来了人生第一次的反省。

    身为姐姐,她居然从来没来易织年住的地方看过。

    如今是现世报的时候了。

    更让她无语的是,易织年走进了99号楼。

    和陈幻在同一栋。

    白境虞支着隐隐发痛的脑袋。

    怎么就赶一块儿去了?

    都是厉心湛的错.

    白境虞就这样不情不愿地搬进了山水澜桥。

    每天进出自家门,还得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形象相当引人怀疑,保安都留意她好几眼了。

    要是和易织年撞见,肯定得问她为什么住到这里。

    白境虞是有一肚子的话可以糊弄。

    但易织年可不是随便就能糊弄过去的。

    她这妹妹看上去蠢,其实真挺蠢,但偶尔智商又会上线一下。

    主要是这智商根本不知道会在什么事、什么时候上线。

    最好的办法就是杜绝和她撞见。

    为了和易织年错开时间,白境虞还在微信里试探她上下班的时间。

    易织年没直接回应,倒是反问一句:

    【怎么了,你要来接我吗?】

    白境虞没再回复,生怕露馅。

    跟打游击战似的,白境虞感觉自己被虎狼环伺,不得安生.

    接送白境虞的车从大众换成了林肯,这重磅新闻在上周就已经传遍了中新的各大私群。

    投行圈的吃瓜群又热闹了起来。

    大家都在猜测境虞姐的新欢是谁。

    是男是女,是圈子里的还是外面的。

    没多久,谜底就揭晓了。

    车换了,人没换。

    居然还是大众车车主,那位冷艳美人!

    “哎,你知道吗,那个接送境虞姐的林肯……”

    “嘘!”

    白境虞和陈幻刚刚坐下,就听到身后的卡座里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白境虞和陈幻同时停下了点餐的动作。

    白境虞听出来了,不就是上回在卫生间里说她八卦,还被她当场逮住的小孟和小黄么?

    怎么还没吸取教训?

    小黄刚要开口,小孟就相当机警地制止了她,往前方扫视了一圈。

    “境虞姐不在这里吧。”

    小黄笑了一声,“你疯啦,境虞姐怎么会在这里?咱们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也不在公司里说她八卦了。这可离中新十万八千里远,还再遇见?不可能!”

    小孟压低了声音,回到正题:“林肯领航员哎,上百万的车说换就换了。境虞姐可真大方,这得多喜欢?”

    陈幻心道,什么意思,觉得车是白境虞给我买的?

    我被她包养了?

    白境虞和陈幻想到一块儿去了。

    抬眼看向陈幻,从她的脸到唇,从下巴到脖颈……目光流连得缓慢,相当意味深长。

    长得是好,白境虞心想,要真愿意给我养着,也挺值。

    让她朝东就不敢往西,成天就在床上等着我。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吧。

    从白境虞的眼神里察觉到一丝不正经的陈幻:“……”

    那两位分析师误入虎穴不自知,还在聊。

    小黄:“怎么说呢,要是我搞姬的话估计也会喜欢大众……不,林肯车主那款,长得漂亮,但不是那种漂亮你知道吧?”

    小孟:“懂,很有攻击性的美。看着就很猛,很会玩。”

    小黄“哎呀”一声,“能让境虞姐这么喜欢,活儿得有多好啊?那天我正好看见境虞姐下车,林肯车主那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那手指,那长度,手背上还长了颗忒性感的红痣……这谁不想试试啊?”

    陈幻听得头皮都麻了一层,低头看向自己右手手背的红痣。

    你们投行人可真够开放的。

    这种话是可以在公共场合随便说的吗?

    声音还不小……

    白境虞听她俩越说越离谱,陈幻看过来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白境虞突然提高声音,丢出一句话:“你这辈子是没机会试了。”

    小黄和小孟那头一瞬间噤声。

    小黄哆哆嗦嗦窸窸窣窣,“是……境……虞姐?”

    不是吧,还能这么点儿背吗?

    境虞姐是不是在她们身上安了GPS啊?

    走哪儿都能碰上。

    小孟冷汗都出来了,指了指大门口,两人立刻结账逃走。

    陈幻坐的位置正好对着大门。

    “走了。”陈幻说。

    白境虞慢悠悠地给手消毒。

    “估计以后再也不敢说别人八卦了,跑再远都不敢。”

    这次也真是巧了,正好遇见。

    白境虞想给自己积德很久了,这回可算是真正做了一件善事。

    菜上来了,陈幻说:“早知道不来了。”

    这家餐厅是陈幻定的。

    所以遇到碎嘴子,陈幻“功不可没”。

    白境虞正在拿出自己的专用筷子,听她这么说,抬眼看她。

    “怎么,不好吃?”

    “挺好吃的。上周我过来这边和客户见面,吃了这儿的鱼,挺鲜的。”

    白境虞心道,吃到好吃的,还能记得带我来吃,挺好。

    白境虞说:“就为了刚才那事啊?不至于。”

    陈幻:“至不至于的,不也恶心到你了么?”

    白境虞看向陈幻的手。

    那双被重点称赞的手的确长得好。

    碎嘴子嘴虽然烦人,但隐约有点品味。

    陈幻的手竹节似的,骨节分明。

    纤细,但不过分纤细。

    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指尖泛着樱粉,看上去不像一双干活的手。

    手背上的红痣白境虞以前就挺喜欢。

    像一滴坠入雪地的血。

    充满野性,又性感。

    白境虞眼神渐渐沉迷,变换了一下姿势。

    原本是左腿搭在右腿上,这会儿左腿一掀,在桌下划出弧度,压上右腿时,正好蹭在陈幻的小腿外侧。

    若有似无。

    陈幻原本自责的心思,被她这么一撩动,荡然无存。

    只剩和她相视时的心猿意马。

    白境虞:“好好吃饭。”

    始作俑者居然还正经了起来。

    吃饭全程陈幻都心不在焉。

    白境虞就像想看她笑话。

    夹菜的时候,无数次用手背蹭她的手指。

    陈幻憋着一口气,终于将饭吃完了。

    回到白境虞的新房子,忍了全程的陈幻一下将她摁墙上。

    两小时后,白境虞累了,整个人软在陈幻怀里。

    陈幻帮她裹上柔软的浴袍,从浴室里抱出来,放到床上。

    白境虞皮肤还保持着浅粉,带着水汽和陈幻的痕迹。

    陈幻这次有点狠了,白境虞喊了好几次她都没停。

    估计这会儿有点生气。

    后背都被她抓了好几道,脖子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紫红,又被白境虞给重新重点描绘了一番。

    陈幻柔声说:“睡会儿?”

    白境虞闭着眼,带着肆意发泄后的餍足,懒洋洋地用鼻音“嗯”了一声。

    累是累,姓陈的存心想气人的时候也真气人。

    但她咬陈幻那几口也没留情。

    算是扯平了。

    而且,这份深入的满足,正是她想要的。

    白境虞很快睡着。

    陈幻没什么困意,将小桃发来的设计师签约合同过了一遍,签了字。

    听见浴室管道的水声有点大,去看了眼。

    之前装修的时候管道就没包进去,以后过水的时候白境虞肯定嫌吵。

    陈幻在上网买了些防水隔音棉,先对付一下。

    回头问问白境虞,她愿意的话,浴室可以帮她重做。

    看浴室的管道弄得不好,陈幻担心厨房也半斤八两。

    去看了一下,果然有问题。

    小睡片刻后,白境虞烦心事一扫而空。

    身心的轻松感让她心情愉悦不少。

    就算有个语音会议硬拖着她加入,她也好脾气地说开会就开会。

    陈幻去商业街的五金店买了下水管,将厨房容易漏水的水管换掉。

    大夏天的,她奔波出一身汗。

    陈幻再去冲澡的时候,路过白境虞。

    她看白境虞侧卧在床上,看着手机,眼神半点都没往她这儿瞟。

    陈幻:“白境虞……”

    白境虞回过来一个眼神,瞪她。

    陈幻没再吭声,进浴室去了。

    陈幻冲完澡,站在灯光下,心想,刚才那些设计和撩拨,只是为了自我满足?

    在白境虞眼里,我的确是个工具人。

    用完就放在一旁,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工具人。

    委屈的情绪瞬间顶到了喉咙口。

    陈幻攥紧了浴袍。

    线上会议进行到一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本文因为有人在外出差网络不好,掉线了,被迫休息十分钟。

    白境虞挂着账号,将耳机摘了,和手机一起放到一边。

    刚想再躺会儿,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后脖子,将她整个人摁在床上。

    白境虞诧异地回头,看陈幻刚刚吹干的长发完全没养护,毛躁着,眼尾也有些发红的迹象。

    捏着她的手指暗暗施力,让她皮肉发痛。

    “姓陈的……”

    白境虞还没说完,就被陈幻打断。

    陈幻伏着身子,将白境虞完全压制。

    贴着白境虞的耳边说:“这次,是我想了。”

    白境虞:“你……”

    还未开口,所有话就被陈幻封堵。

    掉线的人找到稳定信号了,十分钟的休息很快结束。

    语音会议的主持人在线cue白境虞,请她继续。

    半晌,白境虞那头没有动静。

    【境虞姐?】

    被白境虞放在床边的手机里传来人声。

    一只白皙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指背的关节上染上了一层樱粉。

    那只手想要去抓手机,半道卸了力气,之后忽然又拽紧了被角。

    似忍过一波,终于握住了手机。

    被子被掀到一旁。

    “嗯。”

    白境虞后脑勺还被陈幻的一只手按着,眼神也迷离得无法聚拢焦距,但将手机贴到唇边之后,用低沉但平稳的语调说:

    “这周我会和法律顾问一起确定prospectus……”

    白境虞缓了一下,又说:“Investor Presentation还需要修改,我也会跟进。下周三前会全部处理好。其他没有了。”

    这两句话简短,条理分明,语气平静,一点都察觉不出她此刻的状态。

    陈幻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彻底将白境虞的长发搅乱。

    在失控之前,白境虞退出了会议。

    “陈幻……”白境虞回眸,看着身上人,并不生气,眼角流转着媚意,“你也太没礼貌了吧?”

    之前陈幻的确不知道她在开会。

    只是想着,白境虞把她当工具,她也得随心所欲将白境虞用一用。

    陈幻承认,自己刚才的确在使坏。

    不过白境虞自控力超群,没露出一点破绽。

    陈幻环住她,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坐在自己怀里。

    陈幻抚摸着白境虞有些发肿的唇,微笑道:“彼此彼此。”

    第46章

    白境虞这辈子从没求过饶,对陈幻更是不可能。

    陈幻存心折腾她,她不仅没松口,还敢挑衅陈幻,让她再加把劲。

    过程是前所未有的刺激,不过到最后,白境虞的确有点受不了了。

    可怎么咬陈幻,陈幻都不将她撒开。

    一开始骂陈幻时只是声音发着颤,到后面多了点鼻音。

    最后忍无可忍,一把拧在陈幻大腿内。

    细嫩的肉被白境虞毫不留情地拧住,饶是陈幻也受不了。

    陈幻被这阵锐痛痛得整个人弹起来,捂着腿跪到一旁,难以置信地看向白境虞。

    白境虞软着身子翻了半圈,趴在床上。

    一向打理得精致规整,不容半点瑕疵的白境虞,此刻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看陈幻那副极少见的惊恐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还越笑越开怀。

    漂亮的蝴蝶骨因为喘息而明显起伏着,蒙着一层汗水。

    后背延伸到腰窝的优美曲线,因为这层水光,变成一条醒目的弧形,勾勒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陈幻看了眼被她拧的地方,已经红了。

    “白境虞,你疯了吧?”

