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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直哉是御三家嫡出的小少爷, 含着金汤匙长大,天生高贵,并自小坚信着自己也会成为禅院家下一代家主。
在家族中百呼百应、被娇惯着长大的他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只要他想,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是会有人亲手摘下来好好送给他的。
也于是,如此任性蛮狠性格的他,就算提出“想要就读普通小学”这种在禅院这种咒术界家族看来匪夷所思的要求时,也还是得到了满足。
至于为什么看不起弱者的禅院直哉会心血来潮想要到非术师学校就读,这还要从那次他与禅院甚尔的会面讲起。
当时, 抱着“想要好好嘲笑一番家族里那个零咒力弱者”的心态, 禅院直哉兴冲冲跑到了甚尔彼时在禅院居住的偏僻宅院。
再然后……出乎意料的, 那时的小男孩被对方过人的体格与王霸的气质深深折服了。
这天后, 禅院家高贵的直哉小少爷, 每天都会悄悄跑去看一眼这位在自己内心已成为近似“偶像”一般存在的男人。
情况一直持续到某一天,禅院甚尔一声不吭离开了禅院家。
扑了个空的禅院直哉家族里四处寻找他的身影, 自然也派人出去在外边找过,可到处都无对方的消息。
直到某次任务偶然路过一所非术师小学,他在校门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男人的宏伟背影。
兴奋的直哉尚未来得及上前相认,一转眼对方的身影已是淹没在了接孩子回家的家长与涌现出来的低年级学生所组成的大堆人潮中。
禅院直哉那之后又一连在校门口等了好几天,不凑巧,都没有等到禅院甚尔,甚至没等到学校大门开门。
后来他也才知道普通非术师小学存在“寒暑假”这种东西。
于是,猜测甚尔在与家族断绝关系后, 成为了这所学校老师的直哉小少爷, 为了能够像以前一样天天见到自己的崇拜对象, 毅然决然选择了入学。
——而结果不尽人意。
在他高调地在自己选中的班级座位上签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作为占用标记,并顺着楼层将所有班级外悬挂的班主任头像全部看了一遍后, 禅院直哉仍就是没有找到禅院甚尔熟悉的面孔。
怎么回事?莫非甚尔不是这所学校的老师么?
六岁的小直哉赶紧开动了一下他自诩为聪明的小脑瓜。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肯定是因为甚尔不是班主任的缘故,所以才不会出现在班级教师外的班主任头像上。
他可真聪明!
看来之后得叫人联系这所学校的校长让对方给他看看这个学校所有的教师名册了。
……至于关于这点他为什么早没想到,禅院直哉并不在意。
因为现在能够想到就已经证明他超级聪明了。
不愧是他。
就这么把自己顺利哄好,禅院直哉准备原路返回自己班级去找那几个之前和他认识过的同龄男孩子。
这才不是因为他急着想和他们待在一起想和那些庶民做朋友,只是觉得在非术师里多几个仆从也挺不错罢了。
而令直哉没有想到:刚一回教室,就发现已经被他签名预定的座位被人占用了。
最后一排倒数第一位被男孩子们科普整个教室最好的风水宝地,此刻端坐着一名矮矮个头的臭小鬼。
那是一个看着真的超小只的女孩子,坐在椅子里短短的腿,伸出去脚尖连地面都够不到。
在确认了这种小不点自己能够一个打十之后,自信满满的小直哉凶恶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力图抢回象征自己高贵身份全班最好的位置。
“这是我的座位,赶紧给我滚开!”
他相当不客气地对女孩。
一般情况下哪个侍女听到他用这种愤怒的语气说话,早就吓到双腿打颤站不起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不住地向他磕头告饶了,可这名非术师的小个头女孩却好像没听到一般,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直到禅院直哉又提高声音怒骂了几句,吼得他嗓子都有些发疼,那个看起来总算慢上好几拍的女孩才像是刚才注意到身边有人,朝直哉微微掉转过了脑袋。
禅院直哉立刻对视上一双碧翠如同猫眼石一般的瞳孔。
他怔过一小下,盯着女孩子正对向自己的脸,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咚”地一声给敲打过一下。
半晌后回神,已经有些后悔对女孩说出刚才几番重话的禅院直哉刚想找些弥补的话语,便见到像是不愿再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多出一秒的女生兴趣缺缺地挪开了眼睛,一语不发拎着自己鼓鼓的小书包,随意换到了前方的位置。
头一次被无视得这么彻底的禅院直哉:“???”
一股没来由的郁气和愤懑在胸口凝聚,直哉的心情一下变得有些不悦。
“居然会动,还以为是洋娃娃。”
“好可爱,直哉你刚刚怎么凶人家啊?”
旁边几个庶民议论开来,还有人和他搭话。
“切,那种女人……”
直哉努力回收忍不住往女孩子那颗毛绒绒后脑勺偷瞄的视线,不爽地撇了撇嘴。
不就是长得可爱一点么?
有什么好心高气傲的。
等到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绝对会和其他人一样讨好着贴过来巴结他也说不定。
等着瞧吧!
*
*
基本上,对于小学第一天,花开院千鲤还是能够姑且适应的。
虽然提前2年入了学,但是之前有过很充裕的时间任她打发,基本这个阶段学校所传授的知识点对千鲤来说完全没有难度。
中午午休,当花开院千鲤拿着从包包里扒拉出的粉红色兔兔便当盒,正准备按照约定好的那样去硝子所在的5班与对方和夏油杰碰头,一起到天台享用午饭,在要出教室前,前进的路段便被以一团马赛克脸为首的马赛克三人组拦下了。
“?”
由于“虫”总是会输送来不必要的信息,一般不是特别重要的人,花开院千鲤在较为熟练掌握术式后就一直把这些没多少交集的人自动关闭了“接收样貌”的功能。
就像是游戏里无关紧要的NPC会被自动简化那样,在千鲤的眼中,大部分同班同学乃至除姬子以外的老师也是如此,被模糊打码的状态。
现在这几个挡路的……没弄错的话应该是班里的同学。
花开院千鲤并不想理会他们,当然也并不在意这些人说了什么内容,没什么高光的翠绿色猫瞳在缓缓眨动过一下后,寻到一处可以绕开几人的空间,没什么表情地径直朝着那处继续行走。
“她拒绝了嗳……”
“不理我的样子也好可爱喔……”
“我就说不行吧,直哉你也太自信了。”
咬牙切齿,没有顾得上理会两个新收的小弟,又一次吃了闭门羹的禅院直哉这一回直接一步上前,伸手抓住了花开院千鲤从面前飘过的一只发辫。
“我说过你可以离开了吗?”
他将女孩那只发质软软的辫子捏在手中,但也顾及着并未用上牵扯的力度,甚至轻轻地小小用指尖蹭了一小下辫尾那只装饰的蝴蝶结。
好可爱的小玩意…女孩子都会用这种的么?
直哉不由自主地想。
“……”
另一边,因感受到发丝些微牵扯力的千鲤身体顿了顿,没什么波澜的瞳孔随着转脸看上去的动作无感情地扫了始作俑者的禅院直哉一眼。
后者还尚未为能够再次看到对方正脸而感到不知名的小小喜悦,下一瞬,铺面罩来的一个食盒已是盖了他一头一脸。
“好!烫!!你竟敢……”
“**”
【嘭——】
“????”
事件只发生在一瞬。
伴随着女孩一句无法分辨的话语落下,刚想发怒的禅院直哉已是翻滚着倒飞了出去,深深砸进了墙壁里。
*
*
“小千来得好慢啊,没出什么事吧?”
“还是放心不下,我们去那边找她吧?”
“行。反正也就几步路的事。”
正当碰头的硝子夏油讨论着一边抬步向着尽头千鲤所在一班班级寻去时,走廊尽头一只发辫有着明显歪斜的双马尾小姑娘抱着手里缺少了一层的便当盒,慢吞吞地朝向这边走来。
“小千?”
“头发怎么了?”
两个人迅速加快了脚步,来到花开院千鲤身边。
碧色猫瞳的小女孩很乖地低垂下脑袋,任由绕到自己背后的夏油杰重新为她打理梳整好发辫,一面老老实实回答来晚的理由。
“出教室,突然被拦下了。”
家入硝子一愣。
“找茬吗?”她皱着眉帮千鲤顺了下有些被风吹乱的额发,“你没有被欺负吧?”
问完她便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因为硝子显然也看到了夏油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想要问些什么的表情。
“小千你……”像是纠结了片刻,他还是问,“没有把那些欺负你的人弄得太凄惨吧?”
家入硝子也悬起了心。
显然他们同时想到之前被五条告知的、烂橘子受“虫”术式影响的事件。
好在,被问及的花开院千鲤只是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她仰起一张纯真无害的小脸,表情乖巧。
“夏夏说,要以德报怨。”
“所以,我的便当,请那个人吃了。”
“!”
闻言,夏油杰微微意外地眨了下眼。
注意到小姑娘手中少掉一层的饭盒,没有起疑,而是露出欣慰笑容的并夸奖似的摸了摸千鲤毛绒绒的小脑袋。
“你能听得进那些话,我也很高兴。”
花开院千鲤毫无负担地享受着被夏油杰温暖的大手给呼噜呼噜揉搓脑袋毛,伸过头往食盒检查过一眼的家入硝子则抬手掐了掐她那只舒适得微鼓起的一侧脸颊。
“啊,你这不是蔬菜番茄一类的那层全部没有了吗?”
夏油杰也反应过来不对劲。
“原来是这样才愿意把便当分出去的啊。”
他说她怎么突然改性了。
“放心吧,”见状,硝子大度地拿出自己那份满当当的便当,晃了晃,“我的苦瓜和芹菜都可以分给你。”
夏油杰扫一眼脸色明显灰暗下来的猫瞳女孩,不由失笑着补刀:“还有我的胡萝卜和洋葱,小千要多吃一点才能长个子。”
……
一行三人有说有笑,也便并没有在意,这时一些与他们逆行着朝向走廊尽头纷纷走去的学生。
“听说了吗?一班那边的墙壁新出现了一个超厉害的人形坑。”
“听说了,凹进去了都,人才刚抠下来。”
“好牛逼。走,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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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
花开院千鲤和硝子夏油一行人来到门卫室, 去拿早上热心的家庭主妇为他们拍的入学纪念照。
“夏油你怎么闭眼了?”
“我这睁着呢……”
“真假?完全看不出。”
“……你真冒犯。”
“抱歉抱歉。”
二人拿着洗出来的照片正交谈间,忽而发现有一人好久不说话了。
扭头左右看,方才还背着小书包安安静静凑在他们边上好奇看的千鲤已是不见了踪影。
“救命, 怎么又这么悄没生息没影了?”
“放学人多,快找找吧,别又给弄丢了。”
同一时间。
略带讶异的黑发男人抱臂看着眼前一个莫名找上来的,样貌有些熟悉的女孩。
“嚯,你不是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便只觉手腕一痛。
微扩大了眼眶向下望去, 出乎预料地看见那名疑似在六眼家撞见过的短腿小不点, 此刻大张嘴巴狠力咬住自己的一幕。
“…”
这么记仇的吗?
伏黑甚尔无奈至极。
明明上一次去五条家那回抱着好玩的心态欺负了她几下的事情都过去挺久了。
这小鬼是怎么在这么多家长孩子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他并闻着味儿一样准确找来的啊?
他都在这蹲着守半晌了都没瞅见他下班的老婆呢。
“喂小鬼。”
就算被咬了, 甚尔也没有半点恼怒, 毕竟小姑娘的牙齿小小的, 估计连没长齐乳牙的狗崽都不如,他都没感觉。
伏黑甚尔好笑地举着胳膊将还咬挂在上边的小挂件提溜起, 幽绿的眼眸饶有兴味地打量一下她颜色有些特殊的碧翠猫瞳,摸摸自己下巴喃喃:
“你这眼睛是不是也有什么特殊的功能?帮我看看这学校的伏黑老师在哪里呗?”
伏黑……老师?
花开院千鲤眨了眨一瞬带上茫然的猫眼,还没等她想明白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为什么会和姬子老师扯上联系,便只听到耳边传来“啊”的一声惊呼。
原来,两个被他们这边状况吸引的小学生一脸惊恐地互抱成一团,显然将把千鲤像是以一个准备套麻袋姿势提溜离地的甚尔当成了什么可疑人士。
“怎么办?这……好像是老师说的儿童诱拐犯吧?”
“不、不知道,对了!警报器!老师上课说过的!”
——遇到可疑分子第一时间拉响防狼警报器。
经由身边同伴提醒,另一位小朋友瞬间像是吃下一枚定心丸, 不再瑟瑟发抖了。
“?”
于是, 二人用着一脸莫名的伏黑甚尔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 一把拽响了挂在小书包上的超大声报警器。
这边混合在一起的两声报警器立刻吸引来了一小波附近两名等待孩子放学主妇的注意。
被以质疑和警惕的目光打量,黑发男人顿感麻烦地皱了一下眉。
他捏起小姑娘一侧有点婴儿肥的脸颊, 稍稍用力将她捏疼一点点,让咬在他手肉的牙齿松懈下力道。
好不容易伸了大手将她薅下来,正思考要不要在引起大片注意前转身换个地方蹲老婆
这时,重新下到地面的千鲤也不知是故意报复,还是觉得那边两个小朋友的警报器没有她的响,竟是也有学有样拽过背包上的墨镜猫猫报警器,面无表情地唰一下拽下来。
尖锐的警报声一时更响了。
“……”
伏黑甚尔痛苦地一下堵住比常人都要敏锐的耳朵。
吵死了!
所以说他讨厌小鬼!这辈子也不会想生的!
花开院千鲤注意到男人被吵得难受的状况,想了想,在两个小学生好奇地凑来脑袋的注视下,打开自己背在背上的龟壳小书包,伸手往里掏了掏。
……一掏掏出了十几个防狼警报器。
“哇!”
两个小朋友超级羡慕地看着她:“你怎么有这么多!?”
千鲤动作顿了顿,将手里十几个警报器全都放到一个小朋友手里,又往里边抓出一大把,放到另一个小朋友手中,刷刷往自己小本子上写下了些什么。
伏黑甚尔:“?”
男人心下一凉,预感不妙。
当即不再久留,掉头开溜。
*
只是,最终——
将班里最后一个小朋友安全送到家长手里准备回家的伏黑姬子,还是被一通电话叫到当地警察署找到了甚尔。
情况是,那三个多少有点人来疯的小家伙最后开足了特大声波的数十个防狼警报器追了他一路。
其间,越来越多的小萝卜头遵守着第一课老师的教导,见到这种情况果断也将他当成了可疑人员,纷纷加入组织并拽响了手里的警报器。
一时间,小学门口四处都是防狼报警器不堪入耳的聒噪警报响,停在路边的车辆也受到惊扰接二连三发出警报使得现场愈加混乱,被一群小尾巴追着的伏黑甚尔更是招来了家长们喊来的巡警问候。
结果是,在一脸黑线的男人被最初两个正义的小男孩信誓旦旦“我亲眼看到这个叔叔打算诱拐那个小妹妹”的指控下,百口莫辩的他只能委曲求全地和着警卫人员“走一趟”。
“咦?这不是花开院同学吗?”
