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吕爸不可能让一个刚接触汽修的大学生实操, 段野洲跟着他主要是听他讲一些基础的理论知识。

    吕爸走的是沉默寡言的硬汉路线,吕儒律在家一天都和亲爸说不上几句话,吕爸只有在讲专业知识的时候会说超过十五个字的长句。段野洲在他的教导下, 把跑车引擎盖下各种东西的原理了解了一遍, 接着又给吕爸打起了下手,扛扛车身递个扳手什么的,干的都是体力活。

    段野洲很快就开始出汗了,游泳体育生出汗的场面还真没多常见, 至少吕儒律是第一次见。

    吕儒律坐在一叠轮胎上, 手里捧着学弟才吃了两口的地瓜,一边吃一边欣赏着被汗水渐渐染湿的运动背心。

    他听到他爸和段野洲吩咐了一句,段野洲点了点头,重新戴上手套朝自己走来:“律哥下来, 我拿一下轮胎。”

    轮胎叠得很矮,吕儒律坐着的高度刚好和段野洲的腿一样长。他低头看着那双从马丁靴里延展出的长腿,又抬头瞥了眼段野洲看起来很湿的胸膛, 说:“不下,我不想自己动。”

    吕儒律说完, 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我在干嘛啊,他想, 我这是在耍赖吗?

    段野洲扬了扬眉:“快下来, 你爸急着用。”

    吕儒律双腿盘坐, 一手托着下巴, 继续耍赖:“我爸着急我又不急。”

    段野洲笑了声:“我手脏,不想碰你。快下来吧, 学长。”

    吕儒律心道我妈不嫌我爸脏,我又不嫌你脏:“都说了不想动啊。”

    段野洲看着他, 一点头,干脆利落地说:“行。”

    段野洲说完,朝他俯下了身。

    吕儒律惊觉自己正在缓慢上升,忙不迭扶住了面前的胸膛。

    和他想象的一样,段野洲的身上确实有点湿。

    短暂的上升后,他又开始稳稳地下落——段野洲竟连人带胎的把他端了起来,又连胎带人地把他放在旁边的地上,以便取出叠在下面的轮胎。

    吕儒律望着学弟滚上轮胎潇洒走人的背影,竖起大拇指:“6。”

    干完活,吕儒律给老爸和学弟各送上一瓶矿泉水。吕爸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吕儒律道:“过两天就该回了。”

    吕爸沉思片刻,道:“明天带你们去露营。”

    吕儒律:“哦?!”

    吕爸是标准的户外型人格,他的一切爱好都是在户外进行的。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家都搬到户外去。吕儒律和亲爹的父子时光不是在钓鱼露营,就是在徒步越野,玩电脑游戏的时间都没有。有的时候他非常非常想抱着他爸的大腿痛哭流涕:您不用干什么都带着我的,真的!

    大概是童年和少年时期太户外了,让他产生了一些逆反心理,他才会选一个完全不户外的专业。

    但话又说回来,露营和钓鱼只要不是像小时候一样每周都去,他还是很乐意偶尔陪他爸去一次的。更别说,这次还有段野洲。

    ——他要和他爸还有段野洲一起露营了!

    王女士对老公和儿子的户外亲子活动兴趣不大,在她看来与其跟着男人们大冬天跑去露营,不如约闺蜜上美容院做spa。于是第二天,吕爸开着一辆皮卡,带着两个大男生和满满一车的露营装备,来到了离市区三小时车程的野外丛林。

    营地选在一条小溪的附近,吕儒律之前跟他爸来过两次,对周边的环境还算熟悉。这里风景好环境好,但有个致命的缺点:手机信号不好。打电话发微信勉强可以,打5v5公平竞技手游就不太可能了。

    吕儒律在雪地里扫出一大片空地,吕爸和段野洲从车上将露营的装备一一搬下:金字塔帐篷,户外电源,柴火炉,户外充气床,户外取暖器,三个大睡袋,各类锅碗瓢盆……等等。

    吕爸搭帐篷的速度至少可以去参加市级比赛,他负责搞定帐篷,将帐篷的几个角牢牢地固定在地上。

    段野洲负责把所有需要充气的东西充好气,用干树枝点燃柴火炉,烧开本次露营的第一壶水。

    吕儒律则在搭好的帐篷里铺上床,接好取暖器的电源,在床边支起小木桌,摆上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刚打完电话的吕爸掀开帐篷走进来,看到那两个年轻的大男孩互相依偎着在取暖器前取暖。他儿子似乎冷得够呛,举着双手像动物烤爪子一样翻来覆去地烤,被他身边的男孩笑话:“学长的爪子烤熟了,可以吃了。”

    两个男孩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大一小的同款。王女士特意给他们买的露营专用冲锋衣,防风防水又保暖,从正面看是简约又大气的纯黑,但连着的帽子上却做了一个猫耳朵的设计,只要他们把帽子戴起来每人都能多一对猫耳朵。

    这么奇奇怪怪的设计,的确是王女士会喜欢的。

    “爸,”吕儒律喊了一声,“火锅可以吃了。”

    吕爸面色沉静:“店里来电话,有急事,需要我回去看看。”

    吕儒律一怔。

    他爸要走了,他要和段野洲单独一起露营了?哇。

    吕儒律立马摆出“儿子我真是遗憾死了”的表情:“哦,那太糟糕了——爸你什么时候走?”

    吕爸看着两个孩子,不太放心:“你们两个……”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剩下的我们能照顾好自己。”吕儒律义正词严,“爸我都跟你露营多少回了,你还不放心我?你知道我同学都叫我什么吗——露营哥!爸你什么时候走?”

    段野洲垂下眼,无声地笑了一下。

    吕爸审视二十岁的儿子片刻,颔首同意:“好,照顾好弟弟,我尽快赶回。”

    吕爸开着皮卡走了,白茫茫的雪地里只剩下了两个年轻的男孩。

    帐篷外,冰天雪地,新雪未消,看天气预报晚上可能又要下雪;帐篷里,取暖器暖烘烘的烤着,煮着火锅的炉子咕咚咕咚冒着泡。

    吕儒律和段野洲干完了一大锅火锅。段野洲收拾好餐具打算去外面清洗,却被吕儒律用眼神示意坐下别动。

    “没听见吗?”吕儒律说,“我爸让我照顾好弟弟,父命不可违啊。”

    段野洲笑着说:“那我在帐篷里帮律哥烤罐奶茶好不好?”

    吕儒律端着锅探身出帐篷:“少放点糖,谢谢。”

    柴火炉上用雪烧开的水一直用小火温着,吕儒律用水瓢舀起一点尝了尝,惊讶地发现雪居然是甜的。

    这地方雪好啊!以前露营他也喝过雪烧开的水,那个时候好像一点都不甜来着。

    吕儒律在水里兑了些冷水,水温刚好,洗起碗来非但不冷,还怪暖和的。

    置身于安静的雪地中,哪怕只是一点轻微的声音在吕儒律耳朵里都格外清晰。他听到了帐篷里的烤奶声,听到了不远处的潺潺溪流,还听到了小动物穿梭在雪地里和松树间窸窸窣窣的响动。

    这些声音汇聚交杂在一起,以致于他一时没察觉到有样东西正悄无声息地接近他。

    直到他听到了嘶嘶的吐信声,才意识到了不好。

    吕儒律猛地转身,看见一团灰色极快地向自己大腿上扑来,紧接着一阵剧痛——

    他高喊出声:“卧槽!!!”

    吕儒律毫不犹豫地操起手边的平底锅,对准那团灰色哐当砸下!

    听“槽”而来的段野洲看见眼前这一幕,问:“怎么了?”

    吕儒律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的裤子和脚边的尸体:“妈的我被蛇咬了!”

    应该是正在冬眠的蛇被他们打扰,一时受到了惊吓,顶着巨大的起床气怒而反击。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他前几分钟还在微信群里和欧皇小情侣聊了几嘴,倒霉的几率大幅度上升,再罕见的事放在他身上都不奇怪了。

    段野洲脸色大变:“什么蛇?有毒吗?”

    吕儒律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蛇的尸体,没看到常见毒蛇的一些特征,稍稍松了口气:“我觉得应该没毒。”

    段野洲追问:“你确定?”

    “我……不太确定。”吕儒律犹豫道,“但我爸肯定能确定。”

    段野洲半秒都没有耽误:“我给叔叔打视频,不管怎么样,让他来接你去医院。”

    就算是没毒的蛇,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该去医院治疗观察。他爸应该还没走远,来的肯定比救护车快。

    吕儒律看着段野洲拿出手机,镇定地给他爸打电话,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有条不紊的。

    没想到学弟虽然才刚成年,在关键时候也蛮成熟稳重的。

    吕爸看了蛇的尸体后,说:“放心,没有毒。你让他别乱动,我现在掉头去接你们。”

    段野洲挂了电话,说:“叔叔说没有毒。”

    吕儒律一笑:“我说了吧,你还不信。”

    “……你没说。”段野洲紧紧地握着手机,低声道,“你刚刚说不确定。”

    “啊,我那是……”吕儒律话说到一半,忽然察觉到了段野洲情绪的异样。他快步走到段野洲面前,捧起对方垂下的脸。

    和段野洲对上视线的瞬间,他蓦地愣住了。

    只见段野洲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在大冬天的户外他居然出了一身冷汗,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一圈,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段野洲?”吕儒律难以置信道,“你……你不会是想哭吧?”

    段野洲不说话,只是在雪地里用红红的眼睛看着他。

    吕儒律胸口一阵闷痛,他快心疼死了:“别哭别哭,蛇没有毒,学长不会有事的。”他抬手摸了摸段野洲的头发,心慌意乱地安慰:“别哭啊,哭了你就不是酷哥了。”

    第42章

    吕儒律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不过只是被一条无毒的蛇咬了一口,竟然能把学弟吓哭。敢情刚才的成熟稳重是段野洲强撑出来的,实际上段野洲都快被吓死了。

    确定蛇没有毒后, 段野洲卸下了重压, 这才原形毕露。

    真有那么吓人吗?被蛇咬的本人还没哭呢。还是说,是段野洲胆子太小了?

    他之前跟着他爸露营越野,别说这种无毒的小灰蛇了,剧毒的竹叶青他都见过。而段野洲第一次在荒郊野岭露营, 被一条小蛇吓到也情有可原。

    段野洲肯定很怕那是毒蛇吧, 他身高190cm的小可怜学弟啊。

    段野洲被他这么一说,似乎也觉得掉眼泪的行为太不酷了,轻哼了一声,说:“没想哭。”

    吕儒律啧啧两声:“眼睛都红成那样了, 还嘴硬呢,以后我叫你‘嘴硬哥’吧。”

    “律哥不要总是给我取名字。”段野洲道,“你看我掉眼泪了吗?”

    那确实没掉出来, 段野洲为了维持酷哥的人设也是蛮拼的。

    其实没必要这么拼,因为在他看来, 无论是在跑车引擎盖前咬着十字架的段野洲,还是在雪地里被小蛇吓到眼眶红红的段野洲, 都是一样的好看。

    摸头杀对身高差有一定的要求, 为了摸学弟的头吕儒律手一直抬着, 抬久了怪累的。听见段野洲恢复了平时的语气, 他的手便从段野洲头发上来到了脸上。

    “可以可以,”吕儒律捏了捏段野洲的脸颊故意笑他:“我们酷哥这么快就又重新上线了。”

    段野洲皱了皱眉, 不知是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了还是对他受了伤也无所谓的态度感到不满,把脸一偏开, 竟然不给他碰脸了:“急救箱在哪。”

    吕爸每次进行户外活动都会准备急救箱,里面包含一些常见的药品和碘酒棉签等消毒用品。吕爸赶回来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在那之前他们可以先对伤口进行简单的清洗和消毒。

    然而两人将帐篷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急救箱,打电话给吕爸一问,才发现他们把急救箱忘车上了。

    倒霉到这种程度,吕儒律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吐槽:有一种上一个霉没倒完就要倒下一个的无力感。配图是小灰蛇的尸体,尸体旁边还放着诛杀它的平底锅。

    “总之先看看伤口吧。”段野洲问他,“咬到哪里了?”

