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秋
秋醒还晕晕乎乎中, 卧室内唯一的一盏灯突然被关掉。
整个卧室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中。
下一瞬,身体陡然位置翻转,由上到下, 被压进了柔软弹性的床被里。
“”
秋醒的心脏顿时又开始没有节奏地不停乱跳, 额前的碎发因刚刚的动作胡乱地散落在她的眉眼间, 让她的皮肤同她的心脏一样, 变得又痒又刺麻。
她刚想抬起手拂开它们,突然间, 她的手再次被猛地摁在了一边。
“”
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秋醒不是神经大条的人,相反, 她的心思细腻又敏锐。
连续两晚,哪怕第一次她太过慌乱羞怯,也隐隐记着其中细节。
为什么他好像是在故意不让她碰到他?一模一样的动作,同样的防备警惕。
他在隐藏什么?
秋醒能感受到他每一次或平稳或急促的呼吸, 也能感觉到他这具身体年轻又蓬勃的力量,从他身上传来的冲动与热烈更是差点灼烧了她。
可是她这次像上次一样,依旧觉得心里有一处是空空的。
当然这次也有一点不同,这一次, 他终于主动吻住了她。
非常温柔, 甚至仿佛带着安慰与安抚,让秋醒疑惑不解的同时又忍不住深深沉溺其中
第二天大概八点半,秋醒慢慢醒了过来。
刚醒来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屋内窗帘半开着,有一半透亮的光照进来, 旁边不远处还有很轻微的敲击声。
秋醒顺着动静看过去。
余顾非正坐在半拉开的光亮处, 身上已经穿戴整齐,依旧是熨烫笔挺的定制西装, 脊背笔直又端正地坐在沙发里,他的腿上正放着一台笔记本,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击着,另一手微抵着下巴,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此刻他整个人都逆着光,看起来眉目深邃,俊美得令人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秋醒完全没料到醒来时他还会在,整个身体都忍不往里缩了缩。
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好像还是在黑暗里更放松些。
大概是她这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那边的人发觉。
余顾非轻轻抬起视线朝这里看过来。
秋醒顿时一下子停住,正想着假装还没醒时,就听到那边“啪嗒”一声响,然后卧室内顿时一片灯光明亮。
秋醒:“”
想装睡就第一时间被发觉,她的脸上与露出来的那一段脖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在白色的被子映照下,仿佛是雪里的一抹红,娇艳欲滴。
正尴尬到耳尖滚烫,不知如何是好时,就听见余顾非突然开口:“今天几点走?”
嗯?
秋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余顾非扫了一眼手上的腕表,问:“不是要去集训?大概要几点到。”
秋醒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老天!差点又要忘了。
秋醒这一刻竟然有一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理解感了,她的手放在被子上,刚要直接掀开出来,又猛地停住。
她、她这样怎么出来?
余顾非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在秋醒的屏息静气中,总算配合地起身离开卧室。
秋醒顿时松了一口气,不再犹豫,慌慌忙忙地穿好衣服,下了楼。
楼下余顾非已经拿好钥匙等着她。
“地址在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就行。”
秋醒看他好像这两天也挺忙的,而且要是赵老师突然看到他,又知道他们两人已经结婚了,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揶揄打趣的话来。
余顾非眉目静然,目光无波无痕地看着她,沉默无声的同时,好像莫名在散发出低气压。
只见他停顿数秒后,又继续开口道:“你的轮胎好像漏气了,现在去修应该也来不及了。”
秋醒傻眼:“啊?轮胎怎么会漏气。”
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余顾非一脸漠然平静:“嗯,可能是扎到哪里了吧?”
“好吧”
秋醒低头又看一下时间,确实快来不及了,便说道:“你有时间吗?去的地方可能有点远,我怕你工作会有点忙。”
余顾非微微动了动精致的眉,淡声开口:“没关系,正好顺路。”
顺路?
秋醒心里不解,他连她去哪里都不知道,更何况她还是去的外市,他顺的哪门子路?
不过秋醒看时间实在来不及了,也不再多想,赶紧道:“那先把我送到汇林路那里,我们去接一下赵老师,然后要去宁市。”
“嗯,好。”
车子在路上匀速开着,秋醒坐在副驾驶上回着消息。
赵老师正好问她大概多久到,说她可能还要有十多分钟才能好。
秋醒看了一下导航,上面显示的时间正好差不多,顿时放下心,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人一放松,心思就有些活络起来。
秋醒悄悄地转过一点头,看向旁边的人。
余顾非正专心地跟着导航开车。
不知是不是他们熟悉了很多,让她更多资源在七饿群一屋贰耳七五贰叭一有了特别的滤镜,这两天她觉得他身上好像少了很多之前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沉感,反而多了一种内敛的松弛优雅,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秋醒不动声色地看了又看,最后转过回头,对着自己的这边车窗,慢慢抿唇无声地露出笑意。
看到他一点点地在变化,她真的很开心——
到了赵老师家的小区地址,秋醒一偏头就看到赵老师正从小区里面走出来,时间真是卡得刚刚好。
她赶忙降下车窗,一边摆手,一边叫了赵老师一声。
不知是不是她的声音有点小,赵老师看都没看他们这边,直接掠过他们的车子,不停往前后瞧去。
秋醒无奈,把头伸出窗外一点,更大声地叫道:“赵老师,我在这里。”
赵老师总算找到目标,看到秋醒,又看看她坐的车子,顿时惊瞪大双眼。
“秋老师,这、这是你的车?”
秋醒就知道会这样,她只能含糊道:“赵老师,你快上车吧,快来不及了。”
等赵老师上车后,秋醒才发觉好像让赵老师一个人坐后面也不太好,刚想说句什么,就听赵老师猛的发出一阵吸气声。
“秋老师,前面这位是”一向爽朗大方的赵老师,突然间说话声都细声细气地淑女起来。
秋醒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这是我先生。”
又朝余顾非道:“这是我们隔壁班的班主任,赵老师。”
余顾非礼貌地侧身,客气又不失温和地打招呼:“您好。”
秋醒明显听到赵老师更重地吸了一口气。
她几乎能想象等到了地方,会被怎样地拷问了。
宁市距离埠市不远,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地方。
一下车,赵老师立刻搂着秋醒的手臂,不停地朝车里的余顾非摆手:“秋老师的老公再见,谢谢送我们过来,下次再见。”
赵老师笑得不知多灿烂,表情要多热情有多热情,让秋醒都有些忍不住地别过表情。
看来确实很少有人能抵挡他的颜值冲击。
余顾非倒是一直温润有礼,看得赵老师简直嘴角就没下来过。
等车子离开,赵老师立刻八卦道:“秋老师,快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难怪你这么稳重的性格也会玩闪婚,你老公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而且看他开的那车,还有他那身气度,家境也肯定不一般吧。”
秋醒只能含糊地跟她说是相亲认识的,其他一概不清楚。
惹得赵老师啧啧不已,直夸她傻人有傻福。
秋醒知道赵老师没认出余顾非,心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一天到宁市,接待人主要是带他们参观了一遍他们的学校,讲诉一下学校的历史文化,大概下午三点的时候,大家就入住统一定的酒店,各自开始准备休息。
秋醒跟赵老师正好分到同一个房间。
赵老师洗完澡出来时,就看到秋醒拿着手机发消息,顿时揶揄道:“哟,是跟你老公在聊天吗?新婚小夫妻,甜蜜的哦。”
秋醒想说不是,又怕赵老师打趣个没完,只有胡乱点点头。
看秋醒害羞不已的样子,赵老师也算是过来人,总算不再打搅。
秋醒回复完程月橙的信息,又点开那个备注“我的先生”的微信。
想了想,发过去一条消息。
“到家了?”
“嗯。”
余顾非回得很快,仿佛是一直拿着手机等着她的消息一般,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依旧让秋醒心里一下子感觉到了甜意。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剩下两天都是在听示范课,老师们都认真地做着笔记,知识的学习永无止境,每个来的老师都感觉到那种收获良多的受益匪浅。
到第四天,上午的课听完后,接待他们的老师说明天会有一个很有声望的心理学专家来给他们上课,今天下午就不用上课了。
于是下午之后的时间都空了出来,大家就商量着晚上等天气不那么热的时候一起出去游玩一圈。
几位老师都一致同意。
等到晚上终于凉快很多的时候,秋醒便跟着其他老师一起出去。
快到酒店门口的时候,秋醒手里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响。
她打开,是余顾非发过来的信息。
【休息了吗?】
秋醒一边跟着老师们往外走,一边回信息:“还没。”
今天她跟他说了下午没课的事了。
旁边的老师看到秋醒一脸笑的发信息,打趣道:“哟,秋老师在跟男朋友聊天啊?”
秋醒连忙收起手机,表情镇定,脸上慢慢涌起的红晕却掩饰不住。
也太容易害羞了。
赵老师也一脸揶揄,还好听她的没有把她结婚的事情说出来。
等老师们注意力又放到去逛街上面时,秋醒总算松一口气去看手机。
手机这时又来一条消息。
【好。】
秋醒看到这个回复,扬了扬眉,有点没懂。
在她前面一步走的赵老师突然“咦”了一声,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秋醒。
秋醒一脸莫名,顺着赵老师又回过去的视线看去,整个人瞬间静立在原地。
前面路边不远处,停着一辆车,后面车窗玻璃半开,里面的人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仅仅露出一个侧面,就能看出是怎样俊美绝伦的一个男人。
旁边的老师们也已经发现了,顿时都开始小声惊叹与议论纷纷起来。
这种情况下秋醒根本没敢迎上去,最后还是在赵老师的掩护下,找了借口,没跟他们一起逛逛,单独留了下来。
一直到赵老师他们走没影了,一直假装左顾右盼的秋醒才终于走向那辆车子。
秋醒微微弯腰站在车旁,眼里掩饰不住开心地看着车里的人:“你怎么会来这?”
她的声音很温柔,脸上的喜悦也很明显。
余顾非却不知为何,表情好像莫名已经变得有些冷沉,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晦暗不明,然后便听他声音清冷道:“顺路,正好来这里出差。”
这种情绪改变并不是十分明显,好像就是在秋醒刚刚躲躲藏藏地假装不认识他时起了变化。
只不过秋醒还沉浸在看见他的惊喜中,完全没察觉出异常,还在心里腹诽:怎么可能这么巧?
他应该也是同她一样因为不好意思吧?
这么想着,秋醒笑意更浓,目光直直地看向余顾非的眼睛,眼里的光几乎快溢了出来,眉眼弯弯地直接道:“余顾非,你是特意来见我的吗?”
是想她了吗?
她的话刚落,随着“叮咚”一声响,前面驾驶座的人同时回过头,毕恭毕敬地朝余顾非道:“余总,刚刚宏海集团的总裁回复了,问您明天十点见面方不方便?”
笑容瞬间尬在脸上的秋醒:“”
他来这里竟然真的是因为公事!
炙秋
秋醒尴尬着。
余顾非的脸色也一下子染上了霜雪, 眼神冷冷地朝前面的人看去。
那个可怜的小助理顿时感觉自己身上好像被一把冰冷锋利的刀剑来回割了一下,身体都禁不往缩了起来,恨不得能隐形。
到底是年纪太轻, 经验不足, 眼力见与反应能力都不行, 就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
秋醒倒是完全没有怪前面的助理让自己尴尬, 只是确实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你明天要忙,那今天晚上有空吗?”
既然他来了宁市, 又特意顺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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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总归也是意外的惊喜对吧?
余顾非看秋醒已经重新亮起来的双眸, 眉眼间的冷然总算不再加剧,点头:“嗯,正好订了餐厅,你现在有空的话一起去吃个晚饭。”
秋醒立刻开心答应:“好。”
余顾非选的是宁市景观湖附近的餐厅, 那里有宁市最热闹的一个长街景区,吃完饭正好可以去那边走一圈消消食。
秋醒觉得他这个吃饭的地方不像是临时决定来的,反而像是做好了攻略提前就安排好的。
可是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或许真的只是凑巧?