    白境虞一只眼睛和红唇露在头发外面,还在笑。

    “给你脸了是吧,陈幻。要是我还有力气,拧不死你。”

    算了……

    白境虞很少笑得这么开心,就由着她嘲笑吧。

    陈幻也累了,躺到她身边。

    白境虞脚压在陈幻的脚面上,用往下踩的动作一下下拨弄着她的脚趾。

    白境虞:“现在用完了,好用吗?”

    陈幻将白境虞凌乱的头发整理好。

    “好用是好用,就是太扎人了。”

    白境虞:“就算互为工具人,你也得考虑会不会将人折腾坏。你说你这下挨得冤枉吗?”

    白境虞所想,和陈幻未说出口的想法一致。

    甚至比她大方,将“工具人”这三个字直接丢出来了。

    是白境虞的风格,扎人又噎人,凉薄得坦坦荡荡。

    两人挨在一起睡了会儿,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陈幻手机的震动将她震醒。

    醒来时发现白境虞将正对着床的电视打开,正在看视频。

    视频中厉心湛打理得纹丝不动的中长发像两个大括号,将她的脸和脖子括在中间。深蓝色的套装和珍珠项链是她的标准搭配。

    这个中年女人被女儿无情揭穿伪善之后,不见颓势,依旧意气风发地在她的国家演讲。

    白境虞冷淡的面容被电视机的冷光照亮,目光还落在屏幕上,丢出两个字:“过来。”

    陈幻知道她是叫自己过去,肯定不可能是在命令电视机,或是电视机里的厉心湛。

    陈幻翻身展开胳膊,白境虞舒服地靠在陈幻肩头。

    白境虞:“你手怎么样了?”

    陈幻:“之前有点抖,本来好点了,现在又有点抖。”

    白境虞抬起头,瞪她。

    陈幻:“……”

    不是你问我的么?

    白境虞重新靠了回去。

    厉心湛正在和她的政敌假惺惺地互相拥抱。

    “陈幻,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白境虞知道陈幻的母亲不在了,因病过世,陈幻也很少提。

    “我妈妈……”陈幻对这个称谓已经有些陌生了,“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自己一个人带着我,从不喊累。又是个脆弱的女人,害怕死亡,害怕死后没人照顾我。”

    白境虞:“如果你有小孩的话,会为小孩牺牲你的一切吗?”

    陈幻想了想说:“可能会。”

    “我不会。”白境虞说,“我也不需要谁为我奉献一切,也不想将我的一切奉献给谁。”

    陈幻发现,她和白境虞有很多不合的理念。

    她是个多情的人,而白境虞对这个世界比她冷感。

    她其实挺羡慕白境虞的。

    拿得起放得下。

    陈幻拿来手机,“之前你在开会呢?”

    白境虞缓缓抬起眼,看她,冷笑一声。

    “不知道你在开会,真不是故意的。”陈幻解锁手机屏幕。

    白境虞:“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下次再犯浑,该拧还拧。这人谁啊?”

    白境虞脸朝着陈幻,陈幻看微信的时候没遮掩,很坦荡地给白境虞看。

    白境虞看到陈幼给陈幻发的微信。

    手机回收小陈:【你今晚回来吗?】

    陈幻说:“我妹。”

    白境虞:“嗯,开始有妹妹了。”

    陈幻被她逗笑:“真是我妹。之前我那个倒霉的老爸不是死了吗?回去奔丧的时候发现我还有个妹妹,叫陈幼。这孩子才十三岁,无依无靠的只会受人欺负,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都没见过的妹妹,也会接到身边养着。

    的确是陈幻会干的事儿。

    白境虞下床,随意拎起浴袍,“有空带她出来吃个饭,我请。”.

    小财回来之后,舒泉带它去宠物店好好洗了个澡。

    易织年送它一个新的狗牌,自带GPS定位,不用怕再跑丢。

    舒泉抱着香香软软的小财,“我也不会让它再离开我了。”

    小财在外漂泊的这段时间受了些惊吓,多少还有些应激,吃饭什么的都算正常,就是没有以前活泼了。

    舒泉尽量多腾出时间陪它,多带它出去玩一玩。

    周末的时候,易织年让夏步青开车带她们到海边,撒撒欢。

    小财和吐司吐着舌头沿着海边狂奔,吐司率先往海里面扎一脑袋,正好被浪打个正着,一脸发懵地往回退。小财则是聪明地昂起脑袋,安安稳稳地往前游。

    舒泉和易织年跟在它们身边,一起划拉了几下水,没往深里去,泡得凉爽了,便牵着狗子一起回来歇会儿。

    吐司好久没来海边,拼命在沙地里打滚,沾了一身的沙子,四仰八叉地仰躺着,舌头都快从嘴里掉出来了。

    戴着宽边太阳帽的易织年嫌弃道:“这只笨狗是不能要了。”

    小财趴在吐司身边,一对小短腿舒服地伸展着,湿漉漉的屁屁对着舒泉她们,迎着海风吐着舌头眯起眼,看上去比前几天开心了不少。

    易织年从车载冰箱里拿出冰镇可乐,递给舒泉一罐。

    艳阳高照,透心凉的感觉让一身汗的易织年浑身发抖。

    易织年“哇呜”一声:“好爽,这才是夏天!”

    舒泉开可乐的时候,有点不解地问易织年:

    “年年,你发现了吗,这海边怎么就咱们,没别人。有点可怕。”

    易织年轻转着手里的可乐罐,对舒泉说:

    “后面那个是我们家酒店,有这片海滩的使用权。平时来的人就不多,这个时候更少。出来玩,当然要选人少的地方啦。”

    舒泉微怔,往后看。

    那不是S城非常知名的五星级酒店么?

    知名到舒泉虽然没有住过,但也时常在网上和同事朋友们的嘴里听到过。

    这酒店……是年年她们家的?

    今天来接她们的,就是让商初惦记很久的那辆奔驰。

    夏步青为舒泉开门的时候,舒泉才知道,原来之前开车接送年年的是她们家的司机,这就是她们家的车。

    虽然猜到年年家世不凡,可还是超出了舒泉的想象。

    易织年喝完笑着拍拍她,“走,我们也去玩沙子!”

    舒泉明白,易织年不喜欢向外人透露自己的家庭状态,自然有她的原因。

    易织年看似开朗,但对外界一直保持着紧绷的戒备。

    如今坦然地和舒泉说这些,是真的将舒泉当做自己人了。

    舒泉跟着易织年一起冲到清凉的海水里,小财和吐司被她们带得又开始疯跑。

    坐在车里的夏步青戴着墨镜,往她们的方向拍了张照片,发给易雪林。

    夏步青:【玩得很开心。】

    易雪林刚刚做完瑜伽,看到照片,欣慰地微笑。

    上次看到年年和朋友玩得这么开心,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易织年还在上初中。

    初中时,她有很多很多朋友,时常会带到家里来玩。

    每次易雪林都会准备好吃的零食和精致的点心招待她们。

    可从某天开始,易织年再也没有将朋友们带回家。

    易雪林有些不解,问她是不是吵架了。

    易雪林永远记得才十四岁的易织年,用一种大人才会有的失落但隐忍的表情对她说:

    “每次她们来你都忙里忙外,好累的。我不想你这么累嘛。”

    后来易雪林去学校和老师聊了天,才知道易织年藏了很多话没说。

    如果易织年会说实话,实话应该是这样的——“她们只是喜欢白叔叔的大房子,喜欢你的钱,想要我带她们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她们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不想要这样的朋友,这种不是朋友。”

    自那之后,易织年独来独往了一段时间。

    上了高中后,身边又有一群往来的同学,关系看上去也还不错。

    但她再也没有将人带回家里。

    据易雪林所知,她在学校也很避讳说自己的家庭情况。

    从学生时代到踏入社会,年年为自己画了一个圈。

    圈内是她百分百真心对待的家人。

    除了家人之外,没人能踏入圈中。

    但她会时不时地走出圈,去和别人接触。但也只是接触,不会再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拿出去被人糟蹋。

    易雪林担心过,年年是否会永远对人保持着戒备心。

    现在看来,这个叫舒泉的小姑娘或许会成为她的转机。

    易雪林将这张照片设为“收藏”。

    真好,年年又想要交朋友了.

    两人在海边玩了一整天,晚餐时间点,将两只狗送到酒店的宠物中心洗澡后,她俩也趁机洗干净,打算一边做个泰式SPA一边等狗狗。

    从宠物中心到SPA馆,会从中餐厅门口路过。

    此刻,商初正黑着脸坐在中餐厅里。

    对面的郑彬夹了一块红烧肉,抬眸见她不言语,笑道:

    “怎么啦,带你来五星级酒店吃饭都没个好脸?”

    听他这么说,商初将筷子“啪”地放下。

    “郑彬你什么意思。让你快点找你姑给我安排入职维格发展,你不是推三阻四就是玩消失。带我吃个饭还跑到这么偏僻的酒店。我就问你,我拿不出手吗?你就这么不愿意公开?你朋友圈里可一次都没提到过我。”

    郑彬的确不想公开。

    要是将商初发到他朋友圈,其他女人看到不得手撕了他。

    郑彬也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说:

    “生什么气啊,我带你来高档餐厅消费还消费出错来了?这里位置是偏了点,可是口碑好啊,人均四百起呢,你再不吃我可都吃了啊。”

    郑彬依旧是避重就轻。

    商初正要再骂,郑彬目光穿过她,往她身后看过去。

    “卧槽,那不是你前女友吗?”

    商初本以为他又在转移话题,烦躁地往后一看,还真看到了舒泉。

    舒泉和易织年穿着泳衣,外面裹着印着酒店LOGO的咖啡色沙滩巾,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人一块儿开心大笑。

    郑彬一把握住商初的手,指向易织年:

    “舒泉怎么会认识她?那个姓易的。”

    商初看他这副表情,觉得好笑。

    “怎么,你也认识那个易织年?我们公司的同事,两人一块遛狗认识的。”

    郑彬:“听你这意思,你还不知道易织年的背景?”

    “什么意思?”

    “她可是易雪林的女儿。易雪林!搞高端酒店的富婆!”郑彬点了点桌面,“咱们现在在的这家酒店,就是她旗下的品牌!之一!听说她已经将最赚钱的酒店品牌转到她女儿名下了,就是那个易织年!”