    吕儒律有些不好意思:“大腿。”

    段野洲的目光朝他大腿看来:“大腿哪里?”

    吕儒律小声地嘀咕了一声。

    段野洲没有吕儒律逆天的听力,根本听不清:“哪里?”

    吕儒律破罐子破摔,大声地叫了出来:“是大腿靠里的内侧呢,没想到吧!”

    段野洲一个怔愣,而后眨了眨眼。

    两人回到帐篷里,吕儒律坐在气垫床上,段野洲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脱吧。”

    迎着段野洲的目光,吕儒律迟疑了一下,低头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他以前不是没有在段野洲面前脱过裤子,尺度最大的时候,他还和段野洲只穿着一条内裤在浴缸里泡澡呢。可这一次,他莫名有些羞耻,手上的动作僵硬到不行。

    也许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要脱,段野洲却能穿戴整齐地看着他脱。他的伤口又在那么隐秘的地方,身为一个文明人,他不羞耻才怪。

    吕儒律才解开裤子上的抽绳就受不了了,硬着头皮说:“要不段野洲,你出去等我?”

    段野洲笑了:“都是直男,律哥害羞什么。”学弟完全不给他商量的余地,上前一步:“再不脱我帮律哥脱了。”

    一旦被段野洲用武力威胁,吕儒律深知自己只有认命的份。“脱脱脱,我脱!”他道,“你先让我做一下心理建设!”

    吕儒律操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段野洲的微信备注,将那四个字母深深地刻在脑海中,然后闭上眼,反复诵读。

    YBQL,YBQL,YBQL。

    吕儒律猛地睁开眼,先前的挣扎和窘迫一扫而光:“来了!请尽情欣赏舞蹈——律哥脱给你看!”

    此话一出,帐篷里那种不太正常的暧昧气氛立刻消散了。段野洲也笑了:“请。”

    吕儒律飞快地脱下穿在最外面的冲锋裤,接着是一件贴身保暖裤。就在他要脱下最后一条长裤时,段野洲忽然叫住他:“等等。”

    吕儒律动作顿住:“怎么了?”

    段野洲紧盯着他在腰间拽着长裤的手,瞳孔微缩,神情微妙,仿佛在看的不是一双即将脱裤子的手,而是一双在刑侦片里拆炸弹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段野洲才像做好了准备似的,说:“继续吧。”

    吕儒律脱下长裤,将自己最后一条内裤暴露在段野洲视野中。那是一条纯黑色的内裤,除了腰上印着品牌的字母logo,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

    段野洲肩膀一沉,很明显地长舒了一口气。

    吕儒律:“……?”

    吕儒律还没来得及想段野洲那如释重负的样子是几个意思,段野洲就在他床边坐了下来,和他一起查看被蛇咬出来的伤口。

    那是在他大腿根部往下一点的位置,要怪就怪王女士给他买的裤子保暖轻薄,他的肤色又白,这才让那两个被尖牙咬出来的小洞如此清晰可见,看久了还透出一种诡异的萌感。

    吕儒律一波细看,没有看到伤口有充血发肿的迹象,刚想让段野洲帮忙打点温水过来,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吕儒律身体一颤:“你干嘛!”

    “光线不好,我看不清。”段野洲平静地说,“律哥腿张开点。”

    金字塔帐篷的中心点挂着一盏户外灯,风一吹就轻轻晃动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段野洲的影子落在他身上,确实挡住了一部分的光线。

    吕儒律拖长声调地“哦”了一声,为刚才自己破防般的巨大反应浅浅尴尬了一下:“我看清就行了,没什么大碍。”

    段野洲懒得和他废话,流程都不走了,一上来直接放大招:“是律哥自己打开,还是我帮律哥打开?”

    吕儒律:“……”这小崽种和刚才眼睛红红的学弟是一个人?

    吕儒律原本只是坐在床上,现在屈服地半躺下来,在学弟面前缓缓地打开了双腿。

    不得不说,小灰蛇是会挑地方咬的。

    吕儒律瞪着不停摇晃的盏灯做装死状。他已经不去看段野洲观察他伤口的画面了,却能通过灵敏的听觉和身上的触感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张又一张的动图。

    气垫床沉下,是段野洲也上了床,跪在他双腿之间。很快,他感觉到段野洲的气息离他更近了,应该是朝他的伤口凑了过来。握着他脚踝的手随之转移到伤口附近,在边缘处轻轻碰了碰。

    段野洲的手一直很热,可他记得段野洲不久前刚用冰水洗了手。

    段野洲问他:“痛吗?”

    吕儒律摇了摇头:“一开始很痛,现在好多了。”

    段野洲若有所思:“果然还是该先消毒才保险。”

    “你这说了等于白说。”吕儒律嗤道,“是是是,是我不想消毒,所以故意把急救箱留在车上的。下次我还这么干,嘿,我直接把急救箱扔水里去……”

    段野洲没有被他的阴阳怪气带偏,坚定地只说他自己想说的话:“网上说,人的唾液有一定的消毒杀菌功效。”

    吕儒律微讶:“这确实是真的。”

    唾液的杀菌作用在口腔内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但对外伤或许也有点用,要不电视上怎么总有被蛇咬了用嘴吸毒的情节呢。

    段野洲抿了抿唇,问:“律哥要不要试试?”

    吕儒律缓缓坐起身,低头看着伤口的位置,为难地说:“这不太好办啊。试试吧,但不一定有用。”

    说完,吕儒律活动了一下肩膀,弯腰前倾,艰难地将上半身往腿的方向去靠。

    段野洲:“…………”

    听到自己背部隐约发出咔嚓一声响,吕儒律赶紧回归原位:“不行不行,我的身体还是不够软,我特么又不是瑜伽老师!”

    段野洲沉默片刻,道:“傻逼学长。”

    “学弟何故骂我?!”吕儒律眉头一皱,“那个姿势真的很难,你不信你自己试试。”

    段野洲没有试,他从床上站了起来,抬手拉开冲锋衣的拉链:“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律哥和4721是不是说过哪怕哪天我们亲的不是脸,而是别的地方,那也一定是中了不亲会死的毒。”段野洲冲他笑了笑,“你看,一语成谶了吧。”

    “中毒?我没有啊……”吕儒律猛地睁大了眼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一个多傻逼的错误。

    对啊,段野洲是这个意思啊!他怎么会想到去做瑜伽呢!

    卧槽难道他搞错了?小灰蛇其实有毒,中了它的毒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做瑜伽?

    吕儒律喃喃道:“你这么一说……确实。”

    段野洲将冲锋衣脱下丢到一边,漫不经心道:“对啊,所以以后律哥不要再立flag了,知道吗。”

    吕儒律再次尝试用冷笑话缓解气氛:“我意外的点是,你居然读对了‘一语成谶’的‘谶’,我一直以为你是笨蛋学渣帅哥呢。”

    气氛缓解失败。段野洲看着他,眯起了眼睛。

    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目光给吕儒律带来了一种奇怪的危险感。他当然相信段野洲不会对他做什么,却还是忍不住往后挪去。

    下一秒,段野洲单膝跪上床,握着他的腿一拉,把他整个人拉了过去。

    第43章

    下半身被控制住, 吕儒律被钉在了床上似的,再怎么折腾最多只能原地做几个仰卧起坐。段野洲仅仅用手肘就能牢牢固定住他的双腿,即便他使出跑1000米的劲也无法将腿合拢一点。

    段野洲强势地挤进来, 眼帘低垂地看着他伤口的位置, 而后缓缓俯下身。

    吕儒律双手撑在气垫床上,睁大眼睛注视着段野洲离他越来越近,悬着的心悬得也越来越高,心跳快得不像话。

    户外取暖器的效果似乎好过了头, 他腰以下位置只剩下一条内裤, 竟然一点不觉得冷,脸上热得都要冒烟了。

    回头他一定要给卖取暖器的卖家来一个五星好评。

    随着段野洲渐渐向下,他已经看不到段野洲的表情,只能感觉到洒在他大腿内侧灼热的呼吸。这热度……段野洲发烧了?

    吕儒律落荒而逃般地把视线从段野洲的黑发上移开, 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他和段野洲落在帐篷上的剪影。

    一个半躺在床上,另一个跪在他双腿之间,两手抱着他的大腿, 脑袋渐渐靠近……

    草,这个画面?你说这是给伤口消毒?这他妈不是男同搞基的前戏吗?!

    他和段野洲是认真的?继上次看电竞比赛拍摄氛围感亲脸照后, 他又要和段野洲一起拍男同班的实战宣传视频了?!

    吕儒律忍不住地挣扎了一下,他腿没办法动, 腰还是能扭那么两下的, 没想到段野洲又用一只手控制住了他的腰。

    段野洲抬眼看来:“怎么了?”

    “你身上好热。”吕儒律唇干口燥地胡言乱语,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你的热辐射太大了, 所以才引来了冷血动物。”

    “速战速决吧律哥。”目的性极强的段野洲又不理他的冷笑话,“叔叔马上就要回来了, 律哥也不想叔叔看到我们现在的姿势吧。”

    吕儒律瞪着他:“卧槽你也觉得我们现在的姿势不能被家长看到吧?这超像男同前戏的有没有?!”

    段野洲想了想,点头:“确实像, 但也确实不是。”段野洲笑了:“你在想什么,我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情况睡你,别担心啊律哥。”

    啊???

    重点是“这种地方”和“这种情况”吗?重点不是你YBQL吗?

    吕儒律舔了舔嘴角,不安地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段野洲干脆拒绝:“不计。”说完,再次朝他的伤口低下了头。

    滚烫的双唇试探一般的,轻轻在他大腿上贴了一下,从未有过的震颤感席卷全身,吕儒律瞬间爆炸!

    他又被段野洲亲了,这次不是脸,是腿——大腿内侧,离他的剑最近的地方。

    等下——这、这不对劲啊!

    我们直男不可以,我们直男不应该!

    理智告诉吕儒律他要推开段野洲,可他动不了。不仅是落入段野洲控制的腿和腰,他的手也动不了。因为他已经……呆若木狗了。

    段野洲只贴了那么一小下,他的反应已经大成这鸟样,如果段野洲再用上舌头舔……

    救命,他受不了那种刺激啊!

    直至今日,他才发现,人的敏感分为两种:心理上和身体上。他心理上虽然脱敏了,但在身体上他依旧是个敏感哥。段野洲稍微用嘴唇碰一碰他,他就能弹射起跳,原地升天。

    段野洲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敏感。他听见段野洲轻笑了声,告诉他:“律哥,你腿好烫,你在发抖。”

    是的,他不仅在发烫发抖,就连他的剑也……

    吕儒律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瞳孔一个十级大地震。

    不是吧大兄弟,你搞清楚状况,认清楚对象行不行?这种时候你起来捣什么乱啊,还不快给爷速速安分下来!!!

    这时,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把吕儒律蠢蠢欲动的剑愣是震了回去。

    吕儒律如梦初醒,暗暗松口气,掩饰地伸手去拿手机。只浅浅亲了一口的学弟貌似不太满意,捧着他的双腿想要继续,被他赶忙阻止:“别……别弄了,可能是我爸。”

    段野洲眉间微微皱了一下,停止了对他伤口的消毒,但也没从他身上起来,而是顺势将下巴放在他大腿上,又扯过一旁的羽绒被盖住了下半身,眼巴巴地看着他接电话。

    打语音的人不是他爸,是楚城。楚城一定是看到了他的朋友圈,打电话来问候他的。

    吕儒律按下接听键,楚城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背景是419寝室,看来他已经提前回校了。

    楚城紧张兮兮地问:“律哥?你没事吧,你怎么被蛇咬了!你现在在哪呢,卧槽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徐宁你快过来看,律哥好像要毒发了!”

    吕儒律:“???”

    草,楚城打的不是语音是视频!

