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未然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等待, 不多久家里人都一块出来了。
一家人没有在这里多留，目的达成之后就直接朝着来的时候的那条路走去。
十五分钟之后，他们回到了护航舰上, 一家人把随身带过来的大大小小的刀子揣回自己身上，然后就回游艇上去了。
隔了半天时间没见，四只狗子都非常想念他们, 顾书然当打开门，它们就冲上来，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她看。
顾书然蹲下身，挨个摸摸它们的脑袋, 顾未然则拿着钥匙，走进了驾驶室, 启动游艇，重新驶
离这个地方。
熟悉的发动机的声音响起在耳边，黑白两色，线条流畅的游艇很快就将那艘巨大的邮轮给甩在了身后。
顶楼, 负责人办公室。
浏览着今天收集起来的物资报告, 负责人的目光在某一行上面停顿了一下，她喊住了转身准备离开的秘书：“这是谁弄来的？”
秘书小姐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眯起眼睛, 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数据：“具体的名单在部长那里，我马上给您找过来。”
负责人颔首：“尽快, 顺便让他把提供这些东西的人给我找来。”
要不了二十分钟，穿着白衬衫的物资部部长迈着小碎步走进了办公室。
看得出来他一路上都是跑上来的，一张充满了正气的国字脸上挂满了汗水, 他从上衣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巾，不断擦拭着滑落下来的汗水, 一边苦哈哈地说道：“负责人啊，我也挺想把这个人给找出来的，但是咱们动作慢了一步，人已经走了。”
负责人看了两眼他递上来的名单：“顾未然”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负责人轻轻摇了摇头，将叠起来的纸张放在了红木桌子上，伸出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脑袋。
部长擦汗的动作更快了。
“把这几个人的资料输入进系统，下次他们要是还来，务必要和他们联系上，知道了没有？”
部长连连点头。
油料作物这个事，由你亲自负责，现在种植区也陆续投入了，先划1/5的区域出来种植油料作物，土豆和番薯，跟徐博士那里接洽一下，试验一下增长剂的效果，备用的物资还剩下多少？”
部长知道对方现在问的肯定是食物这方面的物资，他最近一直在忙这些事情，自然把所有的数据都给牢牢记在心上，这会手也不抖了，头也不晕了：“各类主食的存储量还能支撑全舰队一年左右的份额，禽类截止到昨天，总数有一百，每天产蛋量在80左右，后面的孵化还在进行。”
“生菜和空心菜的产量已经趋于稳定，增长剂的效果不错，产量大约比从前提高了10%，现在还不能够覆盖全舰队每天的供应，不过等到种植区全部投入之后，产量也会上升。”
总的来说，舰队的状况正在一步步走向更好的方向。
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能够实现内循环，有多余的能力能够抵抗这场风暴了。
负责人听的眉头渐渐舒展，她每天连轴转，就是为了让手下的人们能够过上安定点的生活。
天地之间一片混沌，天空上乌云密布，正在酝酿一场新的雷雨。
原先空旷的海面，最近因为舰队的到来而拥挤了不少，至少等顾未然想要驾驶着游艇返回之前所在的位置的时候，她发现那儿似乎已经没有一家人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远远望出去，还能看见不少橙黄色的冲锋舟从B市的方向冲出来，正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顾未然沉思了一分钟，就改变了游艇前进的方向。
人多未必安全，人少未必困难，若是有人上门来挑衅，顾未然自然有一百种方法能让对方吃到苦头，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稳妥绝对不会有错。
游艇朝着反方向行驶了一段距离，很快就变成人们眼中的一个小点，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那些原本看着游艇，有点想法的人都被这过快的速度给甩在身后。
有人叉着腰，站在自己的船上，眼睛里面带着一点遗憾：“真够走运，算他们开的快，逃过一劫！”
此时在游艇上的一家四口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场打劫，顾母正端着两碗干拌面从驾驶室里面走出来，小心地放到桌子上：“今天赶得急，早餐都没怎么吃，来！再吃点面！”
顾书然摸完了狗，屁颠屁颠地往沙发这边过来，二话不说，端起碗就是干饭。
吃的那叫一个嘎嘎香。
顾未然在驾驶室里面也在吃东西。
她在楼上蹲了好几天，正经饭都没能吃上几回，这会后知后觉地察觉胃里面空落落的，索性从空间里面取出两个蛋挞啃了起来。
香滑软嫩，一口半个。
顾未然三两下把嘴里面的东西给咽了下去。
雨势更急了，劈里啪啦打在玻璃上，让顾未然的视野变得一片模糊，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认周围船只不多之后，干脆就将游艇给停了下来。
若是要前进，也还是等这阵雨过去之后再说吧。
A市的地标建筑也已被淹没，繁华的城市沉默在水下，变成了海洋生物的新家园。
近乎紫色的闪电将天际撕裂，照亮一片又一片浓重的乌云。
这场雷雨又持续了将近三天的时间，然后在第四天转成的小雨。
或许是被这天灾折磨的时间实在是有点久了，一家人看着不大不小的雨量，忽然觉得挺不错的，洛正甚至还站在窗户边，对着天空来了一句：“哎，今天天气还行啊。”
顾雪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扭头坐进了沙发里面，问：“咱们现在就这么漂在这？”
顾书然从果盘里面抬起头，目光炯炯：“妈，你想去哪儿？”
这一嗓子，把全家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顾雪咳嗽了一声：“我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现在大家都在水里面泡着呢，想看也看不到什么。”
“那倒不一定。”
顾未然将自己面前的饭菜吃干净，然后擦了擦嘴角：“最高峰现在肯定还在水面之上呢。”
听到这句话，洛正的表情动了动，他今天穿了一件非常度假风的衬衫，花花绿绿的，十分吸睛。
“要不去看看？应该不耽误事儿吧？”
顾未然开始吃水果了，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不上班，不耽误，想去就去。”
这话说得幽默，顾书然听见自家姐姐说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她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我也不上学，不耽误，去吧去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一家人最后还是没有动身，空间里面堆放的汽油当然是很多的，但他们不知道海上的生活究竟还要持续多久，他们必须长远打算。
昨天登上邮轮的事情短暂地打断了一家四口的生活节奏，今天，他们的生活又重新开始回归平静了。
顾雪甚至还拿出了茶壶，泡了一壶茶，坐在沙发上喝茶。
当然，经过上一次地震的教训，他们现在所有的东西除了能够固定在桌面或者地板上的那些东西放在外面之外，剩下所有的全都让顾未然给收进了空间里面。
晚间，海风呼啸。
游艇在海面上飘来飘去。
洛正感慨：“这时候还是大邮轮好，重量摆在那里，肯定不不会被这种风随随便便就吹动，在里面就感觉像是在陆地上一样，游艇好是好，就是有点晃悠。”
这时候还没有人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十分钟之后，看着外面离自家游艇越来越近的一艘船，顾书然发出了灵魂拷问：“我怎么感觉游艇在动？”
顾未然一头扎进了驾驶室。
仪表盘上显示着风力，她看着快要爆炸的仪表盘，又确定了风向和水流的方向，表情微妙地走了出来。
“一个好消息，咱们或许真的能看见最高峰。”
“要是不管的话，咱们的游艇就会在一个小时之后离开A市，进入X市，然后一路顺风走，大概只要十天，咱们就能够看见最高峰了。”
听见这个消息，顾雪马上扭过头去看窗外，但这会正是腕上，外面天色有点黑，除了不远处的那一艘渔船之外，天地之间找不到一处可以充当标记点的地方。
然后她就冷静了下来，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环球漂流？”洛正赞叹出声，苦中作乐，勾住了自家老婆的肩膀，“你之前还和我说想环球旅行，现在先来个全国旅游？之后咱们说不定就一路漂出国了。”
“一点不正经。”顾雪不客气地给了对方一肘。
放下船锚当然能够让游艇暂时停留在原地，但只能缓解游艇漂远的速度而已。
一家人选择轮流值守，放任游艇随波逐流，只要夜间的时候不要撞到别的船只就可以了。
对于小船来说这是巨大的灾难，但这些风浪对于邮轮和护航舰来说，只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风浪，围绕在周围的船只渐渐的被海浪推远，邮轮却依然停留在原地。
那道巨大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游艇能够看见的范围之内。
重生第82天
夜幕低垂, 漫天无星。
耳边回响着的只有单调的雨声，这场史无前例的大雨已经持续了十几天，伴随着大风大浪, 将一众船只疯狂地向蓝星的一边推去。
又是一夜雨过去，凌晨五点，一缕晨光破开厚重的云层, 将不纳闷温暖的阳光洒下来。
这会轮到顾未然值班，她坐在驾驶室里，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苦涩的味道回荡在口腔里面，里面既没有糖也没奶, 因此喝起来格外的苦涩，当然也格外的提神醒脑。
那一口味道直接毫不留情地将脑海里面残留的睡意给驱散, 顾未然皱着眉头咽下去，抬头，就看见远处沐浴在晨光之下，烟雨之中的山峰。
从前有着厚重积雪的山峰如今铺着点点的绿意, 峻峭的山峰上大大小小的遍布着帐篷, 周围的水域里面停着三艘护航舰。
一柄旗帜插在最高峰的顶上，在狂风中摇曳飞舞。
如何描绘这样的场景？
顾未然呆呆地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将咖啡收进空间里面, 跑上楼，敲响了父母的门：“爸妈！起来！最高峰到了！”
浓浓浅浅的金色晨光将水面上飘着的那一点水雾都给染上了一点梦幻的颜色, 顾书然着急忙慌地下楼来，都没注意自己跑丢了一只鞋，光着一只脚踩在湿漉漉的甲板上, 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住了。
他们显然不是仅有的被这副场景给震撼到的人，周围远远近近的船只上, 陆续钻出来不少人。
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着不同的肤色，但脸上的表情却很相同。
过了好半晌，洛正心情复杂地喃喃道：“这景象，我这一辈子也就能看到这么一次了。”
风依旧呼啸着，顾雪忍不住将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一点。
人们陆陆续续地从睡梦之中醒过来。
海上漂泊，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适应这种感觉，但想要活下来，就只能强迫自己适应这种感觉，晃晃悠悠的，像是直接躺在海浪上面一样。
不适应，多吐几回就好了，吐个没完？那你就适应一下吐的感觉吧！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改变的当然不仅仅是作息，还有饮食。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现在山已经没有了，那就只能吃海了，一网兜撒下去，运气或者有能力的，可以挑挑拣拣今天吃什么，两者都没有的，那也别想了，有什么吃什么吧。
有人顶着斗笠，蹲在船边回收昨天晚上睡觉前撒下去的网兜，祈祷着能够有点收获，好填饱一家老小的肚子。
有些人从船尾放着的鱼篓里面抓出一尾鲜活的鱼来，手起刀落，处理得干干净净，准备给老小炖上一锅鱼汤喝喝。
没穿鞋就跑出去的顾书然挨了一顿批，本文由企鹅峮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这会正蹲在角落里面装蘑菇，早上起来吹了一会冷风，骨头缝里面都仿佛在颤抖，顾未然赶紧从空间里面拎出来几碗热乎乎的汤，端到家人面前。
做完这些，她又拿出一袋子狗粮，走到四只狗吃饭的地方，将它们的饭碗给填满。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几只狗子的饭量又慢慢变大的趋势，从前吃一碗就能满足，结果现在得吃一碗半才不叫唤。
三只小狗或许是还在长身体，吃的多一点能理解，但最近老大的饭量也跟着增大了不少，但分明运动量也不多啊。
游艇上就这么点空间，实在是没有它们能够大展拳脚的地方，训练的内容早就改成了服从那一块的训练了。
想不出原因，顾未然只能伸出手摸了摸正在埋头干饭的老大的脑袋，然后起身去吃饭了。
或许是因为有一座山峰落在此处，之前十分强劲的风在这里似乎被阻挡了一些，游艇的前进速度降低了不少。
高原不同于别的城市，这里的建筑很少，海水虽然依旧拍打着船只，但竟然很清澈，能够一眼看到水底。
一家人都想在这多停留一段时间，达成共识之后，顾未然放下了船锚，让游艇固定在这片海域之中。
可以看得出来，最高峰已经被上面的人接管，几艘护航舰绕着最高峰开，像是在做巡视一样。
挂在墙壁上的钟表时针指向了8。
顾未然坐在驾驶室里面啃面包。
她看见一艘不那么起眼的船只从护航舰上面被放下来，上面坐着十几个穿着黑色潜水服的人。
他们的船路过了顾家的游艇，然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唯一一个不穿潜水服的男人站了起来，似乎是在向剩下的队员们吩咐什么，这段交谈非常短暂，大约只持续了几分钟就结束了，随后顾未然就看见船上的潜水员佩戴好装备，拖着一个类似于竹编筐一样的东西，翻身，仰面跳进了水里面。