    商初觉得郑彬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还有你公司边上那个瑜伽馆也是易雪林的。南三环那个拍卖行也是她的。”郑彬还说兴奋了,“你知道易织年她爸是谁吗?”

    商初烦躁道:“你赶紧说!”

    “白决啊!”

    “……你是说,我知道的那个白决?”

    “没错,就是全国人民都认识的那个白决。身价已经不能用多少亿来估算了。听说他们是重组家庭,家里还有个姐姐,在投行呼风唤雨。”

    商初脑子嗡嗡的。

    她想起了曾经有段时间接送易织年的奔驰。

    还以为她是攀上了哪根高枝了,原来竟是这样……

    商初:“那,她还来上这个班干嘛……”

    郑彬“嗐”了一声,“你这话说的,人家想自力更生不行吗?就当体验生活了。”

    商初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怎么能想到,易织年居然是隐藏的千金?

    藏得可真够深的。

    所以舒泉一早就知道易织年的身份了吗?故意接近她的?

    不可能,舒泉那个蠢货没这眼力见。

    商初懊悔万分,早知道当初她去遛小财了。

    平白无故让舒泉得了这样的大好处。

    商初猛喝一口水,站起来就走。

    郑彬:“哎?怎么不吃了?”

    商初丢下一句,“饱了!”.

    晚上回到家,易织年累得整个人虚脱在沙发上。

    “一会儿,咱们吃什么啊……”易织年在快要睡着之前嘟囔道,“要不要点我之前说的那家拌粉?真的好好吃……那辣油,唉呀妈呀……”

    易织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被一阵辣油的香味香醒。

    “咦?”

    她揉着眼睛来到厨房,看见餐桌上摆了两碗拌粉。

    和她想吃的那家极其相似,可这辣油更香。

    舒泉拿来筷子说:“尝尝看,应该会接近你想吃的口味吧。”

    易织年立即大吃特吃,根本停不下来。

    “这还接近?直接好吃五百倍吧?舒泉,你也太厉害了,真是要命了怎么这么会做菜啊你!”

    舒泉给她倒了杯冰镇杨梅汁,心里被易织年的夸赞填得满满的。

    “你喜欢就好。”.

    易织年的事一直梗在商初心里。

    这份懊悔让她辗转反侧,像弄丢了一百万般难受。

    另一边,郑彬依旧对她十分敷衍。

    而舒泉真的去做《奇幻公路》IP联动项目了。

    同事都说今年夏天这个项目一定会大赚一笔,今年的KPI不用愁了,项目分红得有六位数。

    甚至有人说:“以前没觉得小舒这么有能力啊,真是太埋没人才了。幸好咱们恃总火眼金睛。”

    ……

    “咣当”一声,商初将调羹丢在桌上。

    正在埋头吃饭的郑彬被她吓了一跳,不爽道:“又干嘛?”

    “太难吃了,油得我恶心。”

    郑彬继续吃,“那下次外卖你点。”

    以前不觉得舒泉做饭有多可口,可吃了几天外卖之后,商初被咸得口干舌燥,又油得直反胃,味觉自动帮她回味舒泉以前做过的美味。

    她的口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舒泉养刁了。

    那现在,舒泉是不是像当初伺候她一样伺候着林恃?

    想到这里,商初心里不是滋味,起身离开。

    进屋的时候,听郑彬说:“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我全给吃了啊。”

    商初没搭理他,“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第47章

    猛地躺在床上,商初切换了小号,将网红“恃美行凶”的微博分享到工作群里。

    市场部小刘:【有没有人觉得,这个网红很像运营部那个新总监啊?】

    “市场部小刘”是商初小号的名字,已经在启丰国际市场部最大的群里潜伏两个月了。

    市场部有上百号人,也是整个公司人员流动最大的部门,很少人会去留意一个“小刘”的存在。

    一开始这条微博并没有引起注意。

    直到有人回复她:【就是她本人吧,这个背景就是我们公司啊。】

    市场部小刘:【她现在在网上可红了,粉丝上万的颜值博主。】

    【不是,那个‘一场艳遇’是什么意思。照片里和她合影的男人,不是咱们合作商么?】

    整个启丰国际,没有人比市场部的员工还要了解合作商。

    【这……是那个意思吗?】

    市场部小刘:【不会吧……你可别乱说,恃总的业绩不可能是陪出来的。不会是之前举报她的人还不死心,继续污蔑她吧?】

    商初自如地在群里引导舆论方向。

    不过因为事关重大,群里大多数人都没有发表意见,只有少数缺心眼的在明目张胆地吃瓜。

    很快,这个话题就没人敢聊了。

    不过已经够了。

    商初将手机一放,心情好了些。

    就算我咬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

    舒泉本来想找林恃,当面谢谢她帮忙要回小财。

    可这几天林恃在别的区开会,一直找不到她人。

    早上吃完早饭,舒泉回到运营部的茶水间,倒咖啡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两个男同事在小声议论。

    “……是真的,市场部同事发给我的。看那条微博的发布时间,正好是恃总去B城的时间点,跟她贴一块儿的男人真就是合作商的COO,姓郑。这人我都知道。”

    “恃总真和合作商约会了啊?难怪啊,签约那么顺利。自从她来了之后,咱们的业绩蹭蹭蹭往上涨,真是个有手段的女人。”

    “我想不明白,谁会拍这种照片发网上?”

    “炫耀呗,女人一旦虚荣起来就这样,为了炫耀自挂东南枝的网红还少吗?就是……”

    “不是。”

    舒泉突然出现,打断他们的窃窃私语。

    “那次出差我也在场,他们不是在约会。恃总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两个男同事相视一眼,对她笑了笑,识趣地离开。

    舒泉心咚咚地跳。

    她还是不太习惯和人正面冲突。

    但是这些人肆意误解、揣测林恃的话,灌入她的耳朵里,让她格外不舒服,她没办法不站出来说真话。

    可,这些传闻从哪儿来的?

    去B城出差那天,她们的确和郑总去了KTV,是一帮人一块儿去的,为什么会说她们在约会?

    三分真七分假,最是难辩解。

    舒泉心里有点乱,感觉有些不妙的事情在暗暗发酵。

    舒泉端着咖啡杯,心事重重地从茶水间出来。

    眼前有个人挡着她,舒泉低着头没在意,只想绕过去。

    却被拉住。

    “舒泉。”

    商初冷冷的声音,让舒泉抬起头。

    “放心,我没兴趣纠缠你。”

    商初往周围看了一圈,暂时没人过来。

    “毕竟交往了一年,作为前任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你的恃总靠出卖色相上位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了。你的靠山恐怕要倒了。”

    舒泉看了眼手里的咖啡,低声问:

    “这些谣言是你传出去的?”

    商初优雅地笑道:“当然不是,我哪有这闲工夫。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舒泉凝视她,“你是个不惜手段上位的人,所以觉得别人也该和你一样,就连编造谣言的时候都只有这一个思路。商初,你这么做毁不了任何人,除了你自己。维格发展给你offer了吗?”

    提到维格发展,商初眼色微微黯淡。

    商初整理了一下衣领,离开的时候轻飘飘地说:

    “假装镇定,只会让你更可怜。”

    商初走了,舒泉的手还在颤抖。

    刚才这番短短的对话间,好几次舒泉都想将滚烫的咖啡泼在商初脸上。

    她一向讨厌暴力,不愿意与人发生争执。

    先前分手时的那一巴掌,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打人。

    她原本以为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恃美行凶”的微博忽然多了几百粉丝,全都是活粉,转发也变得活跃。

    小小一个虚拟账号,充斥着开盒的狂欢。

    疯狂扒皮之下,这个账号变得不再殷勤地与粉丝互动,一改前段时间的活跃,变得沉默。

    有些惧意的沉默。

    舒泉也找到了这个微博。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微博的皮下不可能是林恃。

    舒泉并不觉得自己特别了解林恃,但作为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同事,林恃说话和发微信的语气,和这个账号完全不一样。

    更不用说这网红发出来的所有照片,没有一张自拍。

    全都是从各个角度的偷拍。

    照片拍摄的不自然,除了舒泉,自然也有别人发现。

    【这种故意盗图黑人的账号居然能存活这么久。】

    【不是,我说,不止冒充他人违法,偷拍也违法,还有法盲不知道吗?】

    【不一定哦,这种拍摄手法说不定是为了营造那种‘私密感’的气氛,你们不懂这些网红的吸粉手段[doge]】

    【这个博主三次元里我认识,某五百强企业高管。因为工作关系,我还有她的微信。微信头像和微博头像是一样的,算是石锤了[捂嘴]只能说这么多了,大家自由心证吧。】

    舒泉立即打开微信对比。

    林恃的微信头像的确和这个网红头像是同一张图。

    都是那张戴着尾戒的手部照片。

    有人说相同的头像能够证明是同一个人,但是,那样直接而明目张胆,反而像是被人精心安排好的伪证。

    林恃很少发朋友圈,也很少在工作群里说话。

    因为工作关系,连舒泉都有上百号的微信好友,更何况是林恃。

    有她的微信就能盗走她的头像。

    而且……

    舒泉对比了几张微博里的图片,发现拍摄的角度是有变化,不过,除了B城之行和郑总的那几张合照外,其他的照片中背景一致。

    舒泉抬头,环视周围。

    背景都是这间办公室。

    拍照的人,是能够自由进出办公室,到处走动的人。

    思绪至此,见商初抱着笔记本电脑,从会议室里出来。

    她目光从舒泉面上扫过,没有停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舒泉心想,商初最有可能做这件事,她的动机最大。

    这阴暗的手法,和当初举报邮件一样龌龊。

    舒泉心口闷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这件事在发酵,议论的人越来越多,启丰的运营部工作群里没人敢说,但其他部门的私群可不一样。

    连年年都发微信过来,问她林恃怎么回事。

    烤吐司:【我所有的工作私群都在说她的事!】

    舒泉想了想,打开了订票APP。

    想办法证明林恃的清白,才是当务之急。

    ……

    这几天林恃一直在忙政府座谈会的事,今天下午四点,终于结束所有工作,回启丰国际。

    座谈会这么一耽误,又得积攒多少工作。

    林恃坐在车中,快要到公司的时候,她母亲谢女士发来一条微信。

    【虽然上次你那么对我,可我不记恨你。启丰国际这种小企业不把人当人看,有多累,想必现在你已经深有体会。回来帮妈妈吧,母女哪有隔夜仇。】

    林恃懒得回她。

    这种说辞,谢女士每个月都会来一遍。

    有时候会换几个词,变个角度,但中心意思还是那些。

    贬低她的追求,看轻她的工作,想她乖乖回去,做一只漂亮的提线木偶。

    林恃再一次将谢女士拉黑。

    现在的生活再累,也是属于她自己的。

    每一步都是她挣回来的。

    不是作为“林朝晖”和“谢鸣鹤”的女儿得来的好处,而是只属于她“林恃”的能耐。

    这份获得感让她踏实。

    林恃回到公司,路过的同事一如既往地跟她打招呼。

    但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陌生的闪烁。

    不是她的错觉,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默默觑她。

    工作群她基本上屏蔽了,一些无聊的闲言碎语她懒得看。

    工作上的事可以走OA,有什么紧急的事也能直接打她电话。

    不依赖网络,是林恃一直的坚持。

    她是一名网络脱敏者。

    所以,她又错过了关于自己的“精彩”传闻。

    路过舒泉工位,本来想跟她说一下工作的事,发现她人不在。

    差点忘了,舒泉请了一天假。

    林恃走到自己办公室前,见CEO钱总双手叉腰,黑着脸堵在门口。

    “谈谈吧?”钱总说。

    关上门,钱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长叹了一声,看林恃无动于衷,又短叹了一声。

    林恃双手捏着签字笔的两端,“又有人举报我?”

