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秋
足够黑暗安静的房子, 够大够结实的床,紧张到呼吸都开始变轻的女人。
一切好像都顺理成章。
房间黑暗得不见一丝光,余顾非却仿佛能清晰地看清那一双眼, 那里面安安静静却仿佛有言万语。
他厌恶被安排, 但这一次是例外。
他也可以接受这个例外。
今天外面天气炎热, 即使山林里依旧也是热气腾腾, 但是到了晚上闷燥却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卧室内冷气更是开得十分充足。
余顾非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静静地坐了一会, 很短暂的一会,下一瞬便见他有了动作——
秋醒没有任何与男性亲密接触的经验。
这个亲密接触不仅是指那种情侣间的更深交流, 就连简单的牵手拥抱或是普通暧昧也不曾有过。
秋醒以为自己初次遇到这种情况,对象还是他,应该会紧张到呼吸暂停、大脑缺氧……
一开始也确实是这样。
但是当身上的浴袍在黑暗中被有条不紊地解开,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萦绕在她的周身时, 秋醒就觉得自己仿佛被融化了一般,整个人瞬间柔成了水。
陌生与亲密同时朝她汹涌而来,她的心脏与她的身体几乎同时战栗不已。
她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们还是太陌生了。
不管是很多年前, 还是现在, 哪怕心理的情感早已在漫长的年岁中萌芽再无知无觉地生长成密林,身体上却还是生疏陌生。
在某一瞬间,秋醒情不自禁想抬起双手环住上面的人, 想贴近他的身体,甚至……想亲吻他, 余顾非却像是在黑夜中能看清一般, 动作一顿,而后猛然扣住她的手, 摁在一旁。
突然而来的强势且霸道,仿佛她不小心迈入了他的禁区。
秋醒大脑本就一片空白,整个人又被搅得像一团浆糊,这时也没察觉出什么怪异。
只是被动害羞还有无止境的混乱心跳
大约是凌晨的时候,秋醒可能是在陌生的床睡得不习惯,中间醒来一会,而后应该是察觉到身边没有人,她陡然清醒。
微微起身环顾四周后,秋醒看到余顾非正身影闲懒地倚靠在阳台外的栏杆上,刚好直直面对着这边,仿佛正看着她。
秋醒当然不觉得他一直在看她,但还是立刻压低下身体,而后又想着还好房间内很黑暗,他并不会看见。
正当她禁不住又要进入困倦的迷糊状态时,外面那道身影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直接朝卧室内走进来。
秋醒听到动静有一瞬间又清醒了一些,迷迷糊糊间下意识屏住了些呼吸。
余顾非已经走近,他应该在她昏睡后洗过澡,身上沐浴后的气息很浓郁。
秋醒觉得他好像先是在黑暗里看了她一会后,然后便如之前一样有了动作。
“”
他仿佛知道她醒来了一般,没有说话,动作却熟练直接了很多,没有第一次探索时的考虑停顿,一下子变得游刃有余。
黑暗加深人的感官,同时让人更加肆无忌惮。
秋醒深切怀疑,他根本就是在等着自己醒来。
这次秋醒直到余顾非离开,眼皮都没动一下,睡到了昏天暗地。
……
“轰隆——轰隆——”
几声惊雷,带着啪啪打在玻璃上的雨点声,终于让秋醒从沉睡中慢慢醒了过来。
屋里很昏暗,窗帘紧闭,外面是仿佛惊到整座山的风雨声。
秋醒迟钝了大概好几分钟。
夏日山中的雨相较其它地方好像更加吵嚷暴烈。
秋醒沉默地听着外面的无声,身体各处有说不出来的痛,同时她的心里也静静想着某个人,正想着,她突然莫名觉得这个场景好像有点熟悉,好像曾经经历过一样。
大概是……
是那次吧。
那时余顾非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后。
他到底是出国了还是转学了,没有一个人能给出确切答案。
后来她就找到了他曾经去过的地方。
那个有着一头金灿灿头发的男生并不愿意理她:“喂,同学,我这开正经澡堂的,你这样老是缠着我要是被我爸看到,他会打腿我的腿的。”
“余顾非,他在哪,我我找他有点事。”
秋醒那时候真的是坚持又固执,当然固执坚持的并不止她一个。
“同学,我说了,我真不知道我们老大去了哪里,我还想找他呢,想找他的女生也多着呢。”金色头发的男生说着狠狠抓了一把头发。
他那原来一头金灿灿头发此时已经长出了黑色发根,看着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好好打理,莫名多了几分颓废哀伤的感觉。
秋醒这才知道原来她不是第一个来向他打听余顾非的人。
但是她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却又莫名的不想把他们之间的事情说出来,总觉得……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金霄是真不想搭理她,指着外面轰隆隆的天说道:“你快走吧,你看外面都要下雨了。”
秋醒眼里露出失望,也知道他应该没有说假话,转身就准备走,结果一不小心踩空那里的台阶,顿时整个人摔下去。
那个叫金霄的男生赶紧跑过来:“喂,同学,你小心点,你不会要故意讹上我吧?”
“为了打听消息这么拼的,你还是第一个。”
秋醒:“……”
秋醒摔了一跤,除了受过伤的腿隐隐作痛,连身上也痛得不行。
她就闷闷的不说话。
最后听到旁边的人无奈地叹一口气:“诶,算了,都下雨了,你先在这等一会吧。”
然后搬来个小凳子让秋醒坐下,自己也拎了一个过来,两个人一起坐在门口看着外面哗啦啦的雨。
“同学,你看起来很眼生,你不是三中的吧?一中还是二中的?”