顾未然将嘴巴里面的面包咽了下去，不知道对方这是在做什么。
左右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就看看对方吧。
打定主意，顾未然端着咖啡就这么安静地观察起来。
8：35，第一个人从水下起来了，他半个身子还在水里面，但没有着急起来，先将手里面的筐子给举起来，向上传递给那个人。
站在船上的男人也不含糊，使劲儿将那筐子给拎了起来。
水从筐子的缝隙中疯狂向外流。
这回顾未然看清楚了，里面装得是半筐泥土。
被水浸泡的，看上去黑乎乎的泥土。
陆陆续续有人从水下上来，一筐筐或多或少的泥土被送上了船只。
等到所有人忙活完毕，已经是早上十点多，十几个人顺利翻身上船，这艘细长的船只肉眼可见地向下沉了不少。
都快到吃水深度的极限了。
冷风瑟瑟，带走他们身上的水珠，也带走他们身上的热量。
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兴奋地说着什么。
三艘船只不断地在海域上来回，运送着这些泥土。
海水终将占领所有的土地，他们能做的，就是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他们要带走一些泥土，这些珍贵的泥土，日后将会用来种植粮食。
多一些，再多一些吧。
会有更多人因为这些不起眼的黑色土壤活下来的。
种植在土壤里面的植物已经发芽了，虽然紧接着而来的就是漫长的雨季，但在何香等人精心的照料之下，这些被种植在花盆里面的植物还是长大了不少。
尝过饿肚子的滋味之后，何香他们已经牢牢将存粮这个念头给刻在了心里面。
前段时间天气好的时候他们疯狂地收集一切能够收集到的食物，几乎可以说是昼夜不停地在处理那些捕捞上来的鱼类，海带，甚至是用网兜捉到的虾米。
就是十几天天晴的功夫，他们就弄了几百条鱼干出来，当时整条船上都飘荡着一股鱼味儿。
也就是他们手上没有多少盐，不然他们肯定要把鱼都给腌成咸鱼。
但好景不长，又开始下雨了，那些鱼干虽然都收进了屋子里面，但大环境如此，总不可能一点而影响都没有。
望着串在绳子上，随着船的摇晃而摇摇晃晃的鱼干，何香最后做出了决定：“咱们去找邮轮吧。”
队伍里面的人悚然一惊，天灾之后，他们所有人都经历过一些队伍里面所谓队友的背叛，他们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沉默了半天之后，有人这么说道。
何香环视了一圈，看着那一张张写满不安的脸庞，她安抚道：“当初这些鱼类的分辨方法还是那边传出来的，如果他们想要搞事，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走吧，这些鱼干再放下去说不定就坏掉了，现在也只有他们愿意收这些东西了。”
左右衡量之下，最后大家还是同意了何香的决定。
高三层的游艇靠近，缓缓停下，一番交涉之后，何香他们甚至连船都没下，就完成了交易。
几百条鱼干换来了不少方便存储的食物，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换到了不少煤球，之后做饭的时候终于可以稍稍宽裕一些，不用再数着柴禾点火了。
小小的喜悦并不能阻止灾难的脚步。
这回有了对照的目标之后，一家人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知到灾难的靠近。
海水一点点将水面之上的山峰吞噬进自己的领域。
人们能够掌控的土地正在一点点减少，速度不快，但也不慢。
钝刀子割肉，一种漫长而折磨的感受。
眨眼四天时间过去，最高峰的1/5已经被海水给占领了，那些青翠的绿意失去了生存的空间，快速地灰败下来，变成了一堆烂草。
生长在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绿色也在消失。
那些挖掘泥土的队伍最近出动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到后来，他们干脆彻夜不休，一轮一轮地干活，那架势仿佛要把所有的泥土都带走一样。
但人力钟就还是有穷尽的时候的。
阳光依旧每天准时报道，但今天不同寻常的是，有人在拆帐篷了。
那些脸上带着红晕的战士，沉默地低着头，将驻立在这山峰上的帐篷一顶一顶地拆下来，卷好，放到船上。
然后带着那些背着、拖着、抱着行李，牵着，驱赶着牛羊马前进的民众，抬起沉重的脚，一步步走向护航舰。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孩子依依不舍地望着那座山峰。
那是住民们心目中的神峰，孩子摸着母亲黑黝黝的脸蛋，细声细气地问她：“阿妈，我们是要和神峰说再见了吗？”
“是的，我们要到船上去了。”
“那我们应该和神峰说再见！我还从来没有坐过船！等我坐够了，我还要回山上来！”
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说，只是怜爱地摸摸她的脸颊。
小姑娘不懂这些，只是抱着母亲的脖子，高声唱起一首关于分别的歌谣。
3月30日，世界上最后一块陆地也沉没水下了。
重生第83天
稚嫩的歌声飘扬在天空之中, 顾未然不是很能听懂其中的语言，但有时候，歌声能够直接沟通心灵的。
她坐在椅子上, 静静地看着洒在海面上的阳光。
那金灿灿的颜色，多么美丽，又多么让人感到绝望啊。
海水将全世界的土地都吞噬掉之后, 并没有停下它的脚步，护航舰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那面原本插在山顶上的旗帜转移到了头船上，迎着风, 肆意飘扬。
它们前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至少周围的那些民船可以毫不费力地跟上他们前进的速度。
这些用精良的材料打造成的大船当然能够毫不费力地将所有人都甩在身后, 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每天前进的速度在顾未然看来还没有他们前几天顺风漂流的速度来的快。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只是为了等待周围那些民船，顾未然在这里停了几天, 也算是看出来这几艘护航舰上面的战士们同周围居民的关系非同一般了。
前几天还不是很忙的时候, 护航舰上的战士们还会划着自己的小船，下来给有困难的人家修补渔网，甚至还会帮他们做饭。
看得出来管理层不坏, 甚至是偏向民众这一方。
有实力而不失善良的管理者，简直就是寻求庇护的最佳选择, 虽然对方可能条件不怎么样，但顾未然自己空间里面都堆了一堆物资，根本不再乎对方如何。
反正只要能蹭到对方的那点光就行了。
虽然游艇的前面栏杆上破了一个大口子, 但那顶多就是不好看，又不是硬件受影响, 这么一条游艇扎在船里面，还是很扎眼的。
一家人独自在海上漂流，舒服是舒服，但难保不会遇上不长眼想要打劫他们的人。
之前在老宅遇上那帮抢劫的人他们能把对方打的落花流水，那是因为那会还处于混乱的初期，现在乱的彻底了，很难说一些人手里面会不会有热武器。
顾未然悠悠地带着家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三艘护航舰的后面，对方停下来，他们就停下来，对方走，他们就跟着走。
这行为自然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班长，这都快小半个月了，后面那条船就一直跟着咱们。”
穿着深色军装的男人在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面的报告，一张国字脸上正气十足：“他们也没干坏事儿，就普通人，愿意跟着咱们就跟着咱们好了。”
脸上带着两团高原红的男生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可是那条游艇一看就知道不是咱们这的，万一，万一是坏人呢。”
“他们现在就是跟着咱们，什么事儿也没干，你难道还能冲到人家船上去，盘问人家你们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啊？”班长收起了手里面的文件，敲了敲对方的脑袋。
“到一边休息去吧，真是的，值了一天班还不累？”
那小男生泄气地行了一个礼，走回船舱里面睡觉去了。
虽然打发了手底下的小兵，但班长站在窗户边，看着那艘不远不近的游艇，眉毛渐渐拧了起来。
他当然还记得这艘游艇，可以说不光是记得，甚至还记得很清楚。
他们这群人在高原上当兵当了好多年了，用自己的双腿将周围的雪山丈量了好几遍，可以说什么都见过，就是没在这片地界上见过游艇。
尤其还是这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的游艇。
起初对方出现在周围的时候，他们也只是觉得对方是被大风和海浪给带过来的，或许是没有燃料，只能顺着水流走，自己也没有办法而已，谁知道对方一到这，就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上面的人倒是出来过一次，手底下的人跟他汇报过，是一家四口，物资的存储应该挺多的，没见过他们跟周围的居民们一样捞海里面的鱼吃。
那些一块儿被海浪送来的船只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只有这一艘还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虽然不太想说，但班长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护航舰上面的物资存储也不够多，他们还要照顾周围的居民，实在是承受不起更多的损失了。
周围的居民们无一例外都是之前和他们在一块共同抵御天灾的，家家户户知根知底，家里头还剩几头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有顾家人这么一户外来户。
他准备找个时间上门去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细。
很快，他就找到了机会。
在屋子里面憋的太久，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不下雨的傍晚，洛正迫不及待地搬着小板凳到了游艇前方的甲板上坐了下来。
夕阳不是很晒，他坐在软乎乎的椅子上，静静享受着海风吹拂自己的头发。
顾雪跟着从舱室里面走出来，但却携带着一根鱼竿。
她这段时间看了不少钓鱼的视频，自认为跟着学了不少钓鱼的技巧，刚刚在饭桌上讲起来，洛正就一直怂恿她出来钓鱼。
心痒痒，手也痒痒，思考了几分钟，她就拎着鱼竿出来了。
上饵料，甩杆，看着浮漂落在海面上，顾雪也不坐下来，就那么站在护栏附近，盯着鱼竿看。
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
没有鱼上钩。
看着有鱼游过去的洛正：“老婆你要不要再换个方向？哪里鱼比较多。”
顾雪看来一眼自己的鱼竿，顺着丈夫给的杆子往上爬：“好，我换个位置试试。”
重新甩杆，这回等待的时间更长，大概有十分钟，但依旧没有鱼上钩。
洛正这下子急得都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他伸出手指，指着另一个位置：“那儿！那儿！那鱼多。”
顾雪第三次甩赶。
站在不远处巡逻并且目睹所有过程的战士，看着有点抓狂的夫妻二人，忍不住捂嘴偷偷笑起来。
终于，在他俩第五次甩杆的时候，有个小伙子忍不住了。
“叔！姨！你俩这样是钓不上来鱼的！”
夫妻俩震惊地顺着音源望过去，就看见一排高高矮矮的青年正看着自己这里。
想到刚才他们两个人或许在一群大小伙子面前出丑，洛正脸上就有点烧的慌，他忍不住搓了搓自己脸，有点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顾雪的求知欲压过了面子，她大声回道：“小伙子！你知道怎么钓鱼？！”
“得用咱们这的鱼当鱼饵才能钓上来鱼呢，鱼饵是不行的！”
十分钟之后，听见动静的顾未然走出来，就看见自家母亲十分兴奋地拎着两条鱼在自己面前炫耀。
“所以，他们就送了一桶小鱼过来？”
“是啊，人是真不错呢，我当时还给他们物资交换来着，他们硬是没收，说什么他们当兵的，本来就是来给我们帮助的。”
望着那红色桶里面活蹦乱跳的鱼，顾未然忍不住眨眨眼：“我记得他们自己没有渔网吧？”
“嗯，何止，连钓鱼竿都没多少。”
仅有几张渔网，全都是周围居民们的，海里面的这些鱼还特别凶悍，总是会把渔网给弄破，搞得护航舰上的士兵们也不太好意思问他们借。
好在关系融洽，居民们看出来他们的窘迫，时常会“强迫”他们使用自己的渔网。
“他们自己抓这点鱼也不容易，我给他们弄回礼送去。”
顾未然说完这话，顾雪将自己弄上来的两条鱼拎了过去：“你把这俩捎带过去，这两条大呢，做饭也好吃。”
顾未然同那两条长着尖牙利齿的鱼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顾雪还特别小心地说：“然然小心一点，被这鱼咬到不知道要不要打针呢。”
拍了拍沙发，让一心沉迷玩狗的妹妹去开游艇，顾未然则在空间里面找东西。
黑白两色，线条利落，造型优雅的游艇缓缓开动，甲板上执勤的几个青年的目光就黏在了游艇上，眼睛里面闪烁着一点好奇的光芒。
谁知道那游艇缓缓地朝自己靠过来。
而且是越来越近。
有人二话不说跑出去找班长了。
游艇稳稳停下来的时候，有着国字脸的班长也从舱室里面走出来了，他伸出手，扶着栏杆，往下看。
顾未然就是这会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的。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自己的头发了，原先短短的头发现在都长了，顾未然觉得稍有些碍事，将能扎起来的部分都扎了起来，剩下的一点细碎发茬就贴在脖子两侧。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圆领短袖，照旧戴着半截黑色手套，下面穿了一条工装裤，脚上踩着靴子。
她气质冷淡，但架不住天生好看，就算是木着一张脸，别人也能从上面品出来一点高冷美人的感觉。
站在船上的一群大小伙子瞬间就骚乱了起来。
班长狠狠给边上的兵来了一脚。
“干什么呢都！”