吃完饭, 秋醒跟着余顾非沿着湖边慢慢走。
宁市与埠市相隔不远, 繁华程度也是不相上下,她随便地边走边看看,心思根本不在四周的风景上。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秋醒目光轻瞟了下旁边,突然快走两步与余顾非齐平, 然后偏头假装看着路边光秃秃的旗杆, 手指开始有意无意地触碰。
在她的手终于被牵住时,秋醒立刻回握, 眼里、嘴角一下子盛满了笑意。
这才像约会嘛。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二楼餐厅,被特邀来到宁市加入南极生物峮幺五二二七五二爸以,每天吃肉的康崇明正在两个学校领导的陪同下吃着饭,他坐在窗边,一直看着路边某个方向,直到等那两道身影彻底走远,他才相信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第二天,转眼培训的时间就过去了一半,今天有幸能够亲耳听到国内著名的心理学教授康崇明来给他们讲课,所有老师们都早早到了教室里,等着教授的到来。
上课时间一到,康崇明走进教室的时候,视线扫了一圈,在扫到某个地方的时候眼神似乎停顿了一下,而后一切如常。
在热烈的欢迎掌声后,康崇明按部就班地先讲了一些关于心理学的基础知识和观点,以及情绪管理、心理健康等一系列问题。
康崇明教授讲得非常专业,下面的老师们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不停地记着笔记。
秋醒也一样。
康崇明讲完今天特定的内容后,沉默一会,突然开口:“讲到学生心理健康这方面,就不得不提好多年前我曾跟我的老师去过的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地方。”
“那个地方现在应该还有很多人都记得,叫弘华学府,外号‘黑窟’,这所学校打着训服社会不安分子的口号,对全国各地被送过来的那些所谓最叛逆、最暴力、最难教化的学生们进行残暴而没有人性的服从训练,是在法制社会下对学生们进行的惨无人道的精神虐杀”
康崇明讲授讲得沉重而痛恨,下面的老师们也听得都纷纷皱紧眉,秋醒也是。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秋醒觉得康崇明教授好像眼神有意无意地看了她好几次。
秋醒心里疑惑,又觉得可能只是自己多想了。
最后下课后,康崇明教授竟然真的叫住了她。
“不好意思,我能问下,你是余顾非的什么人?”
康崇明教授语气非常温和,秋醒却还是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大概是怎么都没料到他会认识余顾非。
康崇明看着秋醒惊讶的样子,说道:“介意找个地方跟我聊一聊吗?”
学校公园里的凉亭里。
康崇明首先问:“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秋醒摇头:“我是他的妻子,我们刚结婚没多久。”
康崇明仔细观察了一下秋醒的表情,突然问道:“他的睡眠情况怎么样?”
睡眠怎么样?
一个接一个的跳跃性问题,让秋醒整个人顿时更加糊涂了。
康崇明看秋醒一无所知的样子,突然轻叹一声:“看来他把自己隐藏的很好,或者说,他把你保护得很好。”
在秋醒疑惑又不解的目光中,康崇明开始慢慢讲起:“今天我在课上讲的那个学校,当年一共有三百二十个学生,也就是三百二十个受害者,现在超过一半的人一直在全国各地接受长期的心理治疗。”
“也有一些则一回去就开始报复家人、报复社会,最后的结局你也能大概猜到。”
康崇明的表情很严肃凝重,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所以从那个学校出来的受害者几乎全部无法进行正常的家庭社会生活。”
说到这里,康崇明终于正视着秋醒,说道:“余顾非就是其中的一位受害者,而且可能是最严重的那个。”
哪怕秋醒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但是当康崇明教授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瞬间胸口猛地一疼,疼得眼眶都仿佛被烫灼了一样。
康崇明目露同情,却还是继续残忍地向她说出事实真相:“结婚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一种不错的方式,独立的家庭关系可以让他们彻底脱离原生家庭,形成新的家庭环境,说不定可能重新拥有独立自主的人格,但这个过程对他们的配偶来说却是十分危险的。”
“当年那些心理问题最轻并且积极进行治疗的人,大概有几十个人都顺利结婚并组建了家庭,但是最后的结果却并不太好,或者说极差,其中一部分是因为性格多虑多疑或夫妻之间难以沟通交流导致婚姻破裂,但是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家暴,更甚至,有几个人直接在睡梦中失手杀死了自己的配偶。”
“因为他们的身体早就在那个残酷的生存条件下形成了对任何人的接近都会自动防御或攻击状态。”
“所以他们的睡眠普遍都很差,哪怕跟配偶分房睡也不会得到改善。”
秋醒忍不住想了一下。
除了第二晚,他好像先睡着了,前面的两晚确实几乎都是一整夜没睡。
她还一直以为是他精力比较旺盛,可能需求确实也有些过
教授似乎也猜出了什么,继续说道:“当时从那个学校出来的人,基本上大部分的人都进行过性|欲治疗,这个几乎是最容易接受的,性|欲确实也很容易发泄与转移容暴躁不稳的情绪。当时从那个学校出来的人进行过这项治疗后都有很不错的反馈效果。”
他看着秋醒:“但是当时也有将近二十个人从来没有接受这项治疗,生活上也极度排斥身体上的靠近与接触,其中有一个受害者现在的跟踪记录着,他现在每天都进行自残式的拳击类运动,正是通过不断地让身体产生痛觉来转移纾解身体上累积的暴躁因子。”
“另外一个,就是余顾非,因为不愿接受我们的跟踪记录,所以一直没有得到后续反馈结果。”
康崇明说到这停住。
秋醒也跟着沉默,而后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问:“那还有剩下的人呢?”
这次康崇明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最后语气十分沉痛道:“剩下的……已经全部自杀身亡了。”
秋醒的心顿时一阵紧缩。
康崇明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中,缓缓说着:“至于我为什么会对余顾非印象最深刻,是因为当时从那个学校救出来的人当中,只有他看起来是最正常的,可以说几乎就是跟正常人一样,可是我的老师却一直非常关注他,几乎每次见过他后眉心都要蹙上大半天,后来当我不解地问他时,他很肯定地告诉我说,这个看起来最正常的人不仅拥有最强悍的意志力,超出常人的忍耐力以及还是最有人性的那一个。”
“所以,他一定才是最严重的那个。”
秋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告别教授,又是怎么离开的学校。
直到坐上出租车后,秋醒才打开手机,手指颤抖地发出去信息。
【余顾非,我想见你。】
他这次竟然很快就回了。
【下课了?】
秋醒的眼睛瞬间又是一烫。
【嗯。】
她想见到他,想立刻就想见到他,一刻也等不及。
……
秋醒很快就到了余顾非入住的酒店,飞快的上了楼。
刚到楼上,便看到余顾非已经打开门,正站在门口。
两人视线对上,下一秒,便见秋醒突然朝他飞奔过来。
余顾非明显一愣,然后便感觉到秋醒猛地撞进了他的怀里,额头死死地抵在他的胸膛,两只手还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他身上刚刚那还熨帖笔挺的高定西装瞬间有了几处皱痕。
“怎么了?”他却只是不解地轻声问着。
秋醒的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视线也开始被泪水模糊。
她的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直微微发抖,那种心痛到极致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余顾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蹙起眉,同时声音更低了一度,带着某种紧绷的冷冽:“出了什么事了吗?”
秋醒摇摇头,终于嗡声嗡气地开口:“昨晚没睡好,上课不小心走神了,结果被当众提醒,觉得好丢面子。”
“我现在不想回大家一起住的酒店了,我这几天可以都住在你这里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可怜巴巴的,难得她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余顾非沉默一会,答应:“可以,进来吧。”
一进去,秋醒立刻道:“我昨晚没睡好,现在想睡一会,你可以陪我吗?要不然我一个人睡不着,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她在“想要一起睡”上面加重语气,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可怜些。
余顾非看着秋醒微红的眼眶,忽略掉胸口突然袭来的不舒服,点头:“好。”
秋醒很快便简单洗了一下脸,然后快速地上了床。
余顾非站在床边停顿一会,最终还是在秋醒期待的目光中躺在她留的一点空位置上。
他的身量修长,身材比例也好,从外表看几乎无一不精致完美。
秋醒小心翼翼地伸过手,慢慢地、紧紧地搂住余顾非的身体,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某一瞬突然而来的僵硬紧绷。
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反应了。
秋醒也不再动,只是安静地搂着他,隔着衣服默默地感受着他的体温与与心跳。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位置。
余顾非已经闭上眼,像那天晚上一样,好像真的进入了沉睡状态。
可是一直数着他的心跳与呼吸节奏的秋醒,心却立刻像被锋利的钢线交错绞割一样,痛得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好难受。
他根本没有睡着。
炙秋
又过了好一会, 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时,秋醒终于“嘤咛”一声,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
她没有起床, 而是轻轻动了一下身体, 顺着他们搂着的姿势, 慢慢上移, 然后几乎整个人半趴在他的身上,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
秋醒想到康崇明教授那天最后跟她说的一段话。
“或许我这么说有些残忍, 但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还是建议你们先分开。因为你不知道这种身边隐藏的危险会不会在哪一天突然就爆发, 我想这个后果你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我的老师当年就很严肃地叮嘱过我一句话,那些表面能看得到的狂躁不是最危险的,那些内心深藏的才是,因为你根本没办法提前预防。”
“虽然这对他或许有些不公平,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多加防备一下他,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秋醒看着眼前这样安静美好的人。
是因为他太过美好,所以连上天都嫉妒了吗?
不知是不是她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余顾非总算睁开了眼, 漆黑如墨的眼里果然一片清明清醒。
“睡好了?”他第一时间竟然是问她。
秋醒微微弯起嘴角, 压下心里的难受,点点头,努力扬起笑容:“嗯, 睡得很好,所以开心好多了, 谢谢你。”
“那就好。”
余顾非淡声说完, 似乎就准备要起身。
秋醒却突然猛地向下压住了他,她大概也有些紧张, 睫毛低低地垂颤着,声音也透着一股紧绷:“但还是有一点点不开心,你可以再帮帮我吗?”
说到最后,她总算有了勇气看看向他。
余顾非眼里有一抹意外之色,没回答,却停下动作静静地等着她。
“你可以闭上眼睛吗?”
他的视线实在太让人有压力,她什么都还没做,都觉得脸要像被火烧到了一样。
余顾非竟然真的配合地闭上眼睛。
秋醒松了一口气,而后屏着气,突然一鼓作气地直接亲了上去。
唇间相靠,很柔软,很温和,在纠缠靠近的呼吸里,秋醒开始慢慢地从他的唇上,到鼻尖,再到他的眉眼间,她细细密密地吻着他。
大概两分钟或是三分钟,秋醒终于慢腾腾地抬起头。
余顾非也同时睁开了眼,漆黑的眼里仿佛变得更深,眼里已然有了浓重欲色,这个是秋醒在漆黑的夜里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他。
原来是这种模样,充满攻击性的、又十分性感的眼神,让秋醒几乎都有些忍不住又要避开视线了。
不过她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的手指开始微颤地轻轻伸他的衣服,却没想到依旧在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猛然被抓住。
秋醒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里骤然的紧绷与压制感,强势霸道到丝毫不可再被靠近。
秋醒就这么静静地停顿一会,而后一点一点地艰难地反握住他的手,她也没有再更进一步,只是这样紧紧地握了他好一会,像是要让他熟悉再熟悉。
大概一分钟后,秋醒才笑着开口:“谢谢现在彻底好了。”
没关系,她不急,来日方长。
但是她也要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这样到下次的时候,下下次的时候,慢慢地、渐渐地让他开始适应,哪怕每次只有一点点。
她有足够的耐心,也愿意用他们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深入地了解对方。
防备吗?