秋醒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我来找他是要还东西给他的,他有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金霄看看秋醒抱在怀里那个鼓囊囊的包,说道:“是什么东西,你给我吧。”
“万一老大回来我就替你给他。”
秋醒却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摇头。
她要亲自还给他,还要跟他道谢,这些事她都不想让别人做。
金霄突然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一遍秋醒说道:“你看起来好像跟那些女生有点不一样。”
“你应该也喜欢我们老大吧?”
秋醒一愣,而后摇头。
这个时候她确实还是有些懵懵懂懂的。
金霄明显不信,露出同样失魂落魄的表情,对着外面的哗啦啦的雨长叹一口气:“唉,我懂你,老大是突然消失的,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好多女生知道后都伤心的快哭了。”
“不过来的那么多女生中,我感觉我们老大喜欢的那个女生应该是你这种的。”
秋醒的心口一跳,她来不及明白自己心中的情绪,就已经忍不住问出来:“他有喜欢的人了?”
金霄想了想就说道:“嗯,应该是有一个,他也不说,但是我们问的时候,他就笑,嗯怎么说呢,就是男人那种挺有意思的笑。”
“然后有一次我们一起玩游戏,老大输了,我们就让他说真心话,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大概是被我们逼得烦了,他就说了,什么样什么样的,我们当时都觉得他在敷衍应付我们,因为”
挺普通的。
即不是大胸长腿,也不是什么妖娆美女。
“现在我仔细看下来,怎么觉得你就挺像老大说的那种类型的?”
而且……怎么感觉就跟照着说一样?
金霄突然问:“你不会真的就是老大在谈的那个女的吧?”
秋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谈什么?”
“能谈什么,谈恋爱啊。”
“”
那时候秋醒17岁,将将要迈入成年。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恍然大悟的感觉,当时的胸口就正如同外面哗哗不停的大雨,吵得不行,怎么安抚都平静不了。
……
秋醒下楼后,才从阿姨口中得知,余顾非依旧是一大早就去公司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他都不用休息的吗?
这一个白天又一整个夜,现在又早早的去了公司。
正乱七八糟想着,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阿姨接了电话,听了两句后,看向秋醒,电话里是找她的。
“”
最后挂了电话,秋醒深吸一口气还是赶去了上次去的地方。
这一次进入里面的路时没有安保出来拦她的车。
车子一路开进带着园林水系的别墅,下车后就有佣人打开了门。
朱玉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秋醒进来,依旧是那样抬着下巴,有点不高兴,又带着几分不耐烦地点个头。
秋醒看着眼前的人,想着该怎么称呼。
朱玉莲却仿佛猜到了,直接道:“不用叫我妈,我还没那么老,你随便坐坐吧。我困了,先上楼睡会。”
秋醒想知朱玉莲与余顾非中间牵扯的事情,以为这次她来怎么都会为难她一下,结果就只是这样晾晾她?
秋醒干站着,有点反应不过来。
“秋老师,秋老师。”
朱玉莲才刚上楼没多久,楼梯拐角处就有人小声叫她。
秋醒看过去,发现是盛承书。
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想问他作业写完了没有。
盛承书却没给她机会:“秋老师,我妈妈说你嫁给我哥哥了,是真的吗?”
秋醒:“……”
突然莫名有些不在太自在的感觉。
“嗯,对,不过在学校你还是只能叫我秋老师哦。”
盛承书毫不上心地应了一声,就继续道:“那他会打你吗?”
秋醒一愣,蹙眉:“为什么这么问?”
盛承书:“精神病不就是会打人吗?我妈妈就特别怕他,提都不让提,还让我看到他就躲远点。”
“秋老师,我哥哥他真的这么可怕吗?”
秋醒听得清秀的眉越蹙越紧,最后她十分认真地对着盛承书道:“承书,你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很多事要学会思考后再说,不能旁听轻信,而且他不是别人,他是你的哥哥,如果他听到你的话是不是会很伤心?”
盛承书显然不乐意听秋醒的大道理,一下子拉过秋醒:“秋老师,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吧?”
秋醒不愿意,上次就是被他带错了房间,而那次
秋醒猛然想起重逢后她见他的真正第一面。
“是关于我哥哥的,秋老师你真不想知道吗?”
盛承书眨巴眨巴着眼睛,别提里面有多狡猾。
秋醒看了看四周,发现佣人压根就不管盛承书,最后还是被他拉上三楼,停在最里间的一个房门口。
只见盛承书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钥匙,直接戳戳两下开了门。
“秋老师,你快进来。”
“这里藏着的都是我哥哥以前的东西。”
秋醒本来还犹豫,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好奇走了进去。
房间很空,不知是杂物间还是什么空房间,里面堆了好几个大箱子,从箱子上的积灰看来,这个房间应该是很久都没有打开清扫过了。
盛承书直接搬过其中一个较小的纸箱子,然后打开。
“秋老师,你看,这里有我哥哥的妈妈的照片。”
秋醒惊讶盛承书知道自己与余顾非是同父异母,而且还是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
“之前还有好多照片,不过有一次被我妈妈发现了,都烧了,这张还是我偷偷发现藏起来的。”
最后秋醒接过盛承书递过来的照片。
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是感觉照片上的人太漂亮了,又不仅仅是漂亮,是那种明显是大家族从小精心培养出来的一身气质与高贵。
从这张照片就可以看出,余顾非其实更多遗传了他妈妈的相貌,只是更多了几分桀骜不驯感,而他的妈妈,那种温柔恬静的气质几乎快从照片上溢出来。
旁边盛承书也说着:“我觉得比我妈妈好看多了。”
秋醒:“”
秋醒最后看着照片说道:“这张照片可以给老师吗?”