    钱总:“你还不知道呢?”

    他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林恃,林恃翻了两下,很快看完。

    林恃:“这种无聊的东西,想要推翻不是轻轻松松的吗?”

    钱总:“是,只要郑总那边出面说明,很快就能真相大白。可是,我的恃总啊,你才来一个多月,又是举报又是花边新闻的,你就不担心担心你在员工心里的形象?”

    林恃点点头,“被人诬陷原来是我的错。”

    钱总一口老血闷在心里,也不好骂林恃。

    毕竟她来了之后整个运营部的KPI肉眼可见往上涨,他还指望着林恃给他冲业绩呢。

    而且林恃说得对,他怎么能来责备受害者。

    钱总特别诚恳地说:“造谣的人好抓,但就算澄清了,大家也未必全信。我就是担心这乱七八糟的事儿根本掰持不清……”

    林恃沉沉的眼眸轻转,“澄清是一定要的。掰持不掰持的我不在乎,也没这时间。我只要造谣的人滚蛋。”

    林恃没直说,但钱总听明白了。

    无论是之前举报,还是这回冒充她、散播谣言的人,恐怕心里也明白,这些事无法对林恃造成致命的伤害。

    可肮脏的流言虽不具备一剑贯心的能力,却能渐渐将一个人的名声玷污。

    “自证”,恐怕是这世上最吃力不讨好的事之一。

    林恃是个聪明人,她不想将重点放在“自证”上。

    只需要挖出背后这个一直追着她咬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此人踢出启丰,大家就会自然而然将这人和一系列的诬陷事件联系在一起。

    甚至都不用明说为什么突然离开——越是秘而不宣的事,大家就越感兴趣——此人的离去自然就会成为下一个被热议的话题。

    钱总和林恃合计的过程中,林恃的手机一直响。

    林恃瞥一眼,是另一位当事人,郑总。

    正好。

    林恃接通电话,郑总那头气喘吁吁的,似乎在走路。

    “我到你们启丰楼下了!”.

    商初今天工作一堆,但没心思做。

    时不时刷一刷微博,又去群里看看。

    让她心不在焉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舒泉去哪儿了?

    一整天不见人,她居然没向我这个组长请假,旷工了吗?

    商初有些不安地坐在椅子上轻转时,听见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事将发生的压迫感紧跟着脚步声到来,所有人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郑总和CEO钱总、人事杨姐,以及一群合作商的人从走廊过来,涌入工作区。

    杨姐率先提高了声音说:“大家手头上的工作先停一下,这位是我们合作伙伴,顺通物流的COO郑总。针对有人恶意在工作群里造谣的事,他想要做一个澄清。”

    郑总彬彬有礼地上前,面上不显,一开口声音里的火气还是很清晰。

    “不好意思,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其他我不多说,直接说重点。前段时间恃总代表启丰国际去和我们顺通签约,忙碌了两天,签约得很顺利。我招待恃总和同事们一起吃饭、唱歌,全程都是两家公司十多个人在一起,这有问题吗?居然被传成私会!我不知道是谁在造谣,我只想说一句话——简直可笑!”

    他一个侧身,身后人端着投影仪上来。

    郑总用手机连接投影仪,“这是监控,从吃饭到唱歌全程的监控都在这儿。究竟是两个人私会,还是一群人团建,大家一眼就能分辨。”

    监控视频拍得很清晰,能看得出来当时在场的人的确很多。

    林恃和郑总几乎没有交集,只有一次,两人似乎在说什么话,靠得比较近。

    郑总指着,“就是这里,我和恃总在谈进一步合作的事,就这么一下,被偷拍了。这孙……这人很会抓拍啊,是不是当过狗仔,苦练过技术啊?”

    郑总越说越上头,一个“孙子”差点脱口骂出来。

    他抹了一把头顶的头发,指着投屏的方向说:“希望这视频能够还恃总一个清白,也还我一个清白。毕竟我是有家庭的人,这种污蔑非常卑劣。至于这件事情最开始是从谁那边传出来的,我和钱总讨论过,已经有了方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从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掠过,最后落在人群之后商初的脸庞上,一字一顿地说:

    “这个卑鄙的小人,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钱总也说:“启丰内部绝对不容许这种破坏公司氛围,甚至是违法犯罪的人存在。一旦查清,严惩不贷。”

    郑总直接拿着证据,当着所有人面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又得到了钱总的支持,这一系列操作下来,多少将舆论反转了一些。

    郑总说请林恃吃饭,两个人没有去外面,就在公司的食堂,吃得坦坦荡荡。

    郑总向林恃道歉:“我也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好好的吃饭唱歌还能传成这样。不过恃总你放心,那照片是在我俱乐部里偷拍的,偷拍的人我肯定得揪出来,给你一个交待。”

    林恃说:“那就麻烦你了。”

    郑总一挥手,“不麻烦不麻烦,咱们现在可是同仇敌忾的战友。说起来,你那个小助理可真是向着你。这事儿我本来都不知道呢,她一大早坐飞机跑我那儿去了,说希望我能过来一趟,还原事情的真相,还你一个清白。看那小姑娘急得一头汗,又想着恃总你肯定被这件事恶心够呛,我本来今天还有好几个会呢,全推了,再难我也得飞过来!”

    林恃有点意外,“小助理?上次和我一起过去的小姑娘?”

    “对啊,小舒,就是她。”郑总说,“临时买机票就只有一张,她让我先飞来,自己坐高铁去了。估计这会儿还没到呢。”

    舒泉居然会做这种事。

    林恃喝了一口饮料。

    也是,她看上去就是个很会为别人着想的人。

    被她惦记着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林恃笑着说:“小舒是我同事,不是助理。”.

    舒泉从高铁站出来的时候,一阵闷热的风吹来几片树叶,往舒泉脸上打。

    舒泉急忙缩着肩膀躲了一下。

    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

    空气里沉闷的土腥气和潮湿的热气紧紧裹着舒泉,让她一个劲地冒汗。

    大风四起,刮在脸上都发痛。

    舒泉没带伞,扣着背包的带子,打算迅速钻地铁站去。

    往前冲的脚步太急,险些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舒泉抬头,和带着笑意的林恃对视。

    舒泉惊讶道:“恃总,你怎么在这儿?”

    盛夏的雨天又热又潮湿,到处都被粘腻又昏沉的气息压制着。

    林恃低饱和度的妆容自带干爽洁净的冷意,破开了所有粘稠感,灰蒙蒙的天地间陡然注入了一股冰泉。

    这么闷热的天气,林恃还披了件沙黄色外套。

    衣角不时被风掀起,露出腰部。

    纤细但蕴藏着力量的腰肢反复被风重点勾勒。

    林恃单手撑着把长柄黑伞,有力的小臂轻易地调整伞面的角度,将袭击舒泉的风都抵挡在外。

    林恃:“我还想问你呢,干嘛去了?”

    舒泉嗑吧了一下,“我……”

    林恃安静地看着她笑,小姑娘邀功都会不好意思啊?

    林恃说:“郑总已经跟我说了,你为了我的事特意跑了一趟B城。他来将真相都还原了。谢谢你,舒泉。”

    舒泉:“不用谢啊恃总,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件事与我有关,我觉得我应该……”

    林恃:“不,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是我和她的争斗。”

    风中的林恃依旧镇定。

    但松弛感中,又多了势在必得的杀伤性。

    林恃:“她已经将自己推到了悬崖边,我会助她一臂之力,让她永远离开我的视线,没机会再纠缠我。”

    林恃心里已经过了一遍商初的一百种死法,回眸,却见舒泉有些发怔,一副受惊的小兔子的样子。

    林恃犀利的眼神蓦地恢复了正常。

    这孩子是不是被我吓着了?

    我太凶了么?我对她凶个什么劲……

    林恃捏了捏舒泉的胳膊,软了声音说:

    “别怕,我这人就长了一张凶脸,但不会伤害对我好的人。”

    舒泉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我没怕你,刚才突然看到那边的闪电,有点可怕。”

    林恃:“……”

    好一个自作多情啊林恃。

    舒泉说:“我知道恃总你看着凶神恶煞的,其实是个好人。”

    林恃:“……”

    好吧,原来我真长了张凶脸。

    还是张凶神恶煞的脸。

    风越来越大,闪电雷声不断,不适合继续杵这儿聊天。

    林恃的车就停在路边,两人往车的方向去的时候,狂风骤起,舒泉背着个装笔记本电脑的沉甸甸双肩包都举步维艰。

    林恃生怕她这纸片身材真给吹跑了,控着伞面,顶风前行的时候,单臂搂住舒泉的腰,护着她坐入车中。

    车门一关,舒泉齐肩的头发被吹得全部糊在脸上,脑袋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两片树叶。

    林恃将伞收了放好,看舒泉整个人被弄得一塌糊涂,拨头发都拨半天,侧过身帮她把头发上的树叶摘掉。

    大概是靠得太近,舒泉嗅到了林恃身上的冷香,暗暗往后撤了一些。

    舒泉:“谢谢……”

    林恃发现,舒泉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靠近她这边的耳朵整个红了。

    林恃将车发动的时候,偷瞥一眼。

    耳朵是真红,跟要滴血一样的红。

    舒泉小小一只坐在副驾上,不吭声也不敢动的样子,莫名有一种被欺负之后的委屈感。

    天地良心,林恃可没欺负她。

    林恃琢磨着,毕竟舒泉是同性恋,她们是不是都会下意识和同性保持距离?

    我是不是太不讲究,那个动作太亲密了?