她怎么舍得啊。
她也根本不会愿意!她更愿意接近他的身体,而后让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接纳她,直到彻底熟悉她。
下面的余顾非视线略显凌厉地盯着秋醒看了好一会,最后他才声音平静无波地开口:“不客气。”
而后起身下床
秋醒一直等余顾非进了淋浴间,才落下脸上的笑容,眉间露出一抹思索。
想了一会,秋醒拿起手机,准备一件一件地解决,首先便是解决眼前最重要的情况。
她打开浏览器搜索。
【长期失眠的人怎么才能尽快入睡?】
打完字以后,想了想又加了几个字。
【长期失眠的人怎么在不伤害身体的情况下尽快入睡?】
其实她知道这种能在网上随手搜到的答案,大概率不会起什么作用,但是她还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方法,她可以一个个地试。
不知是不是这个问题是大众普遍拥有的问题,秋醒下划过大半页的广告才终于看到几个正常点的回答。
秋醒点开其中一个认真看起来。
有按摩穴位、针灸、泡脚、香熏等等,都算是平时他们常见的。
虽然常见,但是不代表就没用。
不过按摩针灸这些不是秋醒能做的,所以想了想,她便默默记住了泡脚与香熏,想着等有机会了先坚持一段时间试试效果。
看完这个,秋醒继续搜索。
【怎么增强夫妻间的感情?】
除了能改善他的睡眠情况,秋醒也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能尽快升温一些,这样或许就能让他迅速地习惯自己。
秋醒搜到一个方法内容还挺具体的,立刻认真地看起来。
[要深入了解对方,知道对方的兴趣爱好。]
秋醒想了想,她应该已经了解他很多了,但是兴趣爱好好像确实不太知道。
现在余顾非基本忙于工作,豫盛集团的工作,可是想想他与盛国章的关系,可能这个工作也不是他多么喜好的,但豫盛集团的继承人一定是他想要的。
至于以前
那时候他好像天天身边跟着一群姹紫嫣红的小混混。
总不能是他喜欢多彩的颜色吧?
秋醒蹙了蹙眉,打开手机的备记录写下:兴趣爱好暂不明。
她继续往下翻。
[相互创造一些惊喜、仪式感。]
这个秋醒完全没经验,也有点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可能要好好地研究研究才行,秋醒也只能继续先记下。
再下面。
[偶尔尝试一些带有新鲜感的夫妻生活、多给对方新体验!]
夫妻生活?新体验?
秋醒正想着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突然听到淋浴间那边有了动静,而后门便被拉开。
秋醒心里一慌,手指赶紧点了返回浏览页面,结果可能是多点了两下,刚巧点中什么广告,页面顿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而余顾非已经朝她走来,秋醒来不及再去关,赶紧直接把手机翻过来,放在一旁。
因为心虚,还特意翻个身体,不让余顾非的注意力放到她的手机上。
但是她完全忘了身下床的弹性,手机又正好放在床边,直接一个弹滑掉到了地毯上。
刚好正面朝上。
在秋醒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余顾非已经弯腰捡起了手机。
他看到上面内容后,微微挑了下眉。
手机里正在显示的广告是——
【男人的尊严何在?】
【别担心!别害怕!康雄全都能帮到你!】
【别再大把地吃药!害怕做手术?担心花大钱?】
【轻轻一喷,持久站立。】
【给女人最美妙刺激的性|福】
一瓶药的背景,剩下的全部是红色加粗的字体。
炙秋
秋醒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不太对, 慢慢地转过身。
余顾非已经认真地看完了手机上的内容,此时正非常贴心地把手机画面转向她,还往她眼前递了递, 好让她也看个清楚。
秋醒:“”
如果人在尴尬的时候可以立刻隐身就好了。
“不小心点到的, 你别误会。”秋醒硬着头皮解释着。
余顾非点点头, 表情淡然, 一身的矜贵清隽,丝毫不像是会在意这些小事的人。
就在秋醒以为自己蒙混过关时就听他突然又问:“那你是搜什么的时候不小心点到这个的?”
秋醒:“……”
“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忙?不用管我, 我一会也回去了。”
总有种越描越黑的样子,也怕余顾非会查看她的搜索记录, 秋醒连忙岔开话题。
培养感情什么的,还是等下次吧。
余顾非已经拿起自己的手机,正走向酒店的窗户,一边拉着窗帘, 一边开始打电话。
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只听到余顾非开口道:“不好意思,下午签合同的时间可能要推迟一下,我这边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对方估计以为余顾非是对合同有哪里不满意,忙问清楚:“余总, 您是有哪里不满意吗?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的, 这次我们宏海集团还是非常有诚意跟豫盛集团合作的。”
余顾非淡声道:“合同没问题,是我个人的私事。”
对方不知真假,只能继续追问:“那您明天早上有空吗?”
余顾非却稍微拿开一点手机, 直接问秋醒:“你明天还要去培训吗?”
秋醒一愣,没想到他会打着电话时就突然问她,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话, 但是某种直觉上的危险还是让她立刻点头:“对,要上课的。”
余顾非点点头, 便对电话里的人说道:“明天早上可以。”
“好的,好的。”
对方也听到了他们这边的问话,知道余顾非是真有事要处理,声音都轻快了很多,同时心里也疑惑,刚刚他隐约听到的好像是一道女声?
余顾非挂了电话后,先是把卫生间那边的灯关掉,然后朝床这边走过来。
秋醒顿时直接起来不是,继续呆着也不是,就觉得浑身毛毛的,他这样的一连贯动作
可真熟悉啊
秋醒几乎忍不住有种立刻想逃跑的冲动。
原来这就是惹火上身!
在秋醒紧张得无所适从时,余顾非一边关着床头上的灯,一边还好心地又提醒一句:“下次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说,不用偷偷地查嗯,那些。”
“不过没做到位,确实是我的责任。”
秋醒:“”
整个房间内已经彻底陷入昏暗。
秋醒突然觉得黑暗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暴露她现在红到热气腾腾的脸。
余顾非倾下身体,很礼貌地靠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句:“不舒服了跟我说。”
秋醒:“”
火从她的头顶,到她的耳朵,她整个人真的都快被烧着了。
冰凉的唇很快就落在她的嘴角,然后是鼻尖,再之后是眉眼间……
他竟然学她之前的。
秋醒闭着眼沉溺其中,心里又甜又羞,哪怕房间内的空调温度很低,她依旧觉得热意在不断地攀升,热得她真的快要融化掉了。
昏昏沉沉中,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秋醒终于勉强回了点神。
睁开眼就看到余顾非已经伸出手拿过了手机。
一瞬间,手机屏幕的光瞬间在黑暗里照亮他们这一小片的地方。
秋醒目光落在余顾非的脸上,看到他也同她一样,热出了很多汗,额头的碎发湿漉漉的,还有汗珠正从他的眉眼间滑落,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侧耳听着电话又抿唇不说话时,表情便看起来有些清冷禁欲。
秋醒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余顾非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偏头看一眼秋醒,正好近距离地对上她在黑暗里却仿佛星辰满目的双眼。
他停顿一下,直接挂断电话,然后低头吻向她……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秋醒坐在下面一直忍不住打哈欠。
她掩藏得好,还是被旁边眼尖的赵老师发现了。
“秋老师,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赵老师的眼神八卦又暧昧,像她这种已经结婚一年多的,什么虎狼之词都能说出口。
秋醒赶紧摇摇头,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说出来。
她现在总算知道余顾非为什么要先一下问自己今天早上有没有课了。
中午大家吃完饭商量着一起去拍些照片做个纪念时,秋醒回了他们老师一起定的酒店,倒在床上就沉沉睡下去。
她好像不应该去担心他睡眠不好,而是先担心担心自己。
等随着闹钟声终于醒来的时候,秋醒总算从萎靡不振的状态中好了很多。
洗了把脸后,秋醒就下楼去学校。
走在校园里的林荫小路上时,突然从她身后跑过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秋老师,你好。”
叫住她的男人看起来大概二三十岁,戴着一副银框眼镜,挺瘦的,笑容也十分腼腆,看起来非常斯文。
秋醒却有些疑惑,似乎不记得眼前的人是谁。
“你好,我、我叫周自文,是昨天替代小钱老师来接待你们的新老师。”
他这么一说,秋醒总算隐隐有了点印象,连忙礼貌问好:“您好,周老师。”
看到秋醒朝自己笑,周自文的脸又开始红了,说话的声音都开始结结巴巴:“听、听说秋老师一直都是埠市的优秀教师,没想到您、您这么年轻。”
还很漂亮。
毫不夸张地说,周自文第一眼看到秋醒的时候,突然就有种脑袋发懵,灵魂都要飘起来的感觉,尤其是看到她那双温柔又清亮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周自文第一次体会到了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
他是特意跟他们原来的接待老师换了这份工作的,为了这个还搭了他好几顿饭,并且他还从他们埠市来的一个男老师那打听过了,秋醒现在是单身,男朋友都没有谈过的那种。
是一个非常自尊自爱、又纯洁的好女孩。
秋醒只当对方是碰巧遇到随意的打招呼,便也客气着:“是您夸奖了,剩下这几天要多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荣幸。”
周自文说着,突然打开手里一直紧握着的雨伞,往秋醒上方递:“秋老师,您是要去教室吗?正好我们一起走吧。打个伞,看您皮肤这么白,不要晒黑了。”
身边的人突然靠近,带着汗味与一股男士香水的味道,顿时让秋醒皱了皱眉。
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开,抬头看向周自文紧盯着自己的双眼。
这个时候,她要是再感觉不出周自文的意思,那也就太迟钝了。
“谢谢,不用了,周老师。”
秋醒说完不再停留,快步往前走。
“诶,秋老师,你等等。”
周自文竟然紧追不舍,一下子让秋醒眉头皱得更紧,自己竟然一开始还会觉得他文质彬彬、很有风度。
秋醒客气又疏离地朝周自文笑笑:“真不用了,周老师,早上过来的时候我先生已经帮我涂了防晒霜。”
她这样说得应该够明确了吧?
周文清却完全被秋醒的笑给迷晕了,压根没听清楚她后面说了什么。
在他忍不住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秋醒已经朝教室的方向小跑起来。
周自文晃了晃神,又赶紧追上。
秋醒到教室的时候,周自文也刚刚追上。
两个人一起过来立刻引起了一些人的目光。
秋醒的脸上溢出了汗,表情也看着有些冷硬,反倒是旁边的周自文脸上依旧带着斯文又内敛的笑,眼神还一直有意无意地往秋醒身上瞟,脸也快红到了脖子根,那司马昭之心,旁观的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
有老师们已经开始打趣:“秋老师,你今天后面怎么多了个护花使者啊?”
“诶,小周老师,你这脸怎么红成那样啊?”
大家不知道内情,也大多是随口开个玩笑。
秋醒却不想让别人误会,僵冷着声音回道:“来教室的时候正好碰到,周老师可能是跑得太急了。”
说完不看后面的人,直接在座位上坐下。
赵老师看出来了什么,看了看外面周自文那恋恋不舍的背影,笑着道:“看来你这个桃花要么不开,一开就是一朵接一朵呀。”
秋醒心中腹诽,这样的桃花她并不想遇到。
今天的培训结束,转眼就剩两天了。
大家顿时都放松了很多,后面基本上是玩一玩,逛一逛。
他们一行老师要离开的时候,周自文突然又出现,说是宁市有一家特别好吃的菜馆,想介绍他们过去尝尝。
秋醒早就在看到周自文的时候,就已经快速朝另一条路走去了。
赵老师以为秋醒没听到,赶紧跑过去。
等过了一个花坛的时候,才勉强追上,可见秋醒有多么避之不及了。
“秋老师,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他们要一起去吃饭,你不去吗?”
秋醒无奈:“ 算了,还是不去了吧,防止闹出什么误会。”
赵老师发笑:“谁让你结婚了就跟没结了一样,完全看不出来。”
然后想起来什么,突然看向秋醒的手指,说道:“对了,你的结婚戒指怎么不戴上,这样下次也可以少很多误会。”
秋心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赵老师是可信之人,便跟她说了一些内情。
“他的情况有点特殊,暂时还是不让很多人知道的比较好。”
赵老师来了兴趣,悄声道:“你们难道是隐婚?”
秋醒想了想,点头:“嗯算是吧。”
“那他家里人都知道吗?”
秋醒继续点头。
“那是不同意?”
比如那种身份差距啊什么的。
秋醒摇摇头,想到盛国章当时跟她提的两个条件。
第一,希望她婚后尽快生孩子。
第二,希望余顾非结婚的消息暂时先不让外面的人知道。
“那难道就是想让你这么无名无份地跟着他?”
赵老师这话一出,秋醒就忍不住扶额,她这令人误解的用词。
“怎么会是无名无份?”