此刻,抵达警察署看见与自家新晋丈夫兼保镖呆在一起的还有自己班里的学生时,伏黑姬子不由一愣。
“花开院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有点担忧地左右看了看,并没有找到像是对方家长一类的存在。
想到警察在电话里说甚尔疑似当众在大街拐走儿童一事,心说那名儿童该不会就是千鲤小朋友吧?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干。”
接收到女人迟疑的目光,伏黑甚尔瘫着脸否认三连。
耷拉下来虚着眼的样子透出点不明显的委屈。
伏黑姬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脸打算去做小朋友的思想工作。
看来这其中确实存在一些误会。
于是,女人放柔声音,对着似乎在思索什么盯着自己看了好半晌的猫眼小姑娘温和道:
“花开院同学可以将整件事的情况告诉我吗?”
“虽然这位叔叔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可以保证,他至少是不会干出卖小孩这种勾当的家伙哦?”
被老婆盖章不是什么好人的伏黑甚尔:“……”
知道对方干得出卖小孩的花开院千鲤:“……”
单纯的伏黑姬子并未参悟到空气中的氛围有一瞬的凝滞
这会儿,什么人推开警察署玻璃门动静的声音已将众人的注意吸引过去。
“小千!”
“你没事吧?”
“咦?您是……”
紧张地跑入的硝子夏油二人自然也认出了姬子。
未等他们询问对方会出现在此的原因,警察署刚合上的玻璃门再度被推开。
“千鲤小姐!”
看起来一副焦头烂额的木村匆匆进入,与他一同进来的,是附一抬眼便冷冷注视向伏黑甚尔方向的白发男孩。
伏黑甚尔:“好多人啊。”
另一边,在确认过千鲤并无大碍后,木村似有所感抬起的视线与捂住嘴巴惊讶看来的姬子不期而遇了……
“姐姐!?”
“小村!?”
硝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眨了眨眼。
“怪不得早上见时就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原来是长得像五条他们家的那个贴身侍从啊。
木然注视着眼前所发生一切的夏油陷入了沉默。
原来,小千并没有说错。
日本果然是个村啊。
*
*
这次的乌龙以最后成分复杂的众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作为结束。
笑脸相迎的表面下隐藏着多少暗流涌动暂且不论,至少所有人都姑且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和睦,并且这份和睦看样子至少还能继续持续上很长一段时间的趋势。
“是这样么?上次小千看到的闯入五条宅的非登记人员就是那位么?”
一众人各自分开后,回去的路上,木村沉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可是听姐姐说因为一些缘故已经和他结婚了……”
说到这,他略有些为难地看向一旁的五条悟。
“悟少爷,关于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回去以后是否要向长老院那边……”
即便对方是姐姐的新任丈夫没错,但若还有半点可能性与觊觎六眼人头的诅咒师那边沾边,作为本职工作与术式的全部价值就是为了保护小少爷的木村来说,也绝对是不能作出半点退让与袒护的。
“无所谓。”
而白发的神子却是仿佛看出了侍从的顾虑,只像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地随口道。
“不管过来多少个,赢的都会是我。”
他宁静的苍蓝眼扫过来。
“所以,今天那家伙,你当做没有见过,就好。”
木村一愣。
旋即由衷地朝他鞠下一个躬:“少爷,谢谢您……”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柔软触感,似乎有一只手在抚慰孩子般轻柔地朝他摸摸。
“!?”
木村惊恐地抬起头,看见面无表情垂着雪睫望下的自家少爷……旁,被前者抱起探出小半个身体的千鲤小姐正在用她那只小小的手轻轻抚摸着木村尚未抬高的头顶。
女孩手上的动作软和温柔,小脸却严肃地板着。
她说:“不用担心。”
“小悟,会由我来保护。”
因为小悟是容易大意的温柔笨蛋,某些情况避免不了搞砸的翻车猫猫,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由她来顶上好了。
说话间,女孩子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也被往下揉揉着按了下。
五条悟将脸转过来,似是有点无奈地看着她。
“小孩子别想那么多,会长不高。”
见小姑娘左右两侧脸颊微微鼓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被说长不高,五条顺势转移了话题。
“今天在学校,感觉怎么样?”
此时正巧一架可丽饼车推过,木村打了声招呼,便动身帮他们买去了。
“很开心。”
千鲤回应道,拱拱着,往五条身上贴了贴,脑袋埋进男孩脖颈一点点,声音忽而有点低和闷。
“但是……”
察觉到对方情绪一下蔫蔫,五条悟复又摸摸她发顶,不太放心问:“但是?”
“但是见不到小悟,不开心。”
听闻没有不识相的家伙欺负她,这才安心些,安慰性质地拍拍她后背,撸动小猫一样,一下一下顺着毛。
“现在见到了。”
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用着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像是撒娇的孩子。
五条想了想,微微揪住她一边的脸肉将人扒拉出一点点,注视进千鲤碧翠的眼睛。
“实在觉得不适应,可以说,就算退学也没有关系。”
什么都不做也不要紧,他可以一直养她的。
即便只有一天,一转头没有看到盯过来一直朝他注视的小脑袋,他其实也挺不习惯。
虽然不会真的说出口,但,他其实也很想一直见到她。
可是千鲤却是摇摇头。
“要上学的,是要的。”
她将被捂得有些温热的脸蛋贴进五条悟的一侧脸颊,贪婪猫薄荷的猫那样有些急切地小幅度蹭蹭,最终还是与他抱抱住,像霸占住一只不愿意让出去的小蛋糕。
“学好多东西,变得很厉害,才能罩小悟。”
她要变得好厉害,拼命地长大,变聪明,才能保护住喜欢的人。
对于女孩稍显突兀的一番话,五条悟并没放在心上。
居然会用“罩”这个词了啊,说话也变得比之前流利不少,语法的错误也少很多……
想到这,五条悟动手理了理千鲤过于柔软的发丝,不知为何,忽而有种自家小朋友在一点一点长大的欣慰感。
“少爷,小姐。”
片刻后,木村带着两只不同口味的可丽饼回来。
“老板说这是最后的两个了,看来明天得早些时候来。”
五条悟扫一眼,其中一只有些熟悉的墨绿色。
撒满了现如今舌尖仿佛还能品尝到苦味的、厚厚一层抹茶粉。
他的表情不由稍稍有些僵。
只是,在见到千鲤好奇地要去伸手够那只离得比较近的抹茶可丽饼时,五条悟抬手顺势接过并将另一只淋满芒果和蜂蜜酱的甜□□到了她手里。
小姑娘看着被递到手里的、明显是对方更喜欢的甜一些的口味,没有立刻吃,而是眨眨眼,有些犹豫地望过来。
“我比较喜欢这个味道的。”
五条悟一口咬下手里的抹茶可丽饼,彻底阻断了还能够交换的后路,被苦到味蕾发抖的同时不忘逞强评价道。
“很好吃。”
见他都这么说,花开院千鲤也便不再有所顾忌,啊呜一口咬住了甜甜的炼乳糖霜部分,埋着头安安静静地一点点啃啃着吃起来。
“……”
看着女孩子卖力地吃得小鼻尖都沾住奶油糖粉的认真样,五条悟觉得,嘴里咽下的可丽饼竟是吃起来也没像第一次时那样苦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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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被打进墙里那件事……哦不, 应该是身体突然动起来自己就入墙那件事,禅院直哉合理怀疑是花开院千鲤的术式所为。
虽然他并未将自己人生头一次吃瘪的状况告诉家里人叫家族来给他撑腰(因为太丢人了!),但禅院直哉还是不打算轻易放过那个胆敢这样对他的矮个头小姑娘。
也于是, 在请假于家思考了一个月之久应该给对方怎样颜色瞧瞧的禅院小少爷(其实是没脸见人),在某一个再度返校的早晨,蹲守到了背着小书包慢吞吞走到座位坐好的花开院千鲤。
一个月不见,她还是那副冷冷淡淡,乖乖巧巧的闷不做声样,即便那时都那样对他了, 一点愧疚又或是心虚的表情也看不出, 甚至依旧无视他。
路过时连稍微偏移一点的视线都没分给他一点, 禅院直哉非常不满。
“喂!”
他没好气地开口, 伸手刚想去揪她那只今天换了一段天蓝色发绳的其中一只小辫子, 手指刚要触及,便本能地停下。
禅院直哉咽了咽口水, 想起那天饭盒糊脸和人体墙坑的一幕,不知道又像这么没有一点防御手段地招惹她,他又会遭受何种程度的侵害。
算了。
他起身,径直走到女孩课桌前,抬手引起人注意那样用力拍了拍桌板。
碧翠的眼睛张望上,禅院直哉再度在那对圆而亮的猫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不知怎的,心情好了些,但外表依旧维持着毫不客气的生气脸:
"你之前那样, 我后来都没告诉我爸和你计较了, 你就都没有个道歉么?"
被突然地搭话, 茶发的女孩有些茫然地看直哉,圆滚滚的猫眼像是定格住一样一眨不眨盯了好半晌, 最后似表现出困惑那样作出一个微微歪头的动作。
禅院直哉:“……”
敢情她都没有记住他!!
正要发火,似乎隐隐也感受到他情绪的花开院千鲤十分突兀地,忽而抬手将她那只小小的手背伸到了直哉面前。
“?”
被打断了一下的直哉下意识抬手去接。
下一刻,手心里便多处来了一块被塑料膜包裹的黑色硬状小疙瘩。
这什么?
路边捡的小煤块?
禅院直哉不确定,眼角正抽抽,女孩已经拿出小本本,低头在翻开的一页纸面上刷刷写起来。
直哉好奇地凑去看。
【巧克力,我做的,请吃】
禅院直哉脑袋一懵。
"!"
她做的?
亲手做的?
特意带来给他吃?
“!”
为了之前的事情吗?
“嘛,看在你还算有点诚意的份上,巧克力,也、也不是不能帮你试……”
黑发男孩别别扭扭的话语尚未从撅起的嘴里完全脱出,已是翻到一小包用塑料袋包起来黑疙瘩的花开院千鲤跳下座椅,绕过他,慢吞吞地向着另一面同学而去。
禅院直哉:“?”
直到千鲤举着写有方才字迹的小本子,将另一颗黑煤球也打算以同样的方式递送出去时,男孩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想给所有人都分发一遍这种手作巧克力。
搞什么啊!
到头来还是没有把他和其他人区分开啊!
禅院直哉才不想要这种所有人都可以获得的巧克力,既然她给他的和给其他人的都一样,那么他就把其他人的那份全部抢过来好了!
“唰——”
结果是,未等被千鲤新一个搭话的同学迟疑地接过那块有点可疑的煤块,某名大步过来的蛮狠小少爷便已将整只透明袋子全部抢了去。
只是随机在找小白鼠试吃的花开院千鲤:“?”
猫瞳困惑地眨了眨,女孩静静注视向视野中,男孩那张并未被刻意呈象的、“虫”的屏蔽作用下只是一团马赛克的小脸。
她看着他大口吃掉一颗硬邦邦的手作巧克力,中半途噎了下,好像还喝了一口水,才完全咽下去。
花开院千鲤等待着下文,注视过去的视线并未挪开。
一秒,两秒……
第三秒的时候,吞下巧克力之后就静止不动的禅院直哉从嗓子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干呕:
“yue——!!”
*
*
不知不觉开学已有三个多月。
入夏了。
家入硝子发现花开院千鲤最近找他们一起上天台吃便当的次数也少了,大约是在班里交到了新的朋友。
“不过,你最近怎么了?今天也吃这么点?”
短发女孩有些奇怪地看看仅吃了两小口、便潦草合上饭盒的丸子头同伴。
“嗯,太热了,”夏油杰提不起精神道,“没什么胃口。”
“苦夏啦?”硝子猜测,站起来,走到阳台的栏杆边缘,“这边凉快些,过来吹吹……嗯?那不是小千吗?”
注意到那边小伙伴伸着头往下张望的举动,夏油杰也不由好奇走过去。
一低头,果然望见今日别在小姑娘两只翘翘小辫子上,特别显眼的鲜红色蝴蝶结。
其中一只蝴蝶结的位置有些歪歪的,一看就是没有系好,猜也能猜到肯定出自悟的手笔。
唇角的弧度不着痕迹地轻微抬了下,可是在下一瞬,视线偏移着看到一名陌生的黑发男孩时,夏油杰稍稍柔和的表情不由顿了下。
家入硝子也注意到了对方的存在。
“那家伙谁啊?”
她扣着栏杆上边的挡网瞪着眼睛又将脑袋往下探了探,企图看得更清些。
“我怎么好像看到小千把自己饭盒里的东西给他吃掉了?”
“不知道,”夏油杰皱了皱眉,不确认,“班里的朋友?”
不过,一想到若是某个妹控看到目前的场面,夏油原本兴致缺缺的小眼睛忽而变得玩味起来。
同一时刻,被两个小伙伴误认为是千鲤新朋友的禅院直哉,捂了悟这些日子以来饱受折磨的胃部。
“今天……也要帮你试这些吗?”
已经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了。
自从上次那种令人终生难忘的呕吐物口味巧克力后,黏糊糊的海参奶茶、烂鱼干味的小饼干,在料理这方面完全没有天赋的花开院千鲤倒是每天都会给他带来新的挑战。
而但凡只要禅院直哉稍微展露一点拒绝试吃的态度,这个长着一张他完全没辙可爱脸蛋的小姑娘便会用一对圆滚滚的猫瞳静静地注视上来。
直到将他紧盯着手心冒汗,直到连直哉自己都开始怀疑拒绝掉对方是自己的错,到最后又每次都会稀里糊涂地将那些口感奇怪的东西全部吃掉。
这一次同样如此。
当饱餐一顿的直哉撑着墙壁对着室外活动用来清洗的水池再次大吐特吐了一通后,满眼泪花感觉整个人都要伴随着蝉鸣和这个夏天一起过去的男孩灰暗着一张饱经苦海的死人脸,幽幽地建议:
“……不如你还是去找个靠谱的人教教你?带我们班家政课的那个千条院老师就还行。”
求求不要再迫害他的胃和舌头了,孩子抗毒性都快给练出来了QAQ
“?”