    不会吧……

    林恃陷入了对女同性恋的迷思。

    第48章

    两人一块儿吃了饭,正好顺路,林恃送舒泉回家。

    到了99号楼楼下,舒泉道谢之后下车。

    “伞你拿着吧。”林恃将伞递给她,“还下着雨呢。”

    舒泉接过伞,“谢谢恃总,明天上班我还你。”

    “今天不算你的假。”林恃单手扶着方向盘,“奔波了一天,两座城市往返跑够你累的,明天在家休息休息。”

    “啊?”舒泉还是第一次遇到主动给假的上司。

    “车票多少,发过来给我,我给你报销。”

    舒泉哪好意思,“不用的,这是我自己……”

    林恃:“那我转两千给你。”

    身为B城本地人,林恃自然对去B城的票价非常了解。

    往返两张大概就一千多点。

    舒泉被她弄得没辙,只好说:“不用那么多的,那,我回头截图给你。”

    林恃淡笑道:“晚安。”

    “晚安。”

    舒泉撑着林恃的伞进了单元门。

    风大雨大,但林恃的伞更大。

    一点都没被淋着。

    舒泉进入电梯轿厢,往上升的时候,指腹摸到伞柄上有凹凸的痕迹。

    原来伞柄刻着字。

    非常漂亮的一个手写体,暗红色“恃”字。

    原来还可以在伞柄上刻字啊……

    轿厢的暖光映在“恃”字上,舒泉仔仔细细看着它的一笔一划。

    恃才傲物、恃才放旷……

    “恃”字是她见过的名字里,最骄傲,最张扬的了。

    和林恃本人,配得不能再配.

    回家之前,林恃去她的别墅看了一眼。

    泥工、木工已经做完,开始安装橱柜、铺全屋的瓷砖和木地板。

    刚开始那灰突突的毛坯,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渐渐变得明亮,有了一个“家”的感觉。

    等到油漆再做完,硬装就将接近尾声。

    已经入夜,为了不扰民,装修在傍晚六点准时结束,此刻屋里只有林恃一个人。

    刚才进屋的时候,林恃发现屋里的电都关好了,门也锁好。

    林恃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建筑垃圾,瓷砖和地板都摆放整齐,等待着安装师傅上门安装。

    目所能及的一切井然有序。

    林恃装了好几套房子,还有店铺、商业空间,没有一次能像这回,干净利落。

    在B城的时候,每回她去工地现场,都是满地烟头等着她。

    找到工头那边,工头还满不在乎地说:“哎呀没事,回头总会给你清理掉的。”

    更不用说在业主自己的马桶安装之前,工地的工人在现场一干活就是一整天,得安一个简易马桶。

    其实就是个漏底的塑料盒子,掀开盖就能使用。

    林恃第一次看到那玩意就很嫌弃。

    也不是没想过,这么一个小盒子,万一兜不住怎么办。

    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担忧果然不是杞人忧天。

    果然没兜住。

    林恃:“……”

    恨不得当场泼一脸盆消毒水进去。

    即便后来卫生间装好了,瓷砖铺得完全没有当初的痕迹,也给林恃留下了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

    这次这套别墅她很喜欢。

    也曾希望一切都能完美无缺。

    最初和陈幻聊起“完美无缺”的房子时,陈幻说对她说:

    “房子是工业品,不可能完美到一点瑕疵都没有。但它可以符合你的审美,让你感到舒心。成为你疲倦的时候,想要回去的那个家。”

    林恃站在客厅连接后院的台阶前,望着尚且荒芜却充满了希望的院子,想起陈幻的那番话。

    她的确不需要“完美”。

    只想要一个家,一个有归属感的家。

    希望这儿是她飘摇人生的最后一站.

    回到租的房子,林恃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将浓密的长卷发从干发帽里释放出来,正打算吹干的时候,接到了等待许久的电话。

    林恃点了根烟,接听电话。

    手里的打火机已经点了火,点烟的动作却顿在半空。

    “被人截走了?”

    “嚓”地一声,林恃将打火机盖上,“知道被谁截的吗?”

    电话对面的人说:“现在暂时不知道。我们在玻利维亚找到他的时候,确定他就在那个酒店。等我们到了,他行李还在,人不见了。”

    林恃靠在沙发背上,仰起头,轻轻将额前的头发拨到脑后,姿态慵懒,浓密的黑发披散在血色牛皮沙发背上,色彩浓郁到刺眼。

    “行,我知道了。”

    林恃没给任何下一步的指示,将电话挂断。

    手机放在手边,林恃没去吹头发,就坐在这儿等待着什么。

    她头发实在太多太长,每回吹完再上营养精油,得打理好半天。

    错过某人的电话就不好了。

    林恃将烟点燃,还没抽一半,手机果然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谢鸣鹤说:“你要的人在我这儿。”

    一上来就直切主题,她妈妈的风格依旧。

    林恃有时候的确会想,自己的行事作风里,似乎残留着一点谢女士的影子。

    而且无论将她拉黑多少次,她都能锲而不舍地换号,继续骚扰林恃。

    谢鸣鹤说:“咱们各退一步。你可以不结婚,咱们直接做试管。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把这孩子给我弄出来就行。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把人给你送过去。”

    林恃:“人你留着吧。”

    说完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谢鸣鹤:“……”

    一分钟不到,谢鸣鹤又打电话过来。

    “人给你送哪去?你给我个地址。”

    林恃慢悠悠地呼出一口烟,红唇轻扬。

    谢鸣鹤:“赶紧把事儿给我解决了,我丢不起这人。”

    谢女士依旧是她的手下败将。

    为了金钱和面子而活的人,她太知道软肋该怎么戳了。

    林恃:“送到我公司。地址你知道。”

    谢鸣鹤大概是知道林恃想干什么,“不要赶狗入穷巷。不然有可能将你咬伤。这样的人等着让她自食恶果就好。”

    林恃沉默着没有回应。

    末了,谢鸣鹤补一句:“还有,那个什么‘恃美行凶’的微博账号也快点搞掉,听到没有?”

    林恃说:“那个微博里的照片把我拍得挺好看的,留着吧。”

    谢鸣鹤:“你……”

    林恃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挂电话拉黑一条龙伺候。

    半小时之后,林恃打理完她海藻一样的头发回来,发现“恃美行凶”的微博账号已经被炸了。

    林恃冷笑一声,坐回电脑前,开始处理晚间的工作.

    这几天吃得太咸太油,商初嗓子干涩得难受,水一杯杯地喝,却一点都不解渴。

    额头上还冒出一颗非常醒目的痘痘,用遮瑕怎么盖都盖不住。

    到了公司,商初正在喝水,人事助理过来说:

    “恃总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听到林恃的名字,商初本能地警觉。

    “她找我?什么事?”

    人事助理小姑娘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恃总没有说。”

    人事助理传达完就走了。

    商初忧虑地将水喝完后,去了林恃的办公室。

    一路上,商初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和林恃对峙的画面。

    她有信心,无论遭遇哪种情况,她都能应对。

    商初没有敲门,直接一把推进去。

    不过是口舌之争,在气势上就得率先碾压。

    没想到的是,当商初看清办公室里的情形时,脸色惊变,立即回身将门给关上,百叶窗全部降下。

    林恃靠在老板椅上,悠然地看商初表演。

    林恃的办公室很少把百叶窗合上。

    因为她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出差。

    一向奔波在路上的恃总即便人在办公室中,也都处于繁忙办公的状态,几乎没有时间去合窗。

    晨间八点四十五分,没到上班的点钟,办公室里来的人不多,还处于未开始工作的放松状态。

    正在闲聊的同事们,注意到了商初在林恃办公室里的异常举动。

    商初也不想引起注意。

    可她没办法。

    办公室里的这个人,不能让别人看见。

    遮掉最后一面室内窗,林恃的办公室依旧明亮。

    林恃身后巨大的玻璃墙毫不吝啬地将阳光引入宽敞的室内。

    蓝到纯粹的天际没有一丝云。

    空旷的蓝天背景下,唯一的主角是手里拿着打火机的林恃。

    嚓。

    林恃指腹推动打火轮,复古摩登红的打火机蹿出一道火焰。

    火光映在林恃的尾戒上,闪出一刹那惊人的亮。

    商初本就紧绷的心,忽地又被紧攥,心慌的感觉更甚。

    林恃背着光,手中的火光不断闪烁,打火轮滑动的声响偏偏和商初的心跳差了半拍。

    嚓——嚓——嚓——

    这不合时宜的声音搅着商初的思绪,让她更加烦躁。

    坐在客用沙发上的男人垂着头,打绺的头发沾着油脂和灰尘,身上的衬衣也皱皱巴巴,带着汗渍和污渍,他整个人灰头土脸,和这充斥着冷气的洁净空间格格不入。

    他看了商初一眼后,心虚又无奈地将目光移开。

    这个男人,就是当初郑彬找的牧场内应。

    举报林恃违反保密协议时做的扣。

    商初心里鼓噪着。

    先前准备好的话术,在这一刻全部失灵。

    怎么可能被林恃找到?

    郑彬不是说他已经跑到国外了吗?

    林恃还真追到了海外?

    可她最近不是一直都在国内吗……

    商初的大脑高速运作着,极力想要找到反客为主的第一句话。

    林恃将打火机一扣,轻转椅子,侧过脸,乜着商初:

    “是你自己滚蛋,还是我送你进去?”

    商初:“……”.

    商初的离职信还没写好,大半个启丰就知道她要走的事。

    人事杨姐听说之后,和同事在私下提及她都松了口气。

    杨姐说:“我都说了这人浮躁,干不了大事。当时Fiona走的时候,她就认定了总监的位置是她的了,总觉得是恃总抢了她的位置。”

    同事:“所以写匿名举报信,还各种造谣的就是她啊……”

    杨姐说:“当初Fiona也是被逼走这件事你知道吧?那时候就是有人散播Fiona会吃回扣的事,据说还真查到一笔来历不明的转账。Fiona后来立证那是自己在海外的某位欠债人还她的钱,但没办法,对方在海外,说不清楚的。加上Fiona这人性格又太刚强了,不屑周旋,这就被挤走了。”

    同事叹了一声:“Fiona脾气是直了点,但对我挺好的。之前我孩子最离不开人的时候,也是她允许我带孩子来上班。”

    杨姐也想起Fiona对她的鼓励,让她坚持自立,不要放弃工作,感慨道:

    “是啊,真可惜……幸好恃总道高一丈,没中了商初的计。”

    同事冷笑:“商初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争?要是真的上去了,咱们运营部得变成后宫。成天别干活了,就想着怎么勾心斗角,防着她什么时候下毒吧。”

    商初人还没走,曾经做过的事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启丰。

    以往跟在她身后的人全部躲着她。

    面对面碰上了,都装看不见。

    跟她最要好的B组组长,买了下午茶,亲自送去了林恃的办公室。

    舒泉在出外勤,B组组长还特意交代要给舒泉留一份。

    商初在心里冷笑,一群不得好死的势利眼.