他们都领证了。
余顾非经常出入豫盛集团,要是戴了戒指肯定立马就会被发现,到时候说不定刚刚平息没多久的热度又会陡然升起来。
世家贵公子与平民女教师。
这种话题热度怎么想都不会太低。
秋醒与赵老师都没发现,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后面的花坛那里悄悄闪过一个身影。
等秋醒出了校门的时候,突然被后面的周自文拦下:“秋老师,我没想到你是这样自甘堕落的人,枉我以为你是多么冰清玉洁的一个女人。”
周自文气得脸红脖子粗,整个人义愤填膺地指着秋醒:“为了钱,你对得起你的职业吗?你简直枉为人师!”
在周自文的想象中,秋醒一定是找了个又老又丑,大腹便便的有钱人,甘为五斗米折腰的拜金女!
停在路边的一辆豪车里,余顾非坐在车里都能听到外面男人的那声吼。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上的电脑,开门下车。
“怎么了?”
余顾非走到秋醒旁边,手臂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目光询问地看向她。
秋醒没想到余顾非会来接她,而且还正好让他看到这一幕,顿时又气又恼怒:“没什么事,就是遇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能说出“莫名其妙”这种词,就知道秋醒有多恼了。
周自文一听这话,顿时更觉得自己是在被羞辱,他仰头看向靠在秋醒旁边的男人。
大概傍晚的光线正好照在他的身后,晕染出一层层的光晕,逆着光线他没能一下子看清对方的脸,却也是敏感地看出了他们之间的那种亲密态度,他更加激动地指向秋醒:“你、你竟然还脚踏了两只船?”
余顾非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地问:“嗯?另一只船在哪?”
大概是余顾非气定神闲的态度衬托得周自文像是个跳梁小丑,也或者是他浑身的气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周自文梗着脖子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余顾非似乎轻笑了一声,他稍稍弯着腰,手臂变成环在秋醒的腰侧,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更亲密,正好让阳光从他的背面错开,也让他那张脸也能够被看得清清楚楚。
“哦,我?”
“有些不巧,正好是她有名有实的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所以你是?”
您这像是被戴了绿帽子的倒是哪位?
炙秋
周自文看看秋醒又看看余顾非, 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阵火从头烧到脚,他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么的差劲,顿时羞臊得无地自容, 最后低头落荒而逃。
一直等人跑没影了, 秋醒这才默默地看向旁边的余顾非。
余顾非已经站直身体, 手也从她的身上拿开, 脸上是一片神闲气定,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秋醒却担心他在心里生气, 低头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出现这种事。”
大概有三四秒, 秋醒都没有听到余顾非的回应。
她忍不住抬起头。
余顾非正垂目看着她,表情依旧平静,眼里却有些异样的神色,他开口:“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秋醒想了想, 认真地说道:“因为我让别人误解了。”
也让他丢脸了,而且还是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至少秋醒自己都觉得羞恼得不行,何况是他这样的人。
虽然她认真想了一圈, 却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让别人有了误解的地方。
余顾非看秋醒仿佛是真的认真在道歉, 沉默一瞬,开口:“如果今天是你追在别的男人身后吼,问他为什么要脚踏两只船, 或许我确实需要一些道歉。”
“但是结果并不是,不是吗?”
“你在多想什么呢?”
秋醒总觉得他最后一句话似乎有些本文由企鹅峮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不解与无奈, 她仔细地看了看余顾非的神色, 确实看不出一点点的生气的样子,才真的相信了他。
不知怎么的, 她心里放松的同时好像又有一点其它的情绪,比如好像也有点失落?
不是常说吃醋与占有欲是喜欢的表现吗?他这么大大方方,是代表他还没有喜欢上她吗?
可是他们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又
秋醒有女人的直觉,总觉得他应该是对自己有好感的。
她忍不住又问一遍:“你真的一点点儿都不介意吗?”
说话时不自觉在“一点点儿”上面加重了点语气。
余顾非像是明白了什么,眉尾微挑:“你希望我介意?”
秋醒一看他表情,不知怎么的,耳朵一烫,又立刻否定:“当然不是。”
“我们走吧。”
余顾非站在余顾非的身后看了几秒,抬脚跟上。
上了车,余顾非继续拿起笔记本工作。
秋醒则盯着窗外想着他刚刚的问题。
想着想着,不由得想起年少时她第一次有了某种酸涩情绪的那个场景。
秋醒在埠市的第一个冬天时,才真正见识到了北方的冬天是什么样,漫天的雪花,像是飞扬的、无穷无尽的柳絮,纷纷洒洒地落了满世界,一天下来,地上便有了厚厚的积雪。
抬脚踩下去,就有一个新脚印。
在南方长大的秋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这么白的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融合成了一体。
那天放学的时候,她走在路上,经过一条小路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在冰面上玩。
秋醒对在冰上玩耍这种事还停留在南方老师耳提面命地绝不允许他们冬天下河玩,要是被知道了就要请家长的认知里。
秋醒没有家长可请,所以她从来老老实实,很听话。
南方的河,哪怕在寒冬腊月也只是在表面结了薄薄的一层,一脚踩下去,就会狼狈地湿漉漉地爬上来。
这里的冰却是整个河面都冻得结实起来,要到来年春天才会渐渐融化开。
很安全。
哪怕秋醒听到很多次别人这么解释,她还下意识地敬而远之,直到他在很多人群里看到了那个身影。
漫天雪白的世界里,他一身黑色,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穿得很少,显得身形十分薄削,此时他正在冰面上飞快地穿梭,旁边一群人在呐喊尖叫,女生叫声最大。
有一个女生滑冰的技术特别厉害,竟然快追赶上他,一黑一白,一前一后,莫名的相配,惹得多少人对着他们口哨。
秋醒当时还不懂心里的情绪,只是觉得胸口那里突然好像莫名有些酸酸的。
她羡慕他们的自由,还有让所有人注目的耀眼,而她就像这个热闹之外平平的一角,不会有人注意到。
秋醒最终还是忍不住带着好奇,第一次小心翼翼地走向冰面。
河中间又传来一阵叫声。
“诶,老大,你怎么突然放慢速度了?”
“你不会是故意让着人家二中的校花的吧?”
秋醒耳朵听着,却没抬头,屏着气小心翼翼地往河面走,结果走的那个位置像是有从哪里后流进来的水,后结上的那一层冰顿时滑得像是脚踩在滚珠上,秋醒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跐溜一下,飞滑了出去,直直滑向河中央。
那里正有许多正快速绕圈溜着冰的人。
秋醒一边控制不住地“啊啊啊啊啊”叫出声,一边紧紧地闭上眼。
最后她并没感觉到被撞击的痛,而是身体一轻,直接就被人一把捞了起来。
耳旁有很多人的笑声,哄哄闹闹的,秋醒慢慢睁开眼。
那天的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漆黑的碎发,眉眼上有着不知是汗,还是雪花落下后融化的水珠,呼吸时面上全是蒸腾的白雾气。
仙气十足。
秋醒当时感觉心跳都停了一瞬,周围的声音好像全部消失了一样。
他带着她穿过人群,几乎是半拎着她到了岸边。
埠市的冬天特别特别冷,秋醒整个人几乎穿成了一个球,围着红红的围巾,就露出了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经过刚刚的动作,围巾稍微有点下滑,露出她冻得通红的鼻尖。
秋醒看到他停顿了一下,嘴角似乎抿了抿,然后很好心地帮她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又只露出那一双亮晶晶又有些傻傻的眼睛。
后来余顾非很快又滑进了河面中心,旁边那些人凑到他身边似乎在说着什么。
还有人指着她这里笑,他一直垂着眼,却也在笑。
一副少年意气,桀骜张扬的样子。
是让那么多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过去的存在。
是她在那个冬日,每一次路过那条河,都会不由自主想起来的画面。
原来……
一直小气的是她
转眼间,剩下的两天培训也全部结束,这次的集训大家都获益良多。
晚上所有的老师们一起聚餐时,纷纷举着饮料致敬学校的领导以及接待他们的老师。
秋醒也看到了周自文,不过全程他几乎都一直躲着她,连视线都不敢直接对上,之前还觉得文质彬彬的人,此刻看来却有一股莫名的畏缩之气。
只不过中间秋醒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在走廊里还是碰到了他。
周自文手里正端着一杯酒。
他们大多老师都是喝的果汁,周自文手里却端的满满的一杯白酒。
他一上来就诚恳地道歉:“对、对不起,秋老师,是我误会了我、我向你道歉。”
周自文说完,没等秋醒反应,就猛地灌下一整杯酒。
大概他平时也不怎么喝酒,顿时呛咳了起来,整张脸几乎快红成了西红柿。
秋醒并不想他道歉,她就说没关系,便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她刚要走,周自文却突然又道:“秋老师,如、如果你没有突然结婚,我”
他还会有机会吗?
秋醒仿佛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面色冷然地问:“周老师,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一直单身做个你所谓的好女孩?”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我喜欢的人很好,而你像这样前脚刚把人夸得天花乱坠,不过一会,就开始恶语相向、没有一点成年人该有的成熟与修养的人。”
“很抱歉,哪怕我现在单身,或者一直单身,我依旧不会接受你。”
看看,别人不想打理你,你非得上来找个明白。
周自文这下是彻底自闭了,几乎是神情恍惚地走了回去,大概是秋醒说的话实在不留情,一直到聚餐结束,秋醒都没再被打搅。
不过要离开的时候,秋醒又碰到了康崇明教授。
他打量了一下秋醒的样子,最后叹道:“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决定。”
秋醒笑笑,然后说了一句真心话:“教授,您之前说过,他好像把我保护的很好。”
“其实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有机会也能够保护他。”
“他其实是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也是她从前可望不可及的妄想。
她真的很满足很满足,而且很多事是很公平的,如果他真的事事完美,她真的能够这么轻易地跟他在一起吗?
哪怕到现在,秋醒都只觉得是自己太过幸运。
太幸运在最好的时间遇到他,太幸运遇到那个乌龙并且他没有拒绝她。
她真的无数遍地庆幸。
“你们早就认识?认识很多年了?”
康崇明像是突然理解了:“难怪他能跟你结婚,我还奇怪呢,按理说他这种情况不会轻易信任别人,更何况是组成这么亲密的伴侣关系。”
“嗯结婚其实是有其他原因。”
“我们只是很多年以前见过几面,他可能都不记得我了。”
“见过几面?有说过话吗?”康崇明问。
秋醒点头。
康崇明教授突然就笑起来:“那他应该记得你,我的老师当年之所心那么担心他,就是因为他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你知道的,记忆力越好的人越难清除一些记忆。”
过目不忘
秋醒的双眼陡得睁大,胸口的心跳也不受控制地突然变得急促。
难道他真的一直都记得她?
炙秋
赵老师已经跟一个急着回去的老师一起离开了宁市。
她临走时还特意为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美名曰:“不能打搅你们小夫妻,过来人都懂的,我就不做中间那个闪亮亮的电灯泡了哈哈。”
“看你一整晚都心不在焉, 赶紧去找你老公吧。”
秋醒:“”
到底是怎么被看出来的!
出了饭店, 秋醒一个人站在路边, 看了看时间上的手机, 然后等着余顾非来接她。
宁市的夜晚好像更凉爽一些,马路两旁是年久茂盛的香樟树, 枝杆往路中央伸展相接,几乎形成了一个天然屏障, 香樟树上挂着一盏盏的灯全部被点亮,一眼望去仿若是星光点点,一直延伸到马路尽头,也成了宁市比较有特色的一处风景。
秋醒有些出神地看着这座陌生城市的风景, 然后打开手机相册,对着自己拍了一张,还做了个剪刀手的姿势,等拍完照, 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时, 才看到什么。
她猛然回头,就看到身后静静站着的人。
秋醒的眼光立刻就亮了亮,朝他小跑过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余顾非今天晚上换了身休闲的短袖与宽松长裤, 剑眉挺鼻,黑发漆目, 整个人帅气清冷, 看着就像从校园里出来的某个大学生。
“刚刚到。”
秋醒朝路边看了看,没发现他的车, 问:“咦,车子呢?我们今晚不回埠市吗?”