一群人看见他，眉眼瞬间就耷拉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好了。
两艘船之间有着一定的高度差，但并不是很高，对话还是很轻松的。
班长看着顾未然：“您好！您有什么事儿吗？”
顾未然微微仰起脑袋：“你们刚刚跟我们送了一桶鱼，不能白收你们的东西，这是给你们的回礼。”
“收好了，小心被砸到。”
说罢，她蓄力，一扬手，将左手抓着的东西向上投掷了过去。
那被捆扎好的东西高高飞起来，精准地落在了甲板上。
重生第84天
细密的渔网被捆扎成一把, 带着扎实的分量，直接从半空落下来，有个战士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渔网砸到了自己的脚边。
边上的人吓得大叫了一声, 就差嚎一嗓子了，不知道渔网里面还有什么东西，落地之后就在那蹦跶, 看得出来活力十足。
顾未然：“渔网里面还有我妈送你们的鱼，就这样，我们先走了。”
说罢，她潇洒转身, 冲着妹妹打了一个手势，游艇又缓缓动了起来, 直接离开了这个位置。
护航舰上面的一群人还在看那渔网。
胆子大点的战士干脆蹲了下来，用手去扒拉那渔网，边上的人踢了他一下：“你小子也不怕，直接上手啊！”
那人瞪了对方一眼, 嚷嚷道：“能是什么啊, 你们自己不放心就过来看嘛！”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年轻人用手扒拉了一下手底下的渔网，忍不住啧啧出声：“你瞧瞧这线, 多结实！”
“这网眼，真好, 这渔网质量真的没话说。你瞅瞅人家这回礼，太用心了。”
说着说着，剩下几个人也忍不住了, 都伸出手来扒拉那条渔网：“这么好的东西，送给咱们, 太财大气粗了。”
“人美心善！人美心善！”
捆扎着渔网的绳子散了一点，那两条鱼就蹦跶了出来。
白色的胶带将尖利的鱼嘴部分全都缠了起来，一圈又一圈的，绕的两条鱼都没法张嘴伤人，只能无力地在甲板上表演疯狂拍打。
“这两条鱼可真大，班长你看！”
国字脸的男人看着甲板上的东西，心情有点复杂，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行了行了，都别在这给我搞怪了！东西马上给我收起来！等会我给人送回去。”
说到这，一群战士们摸着手里面的渔网，都有点依依不舍了，其中一个道：“班长，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就是，咱们这段时间为了抓点鱼那多费劲，要不是又别家百姓老帮着咱们抓鱼，咱们填饱肚子都费劲！”
抱怨归抱怨，班长的一个眼神横扫过来，一群人全都乖巧地闭了嘴。
有人非常利落地将渔网给收了起来，甚至还没忘记把那两条鱼给塞进去，毕恭毕敬地端给了表情非常阴沉的班长：“整好了，给您。”
男人接过渔网，愤愤道：“瞅你们那样！一点军人应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有人听见这话，忍不住低头，内心腹诽，穷的都快光屁股了，看见点好东西高兴高兴怎么了？！
班长扭头走了，剩下的不执勤的战士们都被赶回了房间里面。
穿过长而弯曲的走廊，回到休息的地方，那几个躺在架子床上正在休息的战士百无聊赖地翻了一页手里面的书，随口道：“上去那么久干啥去了？”
那人脱了帽子，放在自己的桌子上：“今天看见了那艘游艇的主人家。”
船上的生活是安定，但也很无聊，从别的地方带过来的这本书他看了都快有十遍了，早就看腻了，听见一点儿新鲜的消息，下一秒就把手里面的书给扔到了一边去，撑着床沿给坐了起来：“说说！快说说！”
那战士就眉飞色舞地说起来：“你是没看见她还给了咱们一个新的渔网！那质量！那大小！真没得说！”
还躺在边上的另一个战友听到这里，是再也躺不下去了：“那照这么说，咱们很快就能实现捕鱼自由了？”
说到这，脸上有着高原红的男生搓了搓自己因为长久没有修建而显得略有点长的头发，整个人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蔫的：“渔网被班长拿走了，说是要还回去。”
“得，白高兴一场。”刚坐起来没一分钟，那人又倒到了床板上。
本来一直没有渔网，日子也是那么过，倒也没觉着啥，这会猛然接触到了好东西，然后又马上给拿走了，这中间的落差就不是一时半会能缓得过来的了。
宿舍的氛围瞬间就低迷了下去。
这边，国字脸男人乘着小船追到了顾家的游艇附近，游艇离开护航舰之后，就停留在了原来的位置附近，像先前那样不远不近地跟着护航舰。
操纵着小船来到游艇船尾那儿，那里能够直接登上船。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和对方说起一声的时候，顾未然自己走出来了，她还是刚才那副打扮，走路的速度很快，且没有脚步声，他一抬头，就看见顾未然走到自己眼前了。
顾未然冷冷道：“跟过来做什么？”
她刚才坐在舱室里面，看见了男人从护航舰上下来的样子。
班长看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生怕自己被怀疑成心术不正的人，使劲摇了摇自己的双手：“别误会别误会，我是来还东西的。”
说罢，他将放在船上的东西给拎了起来，展示给顾未然看。
顾未然：
她有点头痛：“东西给你们就给你们了，没必要再送过来。”
“那不行，我们当兵的，不拿群众的东西。”
班长也很有自己的原则，国字脸上一片坚毅，眉毛更是拧了起来，一副顾未然要是不收下，他就站那不走的模样。
这脾气，犟的不行。
两个人在这大眼对小眼干站了半天，顾雪从房间里面出来了：“在这做什么呢？”
顾未然就指了指小船上的男人，耸耸肩，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一遍。
顾雪人很和气，看着对面的男人，冲着自家女儿挥挥手：“行啦行啦，你回去吧，让妈妈来搞定。”
顾未然将信将疑地看了自家老妈一眼，然后被对方给推回去了。
五分钟之后，顾未然坐在沙发上心不在蔫地剥着花生米，抬头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妹妹和父亲：“要不我还是出去看一眼，妈妈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人未到，声先闻。
在场的几个人抬起头，就看见笑眯眯的顾雪走了进来，，顾未然探头看了看，确保她身后没有跟上来一个人，才纳闷道：“妈，你怎么搞定他的？”
“术业有专攻，你妈从前大学里还是学生会主席呢，谁跟她说完话不是服服帖帖的。”
顾雪坐到沙发上，洛正忙不迭地端了一碗剥好的花生到自家老婆面前，顾雪吃了两粒，语气更是云淡风轻：“这小伙子人挺好的，就是脑瓜子有点轴，我跟他说了说道理，他就走了。”
顾书然精准点评：“妈你那应该是把人家给绕懵了，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弯了吧。”
洛正在一旁笑得无法自拔。
甭管是什么解决方法，反正能把人打发走就是好方法。
顾雪又往嘴里面扔了两颗花生，然后说了一句：“就是这小伙子说要教咱们打军体拳。”
顾未然：大可不必。
对面似乎被顾雪的逻辑给盘懵了，两方人马确实相安无事了好几天，白天的时候该走走，傍晚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见对方用自己给的渔网在那里捕鱼。
顾未然被自家爹妈抓到甲板上去散步，有时候还能碰见一群士兵冲自己打招呼。
一排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冲着自己喊姐，顾未然整个人都麻木了。
顾雪：“放心吧，都比你小呢，我看最大的一个才22。”
可以看得出来自家老妈和对方混的有多熟了。
说是三艘护航舰，人民的安全能够保障，但其实在上面值守的战士并不多，一条护航舰上面也就只有三十几个人，本来更少，现在这里大部分的人还是原先高原哨岗的人都并进去之后算出来的。
周围的普通民众人数却翻倍还不止。
这种微妙的平衡关系在三天之后彻底被打破了。
隔壁城市爆发了武装冲突，一艘护航舰上的全体战士，为了保护被当作筹码威胁的平民，不幸被俘，惨遭杀害。
五十个人，仅仅只有一个小兵顺着海水漂流遇到了一户人家，命硬，活了下来。
拿群平民依旧被当作人质一样栓在船上，护航舰已经被这群法外狂徒给彻底占领。
根据小兵透露的消息，他们准备开着这艘护航舰，用上面的平民和武器，去下一个地点劫掠别人。
对方的前进的方向正好会路过这里，高原避难所离得最近，现在上级要求他们前去帮忙。
留下二十个人照顾打点，剩下两艘护航舰在鸣笛之后，就同大部队分开了。
班长原本也想去，但所有人，包括他的副手也劝他留下来：“你不能走，你走了这里就只剩下一群新兵蛋子了，这群小家伙入伍才多久？你个当班长的，要好好照顾他们。”
“剩下的老兵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全都带走。”
班长看着副手：“粮食多点，路上指不定什么状况呢。”
“好。”
“刀枪无眼，好好保护自己。”
副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朝阳哈哈大笑：“行了！咱好歹也是战场上滚过的！这点不怕！”
“走了啊！”
小女孩站在自家的木船上，看着远去的两艘护航舰，不太快乐地问道：“爸爸，他们去哪？”
高高瘦瘦的汉子揉了揉她的脑袋：“叔叔们去打坏人。”
唯一一艘留下来的护航舰，伴随在民船的身侧，带着他们继续朝着原先的方向前进。
重生第85天
天气很好, 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船队今天前进的时间没有前段时间那么长，还没到四点, 就全体停靠了下来。
往日捕捞抓鱼的活动也没有开启，人们留在自家船上，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护航舰。
不多时, 顾未然就知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了，舰船内部抬出来好几个大锅，班长站在甲板上，敲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铜锣：“大家都排好队！一个一个过来领水！”
放眼望去, 周围一片船只不是简单的竹筏，就是摇摇晃晃的小木船, 鲜少几条结实的船，上面还装着自家的牲畜，剩下的地方拥挤的很，简直连自家人都快装不下了。
就不用说什么滤水装置了。
海水是没法直接喝的, 自己过滤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一来费事，二来还得用柴火烧开，条件有限, 实在局促。
护航舰常年在海上漂泊，船只内部虽然没有海水过滤装置, 但是收集起来的雨水也储存了不少，用明矾处理一下，再煮沸, 水也就能喝了。
厨房里面还有燃料，因此战士们干脆就把这事儿也给揽了下来, 每隔几天就会给周围的民船分发饮用水。
顾未然不缺水喝，因此没打算挤上去凑热闹，一家人依旧把自家船停在后面，远远地看着他们在那里排队分水。
看得出来大家对这件事情都很熟悉，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任务。
顾未然靠在窗户边低头喝奶茶，一抬头就看见了朝着自己这边驾驶过来的小船，她忙不迭地将桌子上摆放着的瓜子零食一股脑全扫进了空间里面。
这么一会的功夫，那条船只已经靠近了。
上面站着的果然是国字脸的班长本人，左看右看，能说会道的亲妈这会正在楼上补觉，妹妹在驾驶室，亲爸这回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连带着四只狗都不在舱室里面。
顾未然不是很想对付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办，就听见外面的人在打招呼了。
深呼吸，放下手，顾未然拉开船门走到了甲板上。
“有什么事？”
班长指了指放在自己脚边密封好的水罐：“别家的水已经分完了，我看你们也没过来，我就把你们家的送过来了。”
顾未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自然看见了那密封好的水罐，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没由来的有点胀痛，空气忽然之间就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她才说：“谢谢，但是我们船上有储水”
装置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一阵巨大的水声。
分别站在两条不同的船上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睛，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巨大的白色浪花被掀起来，有身影在水中一闪而逝，属于人类的惊恐尖叫声刺激着耳膜，足以看得出对方这会有多么的害怕。
那不知道属于什么鱼类的巨大尾鳍终于沉进了水中，带起一阵又一阵的浪花，顾未然感觉游艇都跟着摇晃了起来。
她抓着栏杆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有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一圈圈的涟漪之中，那只每天都能看见的，在木船上哞哞叫着的牦牛只剩下破碎的半条前腿在海浪里面漂浮着了。
小木船被这突如起来的怪物突袭了一下，损失了一头牦牛不说，小木船还被这飞来横祸给弄坏了一个角。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起来的袭击给搞蒙了，刚刚不知道在哪的洛正这会钻了出来，神情凝重：“那是什么东西？鲸鱼？”
顾未然回想了一下刚才看见的尾鳍，声音发紧：“不，看着倒像是鲨鱼。”
洛正的声音里面饱含担忧，此刻在他脸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之前那种悠闲的神色了：“该不会这玩意也跟着变异了吧？”
顾未然不知道该回他点什么，但她视线向下，看见了不远处的水中略过一道可疑的黑影，她当机立断，冲着下面招呼：“到船上来！水下面有鲨鱼！”
被刚刚那一个浪头整的差点翻下船，这会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将自己给撑起来。