闻言,花开院千鲤那双基本可以很长时间不带眨的猫眼缓慢地眨了下。
禅院直哉清楚对方这是又不明白他所说的是谁的困惑。
千鲤的反射弧…又或者说对外界的接收似乎天生比常人迟钝很多。
即便那名叫做“千条院晓”的家政课教师曾经多少次不加掩饰地对她展现出相较其他小朋友更多的热情与偏爱,每节课上完成的甜点样品也是第一个拿去给她品尝,快有半个学期下来了,花开院看起来愣是没有记住这位白毛教师的名字甚至是五官。
有时在校园偶尔遇上,兴冲冲像个大老远狂奔过来大狗狗的对方,抬起手刚要和她打招呼,像是掠过一片空气那样子的小姑娘十次有十回都是毫无所觉地直接路过,将对方留在身后委屈地掉小豆豆。
千条院……老师?
而如今,禅院直哉重新提起,花开院千鲤也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人,似乎也还没从“虫”的屏蔽状态下释放出来。
因为“虫”接收的信息实在太多了,老样子,千鲤觉得没必要交际的那些人,都会自动让他们的脸处于马赛克模糊阶段,算是降低需要处理的信息量,节省脑部空间。
但是,考虑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试验,无论如何也法通过拿与人类料理结合的办法处理咒灵的方法改善口感,想着说不定系统地学习一下料理确实会比较好,于是欣然接受了禅院直哉的提议。
她的执行力很强。
当天放学,千鲤便挥别了最近经常一起回家的硝子夏油,拿着木村为她准备的手机给夏季祓除忙碌起来的五条发了一个“社团活动,今天会晚一些回去”的信息
之后,便迅速找到了家政教师内正靠在一面椅子里呼呼睡大觉的千条院老师。
第一次,小姑娘用那对绿色的圆圆猫瞳好好地注视了一下面前的高大男人,也是第一次将“虫”用以过滤的能力从这个人脸上摘除。
而接下来,就在千鲤以为会看到一张正常人类的脸,可是没有。
懒散地撑开长腿,整条手臂挂在椅背上一般毫不讲究睡着的白发教师,仰起歪斜到一边的脑袋上扣着一只遮蔽住全脸的、节日庆典上经常见到的白狐面具。
好奇使然,罕见地产生了一点兴趣的千鲤上前一步。
完全不会顾及冒犯,没什么表情的小姑娘只是像爬猫爬架那样抓着青年的袖管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等到即便是矮矮的个头也能够到对方脸部的面具,伸手,毫不迟疑地将其直接摘下。
再定睛,瞪大了猫眼的花开院猛然发现,面具下面竟然……
还是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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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院千鲤见到白色狐狸面具底下的又一张狰狞的青鬼面具, 眨眨眼,有点不死心。
她将手里的狐面丢到一边,伸了手又去摘, 揭开来,底下果然又冒出一张新的般若面具。
花开院千鲤:“?”
千鲤不信邪,一连又摘了好几次。
天狗面具,仁王面具,菩萨面具,熊猫面具, 面包超人面具……直到丢到地板的面具都快堆成小山高, 面前男人那张焊死的脸上也依旧顽固不变地扣着一只三花猫面具。
面具上微微翘起的猫猫嘴就好像是在嘲笑她一般, 小姑娘有点不高兴了, 不耐烦, 伸了手改成拳,这回刚想切换成砸。
爪子还没落下, 花开院的动作便已被不知何时醒来的男人随手截下。
对方并没有刚苏醒时的那种困顿疲惫之感,有的似乎只是对面前状况的不解。
他迟疑了一下,定睛看清眼前人后,用着无比欢脱愉快的语气:
“喔!是鲤鲤!”
“……?”
花开院千鲤对于这个陌生的称呼感到一丝迷茫,但终究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伸了手拽拽男人的袖子,示意他将他放回地面。
男人的膝盖太高了,她人又小个子矮, 现在不敢一个人再下去。
可惜白发教师却是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孩的窘迫似的, 从最起初“自己厚着脸皮追着求搭理的猫终于愿意理他了”的惊喜与意外中回神, 男人忍不住张开双手五指对着冷漠望来的猫瞳女孩子作出了人贩子一般蠢蠢欲动的探爪。
眼前幼年时期的花开院千鲤比他dk时期记忆里看到的那只还要显小。
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光是多看几眼都有种想要忍不住上手揉脸小猫脸盘那样对着揪上几揪。
白发男人也却是想要这么做,可是手指活动再三, 忍了又忍,终究也还是没舍得用自己那双经常性可以一指头捏爆咒灵的手真正触碰到对方过于幼嫩的脸蛋。
要是一不小心擦破皮了那可是连他自己都恨不得抽自己掌掴谢罪的!
扶着小家伙的手臂将人小心翼翼从高处放回地面后,白发教师按了按面上的面具弯下腰,以一个迁就着小姑娘的姿势温和地询问:
“鲤鲤小朋友来这里找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花开院千鲤上望的猫瞳依旧在意地多在男人的面具上停留一秒,不过到底也并未继续深究。
她并没有忘记来到这里的目的,被放到地上身子站稳后,便慢悠悠地伸手,在白发教师鼓励的视线下拽了拽对方的衣角,开始将人往教室一处料理台处带。
青年自然任由她用着轻飘飘软绵绵的力道就给轻易拖走了。
他一面跟着由于小短腿每一步都迈得很小很缓慢的女孩身后,看着她脑袋后边那用鲜红色束带捆住的、因走路时有些一翘一翘的两只乖巧的小辫子,不由想着干脆把人从这边拐走给他回去再添个女儿好了。
至于这边的他自己……就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哭鼻子去吧!
【千条院晓】……又或者说游戏中的【五条悟】坏心眼地想。
视线再度掉转向年幼时期的花开院千鲤时,注意到女孩子已是趴匐在料理台上慢悠悠拿出自带的本子和笔,认认真真写下了一句话,朝他举起。
【老师教我,料理】
“好哟~”
【五条悟】丝毫没有迟疑地满口应下,表现得像个活泼的jk将两手合拢在一起可爱地歪了歪头。
“只要是鲤鲤小朋友的请求老师都会超——热心地全部答应的~~”
说完顿了顿,白发男人抬手指了指那面被写有文字的纸页。
“啊,所以那个,能不能撕下来送给这么好心的老师我呢?”
这可是这边世界第一次愿意理睬他的千鲤第一次写给他的小字条耶,超级富有纪念意义的好吗!
一定要作为稀缺物品好好保存!
“?”
并不明白对方奇怪脑回路的花开院千鲤只是困惑地眨了眨眼,虽不明白,但也终究没多少探究的兴趣,只乖乖依从着男人的请求低头从本子上“唰啦”撕下那面用过的纸页,伸手递交到了对方手中。
*
一个小时后。
等到被手把手耐心教导后的花开院千鲤,端着一盘连指导者【五条悟】本人都看不出是什么的、黑糊糊状还冒着绿色泡泡的不明料理时,即便是自信在任何方面都是最强的他也没办法拥有勇气答应下目光灼灼望过来的小姑娘热情难却的试吃邀请。
“嘛,天色已经不早啦,鲤鲤小朋友要是再不快点回家的话家里人可是要担心你到哭鼻子了哦?”
他手脚麻利收拾好宛如狂风过境凌乱不堪被烧出一只大洞尚且还在冒烟的料理台,又风一样拿来打包袋将小姑娘亲手作出的生化炸弹严实包好,逐客一般推推她的后背往门口送去。
“试吃的话等留到家里给喜欢甜口的同龄人小朋友帮忙尝尝也没关系的,老师这边还有点事就先闪了哈~”
砰。
“……?”
被像小垃圾袋一样丢在走廊的千鲤茫然在原地转了两圈。
似乎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被突然碾出来,女孩摸了摸自己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小脑袋,缓缓对着紧闭的教室门眨眨眼,想了想,还是用撕下的一张小纸片,塞在门缝里,礼貌和人告了别。
【谢谢,千鸟院老师,明天见。】
*
几分钟后,室外。
捧着一盒像是无害小蛋糕的包装盒,花开院千鲤有点犹豫地走在出校的路上,这期间转动的脑袋不断东张西望。
“花开院。”
这时,双手插着兜的黑发小少年不知从哪里走来。
等到花开院千鲤站住困惑地朝他看去,走来的男孩又像是忽而感到不自然地将脸别开,动作相当多余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咳……我、我才没有特意在这里,只是刚好有些事情耽误了没有回去而已。”
禅院直哉含糊地随意带过话题,不高不兴地走到千鲤近旁朝她伸了伸手。
“走吧,刚好顺路。”
“书包给我,个子本来就不高,等下给压得更矮了。”
碧色瞳孔的小姑娘只是静静注视了那只手一两秒,最终还是并未将小悟买给自己的书包交出去,而是转而将手上装着新鲜出炉手作甜点的盒子放在了男孩手上。
“……”
禅院直哉看着那只光是从盒外就能侧漏出蔓延黑气与不详气息的可疑食盒,堪堪好受了没几个小时的胃部不由再一次感到隐隐作痛。
小本子翻到全新未写过的一页,花开院千鲤拿了笔,刚想写上些什么同对方交代上一句,这时,一道略带冷淡的声音自后传来。
“千鲤。”
花开院千鲤想也没想,立刻放弃了手头准备写的第一个字,旋转着盖好笔帽,也不再多看禅院直哉一眼,转身很快朝着声源的方向小跑过去。
直哉下意识看去,身着淡色和服的白发男孩站于树下,苍蓝色的瞳孔一瞬不瞬注视过来。
经由密叶过滤的阳光形成斑驳洒在他一侧的袖口,走近的千鲤歪头瞧了瞧,在伸手下意识去抓对方袖口牵住前,抬手摸了摸那片被光线照到的布料。
……烫烫的。
察觉到对方大抵已经站在这里等她有一段时间了,花开院千鲤扒拉住,拖拽着将五条悟往旁边没有太阳的地方带了带。
第一时间并没有拖动。
千鲤疑惑地抬起头,发觉此刻白发神子的蓝眼睛仍在注视着起先的方向,又或者更准确些,在看向方才被她交付到直哉手中的小盒。
花开院千鲤并没有在意,只是急切地拉一拉像是在走神的五条。
兴许是觉得刚才有些被冷落,女孩子不高兴地从鼻腔里发出闷闷音,有点显委屈,五条悟回过神,继续拽拽他,这也才将注意扯回。
他不再去看那个疑似被夏油杰在手机里提及到的“新朋友”——此刻因被六眼注视过短暂的一瞬而僵硬到浑身不敢动弹的黑发男生。
“抱歉。”
五条悟雪色的睫毛微垂下,抬手很自然拎过千鲤背上快要滑落的书包。
“回去吧。”
*
*
……
花开院千鲤觉察到五条悟有些不开心。
即便是对情感方面没什么敏感度的她,在回去后也察觉到一直萦绕在对方周遭的闷闷不乐感。
就连陪她一起打双人游戏时,也没有平常专心。
以往总会兴致勃勃地提醒她走哪获取道具或是怎么跳避开陷阱,今天却只知道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眼也不挪地闷头打,好多时候就连千鲤落在后头,操控的角色死掉了也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按下游戏重来的按键而已。
“……小悟?”
终于,在屏幕中跳出第二十次【GAMEOVER】的提示,放下手柄的花开院千鲤转头试探地唤了声对方的名字。
白发的男孩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旋即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过头,寻常那般平淡问:“怎么了?”
千鲤那双给人以极其强烈注视感的猫瞳一眨不眨地注视来,罕见地,五条悟头一次稍微有些难以应付地作出了回避。
“?”
察觉到原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离开了,花开院千鲤询问似的伸手拉了拉他衣角。
“今天……不开心?”
五条悟像是为快速结束与她对话般,立刻做出了否定的回应。
“没。”
他声音有一种刻意伪装成自然的强行感,这点反而使得语气更加不自然。
或许是五条悟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顿了顿,还是将手里拿住的游戏手柄随手放下。
“有点不舒服,累到了,”他说,“我先回去休息。”
花开院千鲤没有吭声。
她像是也忽而固执了起来。
见到起身想要离开的五条悟,只是默不作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
“……”
察觉到后边多出来的小尾巴,五条悟轻轻叹了一口气。
回过头,刚想敷衍地哄她先去别处玩。
而当男孩抬眼注意到女孩一眨不眨猫瞳中迅速晃荡出的一包湿润时,所有的动作在那一瞬戛然止住。
“为什么,不理我。”
“小悟……讨厌我了吗?”
“!”
五条悟一愣,条件反射想要去扶住对方的肩膀,附一抬手,尚未触及,便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手背。
见到花开院千鲤哭,五条悟头一次真切地感到了无措。
“抱歉,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可,我那时只是……”
他嗫嚅着,或许自己都意识到这种状况下的嘴笨,抿了抿嘴,不再多言。
只伸手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过来、依旧有泪珠不断滚落的女孩伸了伸手,示意地给出一个随时可以抱抱的信号。
花开院千鲤毫不犹豫地立刻扑来,一下便钻进男孩的怀里,怕被丢掉一样死死抱住。
衣料窸窣间,五条悟无声地轻抚着她的后背,耐心安哄的摸摸过一阵使人平静下来。
直到觉得差不多,他才将整张脸埋进自己身上的女孩从怀里扒拉出,双手捧住他有些红扑扑的脸颊,指尖轻柔地依次触及过睫毛与眼睑,蹭掉上边的泪。
“对不起,是我太小心眼。”
刚才的缓冲期终于使得男孩组织好语音,他认真地看着女孩有些微血丝的、兔子般哭得有点红通通的眼睛,坦露出一切。
“听到你和别人很亲近,还看到你送他东西,所以不开心。”
置放在女孩左右脸颊的手力稍稍紧了紧,那几乎是一个扣住的姿势。
花开院千鲤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颊也因此被他挤出更多溢出的肉肉,让那张本就有点孩子特有的圆圆包子脸显得更加鼓鼓的。
“……”
见此状,五条悟几乎有点失控的情绪稍稍被打断。
他很轻很轻地笑了下,包住女孩脸颊的动作撤下一点点。
觉得可爱似的,又贴住往手心揉了好几下,才彻底撤开松了手,转而将千鲤一整只捞过,重新塞回自己算不上有多宽厚可靠的怀抱里。
没说话,只是覆盖住后脑,一下一下揉动着发丝。
怎么可能讨厌……恰恰相反,是非常非常喜欢。
因为太喜欢,所以不想分享,不想给别人看到,也不想让她看别人。
知道这很任性,也很自私、扭曲、不正常,但是没办法控制。
为什么不能每天关在家里呢?
什么接触外界、什么适应社会,收到杰汇报的消息那时他就在想,维持最开始那样整天只接触他一个人,只和他交流,每天只能呆在他目之所视的地方,一眼能看到,不也挺好么?