余顾非看了看远处热闹的街角,说道:“不急,明天回就可以。”
秋醒便开心道:“那我们去前面逛一逛吧,前两天听其他老师说前面有一个夜梵寺,那里晚上人很多,也很热闹。”
余顾非轻“嗯”了一声。
两人往前面走,不知是有意而无意,手指很快便碰在一起,然后被牵住。
秋醒没感觉到对方的任何排斥,立刻又得寸进尺地更一步,直接十指相扣。
余顾非的手掌很宽很大,手指也十分修长,秋醒忍不住偷偷低头看一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就只看到自己露出的一点手指头。
余顾非像是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一样,精致的眉眼间一片松弛平静。
不知不觉中,竟然很快就到了夜梵寺。
这里的人确实很多,尤其是这种暑假日,几乎可以说是人山人海。
感觉手心快要冒汗,秋醒赶紧道:“有点热了,前面有卖饮料的,我去买两杯。”
“好。”
秋醒这才自然地松开手,心里微微松一口气。
饮料店这里本来只有几人在排队,结果等秋醒跟余顾非一过来,不过一分钟,后面突然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秋醒总觉得周围人好像都在朝她这里看,她当然觉得大家不是看她,而是在看她旁边的人。
刚刚松开没多久的手,突然带着莫名心思地又伸出,继续轻轻地牵住。
秋醒没回头,所以不知道,除了有女生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也还有好几个男生也相互露出遗憾的表情。
不过男人清冷俊逸,女生也是温柔秀美。
好看的人跟好看的人在一起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买好了冰饮料,秋醒递给余顾非,她还担心他会不会不太喜欢,却见余顾非十分坦然地接过,插上管子低头喝起来。
后面有好几对同样在排队的充满蓬勃朝气的小情侣们,秋醒突然就觉得好像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体验起了曾经没能体验的青涩恋爱。
心里这么想时,她突然就想再多体验一些。
她没有经验,所以目光就搜寻前面的小情侣们,看他们往哪里走,她就有意无意地带着余顾非往那里走。
前面是“开心打气球”的摊位,二十元可以打二十枪,三十元可以打三十五枪。
老板特别聪明,一看到情侣来,首先先招呼女孩,问女孩喜欢哪个玩偶,打中就可以拿。
一般男生基本就信心满满地摸起气步木仓。
秋醒盯着前面的两对认真看着。
其中一对,男孩子没能赢得那个最大的粉色熊,女孩顿时一噘嘴,不高兴地嘟囔了句什么,扭头就走,男孩子则慌慌忙忙地追上去。
另一对,也同样没能没打够气球,只得了一只小熊,那个女孩却依旧挺开心的,两人还十分大胆地当众亲了一口,然后手牵手地离开。
秋醒看着这场景,忍不住想,如果是她,她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正想着,旁边余顾非已经扫码付了钱,拿起气步木仓,身姿挺拔,姿势端正,随意地对准气球,“砰砰”,可能都没有一分钟,就打够了数量。
老板都看得愣了半晌,目光怀疑地看向余顾非手中的气步木仓,怀疑自己是不是拿了没调过的枪给他。
为了保证利润,这里的枪基本都是被调过的,就是怕遇到高手,一下子让他开张就赔本。
余顾非放下气步木仓,朝秋醒示意了下,让她拿礼物。
估计以为她刚刚一直盯着这里是羡慕别人拿了这些小玩偶。
秋醒突然就忍不住抿唇笑起来,不过她最后并没有挑那个最大的熊,还是选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熊猫。
余顾非看秋醒不停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问道:“这么喜欢?”
秋醒没说话,却垂着眼眸,又捏了好几下手里的小熊猫。
她不是开心得到了礼物。
而是开心她幻想的场景竟然真的轻易实现了。
前边不知道是有什么活动,好多人聚在一起。
秋醒却没有凑过去,而是快走两步,突然回头,然后对着余顾非轻声开口。
“余顾非,我好喜欢你。”
她的双目那样的美丽耀眼,仿若星灿烂星辰,熠熠生辉,与此同时,旁边那群围在一起的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哄吵声,刚刚好盖过她的话。
余顾非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应该不会听到,她的声音本就那么轻,只有她的心跳那样的响,像旁边人群那样的喧闹。
夜梵寺的十字街道上,一直人来人往,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四目相对,绚烂的灯光夜景,映照着热闹多彩的人间烟火气。
秋醒想:她过去回忆里空缺或许已经填补不进去,可是在将来,在往后的回忆里,一定会充满许多许多像今日这样的美好难忘的画面
再走不远处,也是好多小情侣来的地方,叫许愿树。
十元一个的福袋,密密麻麻地挂在三棵百年老树上。
秋醒从店家那里也买了一个福袋,拿起笔写上字,笔迹秀丽整洁。
装进防水密封袋再塞进小福袋里,秋醒仔细挑选着可以挂的树,然后再挑选一个好的位置。
她伸起手臂试了试,不知是高了还是低了,正想征询余顾非,一回头就看到有一个女孩手里正拿着手机挡在了余顾非的跟前。
而她的旁边已经站了三个女孩,正握紧手机紧张又期待地盯着他们,似乎在等着轮流要号码。
秋醒刚准备出声,就见余顾非突然看向她这边,然后伸手朝她这里指了指。
那个女孩看过来,对上秋醒的目光后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立刻低着头,连连道歉,然后尴尬得撒腿就跑。
另外等的几个女孩自然也就假装路过地默默离开。
秋醒在余顾非朝他走过来时开口:“刚刚那个女生是朝你要号码吗?”
他真的太醒目了,无论是身材长相,还是那无法令人忽略的周身气度,往再多的人群里一站,仿佛都能被人一眼就看到。
余顾非并未上心地点点头:“嗯。”
秋醒好奇:“你怎么说的?”
余顾非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秋醒,开口:“已婚,不加。”
就这样?
就不说些其它什么的?
秋醒不知是失望还是什么,突然问道:“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很多人加你微信?”
余顾非这次没回答,挑着眉静静地看着她。
秋醒假装随意地问道:“你那时候怎么拒绝的?”
“为什么是拒绝?”
秋醒整个人一呆。
余顾非已经嘴角微勾地拿过她手里的福包,问:“挂这里?”
秋醒迟钝地点点头:“嗯,就挂这里。”
下面的很密集,越往上就越空,秋醒想了想,又改口:“再往下来一点点。”
她好像并不想她的幸福太招眼。
这就样,不突出不显眼,平平常常就很好。
就在秋醒仰头看着那些福袋时,旁边余顾非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在秋醒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指上已经一凉。
秋醒低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上面已经被戴上了一枚戒指。
她看向余顾非。
余顾非也已经给自己也戴上同款男戒了,应该是察觉到了秋醒的目光,他头都没抬地平静道:“之前在宁市定的,这次过来就顺便取了。”
秋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来回看了又看。
她怔愣了好几秒,然后心里便涌出难以抑制的开心,她以为她只是他需要的一个妻子,从没想到他会准备结婚戒指,更没想到他原来早已经定好了。
她开心的同时想到什么,突然问道:“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她是指他若是戴着戒指被有心人看到。
余顾非面无表情,应该是想说什么,看着秋醒睁大的双眼,最后只是道:“没关系,影响不大。”
秋醒当时还不知道这句“影响不大”的真实含量。
看她还盯着他,余顾非接着又淡淡地补充一句:“可以减少麻烦。”
减少麻烦?
秋醒沉默一瞬,首先想到了刚刚那几个女孩,然后又想到了之前的周自文。
所以,是谁的麻烦?
毕竟
他的戒指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带在身上了。
不得不说,秋醒有时候头脑反应确实十分迅速又灵敏。
炙秋
不知不觉中,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夜梵寺的北区。
北区这里基本都是卖些纸墨笔砚跟书籍试卷之类的。
秋醒刚想着要不要往回走,眼神无意间一瞟,就看到斜前方不远处的灯光下, 有一个年轻人正支着画架在画画, 而在他对面的正是一对小情侣。
秋醒心里一动, 对着旁边的余顾非开口:“我们去那边看看?”
她指了指前面, 眼神带着期待。
余顾非看过去一眼,大概知道了秋醒想做什么, 却依旧点点头,没有拒绝。
秋醒立刻开心地先小跑过去。
等着画画的这对情侣看着年纪不大, 正手牵手一边等着画一边聊着什么游戏。
大概是作为老师的职业病,秋醒下意识地盯着两个人打量了一番。
大概……十七八岁?高中生?
那个男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就回头,待看到是陌生人等在后面后才松了一口气, 对着旁边女生开口道:“嘿,吓死我了,刚刚我还以为是我班主任,背后那股凉凉的感觉我可真是太熟悉了。”
秋醒:“”
真这么神吗?
秋醒心里想着, 又默默地往旁边女生那里移了移。
结果女生不知道是听了男生的话, 还是真因为秋醒移过来,脊背猛地一绷,然后也偷偷往后瞧了一眼。
还好秋醒及时地多后退了两步, 扭头假装看左右两边的书店跟来往的路人。
“你一说,好像还真有点。”
哪怕多退了两步, 秋醒停旧听得清楚。
两人这种情况, 秋醒心里几乎已经确定,看来真是两个早恋的高中生。
就在秋醒心中腹诽的时间, 那个画画的老板已经拿下画夹,取出画板上的画递给面前的两个人。
秋醒这才趁机对着慢悠悠过来的余顾非开口:“要不我们也画一幅?正好走了这么一会坐下来休息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秋醒莫名有些紧张。
就好像明知道自己的心思很明显,但又怕他并未听懂,然后拒绝。
“可以。”
还好还好,余顾非在这些小事上好像一向对她特别宽容大方。
秋醒一看余顾非同意,立刻走向前面的老板,然后弯腰有些小声地对着老板提了个要求。
“老板,可以帮我们画得,嗯看起来年轻一点的吗?就像刚刚那两个学生那样。”
大概是因为自己某种心思,秋醒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显得还有些不自在。
老板看了看秋醒,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人,眼睛都亮了亮,忍不住也提了个要求:“那画好了能让我拍个照吗,就放朋友圈,我可以给你们半价画。”
秋醒皱眉,直觉不想。
余顾非学生时代的那张照片刚从网上消失没多久,万一又被哪个有心人看到呢?
她刚要开口拒绝,就听见旁边的人开口:“可以,画吧。”
秋醒看向余顾非,就见他神色淡淡道:“我不是明星,你也不是,不用太担心。”
秋醒本身就很想画,又听余顾非这么说,心里纠结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
老板也已经重新夹好了画板,本文由企鹅峮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对坐下来的两人说道:“相互靠一靠,对,再靠近一点,可以了,就这样,保持一会。”
秋醒在老板的指挥下保持好姿势,她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抵着余顾非的身体,靠得真的很近,右手刚刚只是随意一放,现在才感觉到自己好像放在了他紧绷有力的长腿上。
“”
有很淡的青柠檬味从他的身上传过来,秋醒愣了一会才想起来是刚刚喝的饮料的味道。
十分青春的气息。
秋醒又不动声色地嗅嗅自己,是草莓味的。
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前面正认真观摩他们的老板顿时喜道:“好,就保持这个笑容,不要动!旁边的男生也不要动,对!保持这个姿势!”
秋醒便忍住不动,只见老板手里的笔尖飞快,心里突然十分好奇最后到底会画成什么样。
大概将近半小时后,一幅双人同框的画便画好了。
秋醒在看到画的那一秒,整个人瞬间惊住了。
那一瞬间,秋醒仿佛真的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而旁边相依的,正是年少时的他。
他们穿着同款的蓝色白条纹校服,她的校服拉到了胸口,正目视前方羞怯地笑着,旁边的余顾非则大敞开着校服,仿佛旁边有一阵风吹过来,他校服的一角往她这边轻轻扬起,而他正微微偏头,低垂着视线看向她,眼神看起来专注又温柔。
“”
秋醒不知道是老板故意画成了这样,还是他们刚刚确实就是这样的姿势表情。
她有些不敢置信,胸口却依旧像是藏了一只乱撞的小鹿一样,怦怦地跳个不停。
余顾非并未看画,而是准备付钱。
“这次我来付吧。”
秋醒突然道,然后赶紧拿着手机扫了码。
余顾非拿着手机顿在原地。
付了钱,老板也将画包好,递到秋醒的手上。
秋醒仰头微笑着看着余顾非:“画就放在我这保存吧。”
好像生怕谁跟她抢一样。
余顾非这才把手机放回口袋,单手插兜,莫名地说了一句:“嗯,你保存吧,你保存得确实比较好。”
她保存得比较好?