    “我没事,蛇没有毒。你这个憨批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给人弹视频……”吕儒律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视频,手上却一滑,直接将手机的镜头怼到了段野洲脸上。

    楚城:“……”

    徐宁:“……”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楚城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大雪原:“吕儒律你还说你没在和段野洲搞基!你们在干什么,我问你们在干什么!”

    吕儒律看着枕在自己光溜溜大腿上的学弟,一脸麻木:“我说我是中了不亲腿就会死的毒,你信吗?”

    段野洲冲他露出一个甜妹般的微笑。

    吕儒律不抱希望地向徐宁和楚城解释了瑜伽蛇的事,没想到楚城的反应居然是:“好吧,这次算你们有正当理由亲腿,但亲脸那次你们洗不了。”

    徐宁有些惊讶地问楚城:“你信他们的解释?”

    楚城道:“唾液确实有止痛效果啊,之前我锻炼受伤……”

    徐宁无奈地打断自家男朋友:“我不太能理解正常直男的思维,但即便要用唾液消毒,不可以用手沾唾液涂抹么?”

    吕儒律:“。”

    段野洲:“。”

    楚城恍然大悟:“对哦!不对,那你……”

    徐宁微笑道:“再次说明,我不太能理解正常直男的思维。如有冒犯,还请包涵。”

    看到吕儒律生龙活虎后,宁城小情侣安心地挂了视频,留下吕儒律和段野洲面面相觑。

    片刻后,吕儒律动了动逐渐发麻的腿,问:“不起来吗?”

    段野洲慢慢地把脑袋从他腿上挪走,顺便卷走了被子。吕儒律低头检查伤口的位置,道:“嗯?好像留印子了。”

    “有吗。”段野洲凑过来看他的腿,“我才轻轻碰了一下。”

    吕儒律道:“不是嘴印,是手印。”段野洲的嘴唇虽然只是贴了他一下,但为了让他别乱动,手上还是用了些力气,不至于让他觉得疼,但还是在他腰上,小腿脚踝和大腿内侧都留下了轻微的指印。

    学弟的手真大啊,吕儒律看着那些指印想。

    以前没被人碰过,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容易留下印记的体质。

    “没有‘嘴印’的说法吧律哥,”段野洲欣赏着自己留下的痕迹,“不是应该叫‘吻痕’吗?”

    离开了段野洲的触碰,没穿裤子的吕儒律感觉有些冷,想到他爸回来之后他还要用酒精消毒伤口,他也懒得穿裤子了。

    吕儒律瞥了眼盖在段野洲腰下的被子,说:“你很冷吗?怎么走哪被子就盖到哪。”

    段野洲侧躺在他身边,掀开被子:“冷啊,律哥不冷吗?进来一起盖吧,你现在需要平躺休息。”

    帐篷的顶端特意用了几块透明的布料,躺在床上可以看到漫天簌簌飘落的雪花。

    吕爸赶回营地时,两个年轻的男孩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互相依偎着,似乎睡着了。

    第44章

    之后, 吕爸叫醒了两个男生,用急救箱里的酒精和棉签给吕儒律消毒。看到儿子身上的红印时,他多问了一嘴, 儿子给他的答案是在与蛇搏斗的过程中被蛇勒的。

    吕爸看看身材娇小的小灰蛇, 再看看比他手掌还大的印记,陷入沉思。

    为了以防万一,吕儒律又被送到最近的县医院挂了个急诊,最后以一针破伤风给自己和瑜伽蛇的故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解决了意外事故, 吕爸本想送孩子们回家, 但吕儒律坚持将露营进行到底。这是段野洲人生中的第一次露营,他可不想往后段野洲听到露营两个字,想到的不是温暖的帐篷和皑皑的雪松,而是他在急诊室对着护士小姐姐撅屁股打针的画面。

    段野洲得知他的想法后很奇怪:“律哥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对你撅屁股打针的画面印象最深?”

    吕儒律嗤道:“啊那不然呢?你刚才看得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要不是我爸在, 你恨不得拿手机录下来吧。”

    段野洲回想起当时的画面,笑了:“对,那确实像我能干出来的事。”

    吕爸充分尊重儿子的意见, 但出了之前的意外,他也不放心把两个清澈愚蠢的男大学生单独丢在荒郊野岭。生意上的事他能交给别人处理, 儿子还是由他自己带比较好。

    吕儒律听他爸这么说,有一种自己不是二十岁, 而是十二岁的错觉。他甚至想通过他妈把老爸召唤回去, 无奈王女士听到他被瑜伽蛇咬了紧张后怕得要死, 无论如何都要他爸留下来陪着他们。

    好好好, 以后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段野洲一起在冬天露营的唯美场景,还能顺便回味一波如山般沉甸甸的父爱。

    三人回到营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吕爸熟练地用石头围成一个圈, 中间放上一口铁锅,锅里烧着网购买的干柴, 简易的篝火就做好了。

    他们围坐在篝火旁,手上烤着烤串,用投影仪放着电影。四周静谧又黑暗,只有他们的帐篷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如同漫长冬夜里唯一一盏明亮的路灯。

    雪天吃烤串当然要配啤酒。吕爸拿出啤酒扔给男孩子们。段野洲稳稳地接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叔叔,我不怎么会喝酒。”

    吕儒律一口啤酒喷得老远,难以置信地看向学弟。

    段野洲不怎么会喝酒?那之前陪他喝了好几次的人是谁?洲野段吗?

    吕爸问:“你爸没有教过你吗?”

    “没有。”段野洲落寞地说,“我爸和我妈离婚之后就不管我了。十岁以后,我和我爸再也没有过父子间的活动。”

    吕爸沉默两秒,拍了拍段野洲的肩膀:“至少今天有位父亲会教你喝酒了——来,干一杯。”

    段野洲在篝火的火光中露出惊喜的神色:“谢谢叔叔。”

    吕儒律嘴唇大张地看完了段野洲的表演。寒假刚开始的时候,段野洲和他妈说什么“和阿姨在一起就像和妈妈在一起一样”。现在寒假快结束了,段野洲又在他爸面前“叔叔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带我进行亲子活动”来博取硬汉男人的同情心。

    段野洲这是想干嘛啊?想来他家给他爸妈当儿子吗?

    嘴边突然多出来一串刚烤好的五花肉,吕儒律自然而然地叼住一口,脑袋顺着烤签平行移动,把五花肉吃进嘴里。段野洲坐在他身边,一手投喂他,一手托着下巴看他,嘴角微扬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机震了半天都没反应。

    吕儒律提醒他:“大哥你手机在响。”

    段野洲拿出手机一看,脸色没什么变化,说了声“律哥自己拿着吃”便走远去接电话了。

    给段野洲打电话的人貌似在生很大的气,吕儒律不用调低电影的声音都能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一整个寒假一个电话都没有,大年三十也不知道打电话问候父母,等我老了还能指望你?”

    “随你指不指望。”段野洲懒懒散散地说,“我这边信号不好,挂了。”

    吕儒律看着段野洲踩着积雪朝他走来。以往每次和家里打完电话,段野洲的心情或多或少会变差。但这一次,听他轻松愉快的脚步声,就知道他的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吕儒律开玩笑地问:“这么冷淡,万一你爸不肯把你写进遗嘱里怎么办?”

    段野洲从他手里抢走烤串,咬下最后一片五花肉:“不写就不写吧,以后没钱了我就去LV修车行打工。”

    吕儒律哼笑一声:“难怪要费尽心机地讨好我爸我妈,原来是在和未来老板老板娘套近乎。”

    段野洲十分震惊:“怎么办……居然被律哥识破了。”

    夜深后,三人灭了篝火回到帐篷。吕爸把大的气垫床让给两个小的睡,自己则在简易的行军床上凑活了一夜。

    次日,吕爸照例起了个大早,背上渔具冰钓去了。两个小的即使是在户外也坚持着冬天赖床的优良传统,直到吕儒律收到一条校内通知,惊觉自己忘了件大事,垂死病中惊坐起,把枕在他小腹上玩手机的学弟都掀了下去。

    今天,是教务系统开放选课的日子,也是决定他们下学期快乐与否的日子。而他们学校的教务系统是遭万人唾弃的垃圾和卡顿,选课时稍有不慎就可能断送一个大学生一学期的幸福。

    吕儒律看着自己打视频都一卡一卡的信号,陷入空前绝后大危机。

    和他视频的是澜书小情侣。谢澜之享受着拉满的网速,告诫他:“别的课程怎么选都行,但《现代密码学》最好不要选唐教授的课。”

    吕儒律一个激灵:“唐教授很变态吗?”

    谢澜之轻描淡写地说:“还好。他只是每堂课必点名,迟到必扣平时分,有事没事就抽人随堂测验而已。”

    秦书笑容满面地补充:“听说随堂测验如果表现不好,也会被扣平时分的哦。”

    吕儒律捂住胸口:“……救。”

    对唐教授这样敬业的老师,学生们一般都是敬而远之,只有在抢不到其他教授课的情况下才会去选他的课。

    吕儒律一层层套上衣服,高举手机冲出帐篷。

    雪地里,旋转,跳跃,他睁着眼;

    阳光下,白雪,冬日,他不停歇。

    他拼尽全力燃烧着生命去寻找,去靠近,去捕捉那珍稀的信号。

    然而,现实有的时候真的很残忍。他在冰天雪地里苦苦追寻,累得狂呼白雾,手机上的信号依旧停留在要人命的两格。

    段野洲懒洋洋地站在一旁看沙雕学长一通折腾,打了个哈欠:“有什么我可以帮到律哥的吗?”

    吕儒律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无法接受地瞪着脚下的一片雪地。

    ——结束了吗?这就是他的极限了?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不!!!

    吕儒律倏地看向学弟:“段野洲,你能让我骑一下吗?”

    段野洲:“?”

    吕爸的冰钓之旅收获颇丰。他拎着两条大鱼回到营地,想着中午给儿子烤鱼吃,却因眼前的一幕愣在了原地。

    只见白茫茫的雪原上,他那个20岁,身高181的儿子正要……往他学弟肩膀上坐。

    段野洲蹲在吕儒律面前,吕儒律两条腿跨过他的肩膀,段野洲一个起身,把他轻轻松松地扛了起来。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仿佛雪都要被他们的美好青春融化了。

    这个姿势吕爸并不陌生,儿子小时候也是这样坐在他肩膀上。现在长大了,不骑老爸的肩膀,怎么改换学弟骑了?

    吕儒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比上回段野洲背他高得多的多。低头向下看的时候,他都有点恐高了。

    他担心自己摔下去,只敢用一只手拿手机,正犹豫要不要用另一只手抓稳段野洲的头发,段野洲就抬起手,牵住了他,还带着他的手晃了晃:“信号会好点吗?”

    吕儒律盯着手机,失望地“啧”了一声,懊恼道:“还是不行啊。”

    “那怎么办。”段野洲说,“要不你踩我头上吧。”

    想起昨天说了好几次冷笑话段野洲都没有理他,吕儒律这次也没有理段野洲的冷幽默。他坐在段野洲肩膀上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棵大树,连忙举起和段野洲握在一起的手朝那个方向指去:“去那边,段野洲,送我上树!”

    段野洲无奈道:“律哥,你不用这么拼吧。就算你被迫选了唐教授的课,你最后肯定也能得高分的。”

    吕儒律怒道:“你懂个屁。96分和95.8分它能一样吗?!”

    段野洲:“……呵,学霸。”

    爬树这项技能吕儒律小时候颇为精通,现已生疏许久,好在有段野洲在他像夏蝉一样抱在树干上动不了的时候托着他的屁股助了他一臂之力,他才顺利到达了更大的高度。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手机上的信号终于增加了一格。

    吕儒律站在一根结实的树枝上,一动不敢动,生怕稍微转个身信号就要减弱。

    离选课系统开放还有最后三分钟。

    “好紧张好紧张,一紧张就想上厕所。”吕儒律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我感觉我膀胱里的烤奶快出来了。”

    段野洲靠着树干站在大树下:“那律哥要下来吗?”

