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白渊?


    庭筠懒得和他多费心神,礼节性地行了个礼,抬脚就准备走。


    白渊却对她这反应很不满意似的,讥讽道:“这时候倒是一副乖巧样子,怎么?之前不是狂得很吗?”


    庭筠心情不佳,又实在不想多话,直接甩了一句:“干你屁事。”


    尊贵的青丘少主,大概从未有人当面同他说过这种话,他瞪大了眼,大声呵斥:“粗鄙不堪!”


    白渊紧紧握着长弓,语气厌恶:“无知冲动、冷漠自私、罔顾性命!这便是有苏庶系的教养吗?!”


    庭筠停下了脚步,顿了顿,淡淡开口:“那依照白渊少主高见,那位姑娘的命是命,我有苏十几位仆从的命便不是命了?”


    庭筠回头,看向白渊,“你们要诛杀那妖,又碍于人质下不去手,既然你们无法抉择,那我就当了这个恶人又何妨?”


    “而且。“庭筠扫了他一眼,“白渊少主还是回头看看那个姑娘现在的情况,仔细复盘一下当时的经过,再来教训我也不迟。”


    这家伙,看样子根本没发现她冒着被系统惩罚的风险,给女主争取来的生机。


    “你!……”


    庭筠继续道:“再者,此次祸事,青丘既然有求于我,态度是不是应该好一些?”


    她转身就走,白渊咬牙切齿道:”站住!”做势就要追上来。


    刚迈出一步,箭头堪堪擦过她脸颊,深深地射入树干上,她的颧骨下立刻现出一道血痕。


    正是他射出的那支。


    “正如少主所言,我无知冲动,并且,睚眦必报。”庭筠拍掉适才肩头落的花瓣,“但在这次合作结束前,我们还是维持表面的和气比较好。”


    “送你的,以后少些戾气哟,白渊少主。”


    话音未落,白渊衣襟里便出现一枝红梅,他一个愣神的功夫,前头的少女就不见了踪影。他龇了龇牙,树干那支箭瞬间粉碎成灰。


    “你还要看热闹到什么时候?!”他没好气道。


    身后,一道人影渐渐显现,月白底靛青色大袖衫,发髻端端正正,素色鹤氅旁的脸,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出口的嗓音冷清若古井。


    “我鲜少见你这样吃瘪。”


    白渊深呼一口气,捏了捏额角,“你瞧瞧她那张嘴,怕是比最厉害的虿蛇还要毒,你若和她说上几句,情况也不见得会比我好到哪去。”


    那人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脸。”


    白渊伸手抚上那道伤痕,浅浅一道,指尖粘上了血,灼得他火气又上来了。


    “不过,你确实误会她了。”


    一句话浇得火苗一熄。“什么意思?”白渊问。


    “自己想。”那人说罢便瞬间没了踪影。


    白渊皱眉,一个低头,忍不住吼道:“涂山祁!你拿我的花干什么?!”


    —


    庭筠回房后,仔细将有苏安松他们对自己说的计划给顺了一遍,刚放下笔,青萝便进来道:“小少主,织造司新进了一批料子,夫人让您去挑几匹自己喜欢的花样。”


    “嗯,这就来。”庭筠将纸折起,放入香炉中,火光一燃,瞬间吞没了它。


    “走吧。“她越过青萝,往外走去,青萝在她身后规矩地跟随着。


    说她是隐藏角色,可到现在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可疑之处,做人做事也挑不出错。


    还是不太放心,回去还是得调查深挖一下她的背景和经历。


    正想着,路旁的竹一阵猛烈晃动,枯叶簌簌而下。


    【叮————】


    庭筠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头痛,当真是闲不下来啊它。


    【目标人物[介嗔痴]已出现】


    竹林另一面,不远处正是介嗔痴的实战练习场地,那边,他的老师正在指导着他。天水蓝的衣袖翻飞,成型的妖力充沛且凌厉。


    【请宿主完成以下剧情:……】


    庭筠转头对青萝说道:“布料的事先不急,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儿要去做,你不必跟着,自行回去吧。”


    “是。”


    庭筠便往通向练习场地的那条路走去。


    专心教学和学习的两人一时没有察觉到庭筠的到来,她咳了一声,唤道:“方先生。”


    介嗔痴对移动靶的攻击立刻停了下来,转身准确无误地看向了她站立所在。


    方先生向她行礼,“见过小少主。”


    “没什么事,就是来问问,我哥哥学的如何?作为妹妹,理当关怀一番。”


    庭筠不知这句听来阴阳怪气的话哪里触动到了介嗔痴,他眼里亮晶晶的,随即低下头,留了一个毛茸茸的发顶。


    庭筠:……?


    方先生是个实诚人,听此爽朗一笑道:“少主天赋异禀,领悟力又极强,想来没过多久,我就没有东西可以教给他了。”


    少女微笑道:“是吗?”


    “不如这样吧?方先生。我来当哥哥的陪练如何?毕竟实战出经验嘛,不比那直愣愣的靶子强?”