就像以前他从来不愿意和人分享一口的小蛋糕,就像那些他宁可自己一人玩,也不愿意借出去一秒的游戏机,他的东西,为什么就不能只是他一个人的呢?
只由他来教导就好,变成他期待也最喜欢的样子,越来越听他的话,只听得进他的话,不需要朋友,不需要除他以外的第二人,眼里全然只会倒映他的影子……
可恰恰也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摒弃了出现在脑子里、另一个保持理智的自己冷冷地警告着“不可以”的念头。
“花开院千鲤”并不是甜点,也不是游戏机,不是物体,自然也不可以被规划为“他的东西”
所以理智的五条悟才让她出去,上学,交朋友,也同样正常地经历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有可能被某个男生喜欢上的……这些事。
充其量,刚刚,只是自己在生自己的气。
分明想让她变成正常孩子的人是他,在看到禅院直哉注视对方时熟悉无比的眼神想要残酷地收回掉这一切、甚至考虑着第二天便让千鲤永久退学的人也是他。
他好像…自己也快要搞不清自己……
快要疯掉了。
感受到将自己拥住的力道越来越紧,抵达最后几乎已经成了勒,身体也好像要被嵌住固定进入,千鲤尚且蒙着一层水汽的绿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小悟?”
感受到女孩在怀里微微挣扎的小幅度动弹,回神过来的五条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有点将她勒疼了。
“抱歉。”
他刚松下圈住的手臂与之分开一点点,发顶便被小姑娘伸来轻覆上的手心轻轻地拍起来。
“小悟,小悟乖。”
千鲤似乎察觉到五条身上隐约存在的不安,小手像是哄一个比自己年幼的小孩那样,对着男孩柔软的额发轻轻柔柔地摸摸。
她擦了擦眼角,本就是因为长时间保持睁眼、而刻意掉落出来的生理泪,因为自觉骗了对方,有些过意不去,所以非常非常努力地给予着安慰。
“千鲤最喜欢小悟,所以不要不开心。”
想了想,她努力地踮高脚,脑袋凑到男孩脸颊,张嘴用着尖尖的小虎牙在那只软软的脸肉边稍稍用力,咬了一小口。
“小悟想要,千鲤也会送小悟,要送最好的。”
“最喜欢小悟,所以小悟排第一,也和小悟最亲近。”
她一口气说了五个“小悟”,说到最后,似乎是因为有点着急,舌头都有一点打结,咬在名字上的发音又软又磕巴,软软的,含含糊糊,像是又往他脸颊上表示亲昵地咬了一小口。
五条悟眼里的苍蓝色晃了晃,很奇妙的,感觉自己的心都好像跟着有点化了化。
他没再说什么,只重新回抱住因为高度不够、努力踮脚和仰高小脑袋,想要和他贴到脸的女孩,垂头和她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
“我知道了。”
他说。
所以,以后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小心眼。
他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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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速, 转眼千鲤在小学的第一学年已然过去。
放假了。
等到再开学就是二年级的小朋友了。
小姑娘在这一年里长得很快,原本在班里头矮矮的、个子只能排末尾,现在倒是能够挤进班里中上游。
非但是个头, 花开院千鲤各方面也在飞快地成长着,包括最初让五条悟试吃时,还几度一曾怀疑过人生的可怕厨艺。
“超级好吃!”
“是吃了能让人感到幸福的料理!”
“不愧是千鲤小姐!”
“小姐明天我们还可以过来么?”
常被邀请过来品尝的侍女一致好评。
俘获一群人最快的方法果然是捉住胃部。
仿佛转眼间大家都已自动忘记最起初来到五条宅的千鲤是怎样一个人人避之的存在。
可,即便花开院的料理已经抵达了广受认可的水平,身为一个小学生,就算放假, 对方也还会抽出时间坚持外出学习这事, 让五条感到少许不解。
某一日, 他终于好奇起再度一个人背着皮卡丘小书包独自外出的千鲤, 想要一看究竟。
由于有六眼的缘故, 五条悟即使隔着老远也不用担心跟丢。
就这么跟着即使独自外出也能游刃有余搭乘正确的电车的小姑娘一路来到某个车站,看到对方率先与医院门口的一众小学生会和, 拿着各自凑齐买来的花束和慰问品进了一家中心医院。
她今天原来不是过去学习料理的?
还是说教她的那名老师生病了?
五条悟疑惑地眨眨眼,却也并未继续瞎猜,抬手便给夏油杰去了一个询问的消息。
对方似乎放假也闲着,回复很快就到。
【你说的是小千他们班的姬子老师吧?】
【前段时间似乎生了一场病,之后就请假休养去了】
【那之后他们班主任似乎也换了,好像挺照顾小千的】
【小千也挺喜欢他,总见她单独找对方】
几段看似想到什么说什么、经由对方发来的信息中,五条隐隐抓住了其中夏油想让之察觉的重点。
白发的男孩有些警惕地皱了皱眉, 修剪得干净好看的指尖轻触手机。
【他?】
夏油杰发来的, 是男的那个“他”。
也就是说, 让花开院千鲤值得信赖的对方,是一名男性教师。
烦躁地用套着运动鞋的脚踹了一下路边的石粒, 五条悟将手机在掌心旋转一圈,在听到震动的提示响后垂眸看去
【嗯,是男性哦】
【不过你不用担心,千条院老师是很好的大人】
【啊】
【虽然有时候有点奇怪就是啦……】
…?
看见花开院千鲤和她的同班同学们清好了慰问品,正要上楼,五条悟连忙随意打了个问号,不动声色地尾随上去。
等当看清病床上的确坐着输液的是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木村的姐姐,五条悟愣了愣,旋即将视线转移到病房门口似乎正与花开院千鲤交谈着些什么的黑发男人身上。
这位也是熟面孔。
是伏黑老师的小白脸丈夫,入赘以前疑似当过诅咒师的男人。
五条悟本能地皱一皱眉。
好在他们并没聊上几句护士便进来赶人了。
千鲤和着几个与姬子挥手的小萝卜头一同出去,走之前,五条悟看见女孩往伏黑甚尔的手心里放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是像御守一类的小型挂件,大约是传达早日康复祝福的,五条悟没放在心上。
他一面快步跟上与同学们告别顺着一条地下通道口转向对面路口的花开院,一面看夏油杰刚好给他传来的信息。
【杰:怎么说呢】
【杰:你看到就会知道他哪里奇怪了】
【杰:总是戴着遮住整张或上半张脸的动物面具】
面具?
阅读完这段文字,五条悟不解地压压眉,注意再度转向花开院千鲤那边时,恰好与一个戴着半张粉红色蒙眼兔子头面具的家伙眼睛不期而遇。
“!”
鬼使神差地,五条悟下意识地往一处遮蔽处缩了缩。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才意识到这根本没有意义。
对面离这边隔得这么远,怎么可能看得到。
刚才有一瞬以为是对上视线的瞬间大概是错觉。
五条悟没有多想,插着兜再次从遮蔽物走出。
这回直视向那边的表情有一点不爽。
——看得懂一点点唇语的五条悟似乎意识到
那名戴着奇怪面具的白发男人,似乎对着走至其面前的猫瞳小女孩,十分亲切地唤了一声:
“鲤鲤”。
*
*
“?”
花开院千鲤抬头望向朝着自己头顶碰触过一小下的白发教师,碧色的瞳孔中央彰显出疑惑。
【五条悟】自然地放下方才为了摘下一片落叶而微微停留在小姑娘头发上的大手,有些好笑地看着六眼范围内臭着脸虎视眈眈向这边的白发男孩。
“没什么。”
他继续着方才与女孩未完的话题。
“今天不能再教你什么啦……更准确地说,这次应该是最后的会面?”
花开院千鲤缓慢地眨了眨眼,半晌后像是消化完男人的话语,在手机敲上几个字,抬起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举给对方看。
【老师,是要转学么?】
“差不多吧。”【五条悟】笑了笑,“要去专心带孩子啦,没有精力再玩……教学生咯。”
【有小宝宝了?】
“嗯嗯,是和鲤鲤小朋友一样可爱的小宝宝喔?”
【恭喜。】
“嗳~老师我可是都要走了嗳?可能之后再也见不到了哦?小朋友不好好告个别吗?”
【千本院老师再见】
“至少把名字喊对吧……”
【千岛樱老师再见】
“……”
“嘛,算了~”
话题最末,【五条悟】终究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千鲤柔软的发顶。
“本来想着最后一天,带你去游乐园水族馆再去好好玩一遍来着,现在看来……”
他像是回想到非常久远的记忆,忽而笑了笑。
“已经有人随时可以陪你做那些了,确认过这点后我也就放心了。”
花开院千鲤闻言,有些迷茫地看过去。
印象里,他的确没有和这位班主任老师去过任何娱乐场所游玩。
二人在一起的状况大多时间也只是对方耐心教她学习连小朋友也能轻松学会的简易料理
而在千鲤无意识发现了对方同为咒术师的身份后,偶尔也会被带着尝试祓除诅咒,被对方带着练习比她自己都要了解得更清楚的“虫”的术式。
花开院千鲤刚想要详细询问,这时,身后熟悉的脚步已然接近过来。
千鲤转过头。
“小悟?”
过来的白发男孩苍蓝眼徐徐眨了眨,望向女孩身后的方位。
千鲤再度转回头。
原先还站在那处的高个子男人已然消失不见。
对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然没入人群,招呼也没打地走掉了。
*
虽说如此,但花开院千鲤也还是确认五条悟看到了自己和千条院老师单独在一起的场景。
“刚才……”
有点不愿意让五条悟又像之前那样生闷气,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这一回,没有半点异常的男孩只是相当自然地伸手过来牵住了千鲤的手。
“回家吧。”
小姑娘呆愣愣地被他牵着走了阵,还是没忍住,好奇:
“小悟没有不开心?不说些什么吗?”
五条悟抬起雪睫只是扫了她一眼。
旋即幽幽叹出一口气。
他还能说什么?
小朋友长大了,就算学校的事情、想做的事情没有全部告诉他,也正常,总不能去质问。
至于“不要随便单独去见奇怪的家伙,很危险”这类……对于拥有“虫”的花开院千鲤而来,他看危险的反倒是对方的几率比较大。
“回家吧。”
他又说了遍,捏了捏女孩子被自己牵在手心的小手,再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不高兴啦……”
花开院千鲤仔细地盯了他半晌,盯完后,旋即笑笑摸了摸他的头。
“小悟乖。”
五条悟这回没有任她摸太久时间脑袋,只是抓回千鲤那只抬起的手,摘下来,另一手去揪她罕见地有些弧度起伏的脸颊。
“不许摸我头,也不许把我当小孩。”
明明他比较大!
身为年长两岁的威严在哪里!
花开院千鲤自然乖乖的,脸颊任由五条悟又心血来潮用着两只手推瘪捏圆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听到他皱眉说。
“还有你——多笑笑,明明这样更可爱。”
花开院千鲤眨眨眼,偏头看看他。
“小悟也没有总是笑?”
“因为周围太多白痴啦,”五条悟瘫着一张脸,虚眼,“很难笑出来……”
花开院千鲤想了想,说:
“小悟很漂亮,如果多笑笑,一定更好看。”
闻言,白发男孩发丝底下的耳朵动了动。
忽然就想到,那个带着半遮脸面具的高个大人,只露出下部分的脸孔上,色泽光润、弧度完美,勾起来的水润唇瓣。
“!”
他忽而就明白过来,之前有一次花开院千鲤问他,自己涂不涂唇膏。
原来……嘴唇好看还经常挂着笑的男孩子,才是她的理想型?
“小悟?”
看到原本没什么事情的白发男孩,这会儿一下有些莫名鼓一下的包子脸,气鼓鼓的,花开院千鲤不由好奇地伸出手指头,戳了戳。
五条悟将她的指头拽下来,重新将不安分的小手攥在手心里牵住握紧了,才继续走起来。
“我没事,回家吧。”
——他才不在意!
*
当晚。
或许是因为白天的事,睡下的花开院千鲤便梦到了千条院老师。
白发的男人身影浮现在眼前,矗立于一个空白的、什么也不存在的房间内,花开院千鲤左右看了看,迟疑地想要走过去。
明明已经离得很近了,男人却和没看到他一样,伸手覆在面具上,头一次摘下了脸前的阻挡。
一年之久的好奇使然,花开院千鲤屏住呼吸看过去,一下子瞪大了猫瞳。
雪色柔顺的额发落下来,那是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拥有着无论如何也无可忽视的苍蓝色的标志性瞳孔,精致属于成熟男性的五官。
——是五条悟。
又或者说,被人们所熟知的,作为“五条老师”的五条悟。
随意摘下的面具像是被抹消的游戏数据那样从男人手上凭空消失,他的面前突兀出现一道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门”。
【五条悟】看起来并未对此感到惊讶,而是十分熟稔地、如同下班回家那样闲适轻松地走近“门”,打开那道“门”,最后一脚迈了进去。
见人快走掉,花开院千鲤一急,下意识地跟随,当她的脚触及到“门”另一头的一瞬间。
奇特的一幕发生了。
“嗳?”
刚打算作出随手合门举动的男人似乎突然又能够看到千鲤一样,倏然瞪大了眼睛。
“等一下,五条老……”
然而。
话语未落,脚下踩空。
接下来便是急剧地下坠。
“!?”
花开院千鲤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意识到不妙、以最快速度伸手企图去够的【五条悟】也丝毫并未触及到对方从眼前掠过的衣角
如同踩入万丈深渊而直直往下坠的女孩,已然掉到了未知的,“门”以外的另一头。
……
下坠。
下坠。
长久地下坠。
…………
不知过去多久。
下坠才得以停止。
花开院千鲤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沾到自己衣服上的尘土,皱皱眉。
老实说,她现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哪里。
如果是梦的话,那么就算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直等到醒来也能够从这里离开。
而如果是在睡熟时不慎落入某个诅咒的假设,那么状况便就有些棘手了……
还未等千鲤对目前的情景作出准确的判断,耳朵忽然传进一声细微的啜泣。
“呜呜……”
十分微弱的、就好像小猫一般的,属于年幼孩子被刻意压抑过后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花开院千鲤顺着声源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接近。
直到她看到原本还与【五条悟】所在的房间一致的、雪白色的浓雾淡薄消散,于清晰显现出来的接近庭院的场景中,出现了一名小小的、仿佛就好像一只绒球又或是某种雪白色动物幼崽一般的年幼/男孩。
“?”
许是听到脚步,又或许是若有所感。
有着短短白色头毛的幼童缓缓转身。
千鲤一瞬撞见雪发男孩子一双哭得眼角有些红红的苍蓝色瞳孔。
未来得及讶异,便看见那对特殊的眼睛在映照出自己身影的一瞬,倏然迸发出了宛如肉眼可见般的灼灼闪光。
花开院千鲤听到那个孩子用尚带着点闷闷鼻音和哭腔的嗓音,对她糯糯又委屈地喊:
“…鲤鲤?”