悚然听见顾未然这么说，素日来的身体反应比脑子可快多了，他飞快地操纵着船只靠到了游艇的尾部，三步并作两步，眨眼之间就跨到了游艇上来。
就在他跑上游艇没多久，黑色的身影再次撕破了海面，狠狠撞向那艘漂在海面上的船。
还好船够结实，被这么一撞还没散架，但也够呛，装在上面的东西顷刻之间全都落进了水里面也就是男人刚刚跑上船了，不然也得给撞进海里面。
因为离得近，游艇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顾未然和洛正都是紧紧抓住了边上的扶手，才没让自己摔跤。
鲨鱼游动的速度很快，海面上的波浪还没有完全平息下去，顾未然就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再次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
脑袋里面的警报正疯狂响着，直觉告诉她，这条该死的鲨鱼没能顺利吃到食物，现在已经盯上他们这艘游艇了！
顾未然二话不说，折身跑进舱室里面，从空间里面取出几柄专门用来扎鱼的鱼弓。
她自己拎着一柄，然后将剩下两个扔给了站在身边的父亲和跟在自己身后跑出来的妹妹。
“瞄好了，这家伙还挺大的。”
箭矢的前端闪闪发光，光是看一眼就知道绝对很锋利，连在后面的部位上还有倒刺。
接过武器的两个人谁都没和站在一边的班长说话，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海域，连带着远处的惨叫声都听不见了。
再一次，黑影游了过来。
顾未然率先扣下扳机，鱼弓上早就装填好的箭矢“嗖”一下直接穿空而去。
命中！
顾未然故意瞄准了对方的鱼鳃部分，那里不仅柔软，对鲨鱼的伤害更是翻倍。
顾未然很明显看见对方的动作因为那一枪而迟缓了不少。
鱼枪有半根都露在水面之上，这样一来，就更好定位这条鲨鱼的所在位置了。
洛正和顾书然也紧跟着发射。
三发全部命中！
顾未然还在箭矢上面抹了麻醉剂，她现在就期盼着麻醉剂能够早点生效，或者这条鲨鱼能够知难而退，别再来骚扰他们了。
这么想着，但她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来，从背后的箭筒里面抽出一支新的，装填进鱼弓里面，随时准备功击下一条不长眼的鱼。
远处有枪声响起。
顾雪有点狼狈地跑了出来，看得出来她刚刚还在睡觉，脚上穿的还是拖鞋。
“发生什么了？”
看见丈夫和两个女儿手里面都拿着武器，顾雪就知道这事儿肯定不小。
“有鲨鱼。”
顾未然简单把事情交代了一遍，船头处传来一阵高昂的狗吠，顾未然又抓了两根箭出来：“我过去看看！”
四只毛茸茸的大狗被拴在船头的甲板上，它们这会正对着不远处翻腾的身影大叫，牙齿都呲出来了，一副想要冲过去咬死对方的样子。
顾未然认出扎在那鲨鱼身上的箭矢，没有犹豫，又往上补了一枪，那条鲨鱼显然受到了高浓度麻醉剂的影响，动作都缓慢迟钝了下来，身上多添了一条伤口，痛的厉害，但翻腾的动作明显小了下来。
或许它也懂得知难而退的道理，之后竟然没有发狂地再次冲过来，而是渐渐离开了。
嗅到那充满着威胁的味道离开了，四只狗子渐渐平息了下来，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想要蹭一蹭顾未然。
顾未然这会却没有心情安抚它们，她又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听见这鱼跑走了，班长的脸上却没有露出笑容，他一脸忧虑地看着不远处：“我先回去了！”
顾未然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衣领子：“你船都给撞到那了，你怎么回去？”
班长顺着顾未然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船飘到了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他噎了一下，但还是非常耿直地说道：“那我也不能就这么看着”
相处了大半年，远处的那些，此时正在受难的人们，已经算得上是半个家人了。
顾未然挥挥手：“开船，把游艇靠过去。”
得了命令，顾书然二话不说，将手里面的鱼弓塞到了母亲手里面，然后飞快地冲进了驾驶室。
游艇很快就动了起来，顾未然又往鱼弓上面装填了一根箭矢，她非常冷静地发问道：“你身上带枪了没？”
“带了手枪。”
“等会跟着我，你要是枪术好，就对着鲨鱼眼睛打。”
“知道鲨鱼眼睛在哪儿吗？”
鲨鱼体型变大，伤害和破坏力得到提升的同时，自身的弱点也跟着放大了，班长很快就跟着冷静了下来，他拔出别在后腰的手枪，回想着自己刚才看见过的鲨鱼眼睛：“知道。”
船舷一侧，四个人屏气凝神。
顾书然横冲直撞，飞快地将游艇给开了过去。
黑白两色的游艇飞快抵达混乱的边缘，顾未然眼尖手稳，飞快射出手上的箭矢。
班长跟着发射。
一捧接着一捧的鲜血溅了出来。
重生第86天
忽然有人加入战局帮忙, 几个留守在舰船上的青年喜出望外，纷纷朝着这边看过来，看见排在最后的自家班长, 一群青年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
就像是深处暴风雨之中艰难前行的小船终于看见了避风港一样。
泪点很低的一个青年真的哭了出来，眼泪哗哗地往外流，他大声嚎叫起来。
“班长！”
□□里面的子弹只有五发, 连着按了两下扳机，全都是空枪之后，男人才发现自己的□□里面没有子弹了。
但海面之下的鲨鱼还没有离去。
眼瞅着一个男人被拖下水，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 不慎被鲨鱼给咬住了小腿，尖利的牙齿刺进骨肉之间, □□上传来的剧烈疼痛简直要将他给折磨疯了。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顾未然伸手往边上摸，没摸到箭，已经打光了，空间里还有, 但这会不好往外拿。
“上面的！扔一把枪下来！”
青年们看着底下冲自己叫喊的顾未然, 行动之间略带了一点犹豫的神色，仿佛是在询问彼此要不要信任对方。
正在此时，国字脸男人飞快地从船尾挪到了船头, 更加靠近邮轮的位置：“快扔两把下来！”
自家班长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两个青年跑过来, 直接将自己手里面拿着的枪给扔了下来。
男人稳稳接住两把枪，递了一把给顾未然，他的神色之间还有点犹豫：“你会用枪吗？”
他自己是正儿八经经历过枪林弹雨的, 但他手底下那群新兵，也就是护航舰上面的那些青年, 是萌新中的萌新，当天灾爆发的时候，他们所有人的入伍时间加起来还没满两个月。
一群稚气未脱，和普通人比起来，他们顶多就是身体素质好一点，剩下的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天灾爆发之后，他们忙着挖庇护所，忙着管理，加上管理处的武器库存有限，这群青年就更加没机会摸武器了。
现在他们手里拿着的这些枪，还是上了护航舰之后，护航舰上的军需呢。
这段时间的事情也不见得少，一个两个的，训练过最多的也就才摸了三四回枪而已。
这群白鲨的游动速度很快，他自己打起来的时候都感觉有点隐隐追不上目标，更不用说这群训练进度还停留在打固定靶的毛头小子们身上了。
顾未然没说话，干脆利落地用实绩来说话。
顾未然的视力很好，虽然大白鲨的游动速度很快，但她还是牢牢地掌握了眼前鲨鱼的动向，仰赖于上辈子那七年的摸爬滚打，她磨练出了近乎本能的危险预判。
架枪，瞄准，扣动扳机。
子弹飞快旋转射出，奔向它瞄准的目标。
枪械的后坐力颤动了顾未然的肩膀，好在不是前段时间才受过伤的左肩，只是略有些麻，碍不着她动作。
子弹精准地在白鲨跃起来想要咬人的时候钻进了它的眼睛里面，剧烈的疼痛和视野的丧失让它提前收拢了布满尖齿的大嘴，扑过来的角度也跟着产生了些微的偏差。
鲨口逃生的男人恍恍惚惚地看了水面一样，还没能从自己逃出生天的喜悦之中缓过神来。
藏在水下的至少还有三条白鲨。
受伤只能暂时缓下这条大白鲨的进攻欲望，不久之后，伤口流出来的血液的血腥味和疼痛都会更加刺激到这条鲨鱼，让它发起更加疯狂的攻势。
顾未然一边转着枪口，瞄准边上另一条鲨鱼，一边开口说话：“枪械对这些变异鲨鱼能够产生的伤害始终是有限的，快点让他们转移才是正事。”
被顾未然展露出来的射击能力的专业程度震惊的男人回过神来，连忙招呼站在护航舰上面的青年们快点展开营救行动。
长长的绳子从护航舰的甲板上垂下来，还没能完全掌握枪支使用方法的青年们手忙脚乱地开始救人。
其实如果有声纳装置的话，就能够轻松地将摆在面前的危机给解决掉，但游艇显然都没有这个功能。
顾未然寄希望于护航舰上能有这个功能，但男人摇摇头，很遗憾地告诉她，这艘护航舰上是没有这个功能的。
“这艘护航舰服役的年龄其实很长了，里面的不少设施都很老旧，本来预计过几年就要停止使用了，所以根本没有撞这种先进的装置。”
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自救了。
洛正和顾雪也没有系统地学习过枪械，但他俩在这段时间里面了解了一些低难度的自救医学技巧。
眼看着鱼弓已经没法派上用场，两个人知道他们在这方面已经帮不上什么忙，干脆折身跑进舱室里，从固定好的地方将医疗箱给拖出来，准备一些急救的东西。
青年们在指挥下重新找回了主心骨一般，原先的慌乱彻底消失，或许还有点笨拙，但是他们已经重整旗鼓，开始一次又一次的营救。
备用的橡皮艇从甲板上扔下去，善于肉搏的战士顺着麻绳飞快地从半空中降下去，嘴里面叼着闪烁着寒光的匕首。
人们也开始反击，利用自己身边一切能够挥舞起来的武器，击打着想要将自己身边的人或者牛羊拖拽下去的大白鲨。
他们泪流满面，但依旧坚定。
甲板上只留下几个持枪功击的战士和两个应付场面的，年纪最小的战士，剩下的所有人都义无反顾地顺着麻绳滑了下来。
即使下面有令他们感到恐惧的生物。
新送过来的几把枪里面的弹夹都是装满的，顾未然掂量着用量，飞快射击。
她很久没有摸枪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生疏，越到后面越流畅，射击的角度又刁钻又毒辣，每次都能刚好卡在那些大白鲨动作的时候击中对方的身体，给它们狠狠的打击。
有这样的人在边上，国字脸发现自己只要跟随着对方的节奏，就能够很快抓住那些家伙的弱点，
这种酣畅淋漓的配合已经很久没能感受过了。
枪械的火力盖过了鲨鱼的进攻。
这群变异大白鲨游过来的目的是为了找食物，不是挨打，在发现食物没捞到多少，反而自己受伤不轻之后，它们已经生出了隐隐的恐惧之感。
在一条同类不幸被人类戳中尾巴而痛苦地在海水之中翻滚的时候，它们生出了胆怯，开始慢慢游走了。
确认这群凶悍的生物真的离开了之后，顾未然才缓缓收手。
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外加上枪械带来的后坐力，她感觉自己的右肩隐隐发疼。
本来一片祥和的下午时光被这群突如起来的不速之客彻底搅乱，灿烂的夕阳下，空气里面飘散着血腥味道，远处哭泣声和痛苦的□□掺杂在一块，交织成一片凝重。
“多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局势肯定没法这么快稳定下来。”
顾未然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善后的工作还有的忙呢，道谢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国字脸男人点点头，但尴尬地发现自己没法回去，他的那艘船还漂在远处。
最后还是战友划着小船过来接他的。
临走之前，洛正急急忙忙地追出来，将那个医疗箱塞进了对方的手里：“绷带，酒精！你们现在应该用得上。”
男人没有推辞，抓紧时间回去收拾残局了。
这是一场突袭，人们没有任何准备，因此损失惨重，无论自己家有没有蒙受损失，所有人都笑不出来。
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但顾未然望着那随着海浪慢慢晃开的鲜红色，就感觉有一层纱笼罩在自己的心头。
出了这件事之后，所有人都被安排尽快到护航舰上去，风平浪静的海洋远没有它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
被咬穿了肚子的牦牛还没有死去，它哞哞叫着，希望有人能够救救它。
但它肚腹间的那个伤口实在是太狰狞了，连那些从来没有养过牲畜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伤口必然是活不下来的。
这是家里最后的一头牛啊，穿着T恤的女人哭得很厉害，她摸出一把菜刀，反反复复地抚摸着那头温顺的牲畜。
然后举起菜刀，帮对方结束了这漫长的折磨。
有人被鲨鱼咬掉了半条腿，鲜血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喷涌，护航舰上没有医生，高原哨所本来是有医生的，但那位医生上了年纪，没能熬过前段时间的天灾。
少数几个懂一点急救知识的战士被调上了前往支援别处的护航舰。
缺医少药，男人沉默着，蹲下来，将伤口消毒之后，裹上纱布。
但伤口处的鲜血很快就将纱布给染红了。
受伤的，没受伤的。
人们统统挤上了护航舰。
这艘并不多大的船马上就要被塞满了。
幸存的两头牦牛也被吊了上来，沉默地站在甲板上。
害怕血腥的味道会引来更多的掠食者，在短暂的收拾之后，护航舰再次启动，往前开去。
顾家的游艇和几艘规模还行的船只默默地跟在后面。
今晚，注定是一个沉重的夜晚。
重生第87天
浓重的夜色中, 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不似人声一般的嚎叫声，尚在睡梦之中的人不经意间就会被这种恐怖的声音给吵醒，然后难以入睡。
经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还算安定的生活之后，骤然回到这种日子里来，顾未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有点不适应, 她躺在床上，刚刚被吵醒，现在的睡意可以说几乎没有了。
她干脆起身，摸到边上的钟表看了一眼时间。
这会正是深夜十一点。
距离和妹妹换岗的时间还剩下十分钟, 反正也睡不着觉，顾未然干脆起身, 轻手轻脚地顺着楼梯到一层舱室里面去了。
中间的房间里面一片黑暗，只有驾驶室里面还亮着一点灯火，顾未然走过去，就看见妹妹背对着她, 正在灯下看书。
顾未然走路的动静很小, 对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是顾未然伸出手，敲了敲门, 对方才抬起头来。
