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安最终还是爽约了。
不是她不想去,而是谢谨行真的发高烧了。温度计在他耳蜗滴那一下,直接飙到了39.3°。顾安安严重怀疑要不是她收的快,那温度计可以往100度飙。
高烧不退,他开始脱水。
汗水浸湿了衣服,头发都湿润了,他嘴唇红得像刚吸完血的吸血鬼。怕他这样下去真的会烧成大傻子。顾安安将退烧贴贴了他一脑袋,还给他手心塞了个冰袋,才架着人打车去急诊。
等医院护士推着轮椅将他安排进病房,开始吊水,已经是凌晨。
顾安安靠在病床边,才给林袅袅回了电话。
林袅袅还没睡,下午出去玩了一下午,导致她回校后开始内疚自己浪费时间玩乐。晚饭吃的都很敷衍,就匆匆跑去图书馆。
晚上在图书馆啃书啃到闭馆,回宿舍还得挑灯夜战。
舍友都已经睡了。
顾安安打电话来,她火速挂掉。到阳台打回来。
听说具体情况是这样,她非常夸张地表达了下诧异:“还以为你家大帅哥很猛呢?没想到看起来很有威慑力的样子,真人却意外的柔弱。”
听到她吐槽的顾安安囧了一下。
低头看了眼高烧烧到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却格外水润并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的谢某人。
……烧成这样,他也不睡。
顾安安默默捂住了听筒,眼神飘忽地看向了床头柜上的花瓶。安排的匆忙,还没人送花,光秃秃的。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啊哈哈,袅袅你打算明天几点去图书馆啊……”
谢谨行微微眯起了眼睛。
顾安安默默地背过身,特别小声地吐槽:“工作狂都是这种属性了。又不是里的霸总。一夜七次郎,奋战到天明,第二天也依旧能虎虎生风地去舌战群儒天凉王破……”
林袅袅在电话那边,笑声夸张得像要下蛋的老母鸡。
顾安安感受到背后如芒在刺的目光,鬼祟地捂住了话筒扭头看了一眼。
身体的高烧造成了肺热,以至于谢谨行喉咙发痒,时不时会咳嗽两声。宽阔的肩膀因为咳嗽而轻微的震动。他半靠在病床上,那双黑色入浓墨染色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
顾安安故作镇定地梗起了脖子:“明天记得帮我占位。”
林袅袅说了好,顾安安才稍微弥补了下一天玩乐啥也没学的内疚。
挂了电话,见那人还盯着看。
顾安安翻了一对白眼给他:“你不困吗?”
“困。”
男人扯了扯嘴角,手背上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针管斜插在手背上,用白色的医用胶布贴住。看起来异样的脆弱:“但,我好像听见了你们在骂我?”
“……我听说高烧的人耳朵会失灵。”
“哦,是吗?”
谢谨行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我好像没有。”
“…………
”
毕竟是正常人类,不是超级赛亚人。坚持到一点,他很快在安眠药物的作用下合上眼睛。
顾安安拖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吊瓶里的水一滴一滴顺着塑胶管往下流。等这一瓶水吊完,就要按铃让护士进来换。
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度还没有完全退下来,但明显已经好多了。
吊瓶里的药水还剩三分之二,按照这个速度滴下去,至少还有一小时。顾安安掏出手机,准备趁机背会儿单词,突然听见清晰的滋啦滋啦的声音。
她点学习app的手一顿,汗毛一瞬间竖起,像受惊的猫炸毛了一样抬眸盯向了病床上的人。
哪怕睡着,他睡得也并不安稳。
清隽的眉头皱着,额头上浮现细细密密的汗珠,润湿了鬓角。昏暗的光影照在他脸上,合上的眼睫在不舒服地发颤,脸上露出明显痛苦的表情。
顾安安屏住呼吸,如果她真是个猫。此时一双眼睛大概已经因为紧张变成了竖瞳。
滋啦滋啦——
又是一阵电流的声音。
……这他妈的跟午夜凶铃有什么区别?
比午夜凶铃还吓人!
顾安安犹豫是去找外面把值夜班的护士小姐姐过来,检查这里是不是有鬼;还是打电话找道士来物理驱鬼时,床上谢谨行呼吸变得低沉了。她为自己偷跑的念头感觉到愧疚,把生病虚弱的谢谨行丢在这未免太不是人不讲义气——
就听到电流慢慢平稳,变成了很细微的滴一声电音。
顾安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大概不是什么寄宿在dvd上的鬼,而是之前缠上谢谨行的苏软的系统。
被她吓宕机后,它又卷土重来了。
黑夜中,病房安静得只剩下谢谨行难受的呼吸声。一些细微的声音就变得特别明显。
比如,之前听不清谢谨行身上滋啦滋啦电子音在说什么,这次她听清楚了。
系统在非常鬼祟地诱导,因为顾安安听见它说,【如果谢先生愿意提供帮助的话,系统乐意为您服务。只要谢先生能说服原宿主同意解除绑定,系统愿意为谢先生效劳。】
系统在试图甩掉苏软,想要绑定谢谨行?
顾安安恍惚了下,脑海中浮现了苏软面黄肌瘦头发斑秃精神憔悴的样子。她不认识之前的苏软,不知道苏软在遇到系统之前大概是什么模样。但绑定系统之后,似乎并没遭遇什么好事的样子。
不确定睡梦中谢谨行怎么回答,但系统引诱的话还在继续。
【相信谢先生已经知道您未婚妻与气运之子的感情经历,也明白他们之间斩不断的缘分。】
系统在这方面似乎很有经验,很会攻击弱点。
它犹如恶魔低语:【只要谢先生同意成为新任宿主,系统能轻而易举斩断这条姻缘线。让他们的缘分从这一世终结……】
……
姻缘线?