盛承书很大方:“你拿去吧,要不然被我妈妈发现肯定又要烧掉了。”
“唉,女人的嫉妒心真的很可怕。”
秋醒回去的时候,阿姨说余顾非已经在家了。
今天他回来的好像很早。
想到什么,秋醒心里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她一边低头想着一边慢慢上了楼。
卧室里并没有人,灯也没有开。
秋醒走进来后也没有开灯,而是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阳台边的时候,果然发现了他。
余顾非正坐在露台上的桌子前,他的身上穿了一件衫衫,一只手打着电话,另一只手在面前的笔记本上轻轻敲击着。
露台上的灯已经全部打开,四周十分明亮,夭吾贰貳七五儿爸一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那样清晰地照出他的身姿轮廓,电话那边似乎在跟他讲着什么事,只见他一直紧皱着眉头,眉间一股凛然之色,修长的手指也渐渐停顿住。
哪怕隔着电话都能让人瞬间感觉到那阵突然袭来的压迫感。
秋醒静静地停在门边,看着外面的人。
时光里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变化着,而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一无所知,只能每次反反复复地从回忆里搜刮出那些蛛丝马迹。
哪怕他们现在已经成为最最亲密的人,依旧没有什么改变。
大概昨天一直都是黑暗的,秋醒此刻看着他依旧有那种隔着很遥远距离的错觉。
前面林中的风一阵阵地吹过来,带着雨后湿润的清新,把秋醒额前的发丝吹得脸颊不停地轻扫着,秋醒低着头把碎发捋到耳后,再一抬视线便看到余顾非已经偏过头,正朝她看过来。
“”
两个人的目光静静对上,这次谁也没有先移开。
秋醒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慢慢走到他对面。
她的眼睛真的特别漂亮,尤其是在这种黑夜里,专注又认真地盯着你,里面那细碎的光几乎要溢出来。
她开口问道:“余顾非,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听说,你以前喜欢过一个女生,她是谁?”
炙秋
秋醒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她想知道他的答案。
秋醒的想法也很简单:反正她问了出来, 他无非就是说或者不说,不论答案是什么,至少她不用再在心里胡思乱想。
万一他喜欢的人, 就是她呢?
虽然好像不太可能, 但她也不会多失望, 最多有一点点惋惜, 他曾经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秋醒目光注视着余顾非,耐心地等着他回答。
结果万万没想到, 先出声的不是余顾非,而是他面前那个笔记本里正跟他在视频的人。
“非哥, 你说啊,那女孩是谁?我都等得急死了。”
秋醒:“……”
秋醒倏地转过身,快步走进卧室,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卧室里, 一直到彻底藏在黑暗中,秋醒才感觉到自己脸上正腾腾地往上窜着热意。
她是特意看着他挂完电话才开始问的!!
结果没想到他正跟别人视频,而视频里的人大概刚刚也是因为他在打电话时所以才一直保持安静。
就是这么的巧!
秋醒觉得自己的脸现在一定是像火烧云,又火红又纷彩。
隔了大概十几分钟, 余顾非应该是忙完工作了, 关上笔记本进来。
一进卧室,余顾非并没有看到秋醒。
他慢慢地往里走,里面是宽敞明亮的梳妆间, 秋醒正坐在梳妆台前,她低着头, 眼神十分专注地做着什么, 侧脸在璀璨的吊灯照耀下,显得光洁而美好。
秋醒正把照片一个角上沾的污点用干布轻轻擦拭干净, 她心里满意,眼里也露出笑意,结果头一侧,眼里灵活的笑意就渐渐停顿住,慢慢化为沉默的安安静静。
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她的心灵里应该就是窗明几净,干净得一目了然。
余顾非不急不缓地走进来。
秋醒很快便感觉到他站在了自己正身后。
沉默无声的高大身影,带着沁人心脾的清爽气息。
秋醒不确定他是不是用了什么男士香水,她一直觉得他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让人入迷,却无法具体形容出到底是什么香气。
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在车里救她那次,也是这种贴近了才能闻到的干净又清冽的气息,哪怕在那混乱翻倒的车厢里,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他满身是汗,身上还有浓烈的血腥味,但是她就是能从各种气味中,闻出属于他身上那道独特的气息。
“在做什么?”
余顾非低垂着视线看向她手指掩盖的地方。
秋醒回过神,拿开手,与此同时后面的身体也正贴近她的后背,而后伸出一只手拿走她面前的照片。
余顾非拿起照片静静地看了大概十几秒,沉默无声、神色莫测。
秋醒:“这是承书拿给我的,我看照片上有一点印子,就给它擦了擦。”
她没敢说,还有很多照片都被烧毁了。
她直觉这可能就是他一直不能被碰触的禁区。
余顾非的表情却并看不出来什么,他淡淡地开口:“你今天去埠南公馆了?”
埠南公馆就是秋醒那次去的盛承书的家。
秋醒点头:“嗯,承书的妈妈让我过去的,但是去了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干晾着她,秋醒想:如果这就是下马威,未免也太轻了些。
“嗯,照片我先拿走了。”
“好。”
余顾非的表情一直表现很平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地对她说道:“我出去一趟,晚上你不用等我。”
秋醒也丝毫没怀疑什么,只以为他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
昨天没怎么睡好,秋醒在余顾非离开后洗漱了一下就准备睡觉。
大概不过半个多小时,还没等秋醒睡熟,旁边的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现在暑假没什么事,秋醒的手机很少会在大晚上有电话。
秋醒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连忙拿过手机接起电话,结果电话里面竟然是盛承书的声音。
盛承书像是躲在哪里,声音压很低,里面全是害怕:“秋老师,你快来,我哥哥他好像要杀人了。”
“呜呜呜我害怕。”
他后悔了,他不该为了想看精神病什么样就故意把照片给秋老师。
秋醒猛地从床上起来,一边快速套上衣服,一边问:“承书,不要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盛承书的声音里终于露出了小孩子该有的脆弱害怕:“他、他一来就把爸爸妈妈的卧室砸了,呜呜呜呜还有把我们家客厅也砸了,精神病原来是这样呜呜呜”
好吓人!