    “不行!来不及了!”吕儒律道,“你要不要上来?这里信号真的会好些。”

    段野洲耸耸肩:“不用了,我上什么课都一样,190的信号够用。”

    吕儒律用过来人的语气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大一学弟。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有些课程有多——卧槽,最后一分钟!”

    时间一到,吕儒律疯狂的手速堪比电竞职业选手,进入选课系统后直奔《现代密码学》,随便挑了一位非唐教授的老师,果断点击确认——

    【对不起,该课程已达最大选课人数】

    不详的预感有如潮水般涌来,吕儒律来不及痛苦窒息,连忙退出来去选其他教授。

    【对不起,该课程已达最大选课人数】

    【对不起,该课程已达最大选课人数】

    【对不起,该课程已达最大选课人数】

    吕儒律愣愣地看着选课界面,除了唐教授其他教授的课都满人了。

    年轻的大学生眼中已然失去了高光。

    结束了,这就是他的极限,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荒郊野岭的4G终于比不过繁华城市的光纤。

    这,便是他最终的归宿。

    吕儒律认命地闭了闭眼,心如死灰地把其他课选完,突然听见学弟在树下“操”了声。

    吕儒律低头看去:“你‘操’什么。”

    “正常的体育课全被选完了。”段野洲眉头紧锁,“只剩下了……《健美操》和《双人舞》?”

    “我说什么来着?”吕儒律痛惜道,“你对大学生活的黑暗一无所知。”

    第45章

    早就洞悉了大学生活黑暗的吕儒律自然不会犯段野洲的错误。确认《现代密码学》已死后, 他果断暂时放下专业必修课,投入了体育课和选修课的黑洞。

    学校对学生四年选修课的学分有一定要求,吕儒律至少还需要修四个学分, 也就是两门选修课。选修课的重要程度虽然不如必修课, 但一门有趣可爱的选修课却能治愈他在《现代密码学》上所受的心灵创伤。

    吕儒律先搞定体育课,以牺牲专业课优先权的巨大魄力拿下了一门羡煞旁人的《击剑》,紧接着豪取《陶艺》和《武侠小说研究与鉴赏》两门选修课,最后才慢悠悠地回去选必修课。

    正如段野洲所言, 除了唐教授那样在学生们雷点上蹦跶的老师, 其他的必修课跟哪个老师学对学霸没有差别。

    与此同时,段野洲在选完必修课后,靠运气抢到了《茶艺》和《烹饪》,然后返回体育课, 皱着眉在《健美操》和《双人舞》之间左右为难,最后不得不冷脸接受现实,成为《双人舞》中光荣的一员。

    “其实你这个还好啦, 以你的脸蛋和体态应该不难拿高分?”吕儒律强压下自己的悲伤,安慰学弟:“而且就凭咱们学校的男女比例, 你八成要和同班的男生一起跳。”

    段野洲:“……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中午,三人享用了吕爸钓上来的鱼, 又干完了八包放有澳龙和鲍鱼平平无奇的泡面。吃饱喝足后, 他们把各类装备收拾好装车, 带走垃圾, 结束了此次冬季的露营。

    次日,吕儒律和段野洲登上了回学校的飞机。

    离开学校足足有一个月, 吕儒律却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校园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时不时有单车穿过的梧桐小道,总是人满为患的图书馆, 食堂一到饭点就会飘出让人不太有食欲的香味。

    吕儒律又一学期的校园生活,正式拉开序幕。

    段野洲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先帮他把行李一口气抬上了四楼。吕儒律两手空空地跟在学弟身后,关切地问:“累不累?”

    段野洲一手拎一个行李箱,气息稳得仿佛在散步:“快累吐了。”

    吕儒律当然不会信段野洲的鬼话,想当初这家伙可是一口气把他抱下六楼都不带喘的。“都让你别带专业书回去了。”他说,“你一个寒假有看一眼吗?”

    段野洲说:“那还是有的。每次你妈进房间给我送下午茶我都在看书。”

    吕儒律惊呆:“破案了!我说我妈怎么一个劲地夸你爱学习呢!”

    明天正式上课,他们回来的算晚的。此时的楼道里热闹得像相亲现场,多的是互相串门的男生,迎面而来的直男友谊让吕儒律倍感舒适。

    直到他来到了自己班上的寝室区。他们班上那些个傻逼见到他和段野洲一起出现,愣是把直男相亲现场变成了男同婚后回门现场,起哄的起哄,吹口哨的吹口哨。

    “律哥带男朋友回来了!”

    “律嫂好高好帅,难怪律哥愿意弯。”

    “鲤鱼什么时候改微信名啊?”

    “犹记得澜哥和419那两个相继出柜的时候,律哥怒灌五瓶啤的,发誓以后要誓死捍卫直男的荣耀……”

    面对直男们的挑衅,段野洲没有特别的反应,不但没有反驳,似乎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吕儒律却急了:“造谣,纯粹的造谣!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听风就是雨?用事实说话,让真相发声,对虚假谣言说no!”

    直男们:“要事实是吧?请问当事人,您中指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吕儒律:“那是……”

    直男们:“要真相是吧?请问当事人,传言您和某段姓学弟在万人瞩目的国际赛事中当众亲亲,这件事是真的吗?”

    吕儒律:“啊这……”

    直男们:“要对虚假谣言说no是吧?请问当事人,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游泳队队员声称,您在一场非正规的比赛中叫了学弟老公,这是否属于谣言呢?”

    “我……你……你们……”吕儒律的大脑比前几天的教务系统还卡,想了半天连半个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只好使出万能招式,怒吼一声:“滚!”

    吕儒律突破万难,总算带着学弟来到了418门口。他一边找钥匙开门,一边对段野洲说:“不用理他们。谣言止于智者,但是智障很多……”

    话未说完,吕儒律隐约听见了什么,耳尖一动,动作一顿。

    段野洲问:“怎么了?”

    吕儒律道:“419里面有情况。”

    “嗯?”

    “我刚刚好像听见了床板晃动嘎吱嘎吱的声音,以及楚城奋力冲刺的急喘声。”

    段野洲怔了怔,朝大门紧闭的419寝室看去:“你的意思是,徐宁和楚城在上床?”

    吕儒律迟疑两秒,摇头:“这种情况我之前遇到过。我只能说不要把男同小情侣想得太爱上床,楚城很可能只是在床上做仰卧起坐。”

    段野洲狐疑道:“居然还有不爱上床的男同?”

    “那可不。”吕儒律大言不惭,“你看徐宁天仙似的漂亮,说不定对上床没那么大兴趣,不然怎么会愿意和楚城分居两地呢……”

    话音刚落,419的门突然开了,楚城和徐宁双双出现在门口,给了吕儒律一个莫大的惊喜。

    “律哥回来了!”楚城兴奋地说,“好消息,徐宁申请宿舍成功,他以后就是我的室友了!”

    徐宁微笑道:“你们好,新邻居。”

    段野洲瞥了吕儒律一眼,貌似在说:这就是你说的“不要把男同小情侣想得太爱上床”?

    吕儒律:“……”

    段野洲笑道:“恭喜学长们了。”

    恭喜个屁啊!一个寒假过完,他对面就多了一对男同情侣?那以后他也不用去食堂吃饭了,每天的狗粮都能把他撑死。

    之前给男同们制定的《四不准》已经不够用了,为了今后他的身心健康,他今天哪怕通宵熬夜,也要写一份《419男同小情侣行为指南》出来。

    段野洲替他把行李搬进寝室,便说:“律哥,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吕儒律愣了愣,问:“不一起吃个饭吗?”

    “不了。”段野洲看了眼时间,“我待会还要去泳队集合。”

    “哦,那你走吧。”吕儒律想和段野洲说“明天见”,可转念一想,他和段野洲明天都是满课,开学大家也挺忙的,他们并没有见面的理由,于是改口:“改天见。”

    段野洲走后,吕儒律关上了418的门。隔着两道门,419里的动静他也听不见了,他热闹了一个月的世界突然就冷清了下来。

    吕儒律没什么心思收拾。他来到阳台,刚好看到段野洲走出他们的宿舍大楼。

    不用认真听他说话的学弟戴上了耳机,在人来人往的男生宿舍楼下,明明只穿着再简约不过的衣服,身上找不到任何精致的装饰,头发也只是洗完随便吹了两下,可还是能在一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其他的男生和学弟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群演和领衔主演的分别。

    吕儒律目送段野洲走远,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也许是因为一整个寒假他都和段野洲形影不离,现在说分开就分开,他有些不习惯吧。

    可他和段野洲不在一起的时间,应该是常态才对。

    现在回想起来,上个学期他和段野洲见面的频率并不频繁。在他给段野洲辅导高数之前,他们工作日几乎不见面,只有在双修和节假日会约在一起玩,还不是单独的约会,都是【4J2Z】和【S.D.P.A】的团体活动。

    上学期,段野洲也从来没像一般人追求喜欢的人一样约他单独吃饭看电影。他居然还坚信段野洲喜欢他,他当时究竟是被什么糊住了眼睛蒙住了心啊。

    他和段野洲不在一个年级,不在一个学院,连寝室都隔得那么远。学校这么大,除非事先约好,他偶遇段野洲的概率不会太高。

    接下来的四个月,他们是不是也会和上学期一样,平时各忙各的,只有在有团队活动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啊,不要这样吧……他不想这样。

    吕儒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当时为了摆脱单身狗的孤单才想找一个直男朋友,他现在找到了。

    可不能和段野洲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比以前更孤单了。

    吕儒律无精打采地洗了个澡,收拾完行李就躺在床上玩游戏打发时间,连晚饭都是麻烦对面邻居从食堂打包回来的。

    干饭干到一半,他的手机弹出了一连串的消息,全来自同一个人。

    YBQL:【律哥,我刚刚解散,教练说要去聚餐】

    YBQL:【老洪说学校附近开了家东北菜,量大管饱,价格也不贵,我们打算去那里吃】

    YBQL:【待会我给你拍照,如果你有兴趣,下次我们一起去吃】

    YBQL:【律哥呢?吃了吗?吃了什么】

    YBQL:【你在做什么】

    吕儒律莫名其妙的郁结一扫而光。这一刻,他的嘴角比AK还难压。

    段野洲怎么……怎么突然这么爱发微信了,那小子不是一直嫌打字冷手又麻烦的么。

    第二天,新学期的第一堂课,吕儒律是和谢澜之一起上的。一个月没见,谢澜之看起来貌似又帅得高冷了一些,我校高冷男神名不虚传,也不知道小情书到底是怎么拿下他的。

    谢澜之提前到教室帮他占了座。两人坐在视野绝佳的中间位置,既能看清PPT也听清老师讲话,犯困摸鱼的时候又不至于太明显。

    吕儒律打了一节课的瞌睡,下课没有立刻动身去下一个教室,而是一大只瘫在了座位上。谢澜之见状,问:“你昨天晚上没睡?”

    吕儒律虚弱地说:“睡了,不过到很晚才睡。”

    “干什么去了。”

    吕儒律本想告诉谢澜之实话,又担心谢澜之说他是男同,便撒了个小谎:“制定《419男同小情侣行为指南》啊,你以为呢?”

    谢澜之收拾好课本,起身道:“下一节课是《现代密码学》,鉴于你有一个不允许学生迟到的教授,我建议你早点去。”

    吕儒律下巴搁在书桌上,闭着眼说:“不急,还有二十分钟呢。”

    谢澜之淡道:“你先看清楚课表再说吧。”

    吕儒律主打一个听劝。他掏出课表看了眼,睡意烟消云散,怒火油然而生。

    “我他妈……?老唐的《现代密码学》在西区教学楼上?!哪个傻逼安排的?”吕儒律气得手都在抖,“从这里走过去至少要二十分钟啊!”