晋江文学城独发
他……是五条悟吗?
至少, 花开院千鲤还从未在第二个人身上看到过那样的眼睛。
面前,非常非常年幼的、几乎仅有三四岁大小的五条悟,矮矮的个头, 见到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中半途,兴许是因为一个人蹲在地上哭的时间太久,腿麻了,突然活动后不大灵活地绊了下
看起来白绒绒软绵绵独属于幼崽的雪白脑袋一下子栽倒下,摔地面, 摔得很重的样子, 闷哼一声, 却也还是挣扎地想要起来, 想要迅速跑到人面前, 一双被泪水浸满的苍蓝眼抬起,某种走失掉的小动物般眼巴巴地、可怜兮兮地看过来。
花开院千鲤的印象里, 似乎也从未见过这么柔软又年幼的五条悟,甚至可以说是弱小的、需要被人保护和疼惜的,简直像是个小小孩子。
要知道,在花开院千鲤的印象中,向来他才是被她依赖得比较多的那一方。
可现在,状况颠倒,跌倒后,瘪着一张咕啵咕啵泪珠乱滚的小脸撑地站起、摇摇晃晃跑过来的年幼孩童一把抱住她腿边, 小小的一只即便重量全部压过来, 也感觉只好像是被一团软软轻轻的小棉花扑住。
“鲤鲤…鲤鲤……”
那只小棉花抽抽搭搭, 婴儿肥明显的一张小包子脸上全是泪珠,嘴里不停地唤着一个称呼
但哭得太厉害, 也太委屈,一时竟是表述不出完整的句子,只知道用那只很小的、看起来能够包在掌心的手紧紧去揪她衣角。
花开院千鲤迟疑地蹲下来,她有些略思索地皱起眉。
只因为那不太被人喊起的、有些过于亲昵意味的昵称,好像只有从“那个”不怎么讲究边界感的奇怪大人口中出现过。
那个人——千条院老师,又或者说不明原因会出现在这个时空的、来自未来的五条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搞不明白的情况还有很多。
这使得未确认眼前一切到底是否为诅咒、并未放下戒备的千鲤不由稍稍皱眉,露出了十分警惕的表情。
刚刚还只顾着哭的小家伙这时似乎也敏锐察觉到了女孩泄露的情绪,他像是愣了愣稍稍顿住,张望地抬起小脑袋前去确认。
在冷静下来的仔细辨认后,年幼的孩子瞳孔闪过一丝短暂的茫然与困惑。
紧接着,尚且挂着泪珠的脸上静静地、缓慢地流露出一种叫人看了甚至会不自觉心疼的,失落的表情。
他忽而就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落寞地不动了、蔫掉了。
因为紧紧贴住被蹭得有点乱乱的脑袋这时耷拉下,睫毛也垂着,无精打采的,似乎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真正地失望。
以为窥见希望却又希望落空的、彻底的失望。
花开院千鲤看到那对苍蓝瞳中的光似乎黯淡下,不知怎么的,忽而也感觉心里闷闷的。
不论是真是假,即便仅仅只是狡猾的咒灵构造出的幻象,她似乎也不忍心见到这个样子的五条悟。
想了想,迟疑地,小心试探地靠近些。
千鲤像是对待一只大雨里毛发被打得湿淋淋、可怜地蜷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动物,用着好像怕吓走对方的声音,以轻轻的音量试着唤了声:
“……小悟?”
被短短的、动物幼崽般雪色头毛覆盖的耳朵动了动。
年幼的男孩仰起脸,有点对于初识的陌生人那种怯怯的眼神望过来。
被泪浸润的水亮的蓝瞳中却又分明可见一丝隐秘的期待。
花开院千鲤组织了一下语言,蹲下来,抵达一个与小家伙小脑袋齐平的高度。
“虽然我应该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但是……”她试探地伸出手,“我可以抱抱你。”
“!”
像是独自一人长久地在黑暗中害怕地摸索过、迟迟寻求不到出路的孩子
幼年的五条那对原本已经自我调理强自压抑下水汽的眼睛,一瞬再度变得和荷包蛋的边缘那样抖抖湿湿起来。
于是,他接受了这个陌生的千鲤出于疼惜愿意给予他的一点点安慰,不顾其他地扑过去,小炮弹一样,脑袋紧紧埋在女孩熟悉气息的肩颈里,哇哇哭起来。
虽然六眼告诉她,眼前的人是千鲤,的确是千鲤没错。
所有的细节,全部的特质都在向他传达着这就是无可替代的花开院千鲤没错。
可是心灵上的那对眼睛却又辨认出了这之中微乎其微的区别。
虽然的确为同一人,但眼前的女孩,并不是他的“鲤鲤”。
“呜呜……可是为什么……她、她不要我了吗?”
“为什么找了好久到处都找不到……小悟做错了什么吗?”
花开院千鲤耐心地听完怀里抓着他衣服抽搭的小男孩含含糊糊、逻辑混乱的哭诉,尝试用着最为轻柔的力道拍哄安慰着对方一抖一抖的后背。
直到小朋友的体力耗光,哭得红红的包子脸半埋在他手臂,堆住的脸肉挂着要落不落的泪珠,哭累着睡熟。
小家伙在睡梦中也紧紧用着一只手抓住她的衣料,生怕她离开
雪色的睫毛湿漉漉,眼角红红,离不开人的孩子般,委委屈屈。
花开院千鲤茫然地任由这只小小的、像是宝宝一样的五条黏在自己怀里睡了会儿,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她尝试着想要抽身离开,发丝被牵扯,有几根不慎被男孩的小手连同布料一起勾住的头发径直扯断,留在他手心。
千鲤没有在意,缩小了幅度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从身上摘下。
在对方睡梦中被惊扰皱着眉无意识发出不太舒服的闷闷音后,抬手贴在那片短短的头毛覆盖的小脑袋处,安哄入睡地轻轻揉起来。
这时。
“嚓。”
细微的声音。
如同裤管扫过草叶所发的微响。
重新将小家伙哄睡熟的千鲤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对视上苍蓝眼毫无遮挡的白发青年投掷过来的,柔软又复杂的眼神。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千鲤抬手,食指轻放唇瓣前无声比出一个“嘘”。
*
“就那样放着不管,没关系么?”
等到千鲤被找来的白发男人,重新牵着带往原来那处白色的空间,才有些在意地问。
“没关系,”青年只是说,“那孩子很快就会被侍从找到的。”
千鲤看了看那张几乎是等比长大的脸,张了张口,刚想要问出些什么,便已被对方轻推着后背送到一处突兀显现的“门”中。
“回去吧。”
千鲤听到他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不要回头,就这么告别吧。”
想了想,女孩终究没回头。
而是径直迈入了那扇通往那个、原本属于她世界的门。
……
模糊了时间概念的黑暗。
醒来。
千鲤徐徐睁开眼。
自己仍就躺在熟悉软和的被褥里,偏过头,时钟所指的刻度几乎只离睡前所瞄的方位偏移过可以无视的些许。
那真的只是一个梦,还是……
千鲤无从知晓,大约也并不重要。
只是,她忽而就睡不着了,起身从被子里出来
光着脚在布满倾泻月光的长廊行走,来到准确的房间,拉门,悄悄地、熟门熟路钻进另一只温暖的被中去。
白发的男孩翻了个身,睁开望来的蓝眼睛似乎透出点无奈,但见到黑暗中那对直勾勾注视而来的、专注的碧翠猫瞳,还是习惯性地伸手,替眼睛的主人掖好有些拱乱的被角,默认了对方的临时加入。
“怎么了?”
重新闭上眼睛,再度入睡前,千鲤所熟知的这个五条悟轻声问。
“没什么……”
窸窣的声音。
千鲤钻钻着挨得离五条悟更近,最后将被室外夜风一路吹得有点凉凉的脸颊贴近男孩被窝里暖绵绵的脸颊边。
“就是害怕小悟寂寞。”
她埋在他的怀里,抱住他,闷闷说。
像是有心事。
“…”
是你自己怕寂寞吧。
五条悟无奈想。
手伸过将她小小的后背环圈住,安哄似的轻轻拍一下,下巴贴贴小猫那样在她发顶蹭蹭。
“睡吧。”
……
不多时。
花开院千鲤听到均匀平静的呼吸声。
不动地又听上一阵,确认过对方已睡熟,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从对方窝住的怀里挤出来。
五条悟察觉到身边的动弹,阖上的睫毛轻微颤了颤,却没醒。
千鲤小心地靠过去,将被抱抱的姿势切换成由自己搂住对方脑袋窝起来主动抱抱的姿势,调整完,这才重新又睡下。
同样学着之前被抚摸后背的方法,伸手绕过圈抱在怀里的男孩后背,一下一下安哄入睡地轻轻拍。
小悟也不过是一个需要人依赖照顾的小孩子,千鲤想,自己要快一点长大,成长到能够照顾小悟让对方依靠的那一天。
……
她才不会让她的小悟那样难过地哭出来。
晋江独发(二更)
2005, 五条宅
木村觉得,这些年,自家小少爷的心理年龄倒是越长越回去了。
究其根本, 他认为大概是花开院小姐不加节制溺爱的缘故。
已经忘记从什么时候起,在千鲤逐渐能够掌控术式正常地适应基本的日常后,照顾与被照顾的关系发生了颠倒。
这天木村帮助这两人收拾去往高专的行囊,整理完顺带将从前的杂物也一并重新清理了一下,从陈年老旧的照片再次翻到冷着一张脸望向镜头的年幼时期的五条。
合上相册,当他将视线投向外边那个正坐在行李箱上超兴奋告诉一旁少女“可以像这样让木村推着我们去学校耶”惊喜发现的白发少年, 满头黑线的木村有一瞬甚至觉得他们这五条家的小少爷是不是在成长过程中给什么奇怪的诅咒掉包了。
……
“千鲤小姐, 悟少爷之后就拜托您了。”
最后, 心力憔悴的木村只好拜托明显更加靠谱的花开院千鲤, 苦口婆心地嘱咐。
“请千万不要让他在外边随意使性子给其他人添麻烦。”
浅茶发的少女微微颔首。
碧翠的猫瞳注视而来时, 唇瓣不自觉勾出一个轻浅的弧度。
“我知道的,放心吧。木村。”
木村有种现在就要拿起帕子热泪盈眶的感觉。
这么多年……
呜呜小姐终于把他的名字叫对了!
“嗳你们在背着我说什么?”
这时, 一个白色脑袋钻过来。
隔在交谈中的木村与千鲤之间。
不知从哪堆整理过的杂物中间,翻到一只全黑圆框墨镜戴上的五条悟转头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
最后一把抱住还有些迟疑正在看他这副新形象的少女,将她往远离侍从的方位带了带。
几乎像猫一样紧搂住不给人碰的毛线球的架势,警惕而又气鼓鼓地瞪过来。
“木村,”他仰脸,“没有我的允许以后你不准和我可爱的女朋友单独说话!”
木村:“……”
是是。
知道你们确立关系了。
*
一路上。
对校园生活充满好奇的白发dk显得兴致勃勃。
“我们是必须得坐着上课吗?”
“我可以躺着吗?”
“我十一点会饿可以提前吃饭吗?”
“刷卡的话可以命令同班同学帮我写作业吗?”
“可以威胁老师让他提前下课吗?”
“寝室的床上放得下六只枕头吗?晚上没有六只枕头我睡不好耶?”
……
不论多奇怪的问题,花开院千鲤都耐心且细致地好好回答。
而直到五条悟开始期待起新同学的能力和实力, 叼着棒棒糖含含糊糊说着“希望不要太弱不然会很失望”, 一脚踏入新班级教室时
“啊。”
“啊。”
“啊。”
除千鲤以外的几个面面相觑的少年纷纷露出了略微吃惊的表情。
“杰?硝子?”
“悟也在啊……”
“嘛, 想想也基本知道了。”
“嗳嗳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太无聊了吧!怎么又是你们?整个咒术界的同龄人来来回回难道就只有你们两个吗?”
面对五条悟嚼碎棒棒糖惊掉小墨镜的犀利吐槽,花开院千鲤很想说, 整个漫画其实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
“嘛,不过倒也没关系。”
很快不关注这些的白发dk一溜地窜上一只课桌,大大咧咧坐上去。
“重新认识一下——”
他伸出手,像是面对初次见面的新同学,和家入硝子夏油杰自我介绍道:
“我是不论长相实力还是天赋性格上都超强超完美的五条悟,这个是我超可爱的女朋……咳噗!”
话没说完就给短发jk听不下去地抬拳制裁了。
超大一只白猫猫从课桌上仓促掉下来,捂着下巴,可怜兮兮拿泪汪汪的蓝眼睛控诉:“干嘛突然打我!”
家入硝子看也不看他,随手捡拾起自少年鼻梁掉落的墨镜,好奇地对着天花板打开的白炽灯打量。
“前一句话就够令人恼火的了,至于后一句,你这家伙从昨天起就已经在群里刷屏了吧?”
回了一趟无信号乡下老家,并未来得及打开过手机的夏油杰:“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看看虚着眼一脸“受不了”的硝子,又看看此时一咕噜爬起来大鸟依人扒拉着缩在千鲤怀里假哭的五条悟,有点没搞明白地懵怔原地。
“……”
家入硝子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扶扶额,拿出手机,调到群消息界面,递到夏油杰面前。
“你自己看吧。”
如若说方才黑发少年的表情还只是有点呆,在阅读完手机内容确认下某个既定事实后,他的表情已经可以用震撼来形容了。
“可你们…不是……”
家入硝子似乎已经预测到他要问什么,挠了挠耳朵,满不在意说:
“一开始我也有点奇怪,不过仔细想想,应该是表的吧?”
毕竟他俩长得也没有特别像。
“姆?你们在说什么?”
被花开院千鲤捧着脸揉下巴的五条悟困惑地探脑袋。
“什么表不表的?”
“兄妹啦,”家入硝子说,“你俩不是表兄妹么?”
“……”蓝眼睛微微扩大的白发dk愣过一下,旋即,“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地笑起来,腰都因支撑不住而弯下。
“你们是笨蛋吗?”
*
*
后来,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也才知道花开院千鲤和五条悟并没有血缘关系。
不过回想起之前,他们也偶尔会怀疑,曾经两个相处模式那么像兄妹的二人,真的会产生在那之上的额外情感吗?