    收到易织年微信的时候,舒泉正在外面和《奇幻公路》IP团队联合堪景。

    烤吐司:【恭喜恭喜,不用成天对着那个王八蛋,都能多吃两碗饭。】

    《奇幻公路》IP项目已经到了落地阶段,这段时间舒泉忙得不可开交。

    她看到微信内容的当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puzzle:【她怎么了?】

    烤吐司:【你还不知道啊?她要离职了,还是自己主动申请离职的,公司半分钱不赔付的那种。】

    puzzle:【她不会吃这种亏。】

    烤吐司:【恐怕由不得她了。】

    舒泉想起之前林恃所说:“她已经将自己推到了悬崖边,我会助她一臂之力,让她永远离开我的视线,没机会再纠缠我。”

    林恃的行动力竟这么强。

    舒泉也有些好奇,林恃是怎么做的,能让商初心甘情愿放弃补偿金,自己离职。

    舒泉回到公司,口干舌燥,接了杯水喝着的时候,看见商初正在收拾东西。

    她走得比Fiona还快。

    所有的工作交接都以文档的形式全部交接完了,手中的各个项目林恃也高效率地转手给了别人。

    以后如果有任何工作需要她,她也必须无条件回来解决。

    商初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放进行李箱的时候,面色晦暗。

    她曾经觉得自己能扫清一切障碍,如今,终究成了失败者。

    反被扫地出门的失败者。

    商初将箱子合上,转身就要离开时,发现舒泉正在自己身后。

    舒泉有些尴尬,想要避开她。

    所有的不甘、懊悔和愤恨,此刻变成了一句一定要说出口的歹毒。

    商初冷笑着说:“等你被她抛弃了,可以再来找我。我不嫌弃你脏。”

    舒泉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里的水泼到商初的脸上。

    她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极端的愤怒之下,她想这么做。

    她要商初明白,她是个有脾气、有尊严的人。

    这杯水终究是泼出去了。

    刚才商初压低声音的话,其他同事没有听见。

    可舒泉这一杯水动静不小。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惊住了。

    那个脾气软得跟小兔子似的,从来不会大声跟别人说话的舒泉,居然也会泼人一脸水……得是被逼到什么份上了。

    舒泉一字一字地对商初说:“你让我恶心。”

    商初抹了把脸,手臂已经抬到半空,作势要上前扯舒泉。

    反正都要走了,还有什么好怕。

    就像Fiona一样,临走了也要狠狠撕个痛快!

    商初的整个身体刚往前晃了一下,又猛地顿住了。

    林恃阴沉的脸出现在舒泉身后。

    林恃没说一个字,只是从舒泉发抖的手上接过水杯,安稳地放到舒泉的工位上。

    商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舒泉工位上靠着一把伞。

    伞柄上写着一个“恃”字。

    那个字,刺得商初眼睛发痛,咬紧腮帮。

    林恃:“滚。”

    商初几乎将后槽牙咬碎。

    可现在她完全不敢得罪林恃。

    商初低着头,一声不响地离开。

    直到商初彻底离开了办公室,舒泉的手还在不自觉地颤抖。

    林恃没离开,站在她身边说:“她走了。”

    林恃温柔的语调,打碎了舒泉梦魇般的怔愣。

    舒泉深吸了一口气。

    是啊,她走了。

    终于走了。

    舒泉曾经偷偷凝望了无数遍的位置,空了。

    所有的爱与恨,在这一刻终于结束了。

    舒泉从未想过,她第一场真实的恋爱,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画下一言难尽的句点。

    ……

    起伏的情绪并没有耽误舒泉的工作。

    这一整天,她的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

    效率极高,甚至把明天的工作都做了一大半。

    有赖于人事杨姐的“大力宣传”,商初所作所为启丰内部大多数人都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舒泉和她有什么恩怨,但这次的冲突大家都站舒泉。

    甚至以前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的同事,下午茶时间都送点心给她吃。

    同事A说:“以前老是听商初说你性格内向,很怕社交,都不好意思来跟你聊天。你刚才泼她的那一下真的好帅,好解气。”

    同事B说:“商初滚了,终于能松口气,以后再也不用看她的脸色行事。小舒,今晚我们A组聚餐,准备好好庆祝一下,你来不?”

    要是以前,舒泉肯定会拒绝。

    因为她要回去遛狗,或许还要准备商初的晚饭,配合她的时间,听她的抱怨。

    但现在,这些烦恼统统消失了。

    舒泉甜甜一笑,说:“好啊,我来。”

    这头约上了舒泉,A组同事觉得气氛还可以更high,派了个人去邀请林恃。

    林恃听到聚餐邀请的第一时间,其实是拒绝的。

    但经历过两次谣言的伤害,林恃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急需修补。

    或许一块儿聚餐是个不错的选择。

    “行。”林恃说,“晚上我请客。”

    作者有话说:

    打完啦(*/ω\*)

    第49章

    林恃来启丰也有小两个月了,一直都处于高度忙碌的状态,从来没和同事聚过。

    这是她第一次请客。

    来了这么久才首次做东,在整个启丰高层圈里实属罕见。

    林恃不是社恐,只是很不喜欢交际,她嫌弃。

    她是个天生不会应酬,更不会来事儿的人。

    连当下最热门的社交APP都懒得用。

    换成别人,恐怕早就被边缘化。

    但林恃毋庸置疑的能力,让她本身的价值超越了交际本身,所以也没有哪个老板硬摁着她脑袋出来交际。

    下班之前,A组人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甚至在没有林恃加入的聊天群里爆料。

    【我之前出差认识了B城的同事,她听说恃总要请我们吃饭都说不可能,觉得我在骗人。说恃总在她们那边坐镇三年,从来没参加过任何聚会。】

    【不是吧……是哪个不怕死的居然敢让恃总请客!不是AA吗?】

    【是我……但我是去邀请她一块儿聚餐,请客是她自己说的啊……恃总应该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杀人吧。】

    【@puzzle 舒泉,恃总应该没生气吧?】

    舒泉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艾特。

    她在这个群里已经快一年了,只说过两句话,都是工作相关。

    平时全都是潜水状态,也从来没有人主动找过她。

    舒泉实话实话。

    【我不知道哎……】

    【部门里就你跟她熟,你都不知道啊。】

    部门里就我跟她熟……

    舒泉反问自己,我和恃总很熟悉吗?

    只是一起出过差,又在不经意间被她知道了自己与商初的事而已……

    不算熟悉吧?

    要不是商初,恐怕她和林恃到现在都不会说一句闲话。

    舒泉正在脑海里跟林恃撇清关系,忽然看到了靠在工位边的伞。

    对了,伞还没还给她。

    舒泉握着伞往林恃的办公室去。

    去的路上,很难不想起林恃去高铁站接她的那天,大风中被林恃搂在怀里……

    她甚至还坐过林恃的车。

    不止一次。

    记得第一次上林恃的车,副驾上放着不少文件和购物袋。

    舒泉要坐上来之前,她才清理掉。

    这么一回想,林恃的副驾应该常年不载人。

    林恃曾经帮助过她,保护过她。

    虽然她俩的私生活从未有交集,和年年那种熟悉程度相比,的确不算朋友。

    但要说跟林恃不熟,好像又有点无情。

    舒泉有些不忍心。

    敲了敲林恃办公室的门,林恃过了两秒才说“请进”。

    舒泉进来时,林恃正在满办公室转。

    将伞放到沙发上,舒泉问林恃:

    “恃总,你在找东西吗?”

    林恃将文件柜打开,往里面找。

    “嗯,市场部送过来的数据,一个白色的文件夹。”

    舒泉走到她办公桌前,从凌乱的文件底部,抽出一个绿色的文件夹。

    “恃总,你看是不是它。”

    林恃拿过来翻开看了两眼,的确是她找了半天的文件。

    林恃眉峰微挑,缓缓闭合又睁开酸涩的眼睛,烦躁的情绪被舒泉随手一抽,荡然无存。

    “多谢,原来是我记错了颜色。”

    林恃将文件夹放回了文件小山的最上面。

    舒泉目光很难从文件夹上移开。

    “那个,恃总……你把文件夹放在那儿,回头会不会又找不到了啊?”

    “怎么可能。”林恃说,“重要文件我都放在桌上,需要用到的时候抽出来就能用,不会找不到。”

    舒泉没好意思提醒,她刚从“找不到”的状态里解脱。

    精明能干的恃总,在整理归纳这项技能上,意外的有点弱。

    舒泉问:“恃总还没招到助理吗?”

    林恃觉得舒泉这问得话里有话。

    “还没。”

    舒泉“嗯”了一声,说:“那在你招到助理之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在微信上叫我就行。比如整理文件之类的,我应该挺拿手。”

    “看出来你拿手了。”

    林恃一边说话一边在发邮件,键盘啪啪啪的声音很有节奏感。

    舒泉看她实在很忙,不好再打扰。

    “那我先走了。对了,我是来还你伞的,谢谢你的伞,我放在沙发上了。”

    “嗯……”

    林恃对着电脑屏幕在思考着什么,回应得很慢。

    舒泉合上门就要离开。

    “舒泉。”林恃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

    “我的确需要一个能帮我分担工作的优秀助理,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当然,你的能力绝对不止是在助理工作上,但我真的很想要你。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段时间你还是以你本职工作为主,有空就来帮帮我。薪水按两个岗位给。”

    舒泉眼睛微微睁圆。

    林恃无奈地耸了耸肩,“两个月接触下来,你是最和我合意,也最让我放心的。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毕竟你自己手里也有大项目要跟,已经很忙了。”

    舒泉见林恃的眼睛里多了很多血丝,整张脸瘦了一圈。

    记得第一次见到林恃的时候,神采奕奕,精力饱满,似乎世界上所有的难题到了她的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如今的林恃,的确憔悴了不少。

    舒泉说:“我当然可以来帮忙,但是薪水就不必……”

    “薪水是一定要给足的,我不能让你白干活。”林恃打断她的话,倦容中绽放出淡淡的笑意,终于松了口气,“谢谢你愿意帮我。”

    “不用谢啊,我很愿意帮你的。”

    舒泉还是不太擅长说些场面话,说出来之后,自己都嫌弃有点肉麻,有点酸。

    舒泉的声音偏细软,软糯的音调进了林恃的耳朵里,并不觉得肉麻,反而有种别样的温柔.

    自从陈幼搬来和陈幻同住后,陈幻会按周给小孩零花钱。

    陈幼本来说不需要,但陈幻说:

    “现在用不上就存着,以后有的是用的时候。”

    “也对。”陈幼说,“存起来可以给你养老。”

    还没三十岁的陈幻:“……”

    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捏她的后颈皮狠狠摁她一顿。

    陈幼的确对陈幻以后养老的问题不太放心。

    倒不是质疑自己帮她的能力。

    陈幼在日记里洋洋洒洒写下了自己的思路。

    她的目标是国内最顶尖的三所大学。

    能读研就读研,能读博就接着往上读,养活自己的同时肯定能照顾好陈幻。

    到时候陈幼三十岁正好是壮年,而陈幻也四十多岁快五十了,需要有人在医院看护的话,她也能应付得过来。

    陈幼父母早亡,从举目无亲变成就陈幻一个亲。

    已经将养老的计划全盘转移到了陈幻身上。

    尽管十三岁的小孩不太知道,四、五十岁的女人也算壮年,没到要她成天去医院看护的地步。

    总而言之,陈幼不担心自己给陈幻养老的能力。

    但她觉得陈幻在干的事儿不靠谱。

    就算她赚回来家财万贯,可能也会在一夜之间全投到陈幻身上,只为了捞回她一条命。

    自从上次察觉到蛛丝马迹,觉得陈幻很有可能在道上混,干一些不正经的勾当后,陈幼开始寻觅更多的线索。

    起初陈幻只是手受了伤,陈幼怀疑她是出去揍人揍的。

    毕竟陈幻这张棺材脸,很难想象遇到事儿了能忍气吞声,肯定走的是“拳头就是硬道理”的路线。

    后来一段时间,看陈幻没再受伤,回来也坐在电脑前熬夜,似乎在工作。

    陈幼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岔了。

    可能陈幻就是个普通上班族,就是脸长得臭了点。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都已经睡着了,想上厕所,跌跌撞撞地出来,听见陈幻在小声打电话。

    “剩下的钱,你打算什么时候给?”