    “可惜校内不能开机动车。”谢澜之轻描淡写地说,“祝你好运。”

    吕儒律:“……”

    吕儒律抄起书本就跑,电梯都来不及等了,一口气下了五楼,还碰到了同样选了唐教授课的同班女生。

    女生打量他两眼,问:“律神,你上老唐的课不准备道具的吗?”

    吕儒律心中一紧:“我一时没注意——你准备了?”

    “当然。”女生同情地看着他,然后从包包里掏出一块滑板,优雅地滑向了远方。

    吕儒律:“…………”

    如果用走的去西区教学楼,他十有八九要迟到,为今之计只有——

    能让大学生在校内全力奔跑的除了运动会和体测,还有唐教授的《现代密码学》。

    吕儒律把外套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戴,左右活动了两下肩膀,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启一段长达十几分钟的长跑,忽然听见了一阵清脆的响铃声。

    他回头一看,看到他以为周末才能见到的学弟正骑着一辆单车朝他而来。

    风吹过他的头发,吹开他运动服的外套,他背着双肩包,惹来所有人的注目——谁又能不为青春帅气的单车少年怦然心动呢。

    段野洲在他身边停下。

    “上午好,学长。”学弟看着他笑:“需要我载你去上课吗?”

    第46章

    段野洲的单车一尘不染, 绝对是刚买的。简约纯黑的山地自行车,前面没有车篮,后面却有一个车座, 应该是额外安装上去的。

    此时此刻, 在吕儒律的眼中,段野洲和他的单车就是天降正义,来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天兵天将。没有时间去想段野洲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吕儒律大喊一声:“西区教学楼, 有劳学弟!”

    段野洲往单车后座抬了抬下巴:“上来。”

    吕儒律看着段野洲身后的位置, 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他竟然花了两秒去思考他应该用什么姿势去坐段野洲的单车。

    是分开腿坐,还是侧坐?是面对着段野洲坐,还是背对着段野洲坐?

    侧坐的话他可以搂段野洲的腰, 他还挺想搂的,可那样会不会太gay了?

    吕儒律拿定主意,岔开腿, 和段野洲背对背地在单车后座坐了下来。

    段野洲回过头看他,奇怪地问:“怎么这样坐?”

    “好多人在看我们。”吕儒律压低声音, “别人会误会我们是男同的。”

    段野洲哂道:“傻不傻啊学长。手上戴着我送的戒指,脸和腿都被我亲过了, 这些难道不比侧坐单车更像男同吗?”

    吕儒律恍然:“有道理。”

    反正除了秦书仍然坚定地认为他和段野洲是直男, 死活不肯磕洲律CP, 认识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有一腿, 他再怎么避嫌还是要被叫“段夫人”。既然澄清不了误会,那不如摆烂。

    吕儒律一个华丽的转身, 改成侧坐,一手抱着书, 一手牢牢地抱紧了学弟劲瘦的腰:“出发出发。”

    山地自行车的速度不容小觑,带起的寒风能刮得人小脸通红,幸好有段野洲替他挡在前面,他能被风吹到的地方只有手。

    于是,他又贪心地将手伸进了学弟外套的口袋里。

    除非是上课要带书,段野洲平时出门不爱背包,随身物品都会放进口袋。他在口袋里摸到了段野洲的手机,还摸到了一个圆形环状,有着金属触感的小东西。

    吕儒律刚想把东西拿出来看看,段野洲的声音就从前面飘过:“律哥别乱摸。”

    意识到自己可能侵犯了学弟的隐私,吕儒律赶紧把手缩回:“抱歉抱歉。”

    段野洲载着他穿梭在梧桐小道间,很快就超过了大部分下课后往西区赶的学生,包括那个用了滑板道具的女生。

    经过女生身边的时候,吕儒律还特意叫了人家一声,笑容灿烂地炫耀:“先走一步了,拜拜——”

    步行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段野洲只用了五分钟,吕儒律快乐地跳下单车,再次向学弟道谢:“谢了,段师傅。”

    “上车前叫‘学弟’,下车了叫‘师傅’,好双标的学长。”段野洲上身俯撑在单车把立上和他说话,“饭搭子中午想吃什么啊。”

    吕儒律蓦地一愣。

    对哦,上学期他说过要和段野洲成为彼此的饭搭子。

    他并不是只有周末才能见到段野洲,他要和段野洲天天一起吃饭呢!

    吕儒律在看到学弟那一刻已经攀升到顶峰的好心情再度螺旋升天,他感觉自己都可以起飞了:“想吃三食堂的小炒!”

    段野洲失笑:“不想出去吃吗?我请客。”

    “不要不要,”吕儒律坚定地说,“就要吃食堂。”

    他和段野洲在外面的餐厅吃了好多次,可作为学生最常吃的食堂,他都没和段野洲一起去过。

    “听你的,”段野洲掉转车头,走之前抬手在他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待会三食堂见。”

    要和段野洲一起吃午饭这件事支撑着吕儒律上完了整整九十分钟的《现代密码学》。他和同班的女生坐在一起,一堂课下来,女生脸上的妆都无法掩盖她想用头发勒死自己的心,吕儒律却依旧神采奕奕,对生活充满了热忱与希望。

    上午下完第二堂大课后无疑是用餐的高峰,每个食堂都在排长队,想要在人气之王三食堂吃饭至少需要排个十几二十分钟,有这时间都可以打一局游戏了。

    吕儒律钟爱三食堂的小炒,他尤记得自己以前为了吃上那一口有多不容易。下课后无数次的脚下如风,好不容易排上队,还要把脖子伸成长颈鹿,生怕轮到自己的时候想吃的菜没了。

    而今天,他一路悠哉悠哉地来到三食堂,吵闹喧嚣的人群与他无关。他如同一个来基层视察的领导,看到一群同班直男在苦逼排队的时候不忘从容不迫地微笑示意:“同志们好,同志们上课辛苦了。”

    排在队伍末端的男生道:“鲤鱼,你最爱的鱼香肉丝没了!”

    吕儒律双手背在身后,摇头:“你们对开挂的力量一无所知。”

    直男们:“……?”

    吕儒律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爱秀的一个人。他比澜书和宁城爱秀多了,也就比不过A川而已。还好他是单身狗,不然还不把男同们秀死。

    在一片乌泱泱坐着用饭的学生们中,吕儒律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挂”。段野洲已经打好了饭菜,除了他最爱的鱼香肉丝,还有两个小炒一个汤,米饭上的筷子都摆好了。

    小炒冒着诱人的锅气,段野洲却只是低头看手机,完全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段野洲在等他啊。

    吕儒律翘起嘴角,快步朝学弟走去,却被一个学妹捷足先登。

    学妹和段野洲认识,听他们的对话两人应该同学院但不同班。

    学妹问:“段野洲,听说你也倒霉催的选了《双人舞》?”

    段野洲摘下耳机:“嗯?”

    “那咱们组队吧?我有十年的舞蹈功底,肯定不会拖你后腿。”

    吕儒律忍不住仔细看了眼学妹,的确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孩,身形高挑,配得上段野洲的身高。

    段野洲摇了摇头:“抱歉。”

    学妹大概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一时语塞:“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就算只为了学分。”

    段野洲有些冷淡:“不了。”

    学妹端着餐盘失望地走了。吕儒律走到段野洲面前,段野洲冲他甜妹一笑:“律哥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吕儒律在段野洲对面的空位坐下,问:“刚才那个女生都能带你飞了,你为什么不和她组队?”

    “因为我打听过了,《双人舞》的课程是可以请外援的。”段野洲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如果在班上找不到合适的跳舞搭子,可以邀请我校其他同学一起上课。”

    吕儒律隐隐猜到了段野洲的意图,快速地问:“你想说什么?”

    段野洲更快速地回答:“律哥跟我一起去上课吧。”

    吕儒律和段野洲几乎是同时开口——

    吕儒律:“你想得美。”

    段野洲:“我可以跳女位。”

    吕儒律以为自己引以为傲的听力出了问题。

    段野洲……可以跳女位?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多找课上,段野洲又不缺跳舞搭子,他也没有舞蹈细胞啊!

    吕儒律问:“你的《双人舞》在什么时候?”

    “每周二下午第二节课。”段野洲说,“我记得你的课表,我知道你周二下午没课。”

    吕儒律婉拒:“我一周就那么一个下午没课,我还想用那个下午去练游泳呢。”

    “游泳我可以其他时候教律哥。”段野洲看着他,“律哥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吕儒律为难地说:“主要是我不会跳舞,万一我拉低了你的分就不好玩了。学弟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段野洲比刚刚的学妹还要失望:“我都愿意跳女位了,律哥为什么还不愿意答应呢。”

    吕儒律冷笑:“你特么少来,就我们这种身高差,是你愿意跳女位就能跳的吗?到时候肯定还是我跳。”

    段野洲双手一摊,表情无辜:“ 我真的无所谓,我只想要学分。”

    “学分这种东西又不是只有上课才能拿到。”吕儒律开玩笑地说,“你可以去篡袁久久的位啊,实在不行我们也去见义勇为,打击犯罪。”

    关于学分,大学界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曾经有一个寝室的四个人大四下学期仍然没有修够学分,眼看要延迟毕业了,这四个兄弟愣是查到了一个传销的窝点,并努力配合警方将该传销窝点一网打尽,最后不但受到了学校的表彰,还喜提每人两分的额外学分,得以顺利毕业。

    “律哥不同意就算了,”段野洲垂下视线吃饭,“我自己想办法。”

    “不是,我怕连累你。”

    “嗯嗯嗯,我知道,”段野洲笑了声,“律哥不用管我了。”

    段野洲失望归失望,但还是强颜欢笑地陪他吃完了新学期的第一顿饭,吃完还把他送回了宿舍。

    吕儒律爬上床想睡个午觉,脑子里却一直是学弟默默扒饭的样子。

    他依稀记得今天和他一起上《现代密码学》的滑板女生是“选课小能手”,上学期也很倒霉地被迫选了双人舞。他找到女生的微信,向她打听那门课具体是怎么上的。

    女生给他发了一个视频过来。

    吕儒律点开视频,一段经典咏流传的《Trouble Maker》响了起来,节奏感十足,旋律俏皮性感。滑板女生和她的舞伴一前一后站着,边跳边互动,扭腰摆头,走位对视,偶尔搭个肩扶个腰,本来应该是能看得人血脉偾张的双人舞,两人脸上却找不到任何的暧昧拉丝,而是一脸的正直光辉,满满的全是对学分的向往。

    吕儒律在床上敦地坐了起来,放大视频,不停地暂停播放,播放暂停,一帧一帧逐帧分析。

    靠,如果他不帮段野洲,段野洲是不是也要像视频里那样,去扶别人的腰,去搭别人的肩,去和别人默契十足了?

    这这这……啊啊啊这不、不太好吧!

    他不想那样啊喂!

    可他确实不会跳舞……但话又说回来了,他爸妈挺会跳舞的,现在有事没事还会在家里跳华尔兹和探戈呢。从遗传学的角度上来看,他理应有一定的舞蹈天赋才对。

    还有,这种双人舞无论是男男,男女还是女女都可以跳。男生跳女步,女生跳男步非常常见,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嗯……段野洲的学分十分重要,他有义务对段野洲伸出援手。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由!

