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人影重重的,乌泱泱一大堆正挤过去,一道白衣身影不急不缓地从入口而来,远远看去,像一把淬了雪的剑。


    只是……庭筠戳了戳纯狐言:“唉,你既然说他长得跟天仙似的,那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涂山祈来了,纯狐言自然懒得再跟庭筠一道儿,边走去那头边敷衍:“也就是近期才戴起来的,人家那叫低调好嘛?”


    庭筠对这位男主角没什么兴趣,瞧着涂山祈被围堵着掠过她面前,那副青面獠牙的面具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想起虺蛇挟持明月那日,自己昏迷前最后看见的画面,同现在的身影交织重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庭筠总觉得,今天的涂山祈,和那天的似乎不大相像。


    算了,说到底关她什么事。庭筠转身就决定去辛台西市,听说狐族会携带各自地域的“特产”来,说是售卖,其实也都不在乎钱,就是图个热闹和传统。


    一路走走看看,什么织料饰品、法器灵药、饮品吃食的,倒是怪让人眼花缭乱的。庭筠放下手上的玄铁峨眉刺,一个回身抬眼,就瞧见了意想不到的两个人。


    明月白底绡花的绒襦裙,淡粉色的披帛和琉璃簪,让她整个人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早樱。他拿着一支草药,正低头愉快地和人说着什么。


    而一直微笑着听她诉说的那人,正是有苏安筵。


    明月走到侧方,伸出手正要推动轮椅,前面却传来暴躁的咒骂:“纯狐昱!你他妈活腻歪了敢笑话我!”


    啊——庭筠挑眉,这个声音语气真的很有辨识性。


    “青丘白渊!你少在这儿摆谱!真这么厉害,能被人揍成这样?”另一人吊儿郎当地嘲弄。


    下一秒,打斗声和劝架声应接响起。


    而明月,自然也认出了是谁,立马收回了手,头也不回地往案发现场去了。


    灵药摊位前,被明月撞了一下的轮椅卡进了松动的砖石间。有苏安筵看着那身影迅速消失在视线,静如幽潭的眸并没有丝毫波动,他垂下眼,想要去捡起掉落的草药,却发现已经然移动不了半分。


    他直起上半身,正要开口向那津津有味地看着话本的摊主寻求帮助,手下轮椅却被一股力掀了下,转轴被顶出了裂隙,带得他往前倾了一段,然后被一只翘头履给踩住了前进的势头。


    “什么东西挡了本少主的路?”


    语调松散的少女声音带着戏谑,才发现是他般,拖长了尾音:


    “原来是堂哥呀——”


    她附身凑近,将那支掉落的药草递到他眼前,琼枝草洁白的花上沾染了灰尘,花香却因为这一摔落而更加清晰起来,她晃了晃花枝,问道:


    “不谢谢我吗?”


    有苏安筵滞了滞,淡笑一声,接过琼枝草,放回了摊位上:“多谢妹妹。”


    庭筠转去了他背后,推起轮椅带他往前走去,她本来是想将他推出这片拥挤区就好,结果还没动几步,就见他出神地盯着一个摊子。


    有苏安筵侧眼笑着问:“妹妹想吃吗?”


    庭筠不吃这一套,冷漠回复:“不想。”


    她一惯不爱吃甜食。


    但她突然想到什么,还是推着有苏安筵去了那边,然后在那里挑选起来。


    摊主是个清秀的姐姐,很热情地告诉安筠这些点心都是她自己做的,用的都是顶好的食材,还给她介绍各个款式口味。


    庭筠买了个莓果味儿的红狐狸和一个白桃味儿的白狐狸,然后把那个白的给了有苏安筵,将红的那个装进了盒子里,还跟摊主借了刮刀,用果酱给红狐狸耳朵边画了几片青色的竹叶。


    有苏安筵有些意外地问:“你不是不吃吗?”


    庭筠正好弄完装饰,左右看了看那个胖乎乎的狐狸,弯眼笑道:“给我家小猫的。”


    灯影摇摇,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斑驳的旧影,而她说这句话时,眸中那片隔绝所有的大雾忽然转瞬消散,透出后方波光粼粼的湖面。


    水光明亮,仿佛要刺伤眼睛。


    他眯了眯黑沉的眸子,看着那只有些滑稽的红狐狸点心,开口道:


    “我想要你那个,可以吗?”