    陈幻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平静中带着狠劲儿。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作何表情,陈幼本人是当场被吓跑了所有睡意。

    陈幻还负责讨债?

    为谁?之前她阿谀奉承的老大么?

    之后好几次,陈幼都撞见陈幻在追钱。

    倒是当着她的面追,一点都不避讳。

    也是,陈幼分析着,这些事陈幻瞒不住的,迟早要告诉她。

    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大方点,让孩子自己发现。

    日记写到这儿,陈幼脑海中蹦出了一个让她左右为难的困境。

    以后警察找上门,她是应该为虎作伥,还是坦白从宽?

    陈幼思索许久,在这页日记最后,写上“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时候,陈幻给她发来微信,跟她说今晚出来。

    陈幻:“有个人想见见你,请你吃饭。”

    陈幼心中一凛。

    谁想见我?

    听陈幻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说:“嗯,她有空。好,那我早点去接你,咱们一块儿去餐厅吧……”

    这谄媚的语气陈幼听过,陈幻应该是在跟她老大打电话。

    老大要见我?

    陈幼紧张,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十指相扣,脸色阴沉。

    也合理。

    手下人身边多了个来路不明的同住人,肯定要调查一下底细。

    是个精明的老大。

    一想到马上就要接受陈幻老大的“召见”,陈幼紧张得后背都僵直了。

    陈幻都这么吓人了,她老大脸上得有几道疤?.

    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易织年一个下午都在往厕所跑。

    快下班的时候才稍微给她喘口气的机会。

    易织年捂着肚子双腿发软,经理不在,她没心思工作。

    随便刷了刷本地公众号,发现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宠物店开到S城来了。

    易织年立即联系舒泉,想跟她第一时间杀过去,看看能给吐司和小财带点什么战利品回家。

    没想到,舒泉居然说今晚要和同事聚餐,没办法去了。

    易织年还从来没听说她跟同部门的同事吃过饭。

    这可是好事,说明商初这衰鬼一走,舒泉的生活终于步入了正常的轨道。

    烤吐司:【没事没事,你好好聚。晚上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出来接你。我先去探探那个宠物店,好玩的话咱们周末再一起去!】

    之前欠裴老师一顿饭,易织年想着,要不然今晚试试看约裴老师好了。

    将这顿让她忐忑的饭局彻底解决,以后也不会一打开微信,不小心看到裴醒那沉默的账号,便油然而生一种负罪感。

    现在想到将裴老师的妹妹误以为是她女朋友,还是会让易织年想要打包离开地球。

    微信发出去,十分钟后裴醒回复了。

    x醒醒x:【今晚可能不行,我有个会要开。能不能等我确定一下下周的行程?】

    x醒醒x:【可爱鼠鼠脸红.gif】

    易织年怎么都没办法将“可爱鼠鼠”和裴老师联系在一起。

    烤吐司:【没关系的裴老师,等你有空,我随时候命!(●u●)】

    裴醒可能去开会了,半天没回复。

    易织年将手机放口袋,去了宠物店。

    居然在宠物店遇到了咩咩。

    咩咩,就是在大学同学群里面险些爆裴老师的料,后来被易织年改名为“缺德”的那位。

    咩咩本名杨清,家里也养了只狗。

    这家宠物店在B城已经火了一整个夏天了,才刚开到S城来。

    刚刚开业,立刻冲来一波尝鲜的宠物家长。

    易织年和杨清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也是难得,便相伴一起逛。

    杨清挽着易织年,跟她说下周同学聚会的事情,问她今年要怎么办才能好玩点。

    易织年说:“每年不都去吃吃饭唱唱歌么,这聚会也不好搞得太有个性。记得有一年咱们去密室逃脱,结果老吴摔断腿,后来还追责半天么?这么多人,就安安静静弄点动嘴的活动就好啦。”

    杨清点了点头,说:“也是。哎,你说每年都聚,每年就这么些人,除了暗暗在那各种攀比都没什么新意,怪无聊的。我都不想去了。”

    两人正在看磨牙棒,易织年手机震了一下。

    杨清正好拿了磨牙棒想跟易织年力荐,发现易织年手机屏幕上的微信提醒。

    易织年一看,好嘛,有时差的裴老师终于回复了。

    x醒醒x:【乖了。】

    杨清:“??”

    杨清:“谁是醒醒啊?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位裴醒,裴老师吧?易织年!你有裴老师的微信??”

    易织年:“……”

    说醒醒是我新养的猫,这话你会信么?

    因为裴老师精准的卡点回复,易织年拥有她的微信却没主动“上交”的事,被杨清发现,好一顿批评。

    批评完,杨清又惦记上了,“正好呀,聚会叫上裴老师!要是裴老师能出现,一定炸翻全场!”

    杨清想想就激动,易织年却说:“裴老师不会来的。”

    “为什么啊?”

    易织年都没好意思直说。

    裴老师有微信,可始终不往外给,整个班她是第一个拿到裴老师微信的,意味着裴老师根本不想和以前的学生有什么牵扯。

    更何况同学聚会了。

    易织年瞎编了一个理由,“裴老师最近忙得很,一个会接一个会的。人家现在是大老板,谁像咱们这些小职员一样,下了班就闲着到处浪荡。”

    杨清还是不死心,“来不来的你得问一句啊,万一她想来呢?你有她微信却不说一下,回头她知道咱们聚会都不叫上她,那多不好啊,不像话。”

    易织年被她纠缠得肚子又开始痛。

    杨清还在那说:“要是你不好意思提,我来问问呗。”

    易织年实在忍不住,立即就要去卫生间,将手机和手包一股脑丢进杨清怀里,“那你好好说,我先去下厕所,哎呀真是要命了……”

    等她软着双腿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杨清扬着眉说:

    “裴老师答应了。”

    易织年:“什么?”

    杨清晃了晃她的手机:“裴老师说,她会来。”

    易织年立即将手机拿回来,走得太匆忙,居然忘了锁屏。

    易织年:“你怎么能用我手机乱发微信啊?”

    杨清:“啊??易织年,你不是答应了吗?还让我好好说!”

    易织年无语了,“我还以为你说,你用自己的微信跟裴老师说!”

    “我再想说,也得有她的微信才行啊。而且裴老师答应了,她是愿意来的,易织年你就别磨磨叽叽了,我都懒得说你自己私下跟裴老师约饭,还拦着不让她来聚会的事了!”

    易织年刚才肚子痛到整个精神世界都要裂开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某处,用力紧闭着大门,哪有精力顺说话上的逻辑。

    没辙,既然裴老师答应了,那就来就来吧……

    结果易织年一看自己的手机,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烤吐司:【裴老师~~下周同学聚会,你要不要一起来啊?人家好想你,好想见你~~】

    烤吐司:【想你.gif】

    烤吐司:【你来的话,我带你玩游戏![亲亲]】

    易织年眼前一片天昏地暗。

    这发骚的人是谁啊!

    我知道她性取向这事儿,裴老师心里有数的。

    杨清这么一通胡乱发疯,好么,我在裴老师心里的形象该多不正经?

    易织年一边拧杨清的胳膊,一边往下滑屏幕。

    裴老师居然没有嫌她恶心。

    就回复了两个字,以及一个表情包。

    x醒醒x:【好呀。】

    x醒醒x:【可爱鼠鼠脸红.gif】

    第50章

    易织年完全没想到裴醒居然真的会答应。

    回头聚会见面的时候,得多社死……

    易织年恨不得将这作孽的手机封印起来。

    同时她也有点好奇,问杨清:

    “你怎么就这么想让裴老师来啊?”

    杨清拿了几包零食,丢到购物篮里。

    “你这话说的,大家都想见见裴老师好么。怎么了,你还真打算自己私藏裴老师?出来一块儿玩玩呗,叙叙旧。而且,就像你说的,裴老师现在是大老板了,我们这些社畜当然得多和大老板结交结交啊。回头万一被裁员了,还能去求裴老师给口饭吃。哎,你还记得咱们群里那个暗恋裴老师的男生么?给人家一个表白的机会呗。”

    易织年乜她,“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我怎么看热闹了?我这是助人为乐呢。”

    “得做了什么孽才成天想着助人为乐?而且……”

    易织年怎么记得咩咩知道裴老师性取向啊?

    上回咩咩在群里叭叭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而且,哎,你上次说发错裴老师八卦的,到底是什么八卦?”

    “你这什么而且,这两件事是怎么被你‘而且’起来的?”杨清说,“这事儿吧,我挺震惊的,以前完全不知道。”

    易织年“嗯”了一声,“我也没想到。”

    “你说,裴老师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被曝光了,才不当老师的?”

    “啊?被曝光了?”易织年吓了一跳,“怎么曝光的?是和咱们学校里的学生吗?”

    杨清提了一口气,正要附和易织年,忽然顿住,回味了一下觉得不对。

    “什么叫和学校里的学生?”

    易织年:“你在说什么呀。”

    杨清:“我才是要问你在说什么呢。我说的是裴老师她母亲是裴知免教授。”

    易织年一怔。

    “裴知免”这个名字易织年的确听说过。

    裴教授是她们大学的老校友,在学术界声名远播,是易织年这种专业外的学生都如雷贯耳的程度。

    她本科学校还有一栋“知免楼”,校训挂在上面,就是裴知免教授捐的。

    虽然两人姓氏相同,可易织年完全没想到,裴老师就是那位裴教授的女儿。

    易织年不解:“那你说什么曝光?”

    杨清说:“你不知道么?之前裴教授好像因为对孩子家暴的事情被调查了。曝光的就是这事儿。当时裴老师还在咱们学校任教呢,不久之后就辞职了。当时就有人传,说她离职跟家暴的事有关。”

    “家暴?裴教授家暴裴老师吗?”

    “不知道啊,当初只是曝出这件事,具体的调查过程也没有闹得很大,最后什么结果也没人知道。整件事感觉有点云里雾里的,我都是道听途说。”

    易织年想到总是笑靥温柔的裴老师,虽然喜欢拿她的名字点来点去的开玩笑,可裴老师的确对她很好。

    当初她突发食物中毒,都是裴老师背她去的医院。

    这么说起来,裴老师离职,正好是易织年生病的那段日子。

    裴老师和她母亲的事儿,易织年就是因为住院错过了。

    裴老师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她啊。

    易织年有点气。

    杨清点了点她的胳膊,“该你说了,什么和学校的学生?敢情咱们脑电波都没对到一块儿呢?你之前想说的是什么啊?”