对此,花开院千鲤是怎样的想法五条悟并不知晓。
他只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性/方面意识的萌芽,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将对方当做最起初时那种“需要自己照顾的一个小家伙”又或是“放心不下的小孩子”看待。
小时候她会钻进他的被窝,就算两个人拥在一起,紧紧地贴住抱紧在一块,五条悟脑袋里想的也只是这样能让她暖和一点
即便会被木村委婉地出言提醒,“应该逐渐让小姐改掉这个习惯”,他也不会当做一回事,而仅仅是考虑着,这样的话千鲤睡起来会觉得比较安心,在自己这边取暖会让她冬天里睡得舒服些,也就任由对方一直这样。
和谐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某天,五条悟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的他真实地、也更加亲密地感触到对方柔软温暖的身体,像水一般,如丝绸一样,无孔不入的甜腻与战栗冲击着他从未接触过此类感官信号的大脑。
“!”
梦醒后,他一声冷汗地发现自己抱着像以往一样毫无防备熟睡在他怀里的少女,弄脏了身下的床被。
那之后,他觉得自己辜负了千鲤对自己的信任,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为了方便她取暖抱着她入睡。
正常人的脑子,对于这种情况,解决的方法当然是中止这种已经不适合二人年龄的相处行为,尔后回到正常的轨迹上来,对吧?
可是五条悟并没有这么做,自己是在装傻、期待着什么吗?
还是说,他骨子里其实是一个相当恶劣的家伙,想要利用女孩对自己长久以来的信任、利用她的懵懂没有防备,用以满足内心所想的野望呢?
怎么样都好,总之,那件可说是失控的事件便就那样发生了。
记忆有些模糊了,或许是鲜明的初次体验对于那时的五条实在是一种超过的刺激。
总之,现在要回想起来,他只隐约记得,似乎是平躺在少女身边迟迟无法入睡的自己,在感到口干舌燥间,嗅闻着对方不断拉扯住神经的香气的一刻,铤而走险地将手掌,伸向了自己浸得颜色微深布料底下难耐蠢动的猫尾巴。
当时,应该是被他没办法完全收住的动静弄得有些快醒了,但没完全醒,尚且处于睡眠状态的少女翻个身,滑滑软软的胳膊连同大腿十分没有形象地将他整个搭住。
她从小睡相就不是很好,应该说,是非常差。
很多时候滚来滚去,有时还会把他踹到床底下。
好多时候醒过来发现自己像抱枕一样被压在下边当成猫垫,都已是见怪不怪的情况。
但那一次显然是大危机,因为五条悟做贼心虚,以为被发现,心脏一跳,胆小的猫猫直接给吓到当场缴械。
雪白像是牛奶一样的人造物当即沾染到少女其中一只肤色嫩白的腿上,五条悟蓝眼瞪大,胆战心惊地看着那流淌下来给人以视觉冲击和动态感的一幕,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只余“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的念头在脑内疯狂打转。
或许是被有些陌生的温度烫到,睡熟的少女身子下意识地缩了缩,感到不安似的本能地又向着离拥有着熟悉气息的人怀里靠近一些。!!!
五条悟大惊失色,现在的自己乱七八糟还并未清理,自然不想继续弄脏对方达成触碰,贴墙的壁虎一样手脚并用地要往床里边靠。
直到退到避无可避,五条悟给一直逼到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依旧被对方毫无间隙地、撒娇一样紧密贴上。
……弄脏了。
他双目晕眩地看着面前令其良心不安自责内疚却又的确激发起奇怪兴奋点的场景,心想,都已经这样的了,不如干脆……
虽然很对不起,但他实在忍得太难受,那张因为呼吸微微张开的、可以窥见其中可爱小虎牙的柔软水润的唇瓣又实在离得太近,就好像等待着自己前去品尝的水信玄饼一样。
应该是错觉吧,他一咬牙,闭着眼睛决定摒弃道德,即兴开餐时,似乎隐约间感觉到分明尚且处于沉睡的少女回应似的朝他迎合地又靠近了一些。
甜腻的糖丝粘连搅合,青涩到连仅仅只是亲吻都险些将自己弄哭的dk拼命压抑着自己好像要在胸膛爆掉的心跳,欲求不满的猫尾巴,进一步亲密无间感受着来自少女娇嫩到不行的月退处皮肤柔软的温度。
好可爱的样式,是蕾丝小边的,雪白雪白,中间有一只粉红色的蝴蝶结,可惜被他弄得好脏
她还在无意识地、呼吸平静地睡熟,恬静得像个孩子,五条悟愧疚到想在墙壁挠个洞出来把自己头埋了,他要怎么办?不管是帮她洗还是就这么放任不管都会被杀掉的吧?
好想死……
他怎么可以这么人渣啊?
变得这么糟糕,就算对方反应在迟钝…不,就算是个傻子也应该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吧!
正在五条悟无声地乱挠脑袋一个人抓狂时,无意间,他扫到被少女睡前顺手带来的,一瓶尚未喝完、也忘记合上瓶盖的巧克力奶。
那是千鲤喜欢的饮料,颜色又刚刚好可以盖过白色的牛奶,虽然很对不住,但是没有办法了
五条悟心里说着过后绝对会拿一百瓶一万瓶一辈子都给她买巧克力奶作为补偿的,一面用那瓶出现得非常凑巧的饮料应付过去了当天的事件。
好在生性单纯的花开院千鲤并没有多想,只简单地信了五条悟是像那种窜来窜去的猫,不小心打翻了放在桌面上的巧克力奶,清洗过后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而第二天,不想再忍受良心谴责的五条悟,抛却掉先前一拖再拖的犹豫退缩,豁出去张口和对方开口告了白。
直到千鲤真正同意并接受的那一刻,悬着一颗心的他才真正彻底地放松下来。
虽然事后补船票只比忍不住偷吃要好上一丢丢,但五条悟自觉自己还是非常人渣。
也于是,自此以后,在这方面的事情上,决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弥补回去的他,总是特别特别听从对方的安排,乖巧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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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 入学高专的第一天当晚。
硝子就拉着花开院千鲤到自己寝室展开了睡衣趴。
“所以到底是你先告的白还是他先啊?有没有kiss?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同其他寻常女生一般,家入硝子同样展现出了八卦好奇的一面。
千鲤虽然很想将有关这方面的事情全部告诉最好的朋友,前提是那些真的发生了, 的话。
而实际上,虽然五条悟的确向她提出交往并成功成为了恋人没错,但除此之外好像也就没什么了。
这个人好像比较喜欢偷腥的刺激。
在尚未确定关系前,睡在旁边的时候总是非常紧张,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毛毛躁躁翻来滚去很不安定,像眼巴巴盯着一块近在咫尺又不能碰的蛋糕。
可是, 确定关系后, 对方的心态反而一下子发生了转变, 躺在她边上后迅速没有了先前的紧张、虎视眈眈、手脚冒汗, 每次光顾着很黏人的一大只抱着她傻乐去了。
模式成了黏黏糊糊讨要摸头讨要贴贴, 无比纯情,完全没有提出哪怕一点实际性的要求。
花开院千鲤不明白哪一点出了问题。
唯一算得上接触的接触还是睡着时那回。
要说睡着也不尽准确。
她早就醒了, 窸窸窣窣的,自以为很压抑的闷哼哼,像是呛水小猫一样的细微鼻息声,到底是谁睡得着!
他好可爱,为什么不靠近一点点呢?
她好想吃掉他,就算被他吃掉也没有关系。
是因为不够喜欢吗?还是因为胆子太小?
如果是前者,她觉得自己大概会难过到疯掉,她从小就很喜欢他, 到现在已经像是伤口愈合到一块的两层皮, 完全割舍不了, 强行分离只会变得疼痛和血淋淋。
如果真的不喜欢,她也会想办法让他喜欢。
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 就一定要得到。
不过,出于私心,千鲤也并不想见到对方被强迫的一幕,就算是镣铐也好项圈也好,像是乖狗狗一样佩戴上止咬器关在仅能供她自己观赏的笼子里的画面,纵然会让她自己高兴,身心愉悦……
但是,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让她最喜欢的小悟感到伤心难过、被限制自由。
所以,她必须确认对方的心意。
也因此,那时候的花开院千鲤才会选择接近。
而在接受到对方因紧张而仓促地退后、并浮现出方寸大乱满脸通红的动/情表情时,胸中原本忧虑的情绪少了大半。
到最后,他被骗得迷迷糊糊晕晕乎乎神志不清只顾沉溺在她所引导的步调中甜甜黏黏地和她接吻,表达爱意的小猫那样咬她耳朵,吭吭哧哧柔软而又亲密地说着“喜欢、好喜欢”,雪睫被泪沾得湿湿乎乎,呢喃梦呓般喊着她的名字。
她好喜欢那样的他,一面隐隐期待着他能做得更过分一些,一面同样想对他做更过分的事。
当温热的牛奶浸染肌肤时,她还觉得有些太快了……
好可惜,为什么不能再久一些。
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能被餍足。
明明全部吃掉也都无所谓。
花开院千鲤真的有时候觉得五条悟是笨蛋。
怎么就看不出她很着急,很想要更多。
一想到最近一次对方还在询问能不能牵她手,牵上之后就立马超开心,日常的贴贴也只不过是像小宝宝一样凑过来撒娇,光是这些实在不能满足胃口特别大的她。
这会儿,或许是见到花开院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家入硝子困惑地歪了歪头。
“怎么了?”
她像是想到什么,神情一时也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警惕问:
“难道说……他不行?”
花开院千鲤闷闷地点点头。
“嗯。”
何止是不行,简直太不行了。
“噢、噢……”硝子了然,小心地试探,“太快了?”
千鲤摇摇头:“太慢了……”
硝子:“?”
见短发jk几度变化的表情,八成是误会了。
花开院千鲤于是将心声大致吐露了下。
“就是说那边根本没有什么动作?”硝子总结。
千鲤再点头:“我觉得他完全没有世俗的欲望。”
“?”
家入硝子愣一下,然后一副“绝不可能”地摆摆手。
“想啥呢,那可是钻石男高生。”
她语重心长地看着她,抬手拍拍人肩膀。
“绝对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子啦,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验证一下?”
*
于是乎。
拿到了硝子友情提供的小雨伞(说是作为研究偶尔会买来备一些)。
花开院千鲤在没有打过招呼的情况下,在夜晚,不请自来地敲响了五条悟的寝室门。
“……”
没有人应声。
里边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动,随后是乒乒乓乓有什么东西掉了一地的动静。
千鲤实在好奇,但也不至于用“虫”的能力探寻对方的隐私。
又差不多等了一会儿,门才打开。
白毛比平常过于翘的脑袋探出来,花开院注意到对方脸比平时要更红,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洗完澡,耳朵也红扑扑的,身上的味道也要比平时好闻。
糖霜一般的甜香味几乎可以用浓郁来形容。
“怎……怎么了?”
见少女的猫瞳一眨不眨注视上来,心虚之下的五条有一点磕巴地询问。
“是有事?”
“没事,”千鲤摇摇头,走近一些抬起手,做了个想抱抱的动作,直白,“有点想见你,所以过来了。”
五条悟伸手下意识做了个要回抱的动作,瞥到少女换上的干净睡衣,关节处的肌肤也似乎呈现出刚被温水浸泡不久的嫩粉色,非常紧急地缩了缩。
“那个……”他局促,“我还没有洗澡。”
对方可不理睬他。
五条悟立刻感觉到肚子上传来软绵绵的触感,像是被什么扑过来的小动物贴上。
千鲤还是将她抱住了,环圈过腰的手臂紧紧地深嵌入,几乎是禁锢,勒得有些紧。
少女圆圆的猫瞳望上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贴触在他前胸的脸颊被压得微微鼓起,她就那样有那么一点撒娇意味地、静静地、一眨不眨专注地盯着他。
“可我现在就想抱小悟。”
“啊呜,可是……”
有些招架不住地稍稍退后了些,白发dk放置在胸膛的心脏砰砰直跳。
尚未安抚下去的轮廓大约已经通过身体的紧贴传递到那边去了,刚才看着她作为配菜的照片diy的事情大约也要瞒不住。
会不会认为他是很糟糕的人、被他吓跑啊……
五条悟刚想找个好一点的借口、解释为什么身体会有这样的反应,伸手过来的千鲤便已稍带点强迫性质地,将他害臊得不敢直视对方的脑袋掰正。
“小悟明明也很想要。”
“嗳?”
突如其来的话语叫五条悟愣一下。
花开院千鲤垂了眼,原本抱上紧贴过去的身体逐渐与dk分开。
五条悟这时也垂头下看,猛然扩大的蓝瞳中清晰倒映出少女小腹浸上一点水迹的轻薄裙摆,那些罪证的丝线正与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掩盖的轮廓微微牵连。
五条悟:“……”
五条悟在内心无声地烧开开水壶。
羞耻到爆炸无地自容现在就想找个沙发缝埋进去的他简直恨不得捂脸发出一连串崩溃的“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我……呃呃呃呃!你还是揍我一顿吧呃啊啊!”
最终,实在没脸应对这种状况的少年抱头蹲地,像是缩起来的大猫那样放弃一切地将自己蜷成一团,蹲成一只寝室里自我逃避的哀伤蘑菇。
花开院千鲤低头看了一眼这颗白色的蘑菇,想了想,径直走到dk的床边,将那团卷得乱七八糟的被子拉平掀起。
“唰啦啦-”
数十张少女不同角度睡熟的高清写真纷乱飘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距离,有些竟是连她自己都没多少印象……
转过头,看了眼一脸“糟糕露馅了”瞪大蓝眼张嘴望来的五条,千鲤不由认真地沉思:
是比较喜欢装作睡熟的玩法么?
*
等到五条牌子的烧水壶总算冷静了一点点,表现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抱着一包新拆开的抽纸小心翼翼地接近来,弥补地给被自己弄脏衣服的千鲤递纸巾,白发的dk这才观察人脸色地试探性发问:
“你不生我气么?”
花开院接过纸巾,随意摁了摁自己腹部衣料上一小块快要透进去的濡氵显,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气。”
“呜。”
五条悟发出了一声很委屈的声音,察觉到自己被讨厌,长手长脚的,在床上又给自己自我反省地抱成一小团。
“小悟还是和以前一样,根本不亲我,抱我,做亲密的事情。”
千鲤也曲起膝,将自己抱成一小团,闷闷说。
“我不高兴,所以生气。”
“!”