    还没等庭筠说什么,他又继续道:“如果你同意,那么我会送你一个礼物。”他摩挲着盒盖,像是蛊惑:


    “一个————可以改变你命运轨迹的礼物。”


    庭筠静了一下,给了自己的回复:“真诚建议,除了行医,你还可以兼职当个神棍。”


    她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一双纤细的手搭上了靠背,重新推动起轮椅。有苏安筵看了眼盒中的白狐狸,淡淡道:


    “她和你传回的情报,似乎有些出入啊。“


    ——


    等大宗小宗的人都到齐后,正式的狩猎节仪式也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庭筠穿起一层又一层繁贵的华服,被侍女们梳起复杂的发型,再戴上金闪闪而叮叮当的鸾冠和步摇,准备进行仪式最后一项——祭祀。


    这项都是由各族挑选继承辈中,综合能力最强的来担任。妖族对嫡庶并不看中,奉承的是实力至上。


    被选中者需要从辛台的玉阶出发,穿过一段湖林间的长石桥,前往湖中心的祭坛,点燃鼎火。


    这一段路是没有其他狐族在场的,只有庭筠一个人。


    当然,这次是不可能的。有苏安松和有苏安柏已经跟她交代过安排,这一路都埋伏着狐族的人手。


    因为外界人多眼杂,虺蛇不好动手也难以脱身,那么他肯定只能抓住这段路程的机会,来刺杀庭筠,湖林也能给他的逃脱制造良好条件。


    “但我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今日,绝逃不出辛台。”


    狐族长老们信誓旦旦,但此时已经走完玉阶的庭筠,却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


    已经要走上石桥了,在一旁等候的侍女递上洁手的银盆,庭筠将双手放入,用水濯洗。


    正欲拿出时,变故横生,本端着银盆的侍女一把抛却它,从托盘底部抽出一把匕首就朝着庭筠心口捅来!


    可匕首才触到庭筠的衣领,就被四面八方的攻击打成了筛子,如破絮般轰然倒地,血从身上蜿蜒成了一片血泊。


    庭筠撤去以免被溅血的防护罩,脚下并未停留,继续往前方走去。


    随后这一路,都没有再遭受到任何袭击,顺利地到了祭坛。见她毫发无伤,须发尽白的长老放心地呼出了一口气,手中结印,片刻便有一枚小型鼎炉出现,打开鼎盖,中间的火焰静静燃烧着。


    “孩子,全神贯注,将其引至掌心,感受到灼热后,投放到戊鼎中。”温和的声音带着让人信任的耐心。


    庭筠按照其所说,一步步做,在感到掌心灼热的时候,“刺啦”尖锐的兵器对抗声突兀响起。


    她平静睁眼,青鸾绕成了一面盾牌形,将对面那人的短剑尽数拦下。


    “我说,你那毒信子都要吐到我脸上来了,不会真以为演的很好吧?”庭筠随意一抬手,将火焰投入那个庞大的戊鼎中,瞬间火光冲天。


    她也接起青鸾,开始同其战斗。不得不说,夺舍后的这个长老实力真的很不错,庭筠拼杀地十分吃力,在一次被逼退到祭坛边缘时,反应慢半拍的狐族人终于赶到,一起合力将他活捉了。


    而那位虺蛇仍旧不死心地痛骂着涂山祈的无耻,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抢走他们的圣物。


    “说什么为了妖界!你就是为了自己!为了得到无上的力量!你们杀了我!来啊!反正你们永远也别再想找到青丘的珞匙!!”


    他疯狂地大笑着:“哈哈哈哈!没了它!你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压下去,严加审问。”青丘的那位主君,跟庭筠略略点了头后,就带着人径直离开了。


    顺道带走了赶来,还没和庭筠说上一句话的青丘白渊。


    抓住了虺蛇后,狩猎节大家便都毫无顾虑地开始了活动。


    第一场,就是每届的固定项目,各族的继承辈,在规定时辰内在林中狩猎,当然,是传统狩猎,不依靠妖力,最后猎得的猎物最多的,可以去辛台主殿挑选前人留下的宝物。


    奇怪一直没看到嗔痴的庭筠,询问幽夫人:“那个家伙呢?不是让我把他带来吗,人呢?”


    幽夫人喝着热茶,指点着一旁的侍女给庭筠准备各种猎具:“他不是才始祖化吗,状态很不稳定,你父亲派人在教授他如何疏导和控制。”


    “不用管,你安心比赛就是。”


    话都堵到这儿份上了,庭筠也不好再问什么。


    后面的流程也很无聊,庭筠为了维持这个极度争强好胜的人设,愣是追着一个品相极好的白總到了密林,就在她让其放下警惕,袭击已经搭弓射箭时,随着箭矢飞速掠去的,另一种微弱的声音隐秘地掺杂在其中,让庭筠瞬间汗毛倒竖。


    她火速往一旁滚离原地,却还是被袭击的余波伤到了肩膀,那结结实实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冷汗呼哧呼哧地冒出来,她连忙召唤出青鸾,抬眼看向前方。


    一个陌生的面孔正阴毒地注视着他,他袒露些许的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的鳞片。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虺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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