    易织年沉默了。

    她和杨清的脑电波的确没在一个世界。

    难道自始至终,知道裴老师性取向的只有她一个人?

    易织年拍拍杨清,微笑道:“我不告诉你。”

    杨清:“?”

    易织年:“八卦听一半有多难受,你也体会体会。”

    杨清:“??”.

    林恃请A组所有人去启丰楼下最贵的中餐厅吃饭,预定了一个最大的包厢。

    怕人家说厚此薄彼,特意和B组也约了,明晚再请他们。

    以前Fiona当总监的时候也请过客。

    去的是口味好的小馆子,大家也挺满足。

    而这回新总监林恃的大手笔,算是让人开了眼界。

    这家餐厅舒泉和易织年也来拔过草。

    舒泉还是辛辛苦苦攒了钱,狠下心才来吃的。

    当初吃完后意犹未尽,感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

    没想到,再一次吃到居然是林恃请客团建。

    林恃坐在舒泉的斜对面,见舒泉吃饭的时候全程不说话,别人问她什么,她一定要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开口。

    转盘转到她面前什么菜,她就吃什么。

    有时候还会慢半拍。

    正要夹菜的时候,人家“嗖”一下转走,她拿着的筷子尴尬地悬在半空,再假装没事地收回来,小臂压在胸前,连肩膀都会跟着微微紧缩。

    林恃有点好奇,舒泉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才会这么拘束,甚至压抑。

    即便吃得艰难,但舒泉的筷子一直没停。

    看得出来,她挺喜欢这家餐厅的菜。

    特别是那道咸猪骨炖奶白菜。

    吃进口中细细品味间,舒泉一双大眼睛发亮,整个五官慢慢舒展。

    团建的时候大家都顾着聊天,很少有人会像舒泉这样真情实意品菜。

    可惜她喜欢吃的奶白菜,每回到她面前都会被兴奋聊天的同事飞快转走,根本没看到她期待的筷子。

    转盘转了五圈,她就吃了两口。

    林恃对服务员说:“那个咸猪骨炖奶白菜再上一盘。”

    同事道:“恃总,这菜还没吃完呢。”

    林恃:“我爱吃,多来点。”

    新的一盘咸猪骨炖奶白菜正好放在舒泉面前。

    舒泉心想,好幸运。

    夹了一片,继续品尝。

    林恃心想,这奶白菜的确做得好,是这一整桌菜里数一数二的好味道。

    舒泉原来是个爱吃又会吃的姑娘。

    那还这么瘦,看来都是操心操的。

    吃完饭,大家又闹着说续摊,再去找点什么好玩的。

    她们乌泱泱的十几号人,无论是剧本杀还是密室逃脱人都太多了,吃得饱饱的又不想去玩飞盘。

    有人提议去KTV,人越多越热闹。

    林恃很不喜欢KTV这种乌烟瘴气的社交场所。

    不过看大家的兴致很高,最近也的确很忙,每天都在加班,人都要熬傻了。不管是工作压力还是其他压力,都急需发泄。

    那就去吧。

    林恃说:“去KTV也行,记得都帮我作证,是一群人去的。”

    林恃说完,众人愣怔,随即大笑。

    舒泉也没忍住,捂着嘴笑得往后仰。

    两人正好对视,林恃回她一个无奈的耸肩。

    从餐厅去KTV只有一公里,大家提议步行着过去。

    运营A组基本上都是女生,两两结伴,互挽着胳膊,一边说小话一边走。

    舒泉和林恃走着走着,双双落到人群的最后。

    舒泉单臂挎着包,手指扣着背包带,目光总是落在地上。

    身边的林恃则一手拎包,一手抄在上衣口袋里,轻仰下巴,面向远处的灯火。

    一个文静秀气,一个美艳张扬。

    两人各走各的,中间隔着不小的距离,时不时被路人从中穿梭而过。

    但她俩的步伐始终保持着一致。

    就算人群拥挤纷杂,灯火一次次被切割成浮光碎影,她们都保持着并肩的节奏。

    舒泉厚重的刘海被晚风吹起,但她这次没有再慌忙地压回来。

    林恃看着她说:“刘海这么长,不挡眼睛么?”

    舒泉揪了揪前额的头发说:“我额头太宽了,遮一遮比较好吧。”

    最初留刘海,是因为商初说她额头宽,适合用刘海来修饰一下。

    林恃疑惑地“啊”了一声。

    “你怎么会觉得自己额头宽?明明很饱满,很精神。”

    “……是吗?”

    “你眉毛还是天生的折角眉,很能塑造脸部的立体感,别人画眉毛画半天才有这效果,你还遮起来,太暴殄天物了吧。”

    天生的折角眉……

    那是什么?

    舒泉好奇地看向路边商店玻璃墙里的自己。

    刘海被风掀起,露出了眉毛和双眼的自己,看上去的确精神不少。

    她眉尾部分的确有个往下延伸的弧度,用刘海盖上时,整张脸只剩下一双忧心忡忡的眼睛最醒目。眉毛一出现,整张脸就像被它推开了乌云,愁容减半,只见皓月。

    林恃微微弯下腰,从她身后一起看向玻璃墙。

    一前一后,两人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看。”林恃说,“我说得没错,你就是很漂亮。”

    舒泉很少被人这样直接夸奖相貌。回眸时,两人的脸庞居然这么近,惊得舒泉往后闪躲,差点撞到身后的路人。

    舒泉连忙道歉,再回身的时候,脸上多了一层羞赧的浅粉。

    林恃:“……”

    好像一不小心,又忘记应该和弯女保持距离了.

    陈幻等了老半天,陈幼才从卧室里出来。

    陈幻看她穿了件黑色的T恤黑色的短裤和黑袜子,整个人乌漆墨黑,有些不解。

    陈幻:“就这搭配,你在里面折腾了快半个小时?”

    陈幼说:“这样有气势。”

    陈幻的老大要见她,除了试探之外,必定是要“拜山头”的。

    不知道老大会怎么刁难,不过陈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她都会忍着,绝对不给陈幻丢人。

    陈幻和陈幼坐上车,开到111栋楼下,发微信给白境虞让她下楼。

    陈幼心里大为震惊。

    什么,老大也在这小区?

    住这么近的吗?

    白境虞很快回了个语音:【我就在楼下。】

    陈幻是直接公放出来的,陈幼一听,神色更加微妙。

    这冷冰冰的声音,老大居然是女人……

    再看向陈幻时,表情里多了一丝重新审视她的意味。

    陈幻:“?”

    白境虞已经下楼了,正和夏步青一起站在她们家“保姆车”边。

    夏步青给她送了一箱法国蓝龙虾过来。

    夏步青说:“白先生交代,龙虾可以先放冰箱存储,你什么时候想吃,他就让苗师傅过来烹饪。”

    苗师傅是白决的西餐主厨。

    白境虞看到陈幻的车了。

    即便没正眼看,那辆走哪儿都醒目的庞大林肯,想要忽略它都难。

    白境虞用眼角瞥一眼,说:“让白决别操心了,我这儿有人会做。”

    夏步青淡笑道:“好的。”

    估计白决知道她被迫搬家的事儿了。

    不知道出于哪层考虑,大抵是内心有愧,想来讨好女儿,无奈人在国外参加峰会,没有时间,只好让夏步青跑一趟。

    陈幻将车窗放下,向白境虞招了招手。

    白境虞微侧着脸,对她淡笑。

    陈幼惊呆了。

    这就是陈幻的老大?

    不是满脸刀疤的粗壮男人。

    居然真的是个女人。

    还是个非常漂亮,气场冲破天际的女人。

    白境虞今天的打扮,的确和平时干练的风格不太相似。

    她穿着一件缎面掐腰红色紧身长裙,肩头披着黑西装,摩卡色的鱼尾烫改成了蓬松的黑色卷发,红唇上方秀挺的鼻子架着一副遮了半张脸的墨镜。

    她双手环抱在黑西装之下,高跟鞋将她整个人的身姿拉得更加挺拔,浓郁复古港风的穿着,让今晚的白境虞气场全开。

    也是巧了。

    白境虞刚从MAR俱乐部回来,应付完一群投资人。

    本来想上楼换身衣服,夏步青来了。

    思索了片刻,就不上去了。

    正好某个人还没见过这样的她。

    穿了鞋身高妥妥超过一米八的夏步青往她身边一杵,这画面和陈幼脑子里的黑老大该有的氛围完全贴合。

    感觉下一步夏步青就会帮白境虞点上烟,再在烟雾缭绕中告诉白境虞,场子已经被收回,不懂礼貌的刺儿头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完全不知道陈幼心里在漫无边际地幻想,陈幻本人也被白境虞美得心跳加速。

    白境虞麻烦夏步青将蓝龙虾放到楼上去,转身向陈幻的车走来。

    晚风卷起她的长卷发,摘下墨镜的时候,陈幻发现她今天画了全眼线。

    原本清贵的气质变得浓艳,风情万种。

    坐在车后排的陈幼,暗暗从后视镜观察陈幻。

    果然在觊觎老大,这都看傻了。

    白境虞人已经走到车边,陈幻都忘了动弹。

    白境虞敲了敲车窗,陈幻这才如梦方醒,立即解锁。

    白境虞上车,陈幻侧身,向她介绍,“这我妹,叫陈幼。陈幼,这位是……嗯,白境虞。”

    白境虞还等着看陈幻怎么定位她俩的关系。

    没想到陈幻直接喊她的名字,将称谓给掠过了。

    看陈幻多少有点窘迫,白境虞玩味着觑她一眼,随后回眸对陈幼说:“你好啊。”

    陈幼点点头,“嗯,你好。”

    陈幻服了这倒霉孩子。

    “什么‘你好’?叫人。”

    看来陈幼不仅对自己难以开口喊声“姐”,对全世界都是这态度。

    其实陈幼是在紧张。

    当初陈幻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已经让她很震撼。

    嘴上不说,可陈幻那股子带着野性的美,总是让她想起那些广告里张扬的模特。

    当时的陈幻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是陈幼见过最美的女人。

    眼前的白境虞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白境虞精致得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人。

    这么近距离看她,脸庞依旧光洁如玉,妆容存在感很强,却和她整个人极度契合,天生就是张睥睨全世界的高级脸。

    白境虞一坐进车里,整个车内空间的气味,被她的香水味迅速吞噬。

    陈幼隐约嗅到了水仙的香味。

    陈幻让她“叫人”,陈幼寻思了一下,对陈幻的老大该怎么称呼。

    陈幻估计是想让她叫“姐姐”,可“姐姐”太软,体现不了陈幼的敬意。

    思来想去,陈幼伸出手,对白境虞献上一个恭敬的笑容说:

    “白大姐好。”

    白境虞:“?”

    陈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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