“姐，你怎么这会就来了？”
顾书然收起自己手里面的东西, 站起身来，帮顾未然拉开了边上的椅子，顾未然坐了下来, 眉眼在略显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点温柔：“睡不着，干脆下来替你, 你去睡觉吧。”
顾书然点点头，干脆利落地将书本夹在自己胳膊下，转身朝外走：“行！那我还多睡几分钟。”
顾未然目送着她走上楼梯，等到人影走进黑暗，消失在拐角处之后，她就默默坐在灯光下。
她从空间里面取出了很久都没有摆放出来的收音机，将它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些长长短短的嚎叫声暂时消失了，随之传来的是海浪拍打着游艇边缘的声音，很有节奏，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点放松的感觉。
从离开A市的那天，同样的频道就听不见避难所那边的消息了，进入高原之后，剩下所有的频道都听不了了，不知道是区域的问题，还是收音机的问题。
顾未然刚刚有点放空了自己的思绪，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将频道给调到了原先避难所的那个频道上去。
奇迹没出现，从里面传出来的依旧只是一段又一段的杂音。
细小的电流声而已。
她随便扭了两个频道，收音机却跟吃了哑药一样，一直保持着静默，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未然为数不多的耐心到此也终于告罄，她直接把那收音机丢进了空间里面。
她的视线扫到一边，几只狗子正蜷缩在驾驶室的角落里面，你趴在我身上我趴在你身上，堆成一堆，睡得正香。
似乎是察觉到动静，趴在更边上的老大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确认坐在位置上的人是熟人之后，它的脑袋就重新低了下去。
夜深了，连狗子们都困的厉害。
护航舰上，无论是谁，今天晚上都没法享受一个囫囵觉了。
没有医生没有护士。
他们本来就没有药物，现在手上拿着的更多的是护航舰里本来就有的感冒药，一点儿止痛药。
加上顾未然援助他们的，总数也不够看。
尤其断腿这种伤筋动骨的伤带来的疼痛感，更不是两粒止痛药能压得住的。
这个伤患刚刚抬上护航舰的时候，断腿的伤痛每时每刻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不断发出惨痛的哀嚎声。
他们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那人的女儿跪在父亲身边，无助地哭泣着，听着父亲的哀嚎声慢慢微弱下来。
这时候的安静可不代表着好事，反而让人愈发坐立难安起来，国字脸男人来回走动，时不时过来察看这人的身体状态。
看着对方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来，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到这种时候，能做的也就只剩下那几样了，他接了一杯水放在对方的床头，看着对方的女儿：“和你父亲多说一会话吧。”
做女儿的福至心灵，紧紧抓住了父亲有些冷的手。
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对方苍白的手背上。
细密的痛楚扔在折磨着这位不幸的中年人，缠在断腿处的纱布对他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因为鲜血只会将这些洁白的纱布全都打湿，然后继续往外流淌。
大出血带走了他的精力，也带走了他的体温。
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很沉重，他想要抬起来，但却很难。
他听见自己的女儿在哭，但他却觉得这哭声好遥远，他费劲地睁开眼，看见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年轻战士。
对方的年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唇抿得很紧，眉毛皱着，手里头还拿着纱布。
男人一眼就看出来对方是要做什么，他掀了掀唇。
虚弱的声音几乎要飘散在空气中。
“不要把纱布浪费在我身上了。”
他说话很费劲，但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到了哪一步，短暂的纠结之后，他渐渐看开了。
这场狗屁的灾难已经发生了这么久，那么多人都死了。
他一直都是个很平凡的人，能够活到现在已经很幸运了。
他看的很开，或许这是从他的长辈身上遗传来的，他们都觉得，死亡是回归天神的怀抱。
但他短时间还死不了。
腿是断了，但他还在喘气。
说完了这些话之后，他似乎就没力气了，重新闭上了眼睛，面色泛着青。
如果有医生，有药物，有工具。
男人的腿保不住，但他能保住命，以后再找上假肢，说不定还能重新行走。
但没有如果。
周围还躺着不少受伤的人，有些轻伤，有些重伤。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眼中没有了光彩。
那种生机，从他们的眼中消失了，他们变得麻木，对于身边的□□，他们无动于衷。
最难熬的一个晚上过去了。
天光大亮，但蒙在人们心上的那一层阴霾始终挥之不去。
国字脸男人愁的独自在甲板上抽烟。
军队里面是不让抽烟的，他也没有烟瘾，但他这两天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忍不住想要发泄一下。
顾未然坐在小船上和对方对上视线之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男人看着自己手指间夹着的烟，颇有点手足无措地弄灭了，他有点不善言辞，干巴巴地摆弄了半天，才挤出来一点话：“您…您好，多谢昨天…”
顾未然打断了对方说话的节奏，指了指自己身下的船只：“你这船还要吗？”
男人定睛看过来，才发现顾未然驾驶着的这条船是他昨天匆匆忙忙开过去的那条，后来大白鲨突然袭击，他被救上了游艇，这条船就漂远了。
也不知道顾未然是怎么找到这条船的。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之后，顾未然连船带人被吊到了护航舰上面，国字脸男人脸带着几位真挚的笑容。
“还没向您做自我介绍，我叫何毅，这次真的是谢谢您了。”
顾未然伸出手，和对方简单握了一下手：“顾未然，不必多谢。”
打招呼点到即止，顾未然嫌弃眼帘，直接表明来意：“你们现在时不时很缺药？”
何毅那张充满了正气的国字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点点头：“是的。”
顾未然没有停顿，劈里啪啦地将自己想说的话给扔了出来。
“我船上还有一些多余的药物。”
她将挂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背包给取了下来，将放在里面的东西递给了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这些药我们自己现在也用不上，不如给你们好了。”
看着她递过来的一大包药品。
消炎药，止痛药，纱布，消毒水，他甚至还在里面看见了镇定剂。
联系一下护航舰上眼下所面临的困境，何毅简直都快落泪了。
如果这都不算雪中送炭，那什么能叫雪中送炭呢？
“谢谢！谢谢您！以后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只要您开口，我们绝对不会推辞！”
顾未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好，我记下了，你先去忙你的吧。”
看着男人跑远，顾未然找在边上执勤的战士要了根麻绳，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然后速降到了停在下方的自家游艇上。
短距离快速度，隔着厚厚的手套，顾未然的手掌和手指还是不免一阵发热，她甩手将手套扔回了空间里面，仰头看了看天上飘浮着的云朵。
她想要的东西护航舰上到处都有，但她敢开口，对方未必敢给。
这时候，妹妹的脑袋从边上冒了出来。
顾书然的视线略带着一点探究的意味，扫来扫顾未然空空如也的双手：“热心市民顾女士完成任务了？”
顾未然伸出手拧了对方一下：“促狭鬼。”
“那些东西他们是收了，就是不知道之后咱们开口问他们要东西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给了。”
顾书然把另一条腿也给搬上沙发，嚼着嘴里的东西：“咱们少说也是救了他们十几条命，我看那领头的挺好说话的，说不定能成。”
顾未然语调平平：“别抱太大希望，走着看吧。”
说着，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她还能够回忆起昨天拿着枪的时候的感觉。
要是在这里弄不到枪，那她该去哪里再碰碰运气呢？
重生第88天
拿了顾未然拿过来的药, 何毅急急忙忙地走进房间里面，递给了站在一边的战士。
那人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眼睛都亮了起来, 忙不迭地就端着走人了。
另一个伤患比断了腿的男人能折腾多了，这几个小时一直因为伤口的疼痛在嚎叫。
断腿的男人躺在床板上，显然已经气若游丝, 面色煞白，若不是胸膛还有些起伏，简直就要以为他已经去世了。
有人推开了镶嵌在墙壁上的窗户，一阵阵凉风吹进来, 吹散了房间里面陈旧而难闻的气味，给病人来带来一丝清新的空气。
船只摇摇晃晃地前进。
宏伟的邮轮行驶在大海上, 周围围绕着几条护航舰，舰船上有枪有炮，装备精良的战士们面容整肃，尽心尽力地拱卫着中间的邮轮。
壮观的船队身后, 还坠着不少船只, 那些都是依附在邮轮身边生活的人。
纵然不是生活在邮轮上，但周围这些护航舰，也绝对会在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的。
连邮轮带护航舰, 这样一套下来，能够让将近容纳一万人。
人多, 就意味着对那些海底掠食者的诱惑也就更大，但由于邮轮开着声呐干扰装置，鲨鱼们根本就没法靠近这里。
它们倒是很想过来饱餐一顿, 但每靠近一步，声呐干扰就会增强一分, 掠食者们意识到危险比收益更大，只能纷纷放弃。
就连鲸鱼都不靠近这里了。
变异之后，身形变得更加庞大，宛如一座城堡一样的鲸鱼跃出海面，将四周围的海浪溅到半空之上。
海豚成群结队地游向远方，那些不惧怕声呐威胁的小鱼正抱团游泳，看上去异常好捉。
坐在自家船上的人正低头拎着渔网，他们一家的小竹筏已经从原先空荡荡的样子变成了现在堆了许多东西的模样。
女人脑袋上戴着丈夫从别人那里换过来的草帽，一鼓作气地将固网从海里面拎了起来，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都是海鲜。
整条船都被这扎实的分量给压得下沉了一点。
女人弯下腰，将一些不需要的，或者还小的海鲜从网兜里面捡出来，扔回了海里。
上次的水母事件过后，海水重新恢复成之前的样子，清清澈澈的，也再看不见那些危险的水母了。
正想着，破水声从身边传来，女人将落在自己脸上的发丝拨到一边去，扭过头去看。
就瞅见自己丈夫掀起了架在鼻梁上的防水眼镜，一只手划拉着，让自己不沉下去，另一只手扶在竹筏的边缘。
女人见状，赶忙放下自己手里面的东西，跑过去将自己的丈夫给拽了上来。
男人没穿上衣，浑身上下就穿着一条长裤，甚至连鞋子都没穿。
他腰间挂着一个网兜，他上船的第一时间，连脸上的水珠都没擦，就急吼吼地将挂在自己腰上的网兜给拿了下来，递给妻子。
女人看了一眼网兜里面的东西，看见了诸多海胆、海参、鲍鱼，其中还混杂了一些八爪鱼。
女人看见这么多东西，顿时喜笑颜开：“这么多，今天肯定能换不少积分。”
男人将脸上的自制潜水装备给取下来，从自己儿子手里接过一条毛巾，用并不柔软的毛巾使劲儿擦了擦脸上的海水，然后站了起来：“得了，抓紧收拾收拾，海鲜堆久了就不新鲜了，等会去邮轮上又得排队。”
女人听见这话，忙不迭将那网兜里面的海鲜全都倒进了摆在边上的一个白色塑料大桶里面，又往里面舀了一勺海水，确保挑拣的功夫，这些海洋生物别死了。
小男孩很懂事地蹲下来，帮着爸爸妈妈处理那些海鲜，但目光却时不时就飘到白色大桶那里。
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咱们今天再把这些全都换成积分，然后再攒一段时间，绝对能换一条大船。”
竹筏好是好，但是空间终究还是有限，马上就要装不下他们一家人了。
女人再次将误入捞网的海星给扔进海里，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海里面的鱼因为捕捞简单，因此回收价格很低，要不是丈夫从前是个渔民，有点本领在身上，敢一个人下海去摸东西，不然他们都不知道凑这些积分要凑到猴年马月去。
随着海平面上升，鱼类的捕捞越发简单，但那些曾经是唾手可得的那些海胆，海参变成了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当然，要是穿戴着那些潜水装备，潜水当然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但潜水的这些装备，普通人就算是想换都换不到的，目前全都在军方手里面牢牢抓着。
叫一群军人穿着潜水服去找海胆，海参就更不可能了，什么暴殄天物的做派，说出来都能让人给骂死。
像渔民这样借助着一点零碎的物件，一口气潜到海底，抓了东西再上来的，人数实在是少。
别看网兜里面弄上来的东西不多，但能换不少积分呢。
渔民的话不多，一直在低头做事儿，但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孩子脸蛋上挂着的馋兮兮的表情，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他就看见了放在桶里面的海鲜。
早上八点整，一家人将所有的海鲜都给整理好，男人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将竹筏摇到护航舰边上。
一家人收拾收拾，登上船去。
排在他们前面的队伍不多，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他们就登上了邮轮，进了换物资的房间。