等等,姻缘线?!
顾
安安情绪激动起伏之下,手指头意外地痉挛似的戳到了单词语音上。机械的女士电子音在安静的病房响起,清晰地吐出了一句:abandon,abandon……她才回过神。
什么鬼东西?
她嚯一下站起身,身体带动了身后的椅子,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被她发出的响动给惊得睁开了眼睛的谢谨行。
他妈的,这破系统像绑谢谨行啊啊啊啊啊……
大概是药物的安眠药效太强,强烈的睡意让他的睁眼昙花一现,又合上了。
顾安安啪嗒锁屏,丢开手机,爬到了病床上。
揪住了谢谨行的肩膀,头脑发热之下,她双腿岔开地跪在谢谨行身体的两侧,就差坐在他身上。抓着他的肩膀,哐哐地晃起来:“谢谨行你醒醒,醒醒啊!!!”
“你可千万别病的稀里糊涂的时候,答应了系统什么见鬼的契约!!!!”
大概是顾安安晃悠得太大力,不愧她大力金刚的称谓。谢谨行艰难地从昏迷一般的药效中睁开了眼睛,失焦的眼睛在短暂的三秒钟恢复了清明。
他眼皮很重地眨动了一下眼睛,迷瞪一般地看着快趴在他身上的小姑娘。
“?”
神志一点一点收拢,他艰难地抬起手臂捏了捏鼻梁骨,“地震了?”
“还是马上外星人就要攻占地球了?”
声音哑得像是十年前生锈坏掉的老风箱。
“……不是。”
顾安安刚想说,你刚才被系统入侵了,然后就发现刚才还很清晰的电子音消失了。
额……
“困了?”谢谨行看了眼一屁股坐在自己腹部的人,渐渐深邃的眼神凝视着彼此的坐位,露出了平静但意味深长的镇定。仿佛顾安安大半夜的坐在他身上,是多么正常而应该的事。
顾安安:“…………”
“不如你先起来,让我往旁边挪点?”
“……我并没有跟你抢病床的意思。”顾安安虽然很少熬夜,但并不代表她不是个夜猫子。她熬夜起来,可以两天不睡觉,“刚才你睡着,我又听见系统的声音了。它趁你病要你命,正在诱哄发烧烧到脑筋不清楚的你,同意它绑到你身上来。”
“嗯,我知道。”
他是病了,不是脑子瓦特了。记性也一如既往的好。
顿了顿,他嗓音似乎恢复了一点干净的银色。双手依旧规矩地垂放在身体两侧,只要伸手拨弄一下就可以把人给搞下去,但他并没有干涉顾安安坐他的行为:“你全都听见了?”
“?什么东西?”
想了想,顾安安点头:“啊,差不多。”
谢谨行不知道什么以为地叹了口气。
……突然的严肃氛围和语气,让顾安安有点猝不及防。
谢谨行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见小姑娘一脸懵的样子,他稍微拎起来的心放下来。他严肃的表情才微微柔化,歪
了歪脑袋,眼神示意顾安安。
顾安安顺着他的视线往下——
脸噌地一下爆红,喉咙里克制不住地发出一声丢脸至极的尖叫。
她火速连滚带爬地跳下了病床。
在谢谨行似笑非笑的目光盯视下,她语速非常快地说:“那个系统看起来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苏软被它绑定以后什么好事也没发生,结局还去坐牢了。我感觉这东西就跟玄幻里吸人运道的老妖怪一样!而且说不定,苏软家里人死的死,病的病,都跟这东西有关。说不定苏软家里人死光了,都是这东西害的,谢谨行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啊,千万被被它给忽悠了……”
谢谨行这段时间在秘密监视并通过多渠道审问了苏软,一直没能撬开她的嘴。
本来还在笑的人,突兀地顿了顿。
“嗯?”
“?”
“还是安安聪明。”他突然夸赞了一句。
“??”
顾安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眨巴了几下眼睛,不太确定这个夸奖的原因。
“是我一叶障目了。”
“……”什么东西啊……
谢谨行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抬手捂住嘴,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咳嗽带来的胸腔震动,让他像一个破碎的男版林黛玉。阴影陷入锁骨的沟壑中,吊瓶的管子都因此回血了……
顾安安赶紧按响了呼叫铃,上来按住他的手:“别动!回血了!你不疼啊。”
谢谨行却垂眸看着她,笑得奇奇怪怪的。
系统连接到他,用回忆也好,设想剧情迷惑也罢,都在表明一件事。
——它正在试图借用他的手,摆脱苏软。
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就是它靠自身没有办法摆脱,才会寻求外援。这是不是意味着,系统与苏软牵绊的比较深。而目前为止,苏软对彼此的关联占据一定的话语权。
谢谨行缓缓地动了下身体,高烧的后遗症就是,身体每一块肌肉都酸疼无力。
顾安安见他眉头微皱,很吃力的样子,就自告奋勇地上来搀扶。
结果谢谨行就顺势就靠在了她身上,这人看起来不胖,但骨架和肌肉却实打实,特别沉。眼看着小姑娘因为他的重量而皱起眉头嘀嘀咕咕,他唇瓣却轻松地翘了起来。
脑袋里长达几个月被乱七八糟回忆困扰的刺痛,严重消耗精力的疲惫……他觉得他似乎找到了解决一直缠着他致使他总是不定期发烧问题的答案了。
比如,系统如果没有苏软的同意不能解除绑定,那他是不是可以延伸地认为,这双方在根本上是一起的。或者应该说,代表二者目前共生?
如果是这样,问题就简单了。
他目前,的确没有一个有效的办法将这个在脑子里吵闹的东西给揪出来,毕竟这东西无象无形。还似乎很擅长精神折磨。
但如果,身为主人的苏软,在没解除绑定之前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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