“”
秋醒开着车,一路飞快地去目的地。
她从没有觉得眼前的路会变得这样的长,时间也过得这样让人焦急万分。
她担心盛承书,当然也更担心他,生怕他会出什么事。
终于赶到地方的时候,正好后面的林助理也开着车子载着盛国章回来,看来他也是听到了消息。
秋醒顾不上打招呼,急匆匆地先走进别墅大门。
盛国章看到秋醒出现在这里,也没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紧跟在她后面进去。
秋醒一进去看到别墅内的情况就知道盛承书并没有说谎。
整个诺大的客厅里面一片狼藉,花瓶碎得满地都是,盛承书的妈妈正扶着楼梯扶手,表情气愤又带着惧怕地看着坐在沙发里的人。
余顾非靠坐在沙发里,那张俊逸到无可挑剔的脸上此时已经恢复到平静。
秋醒看到余顾非的脚边扔着一根棒球,除了客厅里一团乱,二楼边上拐角处的盆栽也都倒了。
盛承书正躲在角落里往楼下偷瞧着。
至少人都是安全的
秋醒这么想着,走到余顾非的旁边,小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目露担忧。
后面盛国章也已经走了进来。
朱玉莲一看到盛国章,立刻眼睛一红,忙不迭地冲过来,躲在他身后:“老公,吓死我了。”
朱玉莲当然怕。
当年余顾非被送进那个学校,她可是努力吹了不少枕头风的,她今天都以为他是知道来找她报仇的了。
朱玉莲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肚子。
当年她使了不知多少办法,花了多少功夫才终于怀上的孩子,就那么轻轻一吓一摔,就掉了。
朱玉莲想想都恨得心脏抽疼,这就是她为什么那么恨那个女人,都死了不知道多久了,他的儿子还那么护她,她不过是不小心摔碎了她几个破烂东西,他就朝她露出那种狠厉冰冷的表情。
她也恨,恨自己就那么容易被吓到没了孩子。
不管心里再怎么想,朱玉莲现在的脸上可不敢露出一点怨恨的情绪。
现在眼前这个疯子可不是几年前那个年轻继子了。
而盛国章,现在也老了。
盛国章环顾一眼四周,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地指着余顾非:“你到底是干什么?非得搅得家里天翻地覆吗?”
余顾非冷冷回:“那就管好你自己的女人,教会她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余顾非这丝毫不含尊重的话,立刻让盛国章气得额头直抽:“她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这么说话的!谁教你的?”
长辈?
“她也配?”
这话一句,盛国章再也忍不住。
“逆子——”
他随手拿起旁边的半个花瓶就朝他砸过去。
真的是毫不心软地直直地朝他的脑袋砸过去。
“余顾非!”
秋醒来不及思考,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就要挡在他身前。
余顾非反应更快,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然后额头一偏,瓷片锋利的尖角正好从他额角划过去。
一道血柱立刻就流了下来。
要是没躲开,估计整张脸都能破相。
“大少爷!”
林助理惊叫出声,那一直噤若寒蝉地躲起来的佣人们,也开始慌乱地去拿医药箱。
盛国章盛怒之后,也开始后悔,脸上却还是黑沉沉的威严霸道。
余顾非伸开挡开要来给他擦血的佣人,冷冷地说道:“那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这一定得多谢您这么年的精心栽培了。”
明显反讽的语气顿时让盛国章的心火又要起来,血压也蹭蹭上升,整个人都要摇摇欲坠。
“老公!”
“盛总。”
林助理赶紧跟朱玉莲一起把盛国章扶到余顾非对面的沙发上,而后就是慌忙拿药端水。
又是一阵兵慌马乱。
余顾非已经神情漠然地准备走,丝毫不管不在意盛国章的情况。
刚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回身拉住脸色惊得发白的秋醒。
秋醒在被他拉走时,连忙一把拿过旁边佣人手里的东西,而后脚步凌乱地被他带出去。
她知道这对父子的关系会很差,但是真的没想到会差到这种地步。
一上车,秋醒就手指颤抖地一边拿纱布擦着余顾非脸上的血,一边对前面的司机说道:“去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余顾非蹙眉:“不用,回去吧。”
这么一点小伤而已。
秋醒那双秀丽的眉此刻紧紧聚着,抿着唇拿着纱布小心翼翼地擦着他的伤口。
他的额角破了一个口子,不大,但是很深,现在血还一直往外冒。
秋醒用碘伏把旁边的血迹擦完,赶紧又拿过一块新的纱布,盖在上面,又不太敢用力。
余顾非垂着眸,看秋醒头发有点乱,汗水已经沾湿了她两边的发丝,看起来比他这个被砸的人还要狼狈可怜。
“没事,流了一点血而已。”
余顾非尽量放低声音说完,直接用力摁上纱布。
秋醒顿时脸色一白,看得好像比他还疼。
“是是因为那张照片的事吗?”
余顾非听出了秋醒语气里的内疚与自责。
“与你无关。”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歧义,他又道:“跟你没有关系。”
秋醒内心不信。
怎么可能跟她无关呢,要不是她拿了照片,又让他看到
她不是后悔拿了照片给他,而是后悔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他的任何异常。
“是不是很疼?”