男人看着满满当当的两个桶，眼神闪烁了几下，随后抓住了妻子的手，低声说了两句话。
女人捏着那张薄薄的积分卡跑了一趟兑换处，不多时，一家人就又回到了竹筏上。
男孩的心情有点低落。
女人拎着东西，脸上笑吟吟的，准备开始做饭。
“今天中午咱们就吃海胆炖蛋吧。”
听见这话，男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震惊地抬起头：“妈妈，那些海鲜不都拿去换积分了吗？”
女人斜了一眼自家儿子：“小馋猫，你爸爸说你刚对着海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本来是不大愿意的，他们一家辛辛苦苦攒了这么久积分，那鸡蛋是最近才上了物资兑换名单上的，一个的积分顶好几条鱼。
“孩子也正在长身体呢，都多久没吃上点好东西了，给他炖个蛋羹吃吃，大不了咱们明天多努努力。”
女人低头，将袋子里面装着的唯一一颗鸡蛋打进碗里。
橙黄色的鸡蛋躺在碗底，看着就很喜庆。
女人十分珍惜地将蛋壳里面粘着的最后一点蛋清也刮下来，看着剩下来的蛋壳，还是有点舍不得的样子，但又一时间找不到蛋壳的用处。
索性先将蛋壳放到一边去。
她熟练的做饭，将那碗蒸蛋隔水蒸上锅。
男孩手里面举着柴火，紧紧盯着这来之不易的食物。
随着火焰温度的升高，锅子里面就散发出了浓浓的香味。
邮轮内部，食堂。
食堂就是天灾之前最常见的那种食堂的样子。
只不过这里的桌椅板凳都是被固定在地面上的，全船上下，一视同仁，大家都在这里用餐，连负责人都不例外。
负责人今天难得准点来了食堂。
她刷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卡，站在窗口的大妈看见是她，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热情了：“负责人！今天赶巧了，食堂里面做了红烧鲍鱼、葱爆海参、海胆蒸蛋。”
海参和鲍鱼都能晒干存储起来，因此食堂做的不多，海胆没法长时间保存，因此今天收上来的海胆当天全都做成新鲜的菜了。
邮轮上的物资存储还没达到能支撑包下所有人一日三餐的地步，因此吃饭也是要刷积分的。
负责人笑了笑：“那今天还真是赶巧了，都给我来一份吧。”
端着菜，她坐到了角落的桌子上。
穿着白衬衫的秘书紧随其后，坐在她对面，原本就跟着她过来的物资部的部长继续年上来，试图想要在吃饭的这段时间，说服负责人执行他的主意。
食堂里面的人渐渐多起来，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与此截然相反的是高原海面之上正在行驶的这艘护航舰。
舰船之内，气氛一派低迷。
硬挺了两天，男人还是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呼吸停止之前，他还有过一段短暂的回光返照。
他睁开眼，最后看了看女儿柔嫩的脸颊，他的思绪其实已经很迟钝了，但他对孩子的担忧让他爆发出身体内最后的一点能量。
他的声音很低，说话也很费劲。
一双粗糙的手想要抓住女儿的手，却也没有力气。
“以后一个人生活，要坚强。”
随后，男人就闭上了眼睛，追着早就离世的妻子的脚步而去了。
女孩儿重又哭成了泪人，她扑在父亲失去呼吸的身躯上，不断乞求，让对方不要丢下自己一个人。
邻家的姐姐拍打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她，自己的眼眶里面却也盛满了泪水。
何毅看不得这些，撑着脸躲出去了。
到处都是哭声一片。
他望着湛蓝的海面，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惆怅地撑着脸，扭头的不经意间，却看见了顾未然的身影。
重生第89天
顾未然倒是没有和他一样撑着脸一副惆怅的样子, 她只是出来吹吹风。
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一块儿，顾未然挑了挑眉毛，率先打破了这种略带着一点尴尬的氛围。
“心情不好？”
虽说隔着一点距离, 但他还是把对方说的话给听清楚了，何毅放下了自己的手，有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嗯, 情况不乐观，有点担心。”
即使对方不说话，顾未然也能够猜出来现在困扰对方的是什么事情。
缺医少药，人手不足, 这两天都没有安排人手去抓鱼，想必他们库存的食物也会在不久之后消耗殆尽。
四面楚歌。
一条色彩鲜亮的鱼从眼皮子底下蹿了过去, 一闪而逝的美丽。
海风静静地吹拂着，将顾未然的碎发吹起来些许，她戴着半截手套，纤细的手指按住了自己乱飞的头发：“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 或许我能帮上忙也不一定。”
医生这方面她是帮不上忙, 但别的地方就说不定了。
或许是她过于淡定的样子感染了何毅，或许是因为最近真的有太多事情积压，让他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眼睛, 何毅没忍住，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同顾未然想的差不多, 邮轮上的物资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最近已经没怎么下雨了，因此连饮用水的分量都不太够用了。
想到这里, 何毅就想抓头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顾未然出声安慰了他两句，随后就开始帮他解决问题。
前段时间大暴雨, 游艇自带的储水箱一直都是保持着满格的状态，顾未然就想到了空间里面那些个使用过一次的塑料水塔。
将那些雨水全都转移到塑料水塔里面，虽然储水箱自带过滤和循环装置，但这些雨水本身并不是很干净，就算储水箱非常卖力地循环了很多次，里面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杂质残留下来。
一家人按照着每立方水500克的配比，往水塔里面放了相应重量的明矾来净化水质。
等明矾在水中反应一段时间之后，水塔里面的水虽然达不到天灾之前饮用水的标准，但烧开之后，用来饮用和用于日常生活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当然，顾未然没有直接告诉对方自己有那么多装满了水的塑料水塔，她只是告诉对方，自家的游艇上有能自循环的储水箱，能帮他解这燃眉之急。
“食物这方面，我这库存还有不少压缩饼干和军用罐头，可以先给你们，等你们自己之后缓过来，食物的问题肯定就不算大问题了。”
几乎要把自己逼上绝路的难题，转眼之间就被人三两下给解决了，何毅看着对方云淡风轻的的样子，一时之间特别想哭。
他很清楚自己所面临的这种困境就是有多难，所以对顾未然就更加敬佩，他侧过身去，悄悄用袖子抹掉了自己的眼泪。
如果可以，何毅也不想这么匆忙，显得有点迫不及待地去搬运那些东西，但现实就摆在他的面前，护航舰上就是缺这些物资。
储水箱里面剩下的水顾未然都塞进了空间里面，她将那些沉淀好的塑料水塔里面的水换了进去。
战士们当然不可能将镶嵌在游艇内部的储水箱搬走，因此他们自己带上了储水的容器，一点点将水箱里面的水给装运出去。
还有人在舱室里面清点顾未然搬出来的物资。
那个战士显然年纪很小，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几乎要堆成小山的物资，显得十分激动，一张脸涨的通红，顾书然站在沙发边上，看对方清点了好几次，脸上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都有点手足无措了。
为了不妨碍对方工作，四只毛茸茸的狗子都被塞到了二楼。
刚过一岁多点的狗子稚气未脱，骨子里面还带着一点而顽皮，若是放在之前，它们就算不下来，也肯定会在楼梯见探出脑袋来凑热闹的。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一回事，竟然全都乖乖巧巧地，一个小脑袋都没有出来。
两个小时，全部的物资都搬运完毕，除了何毅之外，剩下的最后两个战士也回到了护航舰上。
游艇甲板上，何毅非常严肃地向顾未然敬了一个军礼：“谢谢您，我何毅，还有护航舰全体上下官兵都不会忘记您的好意！您要是有什么需求，只要我们能够完成的，我们绝对会帮您。”
上一次何毅这么说，顾未然只是笑而不语，但她这次听见对方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略微变化了一下。
何毅立马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忽然感觉夹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微微凝固了起来，像是某种预告，在昭示着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事情。
在听见顾未然接下来说的话之后，何毅心中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受。
顾未然收敛起了挂在脸上的那种淡淡的微笑，她从前的性格就不是非常热情的那一种，重生回来之后，更是冷淡了不少，对着外人，时常就保持着冷淡的样子。
也就是面对着家人的时候，她才会挂起笑容。
这段时间为了达成目的，但凡碰面，她都让自己挂上这种略带一点营业的微笑。
卸下伪装之后，何毅感觉对方身上忽然爆发出了一种疏离感。
顾未然很直白，直接将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我想要的东西护航舰上有很多。”
“我想要武器，越多越好。”
顾未然没有报社的倾向，不会拿着这些武器对着别人一顿突突，她只是想要用这些东西来捍卫自己家人的安全。
囤物资是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活下来，囤武器亦然。
何毅自认为自己脑子还是有点聪明的，他在听见顾未然说完这些话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了。
但他宁愿是自己脑子出问题，将对方的话给听错了。
国内对于管制刀具的把控都很严格，更不用说这些制式武器，警察出大任务，都要向上级打申请报告，并且全程要有执法记录仪拍摄。
甚至连用了几颗子弹都要在报告里面详细说明才行。
军队里面的管辖只会比这更加严格。
每一把武器，是谁调用，调用多久，情况如何，都要有备案，若是丢失了任何一把武器，那可都不是小事。
何毅感觉自己的血液有一瞬间凝固了起来。
对方的表现，是顾未然早就料到的，她没有为难对方，摆出了送客的手势。
“这件事我不着急，你回去仔细想想再给我答复好了。”
顾未然也明白这件事的难度，她也没有将压力全都压在对方身上。
何毅这才回过神来，有点窘迫的样子，抓了抓自己的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告别的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顾未然也转身折返回舱室里，顺手带上了身后的门。
顾书然也知道姐姐的这个计划，她对事情的进展很关心，一看见姐姐走进来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去问道：“怎么样，他有答应咱们吗？”
顾未然回想起对方最后那副踌躇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还没有，但也没把话说死，或许还有回旋的地步。”
顾雪坐在沙发上，听见女儿的回答，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事儿也不是一时间能够做成的，都别站着了，坐下来歇一歇吧。”
顾未然依言，顺势坐在沙发上，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茶水，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觉得房间里面少了不少东西。
好半晌，她终于回想起房间里面缺什么东西了。
“老大它们呢？”
顾未然指了指上面：“应该还在楼上吧，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乖得很，平时想叫它们安静一点都不肯的。”
洛正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腕表，起身：“这会都过午饭时间了，我去把它们带下来吃饭。”
房间里面剩下的三个人自然没有异议。
跟着忙活了一会，顾未然也感觉自己肚子里面咕噜咕噜的叫起来，她从空间里面弄了些食物出来，摆放在桌子上，准备吃午饭。
等到将碗筷全都摆放好，洛正也没下来，顾书然转过身，探向楼梯口：“真是的，爸爸在楼上干什么？这么久都还没下来，我去看看他。”
说着，也不管桌上的人，径直跑了过去。
伴随着“噔噔蹬”上楼的声响，顾未然准确地判断出对方走到了哪个位置。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更加急促的脚步声。
不到半分钟，顾未然就看见妹妹的身影重又出现在了楼梯口。
顾书然呼吸急促，语速飞快，带着一股紧张的感觉：“姐姐，妈妈！你们快上来！”
妹妹虽然平时调皮了一点，但遇到什么事儿也都是四平八稳的态度，这会听着对方这语调，顾未然就知道绝对是遇见事儿了。
桌子上摆着的精致菜肴瞬间就失去了吸引力，顾未然抿唇，果断起身，朝着楼梯口跑过去。
顾未然没能顺利挤进二楼的房间里面，因为前面堵着两个人，分别是自己的妹妹和父亲。
看见两个人站在原地，就知道对方身上肯定没有伤口，不然不会完好如初的站在这。
她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在看见房间里面的场景之后，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像是脑子挨了一记重重的捶打一样，顾未然在那几分钟里，完全想不出什么话语能够来形容自己看见的场景。
一大群狗趴在地板上，将游艇二层的空间全部堆满了，游艇本身装着的那些原木色的地板，在对方庞大身影的遮盖之下，一丝一毫都没有露出来。
真的是“满满当当”.