    “这……太劳烦小少主了,这本是我这个师父应该做的。”


    “没关系,我也很乐意能帮到哥哥。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伤着他的。”庭筠缓缓上前:“先生可到附近的亭中休憩,一刻钟后再回来即可。”


    方先生不再推辞,叮嘱了介嗔痴几项注意点后就离开了。


    他一走,庭筠便收起乖巧笑容,抬了抬下巴:“喂!姓介的。”


    介嗔痴神色似乎有些失望,就在庭筠以为他会一直不吭声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安筠。”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名字。


    “我会学会凫水的。”


    庭筠一时怔愣,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闪身攻向他:“少废话!”


    她手心灵光微闪,便现出一条长鞭,随即用力甩了过去,灵活如蛇,角度刁钻地攻击着介嗔痴。


    他翻身上了武器架,随手抽出一柄细剑,便开始接招。动作行云流水、应对自如,难以想象,他前不久还是毫无武力值的普通小妖。


    可无论庭筠怎么挑衅,他都没有要奋力还击的意思,只是一味防守,可庭筠总不能对他动真格的。


    庭筠想起0929发布的任务内容:【同方先生说愿意当男二的陪练,实战过程中却故意引他对自己出手,假意被其所伤,使其受到惩治。】


    这定力怎的这么好,招式都危险成那样了还不还手?


    “0929!这总不是我的原因吧,我可是严格按流程办事的。”


    【宿主稍安勿躁,剧情因主客观原因确实可能产生变数,但身为优秀员工,这点小问题不足为患】


    谁躁了,还不是要演给你看,我巴不得不用害人呢!


    【宿主,请将濯尘术设法施入男二额心】


    有苏氏额心有琉火印,是族群标志,无异于命门所在。


    “濯尘术?这不是破除封印常用的吗?如果是想激怒他,为何不用浊心术?”


    【宿主照做即可】


    丝丝缕缕的电击感攀上手臂,庭筠忍着想痛扁它的冲动,将长鞭甩到覆满积雪的树木上,打落一堆冷雪,手掌呼出妖力,雪凝成团,全数往介嗔痴面前去。


    趁着视线扰乱,庭筠使出濯尘术,混在雪球间,直往他额心而去。


    介嗔痴周身未动,轻抬双眼,那些雪球便在眼前尽数碎裂,却忽觉额心一凉,抬手摸去,却无任何水渍。


    庭筠看着介嗔痴的动作,见其好像没有什么异样,但就是像呆愣在了那里一般。她便走近了些,试探性地喊了声他的名字:“介嗔痴?”


    “介……”她话还未说完,对面那人突然抬起了头,已全然变成浅绀色的眸子直直看向她,微微歪了歪头。


    庭筠感到一种被捕食的恐惧,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退。


    介嗔痴却忽然消失在原地,一团墨色妖力径直攻来,庭筠即刻挥手扬鞭,附带的青色妖力刚击破它,却蓦地被什么桎梏住。


    她见状立刻放弃武器,转身欲逃,手腕却被绳状物卷住,那些被击散的墨色妖力如雾般倾覆上她,竟让她完全不能动弹,妖力也无法施展。


    低头看去,手腕上赫然是她的那条长鞭。右手腕的长鞭一松,然后又是一卷,将她两条手腕束在一起举过头顶。


    消失的那人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一手拽着鞭头,一手猛的掐住她的脖子,一声闷响,将她按在树下的雪地上。


    冷的庭筠浑身一颤。


    他额前零落下的几缕碎发拂在她脸上,浅绀色的瞳孔里像夜幕碎着疏星,空洞却奇异的瑰丽。


    她握着庭筠脖颈的手渐渐收紧,庭筠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求生的意志使她不断挣扎,心里疯狂呼唤系统:“0929!这都快生命威胁了你还在干嘛?!”


    【宿主稍等片刻,很快他就会恢复的】


    挣扎之下庭筠发髻尽乱,梗着肩膀想离身上的人远一些,被掐的泛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介嗔痴却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更加逼近了过来,目光追随着庭筠的眼泪到眼尾、颧骨、脸颊、下巴,最后流入脖颈消失不见。


    他皱起眉,手微微松开,将庭筠的头往侧面一压,便凑了下来。


    他鼻尖触到庭筠的脖子,顿了顿,贴了上去,轻轻嗅着。


    那碎发落在庭筠的衣领里,呼出的热气徘徊着,痒地她一缩。


    下一瞬,锁骨上一阵疼痛。


    艹!这家伙咬了她!


    庭筠心头脏话飞奔而过,费力用余光看去,只看得到他额心悄然变化的印记。


    银白色?!


    什么?刚刚还不是赤色的吗?


    却发现貌似可以动弹了,来不及多想,庭筠准备挣开束缚,却见介嗔痴的动作停了下来,双手也没了力道。


    庭筠偏头看去,正正对上一张迷茫惊愕的脸,他恢复了的墨色眼,透露出万分的手足无措。


    他急急从她身上下来,一溜烟离了她好远。


    庭筠坐起身,满头黑线:被这样那样对待的到底是谁啊?


    她甩开手腕的长鞭,站起来正要说话,周身却传来熟悉的疼痛,眼前阵阵发黑,脚下一软,她失力往后倒去。


    怎么会突然犯病了?


    眼见着介嗔痴惊慌地朝她奔来,一阵天旋地转,她重新倒入雪地。


    这破工作!怪不得原岗位的要离职!


    最后听到的,是那人一声声的焦急呼唤。


    “安筠!安筠!”


    他额心的印记,又变回了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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