秋醒看着纱布再次浸出红色的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余顾非的视线微偏,因为秋醒正凑近了盯着他的伤口看,几乎让人能够清晰地数出她的每一根睫毛,同样看清她眼里的每一分情绪,大概是因为惊吓失了血色,她的脸色此刻看起来很白很白,嘴唇却依旧十分柔软饱满。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莫名就有些异样。
窗外飞速后退的路灯,在车窗玻璃上留下流光的影子,一抹又一抹,接连不断。
余顾非突然间就移开了视线。
炙秋
最后秋醒还是硬带着余顾非去了医院。
秋醒在余顾非面前一向是安静又柔软, 但是真正固执起来也是十分固执。
而余顾非今晚也不知为什么,竟然也意外的配合。
到了附近最近的医院,他们直接去的急诊。
“你好好坐着不要动, 我先去一楼拿药。”
秋醒不想让余顾非跟着跑来跑去, 一边拿着单子一边细细叮嘱。
最后挂号、缴费、拿药, 这些全是秋醒自己在弄, 余顾非四肢健全,却被搞得像什么重伤患者, 老实实地被按在座位上。
就在余顾非坐的位置前面不远处,一个鼻青脸肿, 手臂都断了的年轻男人却仿佛无痛无觉一样,自己拎着药袋,手里拿着卫生纸一边走一边低头擦着血。
晚上医院的人不多,但也有来来回回的几个病患还有护士, 他们经过时基本都把目光投向他们两个人,一个受伤严重看着都让人害怕却跟没事人一样,一个端端正正地坐着,但是长得比明星还自带光芒。
大概是余顾非这边的目光更多些, 那个受伤严重的断手男也凑着热闹随着大家的视线瞟过来一眼, 哦,男的啊。
然后他视线才刚要收回去,又猛地停住。
余顾非也正巧抬头, 两人目光直接对上
二楼与三楼中间的楼梯转角。
余顾非静静地站着窗户前。
秦云烈则靠在另一边的角落里,他那只断手还软软的垂着, 却丝毫不见他一点上心。
两个曾经还打过一架的人, 此刻倒意外的和谐。
“你是伤哪里了?”秦云烈打量完余顾非,问出心里的好奇。
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余顾非, 但是没看出他哪里有外伤,所以心里猜测他可能是有什么严重的内伤。
又看他西装笔挺的,觉得这人是真牛,都内伤严重到来医院了,还能先收拾干净自己。
果然是那种世家公子,就是不一样。
秦云烈正在心里暗暗佩服着,就见余顾非抬头指了指自己额角上那一点,不细看他都没发现的伤。
“在这。”
秦云烈:“???”
他笑起来:“嘿,别说,你出来后比以前有意思多了啊,都开始会开玩笑了。”
秦云烈坚定认为余顾非是在逗他,他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点再晚些都愈合的伤来医院?
从他们那个学校出来的人心理都不太正常,不是在医院就是在牢里,而像他这种不报复家人,不报复社会的就只能每天把精力全部发泄完,身体上有足够的痛感心理上才会舒服很多。
秦云烈现在就是打比赛,因为出了名的不怕死,算是小有名气的了,想来找他挑战的越来越多,受伤也就算家常便饭了。
他觉得自己这种已经算很正常了,比那些疯了残了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却没想到眼前的人状态看起来会更好。
受那么严重的内伤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但他也承认,余顾非一直就很强,以前被关进那个武装封闭的学校里,正常人都会受点刺激,反抗或者崩溃自残的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就是在这种周围几乎都是疯子神经病的情况下,他不仅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该学习学习,该睡觉睡觉,而且能在智力与武力值方面成为那个最强、到最后再也没人敢再挑战的格格不入的存在。
确实牛逼!
“真的,你伤哪里了?在等片子吗?”
有时候受伤就是这样,有的人表面看着一点事没有,但是内脏上的伤可能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下一秒就直接死翘翘,反而像他这种,看着吓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秦云烈倒不是大发善心,他就是好奇,闲的没事找点乐子。
看余顾非没说话,正想再问,余顾非却突然开口:“下次再聊。”
嗯?
秦云烈不解。
外面秋醒正在找余顾非,刚好快到楼梯口。
仿佛预判到了秋醒下一秒就会朝他看过来,余顾非已经直接往上走,正好挡住身后的人,同时迎接到秋醒的目光。
秋醒终于找到了他,好奇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又赶紧说道:“医生开了破伤风的单子,我们要先去做个皮试,然后打破伤风。”
“还有这个药,医生说这个要一天涂三次。”
“这两天洗澡要注意,不能碰水,要不然额头会留下疤”
隐在暗处的秦云烈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前面渐渐走远的两个人。
还真是那一点破伤口?
还打破伤风?
要笑死谁!
还有那女人是谁?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一看就是那种男女之间的亲密关系。
可是他们这种人几乎是不能正常结婚生子的
打好破伤风,又拿着医生开好的药,秋醒跟余顾非就开始回去。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个手臂打着石膏的年轻男人。
秋醒觉得那个人视线好像有意无意地在看她这边,刚想回头看去,余顾非突然牵着她的手大步往前。
秋醒瞬间就忘了自己想干什么了……
坐在车上回去的时候,秋醒发现余顾非好像有些出神。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车窗外,侧脸在隐隐约约的黑暗里纹丝不动。
秋醒忍不住反复看了他好几次。
虽然重逢后,他一直就显得比较沉默,但显然今天的他很不太一样。
他好像有心事,也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从前那种年轻意气与桀骜,伴着若有若无的清冷感,现在好像全部都变成了一种从里到外的冰冷漠然。
是因为今晚的事情吗?