没想到生气点在这,五条悟痴傻地眨了眨眼。
片刻后他像是狗狗那样爬爬着往床另一边的千鲤离得更近些。
“你是说、”dk咽了一口口水,“我可以…可以……”
在那之后的话语,便被随之覆上的柔软唇瓣吞没了。
五条悟再次尝到了那种熟悉的、略带着点错觉般甜味的温度。
苍蓝色的瞳孔倏然扩大,水汽蕴出,涟漪一般一圈圈荡开,视野渐自模糊。
“…”
五条悟晕晕乎乎只来得及自鼻腔发出一小声微弱的闷音,便被像无可抵抗的小猫那样扑翻到了床褥。
雪色纤长的睫毛颤抖地抬起来,dk自下而上的视野中,窥见少女被浸润得过于水润的唇瓣便沾住的一小缕她自己脸侧的发丝。
胸膛的心脏,随着那缕发丝柔软的滑落,碧翠色微眯的猫瞳几近迷离地凑近的那瞬,扑通扑通扑通扑腾,剧烈地跳动起来。
……
…………
分明是对方会要比较困难的姿势,晕头转向受不过来的五条只在后来他回想起来都十分丢脸的时间段内达成了交付。
少女被他烫得蜷缩了一下,似乎也愣了愣。
刚刚因为太过兴奋、过于想吃,以至于将同窗硝子贴心赠送的装备完全忘在脑后。
不过,应该也没所谓。
她的术式是万能的。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大概是应该想想如何安慰被自己当成猫垫坐住、已经无地自容闷在枕头里嘤嘤乱哭的笨蛋男友。
“刚刚那个不算!呜呜呜呜呜那个才不是我的水平!只是个例外!”
由于他假哭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千鲤也不确认他这回到底是不是真的急得流眼泪。
因为好奇,也因为实在想看看可爱的表情,坏心眼般地,花开院用了点力气强行摘下被dk死死摁在脸上的枕头。
枕头下方,察觉到躲避不过于是用手臂稍微挡住自己的少年,一头乱蓬蓬的白色碎发之下是一张眼尾泛红、整个皮肤因热度而憋得通红的不服气脸。
真的哭了……好可爱。
花开院的指尖轻轻摩蹭过那叠雪色微湿的睫羽,曲起的指关节力道轻柔地拭去有一颗即将落下的水珠。
“所以还要再来吗?”
她盯着他透亮的蓝色眼睛问。
在思考着,若是刚才直接拿舌尖舔去那颗亮晶晶眼泪,对方会不会又被他吓得喵喵叫唤得一下子蹦起。
“要!我要!”
明明是一副被欺负的样子,dk也还是气鼓鼓。
他一下子翻起来,抬手将还把他当猫垫子的千鲤从身上摘下,宽大富有力量感的手掌捏住少女强烈对比之下过于纤细的手腕。
“要换一个位置!”
不等少女回应,便已经率先一口嗷呜咬住人后颈,桎梏猎物那般搂过小腹将人往靠近自己方向带。
之前那个不作数!
他还没有准备好!
因为太嫩太舒服了所以他才一时走神了一不小心失败了!
所以,接下来——
这面子他一定要好好讨回来!
晋江独发(二更)
正值夏季, 距离入学已经有段时日了。
这段日子,家入硝子觉得班里某两个家伙开始变得越来越碍眼。
课前要黏一块,课后要黏一块, 入夜在校园散步,还是能撞见他俩抓紧时间黏一块。
“你也觉得他们黏糊过头了,对吧!”
家入硝子黑线脸,恶狠狠用筷子戳了戳食盒中的米饭,装作没看到无意向着教学楼下方一瞥就看到猫小林子里凑一起恩恩爱爱互相投喂的二人,转向一旁与自己同甘共苦的单身狗夏油杰。
垂着眼角的黑发dk并没有回应同伴的话题, 硝子转过头, 看见对方眼下浓重的青黑, 不由有些担忧地皱皱眉。
“夏油?你不会是又苦夏了吧?”
……
家入硝子没有说错。
一到夏天, 伴随咒灵数量增多, 食用的咒灵玉随之增多,过度忍受了那股不详的味道, 纵使是再温润良善的性格,调理不好也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变得沉郁暴躁。
分明知道这么做不对,但自己就是没来由的有时会将怨怼撒在好友五条的身上。
虽然很久之前他俩就一直这样时不时干几架,但近一段时间他与对方发生口角甚至动起手来的次数格外多。
【很高兴能一个高中,我有话对你说,晚一些时候可不可以来天台一趟?】
这样的文字与尚未来得及成型的恋心,仅仅只是在脑内构想, 尚且并未成型编辑在手机, 便已被眼前的现实彻底打破。
“啊哈哈, 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是妹妹才一直住在我家的吧?”
“哈?要不然还得是什么啊?”
“未婚妻啦未婚妻,鲤鲤以后会是我的老婆!像我们这种家族不都很常见的么?”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等等, 小千这是真的吗??”
“嗯。”
……
之后的话题黑发dk都并未再次参与。
脑子乱乱的。
他国中那会儿便和父母一起老家念书了,之后也只是寒暑假与他们见面。
所以,在得知高中依旧能分到同一所学校,再度会面昔日的朋友,还有她,明明是一件双倍快乐的事。
但是……
“并不是兄妹哦,而是未婚妻。”
这样一句轻飘飘的、甚至可说荒谬的话语,那年开春,将少年那份双倍的喜悦转瞬冲散。
接下来的相处中,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抱持着怎样的心情存在于那两人中间。
面上努力维持住的,如同往日的微笑几度快要坚持不住,像烂泥一般地融化溃散。
这个夏天实在太提早、太漫长、也太热了……
几乎比印象里任何一个夏天都更加难以忍受。
有时候,听着他们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虽然大约会放【帐】,稀释到这边人耳的程度绝对无法听到
可每次,像是要自虐一般,咒灵操使的少年会借助咒灵的耳朵,将那边每一次令人脸红耳热、那些他永远无法拥有的亲昵和碰撞尽收耳内。
——他真羡慕啊。
羡慕那样笨蛋、自傲又恶劣的悟被那个孩子如此浓烈地爱慕着。
他多希望、多希望,被压在下面,头晕目眩又沉醉其中承受着对方给予着一切生理与心理上两层刺激的那人是自己。
唯一令他觉得庆幸的是,至少,他还能够在五条不知情况的状况下围观他的笑话。
也太弱了吧,这么短的记录到底是什么鬼?
明明说好要扳回一局,结果还是被垫在下边躺平着被叽哩哇啦嗷嗷直叫地反扑什么的也超逊。
面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失笑地笑出来的自己,夏油杰感觉自己八成是已经疯掉了。
借由诅咒现场直播旁听着这些动静也好,在得知真相后仍就、并且比曾经更加觊觎着挚友女友的不受控行为也好……
那些堕入疯狂的、和对方一起释放出来的夜晚,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窗外毒辣的日照、钻人脑髓的蝉鸣和擦拭呕吐物的抹布味一样,反反复复给予着他无尽的折磨。
这不正常。
必须快一点停止。
……
他要疯掉了。
他想要逃离。
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是最先坏掉的那个。
……
“悟,以后我想单独出任务。”
“哈?突然之间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会比较方便而已。”
“喂!杰!……真是的,谁又惹他啦?”
*
*
*
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
脊背上的汗珠渗出又吹干,蒸发所带来的寒意激起皮肤的一阵战栗。
花开院千鲤从五条悟带着温度的躯体翻下来,最后眷恋地咬了一口他好像蜜桃软糖湿乎乎的唇,满足了,才停下。
被暂且放过的dk也同样翻了个身,再次面对碧色猫瞳的少女。
在少许平复下呼吸后,拱拱地再度黏近她一些,毛绒绒的脑袋嵌到对方微微泛起粉色的脖颈肌肤,享受余韵似的黏黏糊糊地玩闹蹭。
千鲤摸了一把跟撒娇的猫似的一个劲贴贴过来的少年的后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替他打理着被汗水微微浸透而有些粘在一起的雪白色发丝,一面查看着手机里一条已读未回的消息。
“怎么啦?”
或许是察觉到另一人太久没动静,五条悟探了个脑袋过来,猫猫那样凑头好奇看。
花开院千鲤一只空闲的手趁机捏了捏dk软绵绵的脸颊,把人捏得脸鼓起有点呜呜哼哼地在抗议,才停止再欺负,转手给他看自己LINE的界面。
“杰这几天,怪怪的。”
五条悟看一眼,蓝眼睛眨了眨。
“杰么……确实他也总是最近不大回我消息,硝子那天还问我是不是又和他吵架来着,我哪知道啊~”
说着,似乎想到这几天好友对自己的狗屎态度,也有点气哼哼。
干脆脑壳一歪,身子一瘫,将整只大猫猫的重量全部压在花开院千鲤膝盖上,伸手挠了挠人手臂,示意自己乖乖躺好了现在要摸摸。
“这样的话,我有点担心……”
千鲤一手去摸白毛dk好整以暇躺好冲自己坦露出来的雪白色的肚子,一面又编辑着发了条消息过去,神色不自觉透露出少许思索。
“姆…那家伙的话应该不用担心吧?”五条悟被摸得晕晕乎乎,舒服得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倒是我,鲤鲤今天要多安慰安慰我一下才是啦~”
花开院千鲤合上依旧没有收到对面回复的手机,低头看了眼又滚了个边现在双手环圈着抱住自己腰部,下巴贴在小腹上撒娇的五条,揪了揪他撅起来的嘴,问:
“怎么了?”
五条悟歪了一下脑袋,挣脱开少女又来捉弄自己的动作,偏脸啊呜一下用虎牙直接咬住那几截手指。
脑袋被轻敲了一下,dk没再咬,吐了吐舌,弥补似的抬爪摸摸被啃到留在上边的牙印,像表情包里做错事,有些许反省意味的小猫。
之后便是大吐苦水的环节。
“今天,超过分的!排了好久的限量蛋糕,结果刚好到我就没有了耶?
“——刚.好.到.我!”
“明明前面一个都有拿到!居然还当着我面就在那里吃!这种事情也太过分了吧!!”
……
*
下午。
洗得香喷喷的五条悟独自一人在寝室补眠,脸埋在枕头里舒舒服服睡得沉沉地磨牙。
高强度的任务回来后又是高强度地被使用,即便是最强精神力也最足的dk也有点吃不消。
花开院千鲤倒是还好,“虫”的术式基本可以被她当做反转术式使用,因为还有惦记的事,也就趁五条熟睡后,穿好衣物又将dk胳膊底下揽住的自己和玩偶掉好包后,独自一人走出了寝室。
先去隔壁看了眼。
果然不在。
手机的消息也没有回复,【你在哪】的询问消息后,这回连[已读]都没有。
真是的。
……到底在搞什么。
明明她也有在为他好好努力了,近期好不容易取得的成果打算告诉他。
将兜里从对方那处悄悄拿到的黑色圆球翻出来看了看,花开院千鲤有些生气地踢走了脚边的一块石子。
石子乒乒乓乓地滚出去,打水漂一样,最终砸到前方一名来者的小腿上。
腿的主人顿了顿,花开院千鲤抬头往上看,瞅见他们班班主任夜蛾正道一副闪到腰般的吃痛脸。
“老师……抱歉。”
千鲤心虚地道了一个歉,拿在手里把玩的咒灵玉不着痕迹地放回去。
刚才那脚她用力踢的,换作普通老头承受下肯定得骨折,不过夜蛾不是普通老头,应该没关系。
“你……算了,”夜蛾正道叹了一口气,接受了问题学生没什么诚意的道歉,进入正题,“刚好四处找不到你,这里有一个紧急任务。”
“……”
花开院千鲤原本糟糕透顶的心情此刻再度成功踏上了一个台阶。
夜蛾正道后退一步。
只因为现在自家班里这个头疼学生,表情有点不像是在面对恩师,而是在看什么应该被祓除的过咒怨灵。
好在少女看起来很快调节好了情绪,整张脸重新恢复至无害,说话的语气也乖巧。
“什么任务?老师。”
夜蛾正道抬手将手里拿到的文件转交给她。
“有关星浆体的。”
他简略道。
“【窗】那边传来消息,疑似那名少女的父母带着星浆体本人逃离高专监管,现在需要动用你的搜查能力将他们搜寻并捕捉回来。”
听到熟悉的称谓,花开院千鲤一愣,想了想,问:
“如果任务失败呢?”
夜蛾正道也是一愣。
旋即他盯着少女望过来的那对碧色的猫眼,摇摇头,叹出一口气。
“那么估计……下半学年的任务报告,我这边不会再给你拖欠的机会。”
闻言,花开院千鲤笑了笑。
“我知道了。”
*
之后,找到对应的【窗】成员,与那边对接。
千鲤随意谎报了个,离“虫”所探查出的天内理子一家的坐标十万八千里以外完全相反的方向,任由高层派遣下来的人力前去搜寻。
虽然很对不起同事们,不过反正夜蛾老师也默许了,估计天元大人那边也没什么意见,她也就不管了。
趁乱悄悄离开了加班队伍,花开院千鲤不忘给那边自家班主任传去一个消息。
“知道了,”对面回,“这边的情况我会处理,你也好好休息吧。”
刚想关闭手机,顿了顿,花开院千鲤突然想起来又编辑着发去一条消息。
“夜蛾老师,您知道夏油杰今天去哪里了么?”
似乎是问对了,那边没过半晌便发来回信。
“他刚和我请假离校了,说是要回他父母那边一趟。”
花开院千鲤:“……!”
要.素.察.觉。
晋江独发(三更)
“笃笃。”
敲门的声音。
夏油夫人打开门, 身穿黑色高专.制服的身影站在她面前。
“哎呀,孩子他爸,你看谁来了?”
被唤到玄关的夏油先生探脑袋, 同样露出欣喜的神色。
“这不是小千么!”
花开院千鲤礼貌地微笑着,打招呼,寒暄。
表明自己只是路过这边顺便来看看。
“刚好,杰也打电话说等会儿要回来,小千可以进来等一等,晚上阿姨给你们做……”
话未说完, 夫妻二人的瞳孔一瞬染上茫然。
“没有什么事的话, 我就先走了。”
少女毫无破绽地微笑道, 冲着似乎忘掉了什么的夫妇二人告别。
“奇怪…谁打来电话来着?”
“没吧?”
“啊哈哈, 你瞧我们这记性……小千真的不进来坐坐吗?”
“不用啦, 我还得去学校这边安排的旅店,行李挺多的。”
“也是哦……真可惜。”
夏油夫人垂眼扫了眼少女腿边, 那只完全可以塞得下一名成年男性的、偌大的行李箱,不由在内心感慨特殊宗教学校的高中生真是辛苦。
不知道他们家最近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他们联系的儿子,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
*
昏暗的室内。
醒来。
夏油杰后脑尚且存有钝痛。
他有些搞不明白现在的处境。
坐了好一会儿意识才逐渐回笼。
是了,想起来了。
自己回家本来打算见父母一面的,结果刚站在家门口,便被人从后敲晕了。
这绝对不正常。
先不说本就很少有人能够近他身。
怎么可能会有人全程一丁点动静没有地达成偷袭。
…狩猎咒术师的诅咒师?