秋醒不知道余顾非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但是莫名就有些心虚。
她好像是保存了很多他的多东西,他的衣服,他的照片,还有关于他的所有回忆。
那么在他那里,也有保存自己的一点东西吗?
比如,关于她的一点记忆
大概是难得能有这么充足的时间让他们这样静静相处,秋醒一直逛到了快十二点,才终于恋恋不舍地准备回去。
助理小宋早就停在了夜梵寺的门口,一看到秋醒与余顾非出来,立刻拿着手机小跑到余顾非跟前。
“余总,出——”
看到余顾非猛地拧眉看着他的表情,小宋又连忙掩住脸上的表情,努力平稳着声音道:“出、出来,您出来啦。”
其实小宋此时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了,但是余顾非今晚离开之前又明确禁止他去打扰他,所以哪怕他在车里心急如焚,等得满头是汗也不敢真打过去电话。
秋醒刚刚一直低头看着怀里的画,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小助理的表情,此时听到他说话时声音里的焦急,忙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小宋低头,在没有得到指示之前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
余顾非却开了口:“没事,你先上车。”
秋醒知道他们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说,便没停下,直接打开车门坐进去,还特意关紧了车门,视线也一直看向另一边的风景。
“出了什么事?”余顾非已经开口问着。
小宋在感觉到身上的那种威压轻了下去后,立刻道:“是盛总,盛总今天晚饭前突然进了医院,林助理说已经在做手术了。”
余顾非沉默地听着,大概是夜色太浓,街边商店的灯也关了不少,所以显得他面上有些晦暗模糊。
大概十多秒后,余顾非终于开口:“回去吧。”
小宋有些不确定是要回去哪里,弱弱地低声问:“是回埠市吗?”
余顾非没回答,却已经拉开车门。
小宋这次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赶忙上车。
秋醒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了些什么,但是明显感觉到了余顾非身上多了一股低气压。
没等秋醒再猜下去,余顾非已经看向她,说着:“埠市有些事,我们今晚就要回去。”
秋醒一听,就知道是真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她连忙道:“好,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嗯,先去你的酒店拿一下你的行李。”
“好,正好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好了,直接拿下来就行了。”
到酒店,秋醒跟余顾非下车,坐上电梯的时候,秋醒忍不住有些担心地看向他:“很严重吗?”
“别多想。”余顾非没有多说。
秋醒知道余顾非应该是真不想说,便也不再问下去。
迅速地拿好行李下楼,小宋已经早早地打开后备箱,正等在一边,看到他们下来,立刻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
车子很快就驶入主干道,又在二十分后进入高速。
这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钟了,秋醒的脸上明显有了些困倦,可是心里的担心占了上风,还是一直硬撑着等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余顾非也看着前面,像是在出神,表情看起来十分的冷寂。
车里很安静,这个时间点高速上的车子也不多,只有偶尔对面会有灯光闪过,以及两旁边的路灯穿梭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秋醒硬撑着的眼皮还是安静的车厢里忍不住一点一点地搭上,最后彻底闭上。
她这两天确实是几乎没怎么睡,又在无声行驶的车上,再想硬抗最后也还是没能抵挡得了睡意。
又隔了一会,余顾非似乎才察觉到旁边的动静。
沉稳起伏的呼吸,大概因为疲累,听起来还略微有些重,显然已经睡沉,与之前假装睡着的样子丝毫不像。
此时车子也终于准备下高速,开上减速带。
余顾非一直僵硬的身体总算放松了一下,而后身体往旁边的人靠近了一些,让她有些歪来歪去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低垂着头,看向仿佛下意识地闻着气息就想钻入他怀里的人,视线沉默而专注。
前面的小宋无意间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好看到这一幕。
自已那个一直冷冰冰的老板,此时低着头,侧脸英俊温柔,像是要亲吻旁边的人一样。
就在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想再看一眼时,后面的人突然抬起眼皮,眼神冰冷而犀利地直直盯向他。
小宋心里顿时一跳。
慌忙目视前方时,怀疑自己之前看到的柔情是不是都是错觉。
炙秋
车子最后开进了埠市医院的住院部楼下。
这所医院是埠市最有名的医院, 有着目前全国最顶尖的心脏方面的专家还有世界上最先进的进口设备,盛国章上一次做手术就是在这里。
车子没有熄火,司机小宋也一直老老实实地目视前方, 别说吱一声, 此时连看都不敢往后看一眼。
早就听说这位从小被盛国章当作接班人培养出来的大少爷手段不同寻常, 他一开始见他容貌矜贵俊雅, 虽然为人有些冷冰冰,但是似乎还挺和善, 就以为那些都是传言,不太像真的。
现在不过一个眼神, 就让他服服帖帖了。
车子里没人说话,一直安安静静的,只有旁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余顾非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林助理发过来两条消息。
【手术成功, 盛先生无大碍了。】
【公司董事那里,也一切顺利,余总,一切都安排好了。】
余顾非默默地盯着看了几秒, 面无表情地关上手机, 而后轻轻地闭上眼,对着前面的人低声开口。
“回去。”
小宋虽然心里疑惑余顾非怎么不上去看一眼,但这时哪敢说一句话, 立刻起动车子。
不知是不是车子再次行驶让沉睡中的秋醒察觉,她的头动了两下, 磨蹭着余顾非的肩膀, 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余顾非立刻睁开眼,下意识地抬起左手, 对着她轻轻拍了拍,动作十分温柔。
秋醒便渐渐又安静下来,前一天没怎么睡,晚上又逛了大半天,看来是真的累得狠了。
余顾非没有再闭上眼,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心里想着:很快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了。
之后呢?
计划之外的她呢?
其实一切早就开始不受控制了,不是吗?
车子在深夜里一路畅通无阻,余顾非转而看向车窗外面,不知想着什么。
到了山顶别墅,车子很平稳地缓缓停下,前面别墅内已经灯火通明,大门也敞开。
余顾非没有叫醒秋醒,直接轻轻地抱起她,脚步平稳地往别墅里走去。
秋醒迷迷糊糊时,感觉到了动静,她动了动眼皮,想睁开眼,但是身前的气息又实在让人安心留恋。
最后她虽然已经有了快清醒的感觉,却并没有睁开眼。
别墅里,早有佣人听到动静迎上来,看到余顾非怀里的秋醒后,又立刻都变成轻手轻脚的了。
余顾非朝他们偏了一下头,示意他们去休息,便抱着秋醒继续往楼上走。
一直到上了楼,进了卧室,余顾非要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时,突然的落空感终于让秋醒彻底被惊醒,她缓缓睁开眼,看了眼房间,声音还带着些迷糊:“到家了吗?我洗个澡再睡”
“嗯。”
余顾非低低应一声,就这么看着秋醒已经开始十分熟悉地地拿出睡衣去洗澡,少了很多一开始时的局促不安。
她的适应力确实很强。
等洗完澡,秋醒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才发现余顾非已经站在了外面的露台上,手里正点着一支烟。
这么长时间了,秋醒很少看到他抽烟,上一次好像还是网上舆论风波那次。
那么这次呢?
秋醒心里疑惑,很想出去问一问他,但莫名地又忍住。
如果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就像今天晚上小宋司机焦急的样子。
如果他不想告诉自己,那么一定就是有他的道理。
秋醒最后安静地蜷缩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潮湿的气息争先恐后地朝她而来,然后唇上一凉又一软,热烈的吻随之而来。
很热烈,热烈到闭着眼的秋醒以为眼前的亮光是错觉,等她睁开眼后才发现余顾非竟然真的没有关上灯,明晃晃的室内,他的五官轮廓,垂下来的根根长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怔了大概好几秒,秋醒才反应过来。
“闭上眼。”
下一秒,她就突然听他这么说,声音很低,很磁性,带着温柔商量的语气。
秋醒一紧张,下意识地听他的闭上眼,睫毛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明晃晃的灯光照在身上,秋醒莫名很不习惯,不自觉地想往余顾非的怀里钻。
手一不小心便碰到他的脊背,好像还碰到了一处凹凸不平。
还没等她再去确认一下,她的手指已经被紧紧地十指相扣
让秋醒觉得刚刚那短暂的触摸好像只是错觉
一直到第二天,秋醒才知道昨天盛国章住院的事。
秋醒忍不住看向余顾非,轻声问他:“你现在是要去医院看他吗?”
余顾非与盛国章的关系有多么的恶劣紧张,秋醒也是亲眼所见的。
余顾非低头着,正单手扣着衬衫的纽扣,随意道:“嗯,一起去。”
秋醒愣了一下:“我也去?”
余顾非抬眼看她:“对,也该正式见一面了。”
正式见一面?
秋醒一下子有了些紧张感。
车子开到住院部的时候,林助理早就等候在那里。
在车子停下后,林助理过来替他们拉开车门,看着车里的人,表情上有着敬畏,敬很多,畏惧也不少。
“余总,夫人。”
秋醒先是为林助理的称呼怪异了一下。
在秋醒还怔愣着的时候,余顾非已经朝她伸出手。
“走吧。”
秋醒压下心里的怪异感,默默地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跟着他上了楼。
高级病房内,盛国章已经苏醒了过来。
这次发现得及时,他只是动了个小手术,所以恢复得很快。
朱玉莲却一直在旁边哭哭啼啼着:“老公,你要是有了什么事,我跟承书该怎么办?”
他那继子还不得立刻把她扫地出门?
是啊,他的东西,他母亲的东西一直没搬着,不就是等着把他们都扫出来的意思吗?
朱玉莲是真怕了,她已经过惯了人伺候的贵妇的生活,要是让她回到从来打工看人脸色的日子,她还不如直接去上吊。
余顾非过来时,病房里就是这个情况,他的表情却一片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林助理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哭啼声顿时一停。
病房里一直有人看护,盛国章见到余顾非他们后,抬了抬手,让人都出去,只让余顾非单独留下。
明显是一直在等着他。
朱玉莲现在看到她这个继子就害怕,立刻擦了擦眼泪,赶紧跟人一起出去。
反正只要她哭得盛国章最后能立遗嘱,就算他最后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会轻易被扫地出门。
房间门被林助理关上。
他回身地时候,看着秋醒道:“夫人,不用担心,余总会处理好一切的。”
秋醒之前的怪异感又再次升起,她忍不住问出来:“林助理,你为什么会叫他余总?”
明明他之前一直都是叫余顾非“大少爷”。
林助理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简单道:“余总应该很快就会掌管豫盛了。”
所以称呼当然要改了。
盛国章之所以昨天会突然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就是因为听到了一些消息。
之前或许盛国章是拿着他坐着的位置,或者是要挟或者是想要锻炼余顾非,可是没想到短短不过一个月,整个豫盛集团几乎都快无声无息地被架空了。
那些股东们仿佛不知道父子之间的嫌隙一般,对着盛国章说道:“都说虎父无犬子,您这长子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反正这位置早晚是他的,现在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是呀,这一个月内,我们余总已经把两块硬骨头谈下来了,你这身体也不太好了,正好有很多时间好好休养休养。”
这些股东们也都是狡猾的老狐狸,谁能对他们更有利,他们当然就向着谁。
盛国章可以说是被硬生生地气进了医院。
秋醒的目光忍不住又看向紧闭着的病房门。
病房内。
盛国章已经先开口:“不愧是我盛国章的儿子,短短一个月不到,我苦心经营大半辈子的豫盛就快被你架空了。”
余顾非神色淡淡道:“今天早上,您住院的消息就可以传遍整个豫盛集团。”
“中午,所有豫盛集团的所有竞争对手都会得知这个消息。”
“晚上,豫盛的股票就该跌了。”
“您是想直接退休好好休息,还是我多费几天的时间,帮你把整个豫盛换洗一遍?”