秋醒想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这个危险的话题:“我听说,你跟承书的妈妈……”
她停顿一下,委婉道:“你跟她是有什么矛盾吗?”
余顾非看向她,直截了当地问:“你听到了什么?”
秋醒没想到他这么聪明敏锐。
“我听到的是,你故意害她失去过一个孩子。”
“不过我不信。”
余顾非微微挑眉,反问:“为什么不信?”
秋醒从事实说起:“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会主动去为难一个女人的人。”
“还有,最重要的是你母亲好像去世了很多年了。”
余顾非应该是听出了什么,觉得有意思:“继续。”
“所以盛承书的妈妈应该也不是小三上位,那她就只是你父亲娶的新妻子,你名义上的的继母,那时候你都已经成年了,我觉得你也不会把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当成威胁。”
其实从今晚他的态度看出来,他根本就没有把她这个继母放在眼里过。
他的目光始终是紧紧盯在盛国章的脸上。
所以,他仇恨的真正对象绝对是——盛国章。
想到这对父子俩那样恶劣的关系,秋醒在心里思索了一圈,问道:“你是因为你爸爸娶了她,所以开始恨他的吗?”
比如忘了那么端庄美丽的母亲,却转身娶了一个哪哪都比不上自己母亲的女人,而且还因为她从亲爹变成了后爹。
余顾非微微勾唇,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嗯,猜得很好,下次别猜了。”
秋醒:“”
他虽然有种开玩笑的感觉,但是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反而里面凛冽的冷意更加明显了,一下子就有了那种让秋醒怎么都捉摸不透的距离感。
秋醒知道这个话题到此就应该结束了,便压下心里的疑惑,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车子慢慢到了开上蜿蜒的山道,驶入一栋别墅大门。
进了别墅内,余顾非一边上楼,一边解着衣领。
秋醒跟在后面忍不住:“你先别洗澡,一会我帮你,你别把伤口弄湿了。”
他现在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用胶带粘着,肯定不能沾水。
她帮他?
余顾非脚步明显一顿,可能是误会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秋醒在楼下找阿姨拿医药箱。
等她再上来的时候,余顾非已经不在卧室,洗浴间的门紧闭。
秋醒快步走到浴室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你拿个毛巾挡一下伤口吧,简单冲一冲澡就行,医生就这几天伤口都不能沾到水。”
要不然愈合不好很可能留疤的。
里面的余顾非正脱着衣服,衬衫的扣子已经解开了几粒,正到腹部。
那上面隐隐约约露出来的肌肉紧实分明,却横贯一条从腹部到腰侧的疤痕。
这曾经都是他的“战绩”,而那些过往就像这条伤疤一下,狰狞恐丑陋。
余顾非没回答秋醒的问话,大概一分钟里面便传来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等余顾非再出来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秋醒走过来,第一时间就是看看他的伤口。
果然,纱布已经有些湿了。
秋醒竟表情就像早已猜到了般,翘翘眉梢,声音也透着一丝不满:“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他坐在床边,然后替他轻轻撕开胶带。
她不敢细看那个伤口,看到纱布中间除了血迹还有医生上的药并没有湿掉,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从药箱里拿出新的纱布,秋醒小心翼翼地给他再新贴好,然后贴上胶布。
一切结束,秋醒刚准备转身收拾东西的时候,自己的腰突然被他从搂住。
“……”
他的动作是那种看起来像是突然兴起的、非常闲懒地搭在了自己身上。
可那紧实有力的触感,还有那仿佛要把她围得密不透风的宽阔胸膛。
无一不彰显存在感。
秋醒微微抬起视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他很近很近,近到自己的唇几乎快抵上他的。
心里突然一阵冲动。
炙秋
余顾非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的双目清冷狭长, 睫毛漆黑浓密,在旁边昏黄的床头灯的照耀下,那样让人心动不已。
正当秋醒心中的冲动变得越来越强烈时, 余顾非突然开口:“今天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
秋醒一愣。
大概是没料到他会在这时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秋醒似乎还没想到该怎么说, 余顾非已经继续道:“同情我?或者可怜我?”
秋醒立刻忍不住蹙起眉头, 似乎满目满心的不解:“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心疼你?”
心疼?
余顾非微微动了动眼神。
挺陌生有趣的词。
不知是不是余顾非的表情并不像相信的样子, 秋醒身体里的冲动好像瞬间就安歇了下来。
“刚从医院回来,我先去洗漱一下。”
秋醒微微直起身, 余顾非的手也从她身上放下来。
最后余顾非沉默地看着秋醒转身离开的背影,眼神仿佛沉浸在哪, 若有所思。
等秋醒再从洗浴间出来的时候,余顾非已经靠在床上闭上了眼。
他睡着了?
秋醒稍微想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他昨天几乎一晚上没怎么睡,今天又是一个白天, 算起来都两天一夜了。
铁打的人也该困倦了。
秋醒动作轻轻地关上洗浴间的门,再轻轻地走到床边,弯腰把床边的那盏台灯调成最低的睡眠亮度,然后小心翼翼地蹲在床边看着他。
好像只有这时候她才敢明目张胆地仔细去瞧他。
他睡得很平静, 面部轮廓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特别的立体深邃, 眉眼精致,只不过哪怕睡着了,眉头依旧微微蹙着。
秋醒的手指微动, 真的特别想伸上去帮他慢慢抚平,却又怕会吵醒了他。
她已经隐隐感觉到, 他的睡眠情况似乎不太好。
最后秋醒安静地上了另一边床, 就睡在他后面一小段的距离。
突然像是回到了曾经望着衣柜里衣服的那一段时间,以前是离着他的衣服, 现在是离着他的人。
秋醒在黑暗里轻轻地弯起了唇。
真好。
在后面的呼吸声渐渐平静时,余顾非终于睁开了眼。
早在她出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这是他的身体拥有的、已经深入血肉骨髓里的警觉,不论对方是谁,到底会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余顾非动作十分轻地转过身,微侧着身体看着旁边的人。
很温柔的眉眼,跟她的性格也像,很多时候都是十分沉静的,那双眼却仿佛会说话,喋喋不已。
她真的有一双非常美丽生动的眼睛,弥补了她安静的性格。
也好像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人真的能在时间里一直保持不变?