    吕儒律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点开了段野洲的微信。

    以不变弯为己任:【你陪我吃饭,我陪你双人舞。好兄弟在心中,有事电话打不通】

    YBQL:【嗯?律哥这是答应了?】

    以不变弯为己任:【答应了答应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上课】

    YBQL:【谢谢律哥!那我们谁跳女步?】

    以不变弯为己任:【……我】

    吕儒律万万没想到,他都大三了,还有和大一的学弟学妹一起上课的一天。

    周二,吕儒律穿了一身黑,戴了顶从对面借来的棒球帽,这已经是他最能接近“潮男”的装扮了。楚城的头太大,帽子戴在他头上也偏大,稍微把帽檐拉低一点就能挡住他大半张脸。

    《双人舞》和《击剑》一样,都是在室内上课。吕儒律和段野洲约在室内体育场,他特意早到了十分钟刺探军情。

    练舞室没开门,刚下课的段野洲还在赶来的路上。吕儒律看到一对小情侣,异性的,他们也在等着上课。一打听男生是大四的学长,从别的校区赶来陪女朋友上课的,吕儒律的心有被他们平衡到。

    课前五分钟,舞蹈老师来了。她打开练舞室的门,让已经到了的同学先进去,听听音乐找找感觉。

    吕儒律压低帽檐,一脸深沉地喝了口运动饮料,准备好迎接一曲或动感或撩人的舞曲。

    舞蹈老师打开音响,选好音乐,唯美浪漫的华尔兹随之在舞蹈室内响起:“踮起脚尖,提起裙边,让我的手轻轻搭在你的肩……”

    吕儒律猛地抬起头,瞪着镜子里满脸卧槽的自己。

    妈的《双人舞》敢耍他?

    第47章

    吕儒律之所以愿意给段野洲当舞搭子,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他能接受《Trouble Maker》那种程度的双人舞,两个男生跳起来也可以很帅。

    结果闹了半天,告诉他不是《Trouble Maker》而是《爱的华尔兹》?

    还“踮起脚尖, 提起裙边, 让我的手轻轻搭在你的肩”?

    搭肩无所谓,踮脚他也能忍,但“提起裙边”……他哪来的裙边啊?!

    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吕儒律几近崩溃地听着华尔兹曲,仿佛失去了神经, 感觉不到呼吸。当他听到“甜蜜呀, 幸福呀,圈圈圆圆转出来”的时候,彻底忍无可忍。

    他拉下帽子,贴着墙边缓缓而离, 却在门口撞进了一个熟悉的胸膛。

    “想跑啊?”

    吕儒律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学弟带有甜甜笑容的脸,可现在他一点都不觉得甜了。

    “哥, 我叫你哥行吗?不是我不想帮你。”他抓住段野洲的胳膊,声泪俱下地控诉:“但这个舞蹈老师她要我‘提起裙边’啊!”

    段野洲不但没有同情他, 反而握住他的肩膀给他转了180度,然后推着他的背往回走:“别慌, 律哥提起‘裤边’也是可以的。”

    “不——”

    上课铃响后, 老师进行了点名。正如吕儒律预料的一样, 班上男女比例颇为悬殊, 还有两个女生自带舞伴。组队结束后,除了段野洲和他, 还有两组是男男的组合,这让吕儒律稍微没那么羞耻了。

    第一节课, 老师大部分时间都在向他们介绍华尔兹的起源和历史,最后二十分钟才讲了一点华尔兹的基本姿势。

    “抬头挺胸,呼吸自然。”老师穿梭在学生之中,时不时停下来纠正他们的姿势,“跳男步的同学伸出左手和对方掌心相握,另一只手轻置于舞伴左肩胛骨下端……”

    吕儒律和段野洲面对面站着,两人几乎快贴在一起了。他一手被段野洲握着,一手搭在段野洲肩膀上,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段野洲的脸。

    段野洲却可以一直低头看他,还笑他:“学长,你的脸好红。”

    红不是很正常吗!老子一个男生跳华尔兹的女步,还被你搂背了,换谁谁都会脸红的。

    为了证明自己,吕儒律偷偷朝两边看了看,发现其他两个跳女步的男生双肩发颤,一和他们的冤种兄弟对视就拼命憋笑,但却没有脸红。

    草,你们怎么不脸红?就我一个人脸红显得我很没用啊!

    “是啊,”吕儒律红着脸,冷静地给自己挽尊:“舞蹈室的暖气还蛮给力的。”

    他总算知道他们学校的男同为什么会多了。一曲《爱的华尔兹》跳下来,那能不多吗。

    这还只是在二月,他不敢想到了夏天他还要和段野洲跳《爱的华尔兹》的时候,他又会是什么傻逼样。

    开学没多久,单身狗们就迎来了本年底的第一场狗粮大餐——2月14日情人节。

    以往在类似的日子里,吕儒律离男同小情侣们都是能多远有多远。比如去年的圣诞节,他就是和S.D.P.A的小伙伴们一起过的。今年的情人节,袁久久也想组织一场团建供狗子们抱团群暖,不料S.D.P.A的003号和004号成员都说自己没空,无法参加此次团建。

    有预感即将失去组织重要成员的袁会长在S.D.P.A的微信群里发疯。

    袁久久:【情人节你们同时没空?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否则我绝不接受!】

    一碗野菜粥:【不接受你想怎么样】

    袁久久:【我能怎么样,我只能去你们寝室门口捶门大哭了TuT】

    以不变弯为己任:【段野洲情人节那天有一场非常重要的比赛,我要去现场给他呐喊助威,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米霏:【!!!】

    袁久久:【挖槽,那岂不是能在现场看到好多游泳体育生?我们也要去!】

    米霏:【我们也要去!!!】

    以不变弯为己任:【可我记得你已经对男人彻底失望了啊,会长】

    袁久久:【是这样没错,但这不妨碍我偶尔会想躺在男人的怀里睡觉】

    吕儒律混进游泳队的家属群后,很快就对段野洲今年的赛程倒背如流。他会用“非常重要”形容情人节晚上的比赛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场比赛是市级通往全国的晋级赛,也称为预选赛。只有在该场比赛上拿到前两名的选手,才能获得在首都的国家游泳中心参加全国大赛的资格。

    吕儒律已经不是那个不知道该怎么为段野洲加油的傻逼了,至少他知道要事先给学弟准备一条干毛巾。他用两杯奶茶的代价从舒卓那里搞来了《游泳队家属须知》,震惊地发现只带一条毛巾远远不够。

    舒卓:【除了毛巾,最好再准备一套换洗的衣服以防万一。包里放点巧克力糖果,有的时候赛前等待时间过长他们会饿。哦对了,沐浴露和护肤油要买好点的,长期泡在泳池里会伤皮肤和发质。如果有条件,吹风机也可以买个贵的随身携带……】

    以不变弯为己任:【这是不是太多了一点?我得拉个行李箱去才行】

    舒卓:【哪有那么夸张,其实律哥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准备的】

    以不变弯为己任:【为什么?】

    舒卓:【因为段野洲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一个人参加比赛了,他没有父母陪他比赛,教练也顾不过来,这些东西他一直都是自己准备的】

    以不变弯为己任:【……稍等,我把我行李箱拉出来】

    舒卓:【先别走!这份资料你得看看】

    舒卓发来了一份像是简历的文档,文档上写着一个吕儒律完全陌生的名字,是本市公安大学的游泳队队长。

    舒卓:【这个人是本市近60所高校中自由泳排名第二的选手,也是段野洲最主要的竞争对手】

    吕儒律对比了一下公大游泳队队长和段野洲去年在各项大赛中的最好成绩。

    以不变弯为己任:【他好像对段野洲构不成什么威胁吧?】

    舒卓:【律哥啊,等你看见公大的啦啦队是怎么给他们选手加油之后,你会有危机感的】

    舒卓甩了一个视频链接过来,吕儒律点开不过三秒,就被那整齐划一,气势磅礴,震耳欲聋的呐喊吓得差点把手机丢了。

    这些人居然还统一穿着公大的校服,那种自带光环,帅上天了的校服!

    可恶,这是作弊吧——这特么是作弊吧!

    一定要和他玩卷的是吗?好好好,他也不是不能奉陪。

    情人节的前一天,419的宁城小情侣邀请【4J2Z】全体成员去他们寝室打火锅吃。段野洲忙着赛前训练脱不开身,秦书和谢澜之下课后就赶了过来,带来了不少涮火锅的绝佳食材。

    食材洗切好了,锅底也开始沸腾了,独居在418的单身狗却迟迟没有现身。男同们以为吕儒律又在进行情人节前例行的自闭愤怒环节,自闭于自己孤身一人,愤怒于好兄弟全在搞基。

    秦书提议:“要不,我们一起去请律哥过来?”

    谢澜之道:“需要给他这么大的面子?”

    徐宁说:“这两天儒律似乎是有什么心事,比平时安静了不少。”

    楚城附和:“对!他看到我们煮泡面都不过来蹭一口了,好可怕!”

    四人商量过后,把火锅暂时关了,来到418门口。

    徐宁敲响寝室的门,门很快就开了。吕儒律从里面探出个脑袋:“啊,是我的男同朋友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秦书道:“律哥你忘了今晚要一起吃火锅吗?”

    吕儒律一愣神:“我还真忘了,忙晕了快。”

    楚城问:“你在忙什么啊?”

    四人排排队走进418,只见寝室的地上堆满了购物袋和快递箱。秦书从最大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件男女通穿的棒球服,黑白拼接,手感舒适,设计年轻化,上面还印有他们学校的logo和英文缩写。

    秦书当场飙出一句卧槽:“这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吗?什么时候变这么好看了!”

    谢澜之说:“不是官方的校服,应该是某人自己找人设计的。”

    秦书:“请问1274,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澜之:“第一,官方校服不会设计成棒球服的款式;第二,官方校服也不会在袖口印有‘DYZ’的标志——以上,4721。”

    楚城从秦书手中拿过棒球服细看:“‘DYZ’是什么意思?大冤种吗?”

    “放屁,”吕儒律怒道,“‘DYZ’明明是调研组的意思。”

    楚城如梦初醒:“原来如此,律哥要去调研了?”

    徐宁无奈道:“儒律,你能不能不欺负楚城了?”徐宁温柔地向楚城解释:“‘DYZ’是段野洲拼音首字母的缩写。”

    楚城怒瞪吕儒律:“你!!!”

    吕儒律笑道:“那不是段野洲明天要比赛了么,S.D.P.A全体成员都要去为他加油,我寻思如果我们穿统一的衣服会更有气势。”

    “那为什么只有那一件有‘DYZ’的刺绣?”秦书从箱子里翻出另外几件棒球服,每件都看了眼:“其他的都没有?”

    不等吕儒律回答,在【4J2Z】中智商垫底的楚城突然长起了脑子:“因为那件是律哥的,只有律哥的棒球服上才能有段野洲名字的缩写!律哥和段野洲在搞基!看,又一个铁山一般的证据!”

    楚城兴奋地说完,期待地看着其他三个男同,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强力支持。没想到徐宁,秦书和谢澜之一个个都淡定的一逼,徐宁更是像看孩子胡闹一般地看着他。

    “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楚城难以置信地瞪着三男同,“他们明显是在谈恋爱——你们是不是瞎了啊!”

    “哎呀快别胡说!”秦书煞有介事道,“律哥和绿茶之间的感情很纯粹的啦。”

    吕儒律微微皱眉:“你倒也不必完全不磕我们吧,我和段野洲就那么难磕?”

    秦书超大声地说:“难磕死了!伏地魔和林黛玉都比你们两好磕!”

    吕儒律:“……”

    徐宁浅笑了一下,看到另一个纸箱里竟然装了一个大鼓,不由地说:“楚城,我们明天也去给段野洲加油吧?”

    楚城虽然是计院人,却有一颗体院的心,最喜欢看的就是各类体育赛事。他当然愿意去看段野洲的比赛,但他怕徐宁更想去过情人节:“可你不是已经订好了餐厅和酒店吗?”

    徐宁说:“情人节每天都可以过,但朋友的比赛不是天天都有的。”

    “对啊对啊!”秦书像海豹拍手似的鼓了鼓掌,去寻找谢澜之的视线:“哥哥,我们也去看比赛吧?情人节我们可以改天再补过。”

    谢澜之点点头:“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徐宁笑道,“儒律,还有多出来的棒球服吗?没有‘DYZ’刺绣的那种。”

    吕儒律没想到男同们愿意牺牲在情人节亲嘴上床搞情趣的时间去陪他给段野洲加油。他正愁S.D.P.A的人不够多,单凭他们几个肯定无法和公大的啦啦队抗衡。但如果【4J2Z】也统一着装,全体出动,至少在颜值上他们肯定不会输。

    “唉,你们真要去啊?”吕儒律半真半假地对秦书说,“本来我还想在情人节那天带着段野洲去你家借住,让你和1274上不了床干着急呢。”

    秦书气得怒摔棒球服:“律哥,你是觉得我和1274少上一次床就会死吗?”