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随后赶过来的顾雪只能站在楼梯上，完全看不见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急切地抓着女儿的手：“到底怎么了？”
顾未然回过神来，神色微妙地退开两步，让顾雪自己上去看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几秒后，全家四口人，全都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沉默之中。
老大歪了歪自己脑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主人，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说话。
顾未然看着对方膨胀了很多，现在快要能赶上盛菜盆子那么大的脚爪，开始搓脸。
“先前看见变异鲨鱼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这事儿的。”
海底里面的所有生物都大大小小的产生了变异，没有道理陆地上的生物就会一直保持原样啊。
四只狗的体型像是吹气的气球一样鼓胀了起来。
老大已经是成年犬了，它的体型在成年雪橇犬里面已经算大的了，基因优良，生下来的小狗大概率能够遗传她的体型，不然也不会被抓去繁衍。
好在她是成年犬，就算这会被莫名其妙的天灾给影响，之后也不会再生长，大一点就大一点。
让人更加发愁的还是那几只小的。
最壮实的那一头身子都快赶上老大了，横躺在过道里面，顾未然过去拎它爪子的时候，还很娇柔地“哼唧”起来，脑袋往顾未然身上拱。
顾未然被这看似撒娇，实际巨力的一拱，身形一歪，差点跌倒在地上，忍不住都要眼前一黑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这么大的块头，不要再把自己幻想成小可爱了行不行！
房间里面铺天盖地的全都是狗毛，洛正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地上的一堆狗：“这”
顾未然伸出手打开了窗户，让空气流通进来。
她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变异了。”
虽然四只狗子都变异了，但看起来这场变异并不会改变动物原有的性情，它们只是身躯膨胀了，对他们还是和以往一样热情。
本来就已经是大型犬了，等这几个小的彻底长大，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顾书然发愁地摸了摸老大的脑袋：“这一顿得吃掉多少狗粮啊？”
还真是个现实的问题，虽然空间里面囤了超级多的物资，但顾未然还是不免胃痛了一下。
顾雪打断了几个人的思考：“还是想办法先把它们弄到一楼来吧，不然再这么下去，它们都要穿不过楼梯了。”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顾未然忙不迭迈开步子，开始尝试把老大给扶起来。
老大趴下的原因是因为趴着舒服，而不是自己站不起来，它本来就是条很聪明的狗，变异之后似乎更加聪明了，它很快就理解了顾未然和顾书然动作的意思，自己从地板上站起来。
四个人先从楼梯上撤下来，免得到时候被狗子们堵住下来的路。
好在最糟糕的事情也没有发，老大很顺利的从楼梯上下来了，只是在转弯的时候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身体。
目前体型最为庞大的老大顺利完成了任务，剩下的小狗们自然也灭有通不过的理由。
顺利地将四只狗转移到一层来之后，原本宽敞的舱室瞬间就逼仄了起来。
尤其是老二还非要躺在众人的脚底下。
像是无形之中多了好几块巨型毛毯。
这会的天气正是二十几度，狗子身上的体温偏高，顿时把这一块的温度给拉高了不少。
顾未然绕着游艇转了一圈，感觉这一遭下来，游艇的吃水深度都涨了半尺。
回头看看，狗子们正在大口干饭。
还真是甜蜜的负担。
有点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饭之后，顾未然就开始安慰自己了。
狗子们体型变大也不见得完全是一件坏事，至少它们现在随便拉一头出去，绝对能震慑住一部分不怀好意的家伙。
真·血盆大口。
这一口咬下来，废掉一条胳膊都是轻的。
天灾之后，顾雪和洛正被震撼的次数在直线上身，因此他们俩现在很快就接受了眼下的场面。
不就是变大了一点能吃了一点吗？
只要是好狗就行了！别的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经历了一次小小的骚乱之后，游艇内很快就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但护航舰上面就不是这样了。
虽然带回去了很多物资，但何毅却没有那么高兴，甚至情绪有点低落。
他并不是一个非常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
因此他异常的表现很快就被周围的队友给发现了。
年轻人们将他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问他：“班长，你为什么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何毅总不能把顾未然何自己说的那些东西直接告诉手底下这群战士。
虽然对方提出的要求有点难搞，但对方多多少少能称得上一句全护航舰的恩人，他要是真说出来了，那多少就有点恩将仇报了。
他努力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了，你们先去忙吧，我稍微休息一下。”
剩下的战士们听见这回答，也不再缠着他，纷纷走开了。
何毅这会是真的觉得有点累了，他拖着脚步，一步一步走回自己房间里面，然后躺在床板上，思考着究竟该怎么办。
真是一个让人头大的问题。
但有时候，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能留给人们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的。
顾未然说了给他一段时间考虑，自然不会急着要对方给自己回答，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两天，何毅收到了外界的联络。
分走的那两条护航舰和别处过来的军队完成历一次相当漂亮的配合战，虽然经历了一点波折，但最后总算是将任务有惊无险地完成。
那群劫持了护航舰的匪徒们全部被击毙，无一幸存，被挟持着当作人质的平民全都安全了。
任务完成，也就意味着，原先被分出去的那两条护航舰即将归来。
虽然现在他们之间相隔很远，但对方船只上现在只有缴获的不少物资，没有多余的东西，算得上是轻装简行，开足马力的话，用不了三天，就能赶到这里来。
何毅感觉压力很大。
顾未然说的那两句话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脑海里面出现，搅得他这两天都睡不好觉。
早上七点半，顾未然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昨天晚上值的前半夜，算是睡了一个整觉。
她坐在床边缓了几分钟，然后才起身，准备下楼，穿好衣服鞋子，拉开房间的帘子，顾未然眺望远方。
一片白茫茫的海域。
目之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波光粼粼的海面，世界上所有的陆地都已经消失，现在还存活在这里的陆地植物，无一不是被人精心呵护起来。
海面之下，无数水草恣意生长着，不断转换出氧气来。
顾未然盯着水面看了一会。
无边广阔的大海固然是十分壮观的，但是一连对着这样壮观的景色看了这么久时间，顾未然也生出了倦怠感，她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趣了。
但那远处跃起来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条海豹，灰扑扑的外表，但游泳的速度很快，算是中型猎手了。
但它显然十分慌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胡乱地在海水里面冲撞。
如果不是遇到生命危险，它肯定不会是这样的表现，在顾未然的注视之下，这头灰色的海豹，在两次奋力跳跃之后，直接朝着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那种熟悉的，被危险所笼罩的感觉，重新袭上心头。
海洋里面将海豹当作食物的掠食者只有那些，但不管是其中任何一种，都不是他们现在能够惹得起的。
顾未然几乎都要感受到海水的汹涌了，她按着自己胸口，将那股心悸的感觉压下去。
她不敢托大，毫不犹豫地跑下楼，跟家人吩咐了一句，然后冲到了甲板上。
游艇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钟就行驶到了护航舰的身边。
甲板上有战士在执勤。
顾未然双手撑在栏杆上，顾不得海风吹乱自己的头发，她大声地冲对面喊话。
“马上通知你们班长，有掠食者正在朝这边靠近！马上开船！离开这里！”
若是放在从前，护航舰这样的庞然大物横在这，海洋动物们自己就不会上来触霉头。
找护航舰的麻烦，那就是自讨苦吃。
但现在风水轮流转，谁吃亏还真不一定。
看着跑回去通报的青年，又看了看身后跟着动了起来的木船，顾未然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是一场劫难。
说完话之后，游艇就飞快地朝着一边去了。
她已经将自己所能做的都做完了，至于对方会不会将自己的劝告放在心上，那就是对方的事情了。
她得先保证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才能有心力去关心别人。
远远看着动起来了的护航舰，顾未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还好，对方将自己的话给听了进去，没有当作耳旁风。
重生第90天
护航舰行驶了起来, 后面跟着的两艘小木船也动了起来。
那只灰色的海豹从船边游了过去，顾未然看的分明，有浅淡的血色从它身后扩散出来。
这是一只受伤的海豹。
这下不用再猜了, 对方身后绝对跟随着出来捕猎的掠食者。
果不其然，还没过多久，平静的海域就掀起了一阵阵的浪花, 身形庞大的追击者稍稍浮出水面。
对方游动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朝着这边靠近了过来。
幸运的是，他们撤离的早，所有的船只现在和海豹都有一定的距离。
至于会不会被波及到, 波及到怎样的程度，那就只能看各人的幸运值了。
顾未然一家已经撤离到了安全的位置, 顾未然站在甲板上，看着在起伏的海浪之间摇晃着前进的船只，不由得为他们捏一把汗。
凶悍的掠食者追赶上了因为受伤而无力前行的海豹，顾未然只看见一条黑色的尾鳍高高扬起, 那只可怜的小动物就被抛上的半空。
体型比天灾来临之前大了一倍还多的海豹发出了惊恐的惨叫声。
顾雪的双手紧紧抓住了身边的门把手, 震惊地看着这样的场景。
两条虎鲸你来我往地将海豹给拍飞，玩了几个来回之后，似乎是厌烦了这种游戏, 很快就将这头被它们折磨地晕了过去的动物给分食了。
紧实流畅的线条，极有特点的白色斑纹。
吃完了饭的虎鲸将上半身浮出水面, 似乎是在观察出现在眼前的人类。
这是一个由七八条虎鲸组成的家族群体，其中有两头大约还没有成年，好奇心很重, 不停地跃出水面，或者是保持着探头的姿态, 想要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力。
海洋里面现在到处都是食物，加上刚刚又饱餐了一顿，虎鲸们的心情看起来好极了，陆陆续续有又有几头成年虎鲸浮出水面。
顾未然:
得，这是被当成风景来观赏了。
虎鲸鲜少攻击人类，这个虎鲸家族的态度看起来也很友好，脱离生命威胁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对方似乎对自己的体型并没有什么深刻的了解，在周围游来游去的虎鲸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海浪，除却护航舰这个大体重的还能维持稳定，剩下的几艘船全都摇晃了起来。
洛正最不适应这种摇晃的感觉，他还没在甲板上走几步，就觉得头晕，顾未然给了他一粒晕船药，让他先进船舱里面休息一会。
这群虎鲸玩够了自己会离开的，再忍忍吧。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危险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到身边。
或许是那条年幼的虎鲸玩得太开心，最近又对忽然变大的身体没有很好的控制力，反正总之是一个没注意，它直接撞上了那条坠在不远处的木船。
可怜的船可经不LJ住这巨力一撞，船上的人当场就发现自己的船底给对方撞坏了。
底舱进水了。
撞懵了的虎鲸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情，它急急忙忙地游回家长身边，似乎是在寻求帮助。
底舱漏水，基本上就被宣判死亡。
船上的人在发现这件事情之后，也不含糊，立马朝着边上几条船开始呼救。
抽水泵开始工作，试图延迟船只下沉的速度，剩下的人拼命将眼前看见的一切物资都往背包里面塞。
这都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家当！弄丢一点点都能让人心痛死！
或许是知道自己犯了错，那条小虎鲸不断发出“嘤嘤”的叫声，剩下的虎鲸们也不敢在靠近船只，生怕剩下的船也跟这小木船一样一碰就碎。
顾未然看着对方焦头烂额的样子，心中同情，边上的船只也是小木船，不敢靠近，护航舰又离得比较远，顾未然伸手帮了对方一把。
当然，她没让对方上自家的游艇。
舱室里面横躺着四块“地毯”，让对方上自家的游艇，对人对狗都不太好。
橙色的冲锋舟被扔到了附近，对方只来得及匆匆道谢，先将孩子们塞进冲锋舟里面，剩下的大人们还在抢救物资。
护航舰上的战士们也放下小船，冒着被功击的危险过来帮他们收拾。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所有人都转移了护航舰上面，那户人家的女主人，站在甲板上，看着慢慢向下沉的木船，心情悲愤，捂着脸直接哭出了声。
哭声之凄婉，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惨，实在是太惨了，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原先还在边上围观的虎鲸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哭的太惨，在不久之后悄悄溜走了。
围观的全程的何毅听着哭声，望着天边的太阳，只感觉现在自己的脑袋涨的厉害。
今天早饭都还没来记得吃，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头好痛，胃也好痛。
活着真累。