这样的想法刚在脑海成型,眼前的头套便被拉扯下来。
原来室内并不昏暗,仅仅是因为他头顶套了东西罢了。
被绑架了么?这么看来似乎从刚刚起手脚也无法自如地行动……应该是被反捆在椅面上了吧。
还真是有些新奇的体验。
他抬眼望去, 刚想好好看看能够悄然无声对自己下手的家伙究竟是谁, 没想视线里撞进一只凑近的白色狐狸面具。
夏油杰微微一愣:“……小千?”
狐狸面具的主人顿了顿, 没吭声。
“不用再掩饰了,我认出来了。”
夏油杰语气有些好笑。
对面微微歪了下头, 似乎在思考他所说的话语到底是真还是故意下套
不过终究,那只被裹在严实兜帽里伸出来的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还是将面具撤了去。
“是怎么认出的?”
面具之下,少女面无表情的脸展现出,没有情绪的碧色猫瞳稚子般好奇盯来看。
纯良无害的模样,完全无法与会套人麻袋,会从身后敲闷棍的诱拐犯联系起来。
“因为刚刚凑得太近啦……”夏油杰叹了一口气,“洗发水的味道,我有闻到。”
经常会在他那个混蛋搭档身上似有若无地就飘来,他就算是想不去刻意记住也难啊。
“是这样吗?”花开院千鲤托着下巴点点头,“抱歉,下次会注意的。”
她认真对他说:“刚刚其实是为了看清楚你眼到底是睁的还是闭的所以才会近了些。”
夏油杰:“……”
他怎么感觉他又被无端恶评了?
以及她还想有下次?
见黑发dk一时无言,千鲤眨了眨眼,好心问:“疼吗?”
“嗳?”
“头。我帮你补了下。”
“啊…那还真是多谢了。”
“不客气。”
“……”
天又聊死了。
夏油杰尝试动了动四肢,麻绳勒得死紧,大约用封闭术式的符纸还加了固,没办法成功调动咒力摆脱处境。
尝试失败后,dk转头看了眼猫瞳仍就直勾勾盯向这边,随意坐在一张椅面上,托着腮,正无声盯着自己看的茶发女孩。
“小千,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花开院千鲤要将他绑这来。
这实在太突然。
虽然他并不介意,但是,硬要说的话,这种事情不应该由她对悟做才比较正常么?
难道她在拿他提前练习?
并不知晓对面同伴的脑回路已经歪斜到十万八千里,花开院千鲤只是静静地陈述了此刻内心所想的内容:
“不想让杰逃,所以要把杰关在这。”
逃?
夏油杰更加一头雾水了。
“什么意思?”
花开院仔细盯了他两秒,探查到紫色的眸底浑天然形成的茫然,愣了愣,同样茫然眨了眨猫眼。
“杰回家不是去杀叔叔阿姨的么?”
“!”
夏油杰简直被她吓了好大一跳:“杀……?你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被问住的少女再度反应慢半拍地歪了下头。
缓缓问:“那你回去是做什么?”
夏油杰噎住。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因为接受不了板上钉钉的失恋所以有点想回去找父母安慰,这种孩子气的原因吧?
况且那连失恋都算不上,只是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无果的单恋罢了。
夏油杰沉默不语,花开院千鲤这边自顾自将他当成了被自己看穿后的心虚,她站起身,给夏油杰贴心地打开了室内的空调。
“没关系的,杰一直在这里就好,我会一日三餐都来给杰送饭的。”
“洗澡排泄方面的问题我会叫甚尔来帮忙,他最近买奶粉和婴儿用品需要很多钱,姬子老师也暂时没上班,所以我开的酬劳会很高,看在钱的份上,那人应该会好好照顾你。”
等……等一下!
夏油杰人都傻了。
他打断少女自顾自像是进入某种状态的嘀咕,问出了目前为止他最不解也最想知道的问题:
“小千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这种非同寻常的玩法……说起来她真的没有将自己和悟搞混吗?
讲道理,他忽然发觉现在一点都不羡慕悟了啊!
“因为…杰是好朋友?”
少女眨动一下那双过分接近玻璃珠子般无机质的碧翠猫瞳,习惯性地再度将脑袋歪上一点可爱的弧度。
“不想看见你误入歧途,所以关起来就好。”
夏油杰好想吐槽误入歧途的是你才对吧!
“小千,听我说,你是不是有哪里误会了?”
一想到自己真的有可能被眼前从来说一不二、性格在某些方面固执到可怕的少女关个十天半月,黑发dk立刻跪滑。
“没有及时回复你的消息是我的错,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商量,不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段呀……”
不知想到什么,原先还维持着惯常漠然脸的花开院千鲤忽然很轻很轻地勾唇笑了下。
“很极端吗?”
她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表情忽而有些像是被同伴发现隐秘之事的羞涩小女孩。
“本来以为你会抵抗得更厉害些,我从很早就在想了,要是发现得晚了,已经挽回不了的话,我就将你藏在这,拿走手脚去交差,这样一来他们就会认为你死掉了吧?通缉令也会被撤销。”
“杰很厉害,没有手脚也一样能够活下去,虽然有点可怜,但这样就不会乱跑了,我也会让人好好照顾你,所以没关系……”
“不过看起来杰现在还是好孩子,还不需要对你做那些难过的事,真是太好了。”
夏油杰看着向来情绪寡淡的少女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笑起来,虽然依旧是那张可爱漂亮到如同人偶的脸,但是此刻冷静下来的夏油杰忽然就并不觉得她可爱……
反而是千言万语千思万绪化成了胸中忍不住要呐喊出来的一句话:
五条悟你丫到底在哪快点过来把你家这位带走!!!
*
兴许是也察觉到黑发dk此刻变化的神情,花开院千鲤收敛了少许外溢的情绪,很少存在波澜的脸孔再度复原成漠然。
“我说过的吧。”
她用着像是很平常地,叙述事实的语气。
“你们是我的,小悟是,硝子是,杰也是,只要是我的,就一直是我的。”
“只要我还活着,还在这,就不会让你们从我眼前逃开,跑到看不到的地方去。”
伴随着女孩平静话语落下的,是一处亮起来的电脑屏幕。
“就算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就算关起来也没有关系,我会养你们,我会给你们一切最好的。”
夏油杰在她的阐述中,看向那显示着三个房间的监控画面。
那是她精心为他们准备的地方——
第一个房间堆满着诸如糖果、巧克力、纸杯蛋糕、一整面一整面墙的漫画书和游戏光碟。
第二个房间则像是一间收藏室,收藏满了各类盛满药物瓶瓶罐罐和数不尽的动植物标本。
第三个房间到处遍布着咒灵的血液与残肢。
被挖开的胸膛、黑紫色的内脏、钉死在解剖台尚在蠕动抽搐的触手与分支,满满当当标好了等级与时间,甚至贴上生前照片的无数个玻璃瓶,那之中盛放着少女这些年来为他收集寻来的、精心保存下来能够用以被他吸收的诅咒的碎肉。
夏油杰明白了,这个女孩深爱着他那一墙之隔作为恋人的笨蛋挚友,她也同样以她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深爱着在她眼中视为朋友的他。
他也终于明白,这些天对方频繁联系他的原因。
【杰最近胃口不佳吗?】
【可不可以单独见一面,我有事找你】
【杰很难受吧,我可以帮忙的】
【为什么不理我?】
【回个消息吧】
【你在哪?】
【你在看的吧?】
【你在哪?】
【你在哪?】
【你在哪?】
xn
【我生气了】
…
【我来找你了】
【不许逃】
…
【我在你身后】
…
——因为名为“直哉”的小白鼠中半途就跑掉了。
仓皇地甚至放弃继续呆在东京、跑到了京都。
这也就导致,需要无数次实验调节的花开院千鲤缺少了实验的样本。
她耗费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在入学再度遇上夏油杰后,尝试收集了一些他的东西进行了努力,最终得以达成修改咒灵尸体的某些特质,让其作为咒灵玉被咒灵操使服下时也能基本模拟成正常食物的口感。
“夏夏,我现在做饭很好吃的,只要你想要的话,不管是咒灵还是料理,都可以全部喂给你吃。”
想到或许也会让对方高兴,少女的语气再度不自觉染上喜悦,连称呼也不自觉切换为孩提时期更为孩子气的那一个。
夏油杰静默注视着趴在电脑前兴致勃勃、猫瞳闪闪发光和她讲述着每一块咒灵生前特性的少女,忽而就觉得对方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的确是个孩子,并且是被五条悟宠坏了的、什么想要的就都能有的孩子,所以她不能接受她所认为的东西、属于她的人和物从眼前消失、被什么人拿走、再也看不到。
不,或许并不能怪五条,或许她早就是这样,就算是一只廉价的、丑丑的塑料狗钥匙扣,只要别人交给她,被她打上标记认定是自己的所有物,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什么人从她手里夺去。
“小千,我不会逃的,我不会离开你们的身边。”
夏油杰忽而认真说。
打断了幽闭的室内尚且不断回响的话语。
花开院千鲤停住,转过头。
“真的?”
“真的,”dk点点头,“所以你先放开我……”
千鲤摇头。
“要是骗人的怎么办?”
夏油杰苦笑:“骗你是小狗。”
*
最终。
夏油杰还是哄着千鲤,在与对方立下契约的条件下,叫人把她给放了。
与此同时,外边,察觉到二人不见的五条和硝子同样在找他们。
数十分钟后,东京。
“喂!这里——”
回高专的途中,在一处必须横跨的马路对面,蹦蹦跳跳伸长手臂的白发dk向他俩打招呼。
dk一旁的短发jk也将双手盖在唇瓣边,做喇叭状:
“小心些哦——马上要红灯了!”
花开院千鲤乖巧地停下脚步,夏油杰则下意识抬眼去看信号灯。
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什么,瞳孔微缩,身体前倾,向着某处疾驰的车辆,猛然抬高手臂。
【——】
紧急的刹车声。
路人的惊叫。
喇叭鸣笛。
嘈杂。
显而易见地,发生了车祸。
只是,由于夏油的出手及时,险些被货车碾过的小女孩,此刻毫发无损地包裹在诅咒柔软Q弹的身躯中。
“忧太!里香!”
花开院千鲤扭过头,看见一个拿着公文包的青年从身侧飞奔过去。
“不是叫你们在医院等我吗!要是你们出事了,我该怎么向你俩的父母交代啊!”
“舅舅对不起…里香没事吧?”
“对不…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和忧太一起看烟花……呜、呜哇啊啊啊啊!”
……
交警疏通车流,绿灯再度亮起。
等到花开院和夏油随同着人群一起来到对面,仍在教训着两个孩子的乙骨涉不经意地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千鲤的视线恰好与之对上。
少女的长相太过明艳姣好,再加上微微眼熟,男人的视线不由停滞了几秒。
在他意识到这样一直盯着看一名女高会不会被当成怪人刚打算道歉时,对面碧翠猫瞳的女孩忽而露出“看什么看”的不高兴脸,很警惕地冲他说了句:
“菜狗不会还给你。”
乙骨涉:“?”
什么菜狗??
菜什么狗???
……
夏油杰失笑地拽着女孩胳膊的袖口将人拉过,完好过了马路。
“我说你们,到底瞒着我偷偷去了哪里?为什么发消息不回的?”
一见到他们,已经从小车祸中速回神的五条悟就气呼呼地蹦过来,挡在两人面前质问。
“我回去会和你好好说明的,悟。”夏油杰搭住他肩膀,显得有些疲惫。
“搞什么啊?”五条悟疑惑看看他,又看看被硝子扑过去询问有没有被吓到的千鲤,“这么正经的……你不会偷我腥了吧?”
“你想什么,是关于我术式的,”夏油杰闭眼,一副“你饶了我吧”的摆摆手,“放心吧,我已经不喜欢小千了……”
最起码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种喜欢。
突然有一瞬,就能够非常理解那位“直哉”同学的心情了。
“哈?你什么意思啊?”五条却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拽住夏油领口,“难不成你以前喜欢她?”
看得出很生气。
只是顿了顿,白发dk的生气点就立马转移。
“等一下,你说现在不喜欢了?为什么不喜欢了?鲤鲤有哪里不好了!你说清楚啊?”
夏油杰:“……”
所以到底是想要他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夏油杰叹气。
并且觉得花开院没来由的担忧很多余。
他怎么会离开这几个家伙。
这里一个笨蛋,一个烟雾弹,还有一个定时炸弹,不论是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没有一个能叫他省心啊。
“说起来,今晚是不是有花火大会?”
决定避开还在论“喜欢不喜欢”一个劲纠缠他的烦人挚友,夏油杰换了一个话题,顺便将短发jk点燃起来的烟抽走。
“啊,我的烟……”
“不是才说好要戒么?”
“切,就一根……”
“我这有。”
“小千你别惯着她!”
“什么?花火大会!老子要吃苹果糖!”
“怪不得一路上小孩子那么多,是在这附近开吗?”
“或许吧。”
“几点啊?还赶得上不?”
“不清楚。”
【砰——】
天幕盛开的烟花回应了几人的困惑。
“啊……”
四个人仰起头,皆发出可惜的叹息。
“嘛,这样也不错,就这么看吧。”
家入硝子叼着千鲤带过来的巧克力棒,忽然笑了。
五条悟也手忙脚乱去拿手机,假装对天调摄出相机。
“你这是自拍模式吧?”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揭穿他。
“要你管!”
五条悟炸毛,在花开院千鲤用猫瞳好奇地张望过来时,急中生智。
“我是觉得机会难得,我们一起合个影什么的!”
“噢,赞成——”
家入硝子附和,一手一个分别搂小鸡崽一样搂来两边的夏油和千鲤,率先比了两个耶。
“来来,记得笑笑啊,你俩——”
“还有老子!”
五条悟见状也连忙挤挤着钻入镜头,蹲下来,鼓起来的脸颊和身边被挤到的花开院紧贴住。
未等他顾得上找准角度,一连串烟火升空,手一抖,仓促拍下一张糊糊的定格。
“五条你在干什么!我笑得好夸张!夏油眼睛都闭上了!”
“我睁着的……拍得好糊啊。”
“哈?我被吓了一跳嘛!”
“再来一张吧。”
“同意,这回换我来!”
“你来就你来!”
“哈哈……”
……
…………
在之后的许多年,他们也同样像这样,一起拍过好多好多张照片。
不过,花开院千鲤最喜欢、现如今也依旧摆放在桌面上的,还是当时五条悟手一抖拍下的那张。
因为,彼时的焰火刚好燃至最高空。
那些绚丽的尾迹倾泻而下,扑洒在少年少女们仰起的、肆意笑出来的脸上。
他们四个,就好像站在光里一样。
平行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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