“我不介意多浪费几天时间。”
明明是挺大逆不道的一些话,却没想到盛国章丝毫没有生气,表情似乎挺骄傲,又有些怀念,脸上少了很多之前霸道威严,轻叹道:“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老得忘了眼前曾经是自己多么优秀的作品,还一直想着怎么激起他的狼性。
盛国章突然视线看了眼紧闭的门,说道:“没想到你对她这么上心,百分之一的股份说给就给。”
“宁市也是特意为她去的吧?”
“顾非,你这样感情用事,我怎么放心把我毕生的心血交给你?”
余顾非丝毫不为所动,也不在意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反而声音轻嘲:“你还有其它选择吗?”
“毕竟,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了,不是吗?”
盛国章刚刚还温和的表情陡得变化,身体都激动得抬了下身体,似乎怎么都没料到余顾非会知道这个事。
是的,盛承书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从旁□□收养过来的,虽然姓盛,可到底不是他的亲生子,只不过为了“抱子得子”,可惜这么多年,到底没能再得一个孩子,反而他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医生几乎判定他再也生不了其他孩子了。
但这事,余顾非怎么会知道?
除非——
盛国章突然想到了林助理。
他再看向余顾非,就不再是刚刚那副骄傲自得的表情了,而是气势威严,表情绷紧地问:“你想做什么?”
余顾非却坐了下来,声音平静地问起其它问题:“你把我接出来,是终于想起我这个儿子了,还是——”
“发现自己再也生不了,怕自己断子绝孙?”
盛国章依旧质问着:“你到底想做什么!”
余顾非表情淡淡的,声音也透着薄凉:“想做什么?曾经想做的事情很多。”
真的很多很多。
多到他曾经每一次默念自己的名字。
余顾非。
便是:他要不顾一切,不论是非,用往后余生,拼尽一切地去报复眼前这个人。
只不过,有些事好像失控了
余顾非站起来,仿佛像曾经的盛国章那样,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一辈子的眼里只有利益,冷血无情,有后悔过吗?”
盛国章冷沉着脸,像是想起了自己曾经是怎么对着病床上的妻子说着话:“你除了是余家的女儿,还是我盛国章的妻子,顾非的母亲,豫盛集团的利益难道不比余氏的重要?”
“是你的父亲三番五次跟我作对,那就别怪我不顾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份。”
商场如战场,别说只是岳父,就是亲父子,都是各凭本事。
最后的最后,余氏被盛国章处处打压,到最后靠着岳父家发达起来的豫盛更是直接吞并了余氏,余顾非的外公当天夜里就脑出血去世,没隔一年,他的外婆也随他而去。
而自己的母亲,那个端庄又美丽的女人,也在接连的巨大打击下,病情越来越重,最后是在不停的咳血中停止了心跳。
那年,余顾非十三岁。
已经成为盛国章最骄傲不已的继承人。
从十三岁开始,余顾非就彻底认清了眼前的人是怎么样的一个自私冷血的人,再之后的种种经历,不过就是无数倍地增长恨意。
有时候,“恨”这个词的解释真的太匮乏了。
“豫盛,或者说说余盛,我会替你好好管理下去的。”
余顾非看着盛国章平静地说着。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打蛇打七寸,盛国章最在乎什么?
除了子嗣,大概就是他花了大半子心血的豫盛集团吧。
盛国章也确实立刻怒瞪着眼,怎么都没想到余顾非打着这个主意,就像当年改了自己的姓,现在竟然还要把豫盛也改了,他顿时气到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这个孽子——”
“对了。”
余顾非却打断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开口:“忘了跟你说了,其实我——”
他笑了笑,声音干净清冽:“我早就结扎了,就在你把我送进精神病医院之前。”
所以,从一开始,他的配合顺从,都只不过是为了在某一天给他最重的一击。
可惜了,告诉他太早了。
他本可以更狠一点的。
炙秋
秋醒看到病房门被打开, 余顾非面目森冷地从里面走出来。
与此同时,走廊那边突然跑过来很多医护人员。
秋醒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刚准备问余顾非, 他已经走到她面前开口:“没事, 是我按的铃。”
“你是跟盛先生吵架了吗?”
其实秋醒觉得余顾非的表情并不像是多么生气, 反而看起来从内而外地平静释然了很多。
余顾非竟然还有闲心问她:“嗯, 所以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他?”
“……”
这是什么问题?
秋醒最后考虑了一下道:“都挺担心的。”
要是余顾非把盛国章直接气出个好歹,应该也不太好吧?
余顾非轻轻勾了下唇, 而后笑意不达眼底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他恨他, 却不会真的让他被气死,反倒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吧,或许,这才是对他最重的惩罚。
至于他自己……
余顾看向秋醒, 询问:“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秋醒立刻点头:“可以。”
她以为余顾非是想出去散散心。
这次余顾非并没有带司机,而是自己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秋醒一开始没发现,都打开了后车门,才发现余顾非到了前面, 又赶紧关上后车门, 默默地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他很少自己开车,这是准备带她去哪里?
车子刚准备启动时,余顾非身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 却没管,手机也一直没停, 一阵接一阵。
秋醒忍不住看了两次。
有林助理的电话, 另一个没有标注姓名的不知是谁的。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余顾非已经把车子开出了医院, 却一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秋醒看着余顾非一脸平静无动于衷的表情,心里突然就猜想到了谁,是……盛国章吗?
也不知道他们刚刚在病房里吵了什么?
车子很快开入主路,开了一会,秋醒却发现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直到车子又开过一个红绿灯,秋醒看着外面的路突然就有了某种猜测。
他该不会……
果然车子一路向前,经过某个叉道口后驶入檩山道,也就是上次去往墓地的那条路。
想到什么,秋醒的心跳一下子剧烈起来。
他是要带自己去看他的妈妈吗?
虽然秋醒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余顾非会突然愿意带她过去,却依旧忍不住紧张又喜悦,像是一直等待的事情,在她毫无准备地时候,竟然就这么快要达成。
这意味着,她终于朝他的心靠近了一步。
秋醒看向车窗外。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天气预报还有雨,不过早晨的时候并未下雨,只是有些闷热而已,天上的太阳一会被云层遮盖住,一会又隐隐露出来,暂时还看不出来要下雨的迹象。
秋醒就在紧张中看着车子一点一点地驶离后面的都市繁华,往远处看去,那里连绵起伏的树木山林已经隐约可见。
余顾非真的是带她来这里了!
秋醒侧头看了看余顾非,而后手指紧紧抓着身上的安全带,以来缓解心里的紧张。
她其实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接受她,她以为要等很久很久,甚至很多年很多年,他才有可能对自己敞开心扉。
可是一切似乎并没有预兆,他突然就带自己来了这里。
终于快到目的地了,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缓慢进入一条山道后,最后停在半山腰处。
秋醒抬头望去就是铺了快小半座山的小白菊,她似乎被震撼到,情不自禁地按下车窗。
果然一阵一阵的花香立刻随着风扑面而来。
秋醒额头的碎发被风吹起,闻着清风里的花香,脸上依旧是震撼不已的表情。
真的太漂亮了,这里的山并不像那些旅游景点的山,反而像是被特意保护隔绝出来的一处地方,与世隔绝,清静又美好。
另一边的余顾非也沉默地开下车窗,他盯着某一个地方看了一会,突然开口:“介意我抽一支烟吗?”
秋醒回头,然后点点头:“嗯,可以。”
余顾非表情平静地抽出一根烟咬在唇里,刚准备伸手去拿打火机。
秋醒已经替他拿了过来,低头垂目地轻轻地按了一下打火机,而后带着火苗凑向他。
两人一下子靠得很近。
余顾非看了秋醒一眼,咬着烟凑近,烟头很快便被点燃。
这时秋醒才轻轻地抬起视线,看着余顾非脸上火苗摇曳时的波澜。
年少时,她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别人给他点烟,远远的距离,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事隔多年,他们坐在车里,她这样近地给他点着烟,用心地感受着他的情绪变化。
缘分真的想想都奇妙无比。
余顾非抽了大概半支烟,指了指上面的山道:“可以陪我上去吗?”
秋醒眉眼一松,立刻重重地点头:“嗯,可以。”
余顾非勾了下唇,也是眉目清朗,他掐了烟,起先打开车门下车。
虽然西边已经半边天都是乌云密布了,东边却还好,依旧能看到湛蓝的天与朵朵白云。
秋醒静静地跟在余顾非后面,走往延伸至山顶的一条青石板小路,这里虽然没看到什么人,但是应该经常有人来打扫,石板周围都是干干净净的,除了茂盛生长的青草与夹杂其中的小野花,连一片枯叶都看不见。
很快,在石径小路的尽头便是一个小山顶,抬头望去,到处是绵延起伏的青山,刚刚远处的漫山的花也近在眼前,随着半山风景往下望去,山与山中间好像还隔着条山涧。
秋醒在埠市也呆了十多年了,竟然从来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一处地方。
她目光四处望了望,似乎搜寻着什么。
她以为余顾非应该是带她来看他的母亲的,但是四周看了一圈好像没有看到任何墓碑之类的。
余顾非站了一会,应该是发现了秋醒的疑惑,淡声道:“她的骨灰,就撒在了这里。”
秋醒怔愣了好几秒,而后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真的连墓碑都没有吗?甚至连骨灰都没有留下?
以整座山为墓。
这个地方,应该是余顾非亲自挑选的地方吧。
不知为何,秋醒就是莫名确信。
而余顾非说完后,便静静地站着,像曾经的很多次一样,一个人默默地呆上大半天。
想着自己母亲的遗愿,一遍又一遍地猜测着原因。
秋醒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用很笃定的语气道:“她会喜欢这里的,这里很漂亮,也很安静。”
余顾非却依旧静静望着远处,像是问着谁,又像是只是在自言自语:“那她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过我梦里呢?”
是不是还在心里怪他?因为他是盛国章的儿子,是他曾经最骄傲的儿子。
西边的乌云随着风渐渐漫过头顶,转眼间便大半个天空都暗了下来。
快下雨了。
余顾非收回视线看向秋醒,却发现她正闭着眼,表情虔诚地仿佛在祈祷着什么。
他的表情一愣,却突然就猜到了她在做什么。
真的太容易猜出来了,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他只要随便看一眼,就能看出她心里所想。
余顾非静静地看着秋醒,耐心地等待着,哪怕头顶已经乌云密布,山里的狂风也把他们的衣服吹得卷起。
在秋醒终于睁开眼时,余顾非突然问出之前的一件事:“在茶馆那次,他单独找你,跟你提了什么要求?”
虽然余顾非没有指名道姓,她却一下子明白他说的是谁。
这次秋醒没再含糊隐瞒,干干脆脆道:“那天他递给了我一份诊断书,告诉我你有某些精神方面的疾病,偏执型人格与反社会人格障碍双重问题,很严重,也无可救药,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并不会遗传下一代。”
“他希望我能以隐婚的方式尽快跟你结婚生下孩子。”
“并且他给的条件非常诱人,嗯大概是我奋斗几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财富!”
秋醒说得很坦然,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
却对盛国章当时那几乎丝毫不隐藏的要废大号练小号的心思耿耿于怀了好久。
余顾非脸上也没有多么意外的神色,像是早有预料,他盯着秋醒问道:“所以你答应他了?”
秋醒轻轻撇开脸:“我觉得各取所得也挺好的。”
其实盛国章还给了她一份关于对她个人的背调,从她的家庭背景到她小学至教书,以及每年的体检报告,几乎都在上面。
她的身体很健康,所以不出意外很快就可以怀孕,这大概才是盛国章那么轻易接受自己的原因吧。
秋醒心里有了一些猜测,问道:“承书,是不是他们领养的?”
仔细想想盛国章与盛夫人对盛承书的冷漠忽视的态度,还有他们并不相像的长相……
难怪盛国章会给自己那么大的报酬,轻易接受自己普普通通的身份。
余顾非点头:“嗯,确实是的。”
盛国章已经生不出孩子了。
“所以,你为什么又要去医院做避孕措施?”
答应他的条件,一举两得甚至是三得,不是更好吗?
秋醒表情一愣,猛地睁大眼看向余顾非,这次脸上是完完全全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他怎么会知道?
为了这件事的保密性,秋醒从没有让任何知道,而且在领证前是特意乔装打扮了一下才去的医院打的避孕针。
她确实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听盛国章的。
她想的是,先结了婚再说,后面能不能生孩子谁能说得准呢?