余顾非就这么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她好半天,而后移开视线。
这一次,他好像慢慢地真的进入了沉睡之中——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秋醒才刚下楼,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秋醒第一反应就是庆幸,还好她今天起得早,没吵到还在熟睡的人。
电话是赵老师打来的,秋醒接通。
“喂,秋老师,明天去集训的时候,我能做你的顺风车吗,唉,我那辆车早上开的时候被后面的车追尾了,今天要送去维修。”
秋醒这才猛然想起来月底要去研修,而且要进行十天的封闭集训。
她完全忘了这事!
秋醒扶了下额头,赶紧先答应赵老师:“好的,赵老师,那我们明天见。”
秋醒刚挂了电话,一转身就看到余顾非从楼上慢慢下来。
一身笔挺的西装,衬衫扣子扣紧,身姿修长挺拨,精致的眉眼间透着股苏醒后的慵懒酣畅气息。
不知是不是错觉,秋醒觉得他的整个人好像从内到外都松驰了很多,不再像之前总是时有时无地笼罩着凛冽的低气压。
不知不觉,秋醒的心情也莫名跟着好了起来,朝下来的人道:“你起来啦,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一下。”
“明天要去宁市大学进行十天的集训,一早上就要走,我今晚可能要回去一趟,拿一下东西。”
秋醒的话刚说完,就觉得面前的人身上愉悦的气息好像慢慢变淡了很多。
嗯也可能是她看错了?
回到自己的房子,秋醒收拾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把所有暂时用不着的东西都放了起来。
晚上快五点的时候,外面的门被敲响。
秋醒开了门,程月橙立刻满头大汗地拎着一个大西瓜进来。
“姐姐,这个西瓜特别甜,我特意从经理那用内部价买了一个,一直到下班前我都放那冰镇着的呢,肯定好吃。”
程月橙一进门就高兴地说着。
虽然秋醒反复说过很多次让她不要乱花钱给她买东西,但是程月橙还是时不时的有什么东西就会带过来。
秋醒知道,这是她的心意,便道:“那太好了,我刚忙了几个小时,正好吃了解渴。”
“那等着,我现在就去切。”
程月橙高兴地提着西瓜去了厨房,一会儿端了一盘一看就特别甜的红壤西瓜出来。
秋醒尝了下,立刻赞道:“嗯,确实比在外面买的甜很多。”
程月橙顿时更开心了:“姐姐,你说有事要来跟说我,是什么事呀?”
秋醒拿过一旁边的钥匙递给她:“这个房子暂时没人住,我想这个房子以后就让你住,这样以后你寒暑假做兼职也方便些。”
程月橙没想到是这事,连忙拒绝:“姐姐,我不要,你要是以后不住了可以把它租出去吧,这样还能有一笔收入。”
秋醒道:“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是第一,租给陌生人我不太放心,也怕别人不爱惜这个房子,你知道的,这个房子对我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另一个就是”
“万一以后我以后不开心了,也可以立刻回来,如果租给别人了,我大概只能住酒店了。”
程月橙一听,忍不住点头,确实有道理。
然后反应过来又赶紧拼命摇头:“呸呸呸,姐姐你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秋醒失笑。
程月橙看秋醒脸上的笑容确实十分轻松,不像遇到什么事的样子,才放下心,顿时有些八卦好奇道:“姐姐,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感觉很好很好?”
秋醒想了想:“你知道踩在棉花上的感觉吗?”
程月橙立刻明白:“嗯软棉棉的没有真实感?”
程月橙不愧聪明又敏感细腻。
秋醒轻轻地笑了一下,又补充:“除了有一种软软的不真实的感觉,另一个就是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哪一脚突然就踩空下去的惶恐感。”
程月橙:“姐姐,你是没有安全感吗?”
秋醒点头承认。
程月橙顿时认真道:“可是,姐姐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也非常优秀,非常好,你配得上任何优秀的男人。”
她突然道:“姐姐,你还记得四年前,你刚找到我的时候吗?”