    这么说来,【4J2Z】和【S.D.P.A】,以及骞卓小情侣又要“联合作战”了。上一次他们十个人一起玩还是上学期考完试的时候,他们打了麻将喝了酒。吕儒律还记得自己一时上头逼问段野洲“你是男同吗?你是不是喜欢我”,还非要“以剑证道”的画面,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会脚趾扣地。

    明天应该不会再发生那种尴尬的事情了吧。

    吕儒律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谢澜之问他:“你买这个做什么。”

    吕儒律回过神,看见谢澜之手里拿着他给段野洲准备的护肤油,道:“哦,这个啊,我给段野洲买的。”

    谢澜之神色微妙:“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不是护肤油吗?”吕儒律道,“我在进口商品店挑的。”

    徐宁凑过来看了眼,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上面是日文?”

    谢澜之:“……打开手机,下载一个翻译软件能用你一分钟?”

    “无所谓,我买了好几种,到时候看看段野洲最适合用哪个。”吕儒律不以为意,“反正老子的学弟要用最好的和最贵的。”

    秦书和楚城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个攻,问:“上面的日文是什么意思?”

    两个攻却齐齐看着吕儒律,一个比一个欲言又止。

    第48章

    情人节当晚的比赛是自由泳专场, 在本市的体育中心举行,他们学校的泳队只有段野洲一个人挺进了前八,得以参加这场市级决赛。

    在吕儒律的号召下, 以他为中心的九人啦啦队正式成立。他花了一大笔票子从定制棒球服的商家那加急订了十套队服, 除了他自己的那件,其他人的棒球服上都没有“DYZ”的刺绣。

    棒球服轻薄又保暖,男生穿起来帅,女生穿上下面再搭一条百褶裙活泼又可爱。舒卓和米霏试穿后惊为天人, 非要向吕儒律买下棒球服, 还每人多给了他二十块。男生们纷纷效仿,搞得他最后净赚两百。他用这两百块给大家一人买了杯咖啡,呼吁大家打起精神,为即将到来的“苦战”做好准备。

    情人节撞上周末, 校园里随处可见捧着花和礼物的小情侣,有不少热恋中的小情侣还会选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穿情侣装出行。

    但在学校游泳馆门口,见不到一对穿情侣服的小情侣, 却能看到八个穿着一模一样棒球服的大学生。六男两女,三对小情侣和两条S.D.P.A, 男生好看得各有千秋,女生一个漂亮一个三无。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站在一起, 简直就像刚从无限流游戏里全员生还的强大组织, 引得路人频频回头拍照。

    联合作战的十人中, 除了他们八个还有在馆内被教练单独谈话的段野洲, 只剩下吕儒律没来。

    八人一边聊天一边等吕儒律。到了约定的时间,一辆黑色的SUV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SUV在他们面前停了停, 丝滑地向后一倒,端端正正地停在了停车位的中间。车门打开, 长腿迈下,又一个身着棒球服的男生走下车。他将一个机能风斜挎包挎在肩上,朝众人扬起手:“哟,都来了。”

    在请教了【从包里能掏出任何东西】的米霏后,吕儒律果断放弃拖箱子去看比赛的念头,选择了背包。把东西全背在包里虽然累了点,但看起来帅啊。

    他这副装扮戳中了舒卓的审美。舒卓由衷地赞叹:“律哥今天真帅。”

    “别别别,你可别说这种话。”吕儒律警惕地瞥了眼洪子骞,“你不怕你老公吃醋啊?”

    舒卓笑眯眯地说:“不怕,律哥和老洪对我来说不是一个赛道的。”

    吕儒律随口一问:“所以老洪是哪个赛道的?”

    舒卓道:“老洪的赛道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被狗粮骑脸的吕儒律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在嘴贱什么。”

    楚城问:“律哥,你那个大鼓呢?”

    “在后备箱。怎么了?”

    “待会看比赛的时候,能让我打那个鼓吗?”楚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就喜欢那种酷炫的东西。”

    吕儒律求之不得,嘴上却伪装了一波:“完蛋,我也很想打来着,但你觉得炫酷你就上吧。”

    那个鼓又大又沉,背带还是鲜艳的大红色,背在身上,再在脑袋上绑一条红绸巾,一个陕北斗鼓的演绎者就这么诞生了。要不是想给段野洲壮大气势,他一点都不想背,只能说幸好有楚城这个大冤种主动请缨。

    “段野洲呢?”吕儒律左右张望着,“还没来吗?”

    洪子骞道:“早就来了,被教练叫去谈话了。”

    吕儒律想了想,说:“我进去看看,你们可以先坐谢澜之和秦书的车去体育馆占好位置。”

    吕儒律走进游泳馆,刚好撞见段野洲从教练办公室里出来。

    段野洲看到他,视线一下子定在了他身上,之后又从上到下,从脸到腿地将他好好看了一遍,露出笑容:“律哥怎么进来了,不是说在门口集合吗。”

    段野洲身上穿着校游泳队的队服,单肩背着运动包。看段野洲这身装备,吕儒律突然有了他学弟即将去参加重要比赛的实感。

    他总算明白当年他爸妈送他进高考考场是什么感觉了,紧张,忐忑,以及这小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

    “我来看看你的状态。晚饭吃了吗,吃了什么,有没有吃饱?”吕儒律边说边在包里一顿乱翻,“没吃饱我这里有零食……”

    “吃饱了,但还是嘴馋。”段野洲看着他从包里拿出糖果,“要吃糖。”

    “来了!”

    吕儒律撕开包装将糖果喂到段野洲嘴边,段野洲也很配合地低头含住了糖果。

    从办公室出来的教练看到这一幕,好奇地打量起吕儒律:“你是……?”

    吕儒律连忙学着他爸以前见他班主任的模样向教练伸出手:“教练你好,我是段野洲他……哥哥。”

    段野洲挑了挑眉。

    “哦?!小段的家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呢。”教练回握吕儒律的手,用说笑的口吻说:“你们是不是很忙啊,忙到没时间来看小段的比赛。”

    吕儒律一时语塞:“以后会常来看的。”

    教练注意到吕儒律棒球服上的logo,奇怪地问:“你是小段的亲哥吗?我看你比他大不了几岁吧。”

    “额,干哥。”吕儒律笑道,“我妈是段野洲干妈,我爸是段野洲干爹。”

    教练了然:“哎,我就说呢,小段的家人怎么会……”

    “教练,”段野洲打断两人的对话,“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

    段野洲和教练还有几个观赛的队友要乘坐学校的大巴去体育中心。吕儒律送段野洲上了车,说:“那比赛时见了?我会让你听见我的声音。”

    段野洲摘下脖子上的十字架交给他暂时保管:“律哥可以叫的和上次一样好听吗?”

    “开什么玩笑。”吕儒律举着十字架,严肃地保证:“我会叫的比上次更好听。”他还有楚城给他伴奏呢。

    吕儒律开车来到体育中心和朋友们汇合。赛场内,选手尚未入场,观众席的啦啦队已经提前开始了战斗。

    进入决赛的八位选手分别来自不同的高校,啦啦队大部分是选手们的同学和家人。其中,最显眼的两只啦啦队莫过于刚好面对面坐着的公大和交大,光是在统一着装上他们就秒杀了其他队伍。

    公大的学生身穿他们特有的深蓝色制服,端着一身正气,英姿勃勃;而交大学生的棒球服有一种随性的松弛感,再配上他们的颜值,吸睛程度上绝对不遑多让。

    理工大的晏浩慨和他女朋友乐纤也来现场看比赛了。乐纤跑来向舒卓惊叹:“小舒你居然给啦啦队偷偷升级装备!这么帅不要命啦?”

    舒卓笑道:“不是我,是我们‘段夫人’给大家升级的。”

    吕儒律没功夫理会舒卓的“造谣”,他正在对啦啦队进行紧急培训:“待会比赛一开始,楚城击鼓三下,同时我喊‘段野洲’或者‘交大’,紧接着你们喊‘加油’,声量要大,节奏要强!好,现在我们先演习一遍……”

    晚上八点,场内广播准时响起:“下面即将进行的是,本市大学生50米自由泳决赛——有请选手入场!”

    观众席掌声响起,第一泳道到第八泳道的选手相继出场。段野洲排在第四泳道,公大的劲敌就在他隔壁的第三泳道。

    在吕儒律左边,楚城已经背好了大鼓,手持棒槌,蓄势待发,然后被秦书嘲笑姿势像大了肚子的孕夫。

    在吕儒律右边,袁久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八位选手脱下外套后展露的身材,喃喃自语:“原来天堂真的存在……学长你看啊,你快看!”

    吕儒律一直在看,却只看到了段野洲一个人。

    明明现场有那么多人,可只要段野洲站在那里,他的眼睛就会自动把其他人通通屏蔽掉。

    选手简单的热身过后,裁判示意比赛即将开始。选手陆续登上出发台,段野洲拉下泳镜前,在人群中迅速找到了他,冲他轻轻一眨眼。

    吕儒律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定格在人潮中段野洲独属于他的画面。

    嘭——比赛开始!肉眼中,八人几乎同时跳发!

    观众席沸腾了,加油呐喊声此起彼伏,公大啦啦队犹如大合唱一般整齐的助威声立马脱颖而出。

    再看交大这边,吕儒律预期的鼓声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楚城的卧槽:“我棒槌掉了!”

    草,来不及了!

    吕儒律当机立断,高喊:“段野洲——”

    这次他身边没有人叫老公带偏他了,他绝对不会叫错。

    其他人:“加油!!!”

    “交大——”

    “加油!!!”

    50米短距离的自由泳,全程拼的都是爆发力,每位选手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加到最大速度,然后一直保持到终点。

    入水后,段野洲腿部在水下摆动,紧接着破水划手,偏头换气——他仿佛成了一条飞鱼,在泳池掀起一阵阵激扬的浪花。

    “段野洲——”

    “加油!!!”

    吕儒律喊得嗓子快要冒火也不敢停下,他紧紧握着段野洲交给自己的十字架,看着段野洲和身边的劲敌并驾齐驱,又看着段野洲在后25米渐渐拉大领先优势。

    他看着他学弟第一个触摸到了池壁,第一个摘下泳镜,第一个朝观众席看来。

    吕儒律呆呆地回望他。

    ……好帅,段野洲真的好帅!

    短短二十几秒的时间,一切尘埃落地。

    秦书趴在谢澜之背上高呼:“啊啊啊第一,段野洲第一,交大第一!”

    米霏和舒卓抱在一起:“太帅了!段野洲牛逼!”

    “这就结束了?!我都还没打鼓,怎么就结束了!”好不容易捡起了棒槌的楚城不甘地嘶吼嚎叫:“还有比赛吗?我要打鼓啊,快让我打!”

    谢澜之见吕儒律没有和他们一起尖叫,问:“怎么这么淡定?”

    吕儒律回过神,嗤笑:“瞧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早就知道段野洲肯定第一。”

    他不是淡定,而是激动到极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快要喷涌而出的情绪,反而显得淡定。

    “兄弟们让让,”吕儒律骄傲地站起身,“我要去给我学弟递毛巾了。”

    吕儒律在后台找到了正在和教练拥抱的段野洲。他两眼放着光,捉急地等教练抱完,立马冲上去投怀送抱。

    段野洲却伸出一只手顶在他脑门上,笑着阻止了他:“等下。”

    吕儒律瞪直了眼:“什么意思?你教练能抱,我不能抱?”