没想到她做得这么隐秘的事竟然会被知道。
秋醒一直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是天知地知还有她知的事,还没少为此沾沾自喜。
而余顾非竟然会知道,并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不是刚刚得知!
秋醒不知道余顾非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在此刻说出来,她便尴尬解释道:“嗯……你不喜欢孩子,正好我也是。”
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他会信吗?
余顾非沉默着,胸口突然有种十分难以纾解的情绪。
他突然道:“以后不用去医院了。”
嗯?
秋醒似乎愣了一下。
余顾非却仿佛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一般,他看着他们上来时的路,声音清朗道:“快下雨了,我们下去吧。”
“哦……好。”
秋醒满心疑惑地跟在余顾非后面。
为什么她觉得他的心情好像突然就变好了起来?
天空的云一直堆在头顶处,看着唬人,却好像一时半会并不会下来。
结果快到山脚的时候,天空突然哗啦啦地砸下雨点。
不是那种从微微细雨开始,结果直接就是豆大的雨粒砸下来。
连让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秋醒懵了一下,余顾非却似乎并不意外,直接带着秋醒去右边一处山石下面。
那里有一处避风挡雨的地方,地面是十分平整的石块,似乎还被打磨过了一样,正好能容下他们两人。
秋醒看着余顾非一点不意外的样子,猜到他以前是不是经常在这里躲雨?
她想象了一下,突然忍不住会心一笑。
余顾非偏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秋醒的脸颊湿漉漉的,眼睫毛上都有着雨滴,嘴角却轻轻勾起一抹笑。
他看得似乎有些怔愣,胸口某一处又开始生出那种异样的情绪。
秋醒偏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余顾非的眼神,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神,专注又好似温柔,就像那个老板给他们画的画一样。
原来他真的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的吗?
秋醒眨了眨眼,有点茫然失措的样子。
为什么?
她想了想,却找不到事情怎么改变的苗头。
就在秋醒还怔愣时,余顾非突然低头弯腰地挡在她身前,几乎包围住了她,彻底挡住了外面的风雨。
然后她的脸颊一凉,便见余顾非正抬手替她擦去刚刚从睫毛上落下来的水珠,指腹一点点地帮她擦着。
就像给她擦着眼泪一般。
秋醒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睛好像是有些湿润,眼睛也有些发烫的感觉。
这雨水怎么还能有温度的呢?
秋醒紧紧盯着余顾非清冷却温柔的面目,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冲动,她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地问着:“余顾非,你是不是一直记得我?”
是不是?
这是她放在心里很久很久的问题,终于在今天再次郑重的问出来。
这一次,余顾非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沉默或是略过。
他看着她的眼睛,而后开口。
“嗯,记得。”他轻声说道。
声音一如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干净简短,清冷又好听。
炙秋
秋醒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眼睛却不知为什么反而更烫了。
“你记得的是你从车里把我救出来的那次吗?”
余顾非想了一下,回:“那次是挺印象深刻的。”
秋醒下意识问:“为什么?”
是因为她很可爱,还是很漂亮?
余顾非微微眯了一下眼, 像是回想着当然场景, 然后突然笑出来:“当时你命都快没了, 一张脸都是惨白惨白的, 结果看到我,眼睛都是直勾勾的, 口水都快流下来。”
“我真的很难不印象深刻。”
秋醒:“”
她有吗?
秋醒莫名有些尴尬起来,只能低声为自己辩解道:“食色性也, 很正常……”
不过外貌最多只是第一眼的心动,可是能让她的心动在漫长的时间里长根发芽,茁壮成长,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俊逸的外表。
余顾非轻轻笑了笑, 也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其他。
外面的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渐渐停下来的,之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转眼间就已经一片晴朗。
时间也不早了,他们也下山,准备回去。
就在回去的路上, 车子行驶到某一段路的时候, 秋醒突然看到有一个男人在前面飞快地跑,后面跟着四五个拿着铁棍的在追,眼看前后的距离越来越缩短。
秋醒正觉得心惊时, 就见旁边余顾非的突然降下车窗,朝路边按了两声喇叭, 然后快速开过去再降低车速, 正好与跑的人齐平。
跑得满头是汗的秦云烈一偏头就看到了余顾非,立刻二话不说, 在车子又降低了些车速时,一边跑一边拉开后车门,直接跳上车。
后面的人也刚好追上来,还没等挥动手时的棍子,车子已经“嗖”地一下加速飞了出去。
又开了大概十分钟,余顾非才慢慢降下车速。
秦云烈“嘶嘶”地摸了两下脸颊,对着前面的余顾非道:“这次谢谢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秦云烈受伤的手臂看起来似乎就快好了,只不过脸上又添了两处伤疤,却丝毫不减他的帅气,反而看起来更加桀骜不驯,还有男人味。
秋醒这才知道后面的人跟余顾非是熟人。
她看着后面明显有点吊儿郎当的人,有些不知道余顾非怎么会跟这样看起来就危险的人认识,转念一想,余顾非以前好像看起来也并没有安全到哪儿……
只不过大概是她先入为主,已经提前看到了余顾非的另一面,所以竟然从来没有觉得害怕。
秦云烈已经看向秋醒。
上次他没能好好看,这次坐得这么近,便忍不住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来。
很白,眼睛大概就是电影里形容的那样,眼神里都透着清纯干净,还有从内而外的一身正气,即使对他有着疑惑,但是除了刚开始礼貌地朝他看了一眼,之后只是瞧着旁边的余顾非,压根再没对他关注一分。
说实话,秦云烈对自己还是非常自信的,口口群每日更新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不说他的实力,就光他这张脸,也是让多少女人趋之若鹜,结果他竟然没从这女人脸上看到一丝惊艳、兴趣之类的情绪,最多最多,也只是有些好奇。
这分好奇还可能是因为跟旁边的男人有关。
秦云烈有些很难想象,余顾非竟然真的是踏踏实实找了一个过日子的女人。
秋醒感觉到了后面打探的视线,却并没有回头。
她突然就想到了上次康崇明教授说的那一个人。
难道就是他?
余顾非已经问后面的人:“你要去哪?”
秦云烈看看时间,晚上有一场拳击赛,因为他这边赌注最高,所以比赛前才会被人埋伏。
只不过现在离晚上比赛的时间还早,秦云烈便道:“这样吧,时间还早,请你们吃个饭?”
“正好给我介绍一下嫂子?”
秦云烈已经看见了他们手上的对戒,他倒是挺会攀关系,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关系多好,就比如秋醒就误会了,以为他真是余顾非的朋友。
至少到现在,她好像还真没有见过余顾非的任何一个朋友。
秋醒忍不住把目光看向余顾非。
余顾非看了秦云烈一眼,两个男人有了一瞬眼神交流,便听余顾非开口:“好,去哪里?客随主便。”
秦云烈指指前面一条小路:“那里,那边有一家炒菜馆比较正宗,那老板手艺一绝。还记得以前那谁谁吗?手艺跟他有的一比。”
余顾非却没有搭话,找了个地方停车后,跟着秦云烈往前走。
两个人错开的那一瞬,余顾非很低地说了一句:“别乱说话,不服再打一架。”
秦云烈一听这话,突然觉得身体肋骨的地方又隐隐地痛了起来。
这位哥下手是真狠,角度也最刁钻,能让你痛得呼吸都困难,但是就是找不到什么明显的伤。
两人说这两句话也不过是几秒的时候,等秋醒从车里出来,走过去时,看到的两人都是一片正常不过的表情。
秦云烈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家炒菜馆,叫道:“老板,老样子,再添两个招牌菜。”
他直接自己进里面,然后拎了一小桶酒出来,开了盖就往余顾非面前倒:“非哥,喝点?”
他这声“非哥”叫得十分自然,毕竟赢了谁是哥,他男子汉丈夫,也输得起。
却没想到余顾非直接挡住,淡淡道:“开车。”
秦云烈停了一下,又往秋醒面前倒:“嫂子,能喝一点?”
秦云烈态度很好,这声“嫂子”又把秋醒叫得心中飘乎乎的,看到秦云烈挺期待的目光,她便点点头。
“我只能喝一点点。”
“没事,这个是老板亲自酿的米酒,随便喝。”
秋醒便端着杯子尝了一口,确实甜甜的,几乎没有多大酒味。
余顾非倒是提醒了一句:“这不是饮料,少喝点。”
秦云烈就用那种十分八卦地眼神在他们身上看来看去,突然道:“菜还有一会才上来,非哥,陪我在外面抽根烟?”
余顾非知道他这是有话想说,便站起来出去。
到了外面,余顾非却拒绝了他递过来的烟,秦云烈便自己点上,而后开口:“我问你,我们这样的真能进入正常生活吗?”
“万一像那刘天。”
刘天就是做菜手艺很好的那个男生,当时是他们那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出来后很快结婚生子,却在一年后的某一天晚上,突然发了疯,直接砍死了老婆儿子,不久后自己清醒过来了,很干脆地也给自己抹了脖子。
余顾非沉默一会,突然问:“你为什么问这个?”
秦云烈挠了一下头,有点烦躁又不耐的样子:“我最近遇到一个女人,有点烦。”
其实也有点意思,但是他不敢多想,连一点心思都不敢让自己有。
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他们真的能正常地开始生活吗?
余顾非却只是沉默
老板上了菜的时候,他们两人也从外面走进来。
余顾非这才发现秋醒竟然把面前的一杯酒都喝了。
他盯着秋醒,似乎想看看她有没有醉。
秦云烈笑:“这一点不至于吧?”
余顾非依旧拧着眉,简单地吃完饭后,余顾非便迅速带秋醒离开。
秋醒坐在车上的时候,才忍不住道:“我之前是不是喝醉后做了什么?”
她猜测着:“难道我酒品很差?”
总感觉余顾非好像对她喝酒这件事挺紧张的样子。
秋醒偏着脸,眼睛几乎是眨也不眨地看着余顾非。
余顾非看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眼神也清亮亮的,里面还有着好奇,确实不像喝醉的样子,才道:“没有,怕你明天早上会头疼。”
秋醒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车子很快开到了半山别墅。
余顾非看着秋醒下车,又看到她疑惑地回头,才终于跟上去。
一直到上了楼,余顾非都没见秋醒这次有什么异常,心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秋醒有点不明白余顾非在紧张什么,只是想到今天遇到的秦云烈,便忍不住问:“他是你在学校的朋友吗?”
余顾非沉默一下,说道:“算是吧。”
秋醒听到肯定答案,终于忍不住说出心里的担忧:“那你不要像他那样好不好?”
余顾非:“嗯?”
秋醒:“不要打架,也不要伤害自己。”
不要用那种方式去伤害自己。
“千万不要受伤。”
秋醒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伸着手要摸向余顾非的额头。
“不要再受伤了?我不喜欢这个疤。”
余顾非突然问:“如果有疤痕,挺丑的,你还会喜欢吗?”
秋醒似乎真认真想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受伤了,有了疤痕,哪怕变得不好看了,我会讨厌那块伤疤,但不会是因为它让你不好看了,而是因为你受伤了,我会很难过。”
她这么说,应该就是明明白白地告白了。
可是秋醒像是怕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又继续道:“余顾非,我真的好喜欢你。”
不是因为你救了我,不仅是因为你救了我,而是无论事隔多久,你依旧能让我喜欢上你,再次爱上你。
“喜欢上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真的是一件非常快乐幸福的事。”
秋醒越说越有勇气:“余顾非,我也会很好,你也可以喜欢我吗?”
我也可以让你很幸福。
她不是多么奔放大胆的人,唯独在他面前,她想给他最炙热、最诚挚的感情。
就在秋醒说得情真意切的时候,余顾非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头,问她:“这是几?”
秋醒:“”
“我没有醉。”
头顶却传来声无奈的叹息,而后在秋醒有些疑惑不解的时候,下巴突然被托住,清冽清爽的气息瞬间凑到她面前,随之唇上一热,低喃声也从他们唇间溢出。
“那你好好的突然哭什么?”
手还熟门熟路地去扒着他的衣服,正轻轻抚摸着他身上凹凸不平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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