秋醒愣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回想起来。
秋醒十五岁的时候在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才被秋运安接到埠市,开始在埠市上学。
大概也是父女之间实在生疏,在秋醒不愿意跟他回家后,秋运安就拿出了一张卡。
“这里的钱算是你妈留给你的,既然你这么有主见,那你自己做决定吧。”
秋醒的妈妈是在交通事故中因为保护学生追纹连载纹在扣抠裙八六艺奇奇三三零四而意外去世的老师,当时除了保险、赔偿金,还有一笔学校以及学生们自发组织的捐款,这笔钱加起来有将近一百万,秋运安这么多年又理了财,到现在已经快到两百多万了。
那时候秋醒虽然年纪小,听后却十分平静镇定地收下了钱,然后拿出其中一大部分的钱买了现在这套小房子,剩下的钱就一直没动。
直到几年后,有一次在一个饭店里看到了到处找工作却因为未成年一直被拒绝的程月橙。
秋醒听到别人的谈论,知道了她的情况,那一刻,她好像突然就知道卡里剩下的那笔钱能用在哪里了。
程月橙知道秋醒想了起来,继续认真道:“姐姐,你知道吗?其实你不是第一个要资助我的人,我当时的初中老师也提出要资助我,而且说不求我回报,只希望我好好学习,将来回报社会。”
“我知道老师是好心,也是真心诚意想帮助我,但是我当时却觉得整个身体上都像被压了一层什么东西,特别累,特别沉重。”
“只有你不同,你当时看似很冷漠地说你不会免费资助我,而是要让我毕业后有能力了必须还钱,还要加点利息。”
“你知道吗?我当时就觉得身上的小山一下子就被移开了,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好像整个人突然就有了脊骨,也有了尊严。”
“那时候但凡别人知道我爸妈是残疾人的时候,看我的眼神要么是同情要么是可怜,甚至还有瞧不起。”
“可是我永远记得你当时的表情。”
当程月橙羞得满面通红地说出自己父母的情况后,没迎来秋醒任何同情或可怜的目光,反而见她愣了一会后,突然说道:“真好,你还有爸爸妈妈。”
是用那种非常平静的、平静到令人有些不忍的表情,而眼睛里面又全是那种认认真真羡慕着的眼神。
程月橙当时被那个眼神看着,真的仿佛当场被人猛地当头一棒。
是啊,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父母身体残疾就觉得自卑又羞耻呢?他们那么爱她,她也那么爱他们,她内心真的从来没有后悔过成为他们的女儿。
所以,有什么可羞耻的呢?
她拥有的,可能是别人想要也永远得不到的。
“姐姐,你这么好,这么温柔又强大,我真的觉得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而我也相信,能让你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他肯定也非常好,所以我觉得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姐姐,加油拿下他!!”
秋醒听着,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句话。
拿下他
怎么拿下?
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进别墅里的时候,阿姨正端着红酒下来。
“太太,回来啦,先生还在忙。”
秋醒看着阿姨端盘里的酒,突然有了什么想法。
“阿姨,酒留下吧,我一会下来喝点。”
“好的,太太,要给您换成果酒吗?比较温和爽口,味道也更清香。”
味道清香?
“嗯也可以。”
秋醒说完便匆匆上了楼,没去主卧,而是去隔壁的房间洗了澡,换上睡衣,然后才下楼。
做这些的时候,她全程都是动作轻轻的。
来到客厅的餐桌边,秋醒倒了大概半杯的果酒,然后坐下来慢悠悠地抿起来。
就这样耐心地喝了小半个钟头,确保自己身上沾了足够的酒气够后,秋醒才终于放下酒杯上了楼。
卧室里,余顾非正躺在床上,身前放着一个笔记本,听到门口的声音,冷白修长的手指猛地停顿住,在门把被旋转开的那一刻,又如常地动起来。
秋醒今天穿着香槟色的吊带开叉睡裙,既不暴露,又有一丝性感,算是在秋醒能接受的范围内。
看着秋醒直直朝他走过来,余顾非总算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秋醒觉得余顾非在看到她的样子后似乎轻轻挑了下眉。
“工作完了吗?”
秋醒走到床边,微微靠在他旁边,她并没有看向他的眼睛,而是看向他的笔记本,却什么内容也没看进去。
余顾非停顿一瞬,关上笔记本,声音清润地开口:“算完了。”
什么叫“算”?
秋醒却没有浪费时间在这上面多想,眉尾微微低着,似乎思索了下什么,突然朝余顾非又凑近了一点,然后找好姿势角度,缓慢地抬起眼。
正好对上那双平静注视着她的眼睛。
秋醒下意识就要一慌,生生忍住。
“要休息了吗?”
她吐气如兰,果酒的香甜气息也清晰可闻。
“你喝酒了?”余顾非十分配合地问。
秋醒正想点头,又轻轻摇头:“没、没有,我没喝醉。”
这话一说完,秋醒觉得余顾非的嘴角好像笑了一下,很快,快得她都还没来得及认真看清。
“那就休息吧。”
余顾非声音干净清冷地说着,拿开笔记本,仿佛就要关灯躺下。
秋醒一急,赶紧拦住他,整个人慌到直接压在了他身上。
她与他的距离一下子恰到好处。
“余顾非,我”
“我喝醉了。”
说话时,秋醒像是上了酒劲,整张脸都是红红的,眉眼温柔似水,眼里也是星光粼粼。
余顾非点头:“嗯,我知道。”
他知道。
那就好,酒醉的人做什么都能被理解了。
下一秒,秋醒突然闭上眼,直接朝面前的那张唇吻去。
还好余顾非及时地微微偏了个角度,没有鼻尖对鼻尖撞上。
唇与唇相触,是一种十分不可思议的柔软。
他有那样凌厉冷漠的眼神、那样坚实强悍的身体,可他的唇竟可以这样柔软。
秋醒觉得这一瞬,她大概是真的醉了。
余顾非就这么静静地让秋醒亲了大概两三分钟,其实都不能称为吻,只是唇与唇静静地贴合在一起。
看她来势汹汹,原来只不过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余顾非这么想着,终于好心地开始教教她。
秋醒还沉迷着,便感觉余顾非突然间反客为主。
他的腰部微微用力,已经离开了床,手掌也紧摁在她的脑后,唇与唇之间正在辗转反复,两具身体之间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升高,那样的热烈滚烫。
秋醒心神震颤,只感觉呼吸仿佛都快要被挤出来。
到最后,她已经完全软软地瘫趴在余顾非的身上。
他身上的睡袍已经被碰得皱而散乱,身体却几乎一直稳稳不动,只有胸口同她一样,颤动不已。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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