心里再不得劲，面上也不能流露出来，何毅指挥着战士将对方的东西搬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原先护航舰上只有他们这些军人住着，宽敞得很，前段时间搬进来这么多人，将房间挤得满满当当的不说，甚至还睡不下，不少人都是直接打个地铺，睡在大房间里面。
现在还得再挪出不少位置来安排这家人家住进来。
愁啊。
但这种情况也就再最多维持三天了，等到另外两艘护航舰和他们一汇合，船上的人员分摊到三条护航舰上面，压力瞬间就能减轻一大半。
何毅心中又是期待，又是纠结。
等到另外两艘护航舰回来，顾未然再想要那些武器，他也没办法帮对方弄来了，这条护航舰上的那几十个战士，全都是他带出来的兵，自己在他们心目中还是有点分量的。
但另外两条舰船上的人年纪更大，都是沙场老手了，未必能瞒得过他们。
必须要做一个决定了。
何毅拎着东西路过大房间，里面零零散散的人坐着，正在聊天。
靠近门口坐着两个人，一个吊着胳膊，一个半躺在床铺上，脚上缠着纱布，一副行动不良的样子。
其中一个唉声叹气道：“真倒霉，那天就摔在船上，直接把我这手给摔断了。”
躺着的那个人听见他这么说，附和道：“谁说不是，我这腿也是，那该死的鲨鱼一口咬在我船板上，直接把我船上的东西全掀翻了，我这腿就是那会被砸骨裂了。”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是回想起之前的感受，不由得一块叹了一口气。
“活下来还得多亏那小妹儿一家人，要不是她跟舰上的官兵，我早就给鲨鱼吃了。”
“这些药还是她们家出的，最近连喝的水都是人家的，真是好人呢。”
“这年头，好人已经不多了，要不是我手断了，我肯定抓几桶鱼送给人家。”
“我就不一样，只要我有的，她但凡看上，我二话不说就给她。”
“你说得对，就算她看上我传家宝，我也给她！”
走远了，两个人后面再说什么就听不清了。
一早上开局的不利，似乎昭示了今天一整天都不会走好运，先是有人打架，战士都加进去拉架了，还是控制不住两方人，何毅被找去给两方评理。
然后是厨房，一个灶台死活点不起来火，炊事班的没法做饭，又跑过来找何毅。
总之何毅一直忙到了七八点才歇下来。
草草对付了下自己的晚饭，折腾了一整天，何毅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他刚躺下来，想要休息一下，结果脑袋一沾到枕头，脑子里面就全是白天听见的对话。
“她要什么我给什么”
这话简直就像是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一样，一直在他脑袋里面来回播放。
何毅认命似得睁开了眼睛，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他住的是个单人间，他本来想着让手底下的战士分两个过来和他住一间，好赖挤点空间出来，但一群人说什么都不肯，都说让他一个人住，让他好好休息。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男人的身上。
何毅坐在床上，他望着挂在不远处的衣架上的，属于自己的军装。
深绿色的衣服，静静地躺在月光之下，像是在发光。
何毅忽然站起身，开始打理自己的军装。
当初撤离的时候很匆忙，他就带走了唯一一身的军装，他很爱惜这身衣服，但穿了这么久，也没个替换的，上面多多少有了缝补的痕迹。
他眷恋地看着这身衣服。
他也不开灯，就这么坐到桌子前面，抽出一张信纸，就着月光开始写信。
房间里面响起“沙沙”的声响。
所有人都睡了。
何毅拎着一个黑色的箱子，放轻了脚步，走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站着一个年轻人，他今晚执勤。
但对方今天也跟着累了一天，这会站着，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
何毅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人一个激灵。
“班长？！”
何毅：“你回去睡觉吧，今天我来执勤。”
看起来实在是困得狠了，小年轻踌躇了一会，就点头同意了。
何毅将黑箱子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脚边。
他抬头看了看黯淡了不少的月光，心想还真是天助他，一路通顺，没有人任何一个人拦住他，问他箱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或许这就是命运？
他站在甲板上胡思乱想起来。
小石子砸在玻璃上，发出小小的动静，坐在驾驶室里面的顾未然立刻就捕捉到了这种动静。
她走到甲板上，远远的就看见对面护航舰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人。
月光黯淡，对方的长相难以分辨。
但顾未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谁。
她没有惊动谁，安静而迅速地走到船尾，坐上一直放在那儿的皮划艇上，小心地划了过去。
黑色的大箱子被对方用一根绳子缓缓放下来。
顾未然站起来，接住了那个箱子。
“你要的都在里面。”
顾未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她莫名就感觉对方现在大概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她将箱子放到皮划艇里：“谢谢。”
何毅将绳子收上来，他压低了声音：“拿到东西，你就走吧，你们不适合再留在这了。”
等到他的战友们回来，或许很快就会发现武器丢失的事情，顾家人要是还留在这，肯定会被追讨回来的。
顾未然不是一个多好心的人，但对方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帮助她，甚至还帮她谋划后路，多多少少也算是承了对方的情谊，她自然也愿意投桃报李，回馈对方的善意。
“你之后什么打算？”
何毅抿了抿唇：“我会留下来。”
他违反了条例，犯了错，之后无论什么惩罚，他都会接受，但他还是想留在队伍里。
“好。”
轻轻的水声响起，皮划艇渐渐离开了他的视线。
何毅将绳子放回原来的位置，开始执勤。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空气重新变得湿润起来，接班的战士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没想到昨天腕上在这执勤的是他，大吃一惊，马上跑到跟前来：“班长！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来执勤。”
何毅确实也累了，他眉目间泛起一点疲乏之色，道了声“好”就往回走了。
舱室内，顾未然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鸭血粉丝汤吃着。
被她喊起来的顾书然正蹲在地上，看着黑色箱子里面东西啧啧出声。
黑色箱子很大，也很沉，顾未然一接到手里，就知道这里面装着的东西绝对不会少，但一打开箱子，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还是有一瞬间的沉默。
顾书然的手指点在虚空中，缓缓点在一把木仓上：“这是什么木仓？”
顾未然正在往自己的碗里面倒醋，闻言抬头瞥了一眼，随口道：“QSZ-92。”
这把木仓长190毫米，720克，有效射程大约是50米，采用5.8mm小口径手木仓弹，穿甲性能良好，杀伤力很大，。
搞不好连防弹衣都能直接穿过去。
双弹夹，装满有15发。
对持木仓人的负荷很小，能够多带上不少子弹，有效提高作战续航。[注1]
看得出来何毅在挑选的时候很用心了。
顾未然低头吃了两口粉丝。
黑色的箱子里面静静地躺着四把手木仓，一把步木仓，数量可观的子弹，除此以外，另一面还装着若干手榴弹、烟雾弹、闪光/弹
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火药库。
看着小女儿这里摸摸那里摸摸，顾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胸膛里面跳出来了。
手里面的早餐也不香了，她胆战心惊地看着：“你也真是的，看看就行了，等会别走火了。”
顾书然挠了挠脸，任凭姐姐将这一箱子武器全都给收了起来。
顾未然吃的也差不多了，她擦了擦嘴：“行了，东西现在也到手了，咱们走吧。”
洛正昨天被折腾了一回，一整天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今天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他啃着手里面的包子：“咱们就直接走？”
顾未然看了他一眼，略有点无奈：“昨天和何毅道过别了，剩下的也没什么好说的。拖延到后面，对大家都不好。”
尤其是他们还弄走了人家不少武器。
话都摊开说到这份上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意见。
初生的太阳缓缓升起，照亮海面上一层薄薄的白雾。
黑白两色的游艇调转了方向，将剩下的几艘船全都甩在了身后，驶向了未知的远方。
这会天还早，以至于除了站在甲板上执勤的战士之外，没有别人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
另外两艘护航舰回来的速度比他们想的更快，晚上十点，另外两艘护航舰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对方开着探光灯，出现的瞬间就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们来了！”
消息一传回房间内，所有人都乐不可支，兴奋到简直想要跳起来的样子。
分出去支援的护航舰成功完成了一次支援的任务，他们顺利收编了那条护航舰，自然包括上面的所有人员。
何毅也被喊了起来，他被众人围着，站在甲板上，看着一点点朝着这边靠近的舰船，既没有尖叫，也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
队友安全归来，他是应该高兴的，但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但无论他是怎么想的，所有人总归还是要见面的。
在那边多停留了两天当然也不是白留着的，立功有赏，对方知道了高原避难所的窘境之后，毫不犹豫地分给了高原避难所两个医生，两个护士。
对方还分了不少物资给他们，但说起来其实也没多少，谁叫他们所有人现在都挺穷的。
晚上十二点整，三艘分别了许久的舰船重新靠拢到一块儿，考虑到天色已晚，对方旅途劳累，见面的时间被延后到了第二天早上。
何毅这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实。
他不断梦到战友看着自己露出失望的神色，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就从梦里面惊醒了三四次。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顶着一对熊猫眼。
三艘舰船本来就是一体的，自然不必说什么两家话，考虑到一号舰上人太多，会议就安排在了二号舰上。
踩着长长的踏板到了二号舰上，何毅有点紧张，他摆弄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文件。
会议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来，坐到位置上。
何毅之前是三艘舰船的最高指挥，现在依然是，所有人都让他坐到最前面的那个位置上去。
这段时间以来，他其实常常坐在这个位置上，但今天坐在这，却有一种如芒在背的不安感。
但或许是重逢的惊喜，或许是见到物资的开心让大家都失去了对情绪的感知能力，一个会议室里面坐了十几个人，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状态不对劲。
外出的副手率先说话：“船上怎么了？我怎么都没有看见那些民船？”
此话一出，重逢带来的喜悦被瞬间冲淡许多，留守在原地的官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人将鲨鱼袭击和前两天遭遇虎鲸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
就此开始，会议讨论起民众的安排方式。
会议持续了大概三个小时，他们将大致的内容敲定下来，包括物资分配，后续的执勤安排。
直到会议的尾巴，副手看着坐在上首的何毅，有点担忧地凑近问道：“你怎么了？一场会议，就没见你说过几次话。”
“身体不舒服？”
何毅摆了摆手：“没有，我健康的很。”
下面的人还在说话。
“前两次被袭击，顾小姐一家对我们的帮助很大，不仅拿出了我们当时缺少的药品，还赠与了很多物资给我们。要不是他们，不少病人根本撑不到现在。”
听见何毅的回答，副手放下心来，重新将注意力投放到会议内容里面来，他点点头：“这家人在哪？我们应该给予对方回报。”
坐在下面，穿着军装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在你们回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离开了。”
丽嘉 “我们甚至都不太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何毅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声音显得有点沉闷：“是我叫他们离开的。”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老何，你这就不地道了！”，副手笑了两声，“你叫人家走干什么？害怕咱们多出物资补偿人家啊？”
下面有人被这促狭的话语给逗笑了，会议室里面回荡着轻轻的笑声。
何毅没笑，他不仅没笑，还将戴在肩膀上的肩章给取了下来，很郑重地放在了军帽的边上。
看着他的动作，会议室里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副手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了起来，按年龄来说，他还比何毅大了一岁，经历过的事情更多些，看对方这样，心中瞬间就升起了一些不好的念头。
“你做什么？！发疯了你？！”副手抓住了对方伸向胸前徽章的手。
何毅很平静地看向对方，眼睛里面带着某种解脱般的平静：“我没有发疯。”
说罢，他从自己带过来的文件夹里面翻出一张信纸，递给副手。
上面列着一长条木仓械武器的名字，后面还跟着数量。
副手接过信纸，一时间有点蒙圈，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手榴弹五个，闪光/弹五个这什么？你们用掉的武器的数量？”
参与过那场战斗的战士瞬间察觉到不对劲，他们打鲨鱼的时候子弹都只用了几十发，□□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用到过。
何毅顺利地将自己胸前的徽章给取了下来，他擦了擦，也放在了帽子的边上。
“这张清单上所列出来的武器，我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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