    “我身上湿,教练已经习惯了,但律哥不能感冒。”段野洲说着,拿走了他手上的毛巾,没有擦身上的水珠,而是往他身上一披,然后隔着干爽的毛巾将他抱进怀里。

    即便隔着毛巾,吕儒律也能感觉到段野洲散发着热量和水汽的身体。从段野洲发梢滴落的水珠好巧不巧地滴在了他脖子上,他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我听见律哥叫我了,”段野洲说,“确实比上次还好听,但有一点比不过上次,你没有……”

    “小段别抱了,快去洗澡。”教练生生地打断两人,“当心着凉。”

    段野洲便先放开了他:“我去洗澡了。”

    “等等,舒卓说游泳馆提供的洗护用品很一般。”吕儒律从包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塞进段野洲怀里,体贴地说:“我给你准备了洗发水沐浴露和护肤油,你挑个喜欢的味道用。”

    段野洲笑了:“这么多啊……谢谢律哥。”

    比赛完的选手都要去洗澡,淋浴间已经人满为患。吕儒律没有进去,守在更衣室门口等学弟。

    十几分钟后,段野洲顶着吹得半干的头发走出来了,手中拿着一瓶护肤油,一脸的不解与疑惑:“这个护肤品……”

    吕儒律怀里抱着段野洲的外套:“怎么了?”

    段野洲迟疑片刻,改口:“律哥把衣服给我一下。”

    段野洲拿到外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护肤油扫了扫,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蓦地睁大。

    “到底怎么了?”吕儒律凑过去想看段野洲的手机,“这瓶护肤油有问题吗?”

    段野洲迅速给手机锁了屏,放回口袋。

    “没,没有问题。”段野洲微笑道,“感觉不错,下次可以回购。”

    第49章

    比完赛的段野洲换上了吕儒律定制的棒球服, 和教练说了声后,来到场外和他的啦啦队们汇合。

    无论是小情侣还是单身狗,都为段野洲感到高兴, 表达高兴的方法还各不相同。

    骞卓采用的“专业拉踩大法”, 把其余七个选手的成绩念给段野洲听,然后得出“段野洲你就是本市自由泳之王”的结论。

    秦书对段野洲未来的泳坛之路进行了一番美好的畅想,苦恼地说:“绿茶以后要是火了,媒体会不会采访他的亲朋好友啊?到时候采访到我, 我要不要把他绿茶的本性公之于众呢。”

    谢澜之则问了一下段野洲之后的赛程:“全国大赛在两个月后的首都?如果有时间, 我会带着秦书去看你的比赛。”

    袁久久惦记着被段野洲击败的另外七名选手,心疼地说:“那七个体育生现在一定很伤心难过,他们需要安慰!让我去吧,让我充分发挥竞技精神, 为他们献上鼓励和关怀,趁虚而入地博取他们的信任,然后……问他们要不要加入S.D.P.A!!没错, 这正是组织向外校市场进军的大好时机啊!!!”

    米霏话不多说,直接抬手给段野洲比了两个大拇指。

    这么多朋友在祝贺段野洲的现在, 祝福段野洲的未来,吕儒律却在想他学弟肯定消耗了不少体力, 待会喂学弟吃点什么好呢。

    除他之外, 唯二格格不入的是宁城小情侣。两人向段野洲表达了恭喜后, 就去一旁黯然神伤了——准确说是楚城一个人在黯然神伤, 徐宁在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不知道观众席发生了什么的段野洲问:“城哥怎么了?”

    “野菜粥别误会,楚城他也替你开心。”徐宁叹了口气, “但他同时也在为自己没打到鼓而生闷气。”

    “说到这个,我还没找你老婆算账呢。”吕儒律转向楚城, 假装生气:“怎么回事啊小崽种,主动请缨就这?要不是老子嗓门大,对面公大早骑我们头上了。”

    楚城快郁闷死了:“你以为我想?那棒槌掉了我有什么办法!”

    舒卓安慰道:“楚城那么喜欢打的话,老洪比蛙泳的时候你可以来给他打。”

    楚城眼睛一亮:“可以吗?”

    秦书插嘴道:“干脆让儿子加入游泳队成为你们的编外成员好了,哪里有你们的比赛,哪里就有他击大鼓的身影。为了避免今天的情况,宁宁你给他做一个能挂脖子上的棒槌。”

    “我可以!”楚城迫不及待地双手赞成,“这个我真的可以!”

    十人浩浩荡荡离开体育中心时已经九点多了。段野洲请客,请所有来到现场帮他加油的兄弟姐妹吃夜宵。

    这么多人一起,吃的就是一个热闹。他们也没去什么高大上的场所,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人气非常旺的大排档。

    为了让他们能坐在一起,大排档的老板给他们拼了桌。十人五五分坐,热腾腾的羊肉汤锅和牛杂汤锅摆在中间,周围是一盘盘刚烤出来的海鲜,再加上用大桶装满的黑啤,这满满的一桌被隔壁桌的大叔们戏称为“痛风套餐”。

    然而年轻的大学生新陈代谢旺盛,并没有痛风的烦恼,他们甚至不用担心吃宵夜会变胖。

    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除了上课和学习的时候,他们总是充满活力。即便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即便有人亲过无数次嘴有人却没嘴亲,他们依旧坐在一起吃肉喝酒,一聊一个梗。

    吃着聊着,舒卓忽然感叹:“今年的情人节好不一样哦,我还从来没过过这样的情人节呢。”

    吕儒律也深有感触:“加一加一。”

    在他上大学之前,每年的情人节他爸妈都要单独出去约会,拿个千八百块打发他自己找吃的。

    上大学之后,男同们又成为了他爸妈的接班人,逢年过节给他提供稳定量大的狗粮。

    去年情人节他一个人在寝室,一边吃糖炒栗子一边写小组作业的时候,大概撑死也想不到下一个情人节他会和段野洲以及这么多朋友一起过吧,连小情侣们都放弃了浪漫的节日来陪他过情人节了。

    吕儒律看着三对小情侣,心血来潮地问:“话说,如果今天我学弟不比赛,你们会怎么过节?”

    小情侣们两两对视一眼。

    洪子骞挠挠头:“可能会去看场电影?”

    徐宁微笑着说:“一起吃晚餐吧。”

    谢澜之淡道:“做作业。”

    谢澜之显然是在瞎说,吕儒律冷哼一声,没有揭穿他:“那吃完晚餐,看完电影,做完作业呢?”

    “这题我会,我帮他们答。”段野洲说,“他们会亲嘴上床搞情趣。”

    “答得好!”吕儒律朝着段野洲举起掌心,“快,来击个掌!”

    段野洲笑着给了吕儒律一个five。

    小情侣们:“……”

    “我受够啦!”秦书放下筷子,双手抱胸,“律哥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时时刻刻都想着亲嘴上床啊?还带得绿茶也这么想了!”

    吕儒律反驳道:“我可没说‘时时刻刻’,但今天情人节,你们会亲会上的吧?”

    “不亲也不上!”秦书为了证明男同没有要天天上床也是蛮拼的,“今晚我们四个陪你玩通宵,看你以后还狗不狗叫!哥哥,楚城,宁宁,你们怎么说?为男同证明的机会来了!”

    谢澜之:“你开心就好。”

    徐宁:“在哪里通宵?外面有些冷。”

    楚城:“我们可以通宵打机!好久没有五排上分了。”

    徐宁:“这个好,我们回去再玩,不影响晚归查寝。”

    秦书问吕儒律:“律哥,通宵五排打游戏,来不来。”

    吕儒律憋着笑,摸下巴做沉思状:“嗯,这个嘛……”

    段野洲漫不经心地说:“可律哥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手上在陪他打游戏,其他的地方在干别的呢?”

    小情侣们:“…………”

    把男同们怼得哑口无言的吕儒律和段野洲同时抬手,啪地一击掌,默契程度百分百。

    洪子骞“靠”了声,偷偷找舒卓吐槽:“宝宝,我算是发现了,这一桌子人,就属那两个自诩单身狗的直男最色最会玩。”

    吕儒律装不下去了,噗地笑出声:“行了行了,我倒希望你们有事没事多亲嘴呢,看到你们感情好我也开心啊。”

    “不行不行,”秦书还和他犟上了,“晚上12点,游戏里见,谁没上线谁就在亲嘴上床。”

    一群人吃到深夜,眼看马上要到寝室关门的时候,才意犹未尽地散了场。

    澜书和袁久久回家,其他人回校。这个时间,约会的小情侣要么已经去酒店了,要么已经回宿舍了,学校附近算得上冷清,零星有些小摊小贩,卖卖鲜花和小吃。

    吕儒律对花束没兴趣,却被卖糖炒栗子的摊子吸引了注意力。谁能在冬天的深夜拒绝一份又香又甜又暖和的糖炒栗子呢。

    吕儒律舔了舔嘴唇:“我想吃糖炒栗子。”

    段野洲朝他的小腹看了眼:“你还吃得下?”

    吕儒律就笑:“我嘴馋啊。”

    “那我给你去买。”

    “不用了,我自己去买。”吕儒律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离门禁的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时间紧迫,买完栗子他得跑回去才能赶上。但无所谓,他有体育生,大不了让段野洲背着他跑。“你让他们别等我,先回去吧。”

    段野洲一挑眉:“他们可以先回去,只有我要留下来?”

    吕儒律想也不想地说:“对,你必须留下来陪我,我怕鬼来着。”

    段野洲笑了声:“那完了,我也怕鬼。”

    吕儒律一路小跑地来到小摊前,要了一大包糖炒栗子。

    炒栗子的是一位热情的话痨大妈,一边炒一边和他搭话:“小伙子这么帅,情人节怎么一个人呀?”

    吕儒律心道大妈你可真会聊天:“我不是一个人,我学弟在等我。”

    “哦哦哦,情人节和学弟一起过也挺好的,挺好的。”

    吕儒律说了句“是啊”,低头看着在糖里不断翻滚的栗子,忽然笑了一下。

    大妈问:“小伙子你笑啥啊?”

    吕儒律嘴巴比脑子快:“阿姨你知道吗?我学弟今天刚拿下市里的比赛,他马上要去参加全国游泳大赛了。”

    大妈是天底下最捧场的大妈:“哎呀,这么厉害,那你一定很为你学弟骄傲吧?”

    吕儒律愣了愣,随即灿烂一笑:“是的,他是我的骄傲。”

    大妈似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他买了20块钱的栗子,大妈愣是给他塞成了30块,用纸袋装成一大包,拿在手里都觉得好暖和。

    吕儒律付完钱转身,看到段野洲站在不远的路灯下,静静朝他望来。

    朋友们都走了,大妈做完他这单生意也收工走了,路上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段野洲就那么安静地站着,随性又帅气,在不太明亮的路灯下仍显得璀璨耀眼。

    仿佛连灯光都在偏爱他。

    可是光又怎么会偏爱一个人呢。

    吕儒律这么想着,捧着纸袋来到了段野洲面前。

    “来,学弟,”他从袋子里挑出一个最大的栗子,“来吃点甜的。”

    段野洲没有去接他手上的糖炒栗子,只是垂眸看着他。

    吕儒律举起栗子:“嗯?”

    双边脸颊一阵温热,是段野洲捧起了他的脸。

    他的视线被迫抬高,猝不及防地看进了段野洲的眼睛里。学弟的眼睛有些湿,像一场再也压抑不住的,骤来的雨。

    段野洲双手捧着他的脸,朝他低下了头。

    学弟额前的碎发弄得他眼睛有些痒,他下意识地闭上眼。下一秒,他的嘴唇被轻轻碰了一下。

    第50章

    吕儒律短暂地疑惑了两秒。

    碰他嘴唇的是什么东西?

    有点软, 热热的,带着一点点酒气和薄荷糖清新的味道。

    对了,他和段野洲喝了酒来着。吃完宵夜后, 他们每人都含了一颗薄荷糖。

    所以, 那好像是……段野洲的嘴唇?

    草???

    草啊!!!

    段野洲亲了他?不是亲的脸,也不是亲的腿,而是亲的嘴?!

    他和段野洲亲嘴了???

    他和段野洲亲嘴了!!!

    吕儒律大脑一片空白,表情也一片空白, 胸口却仿佛有一只土拨鼠正两腿站立疯狂啊啊啊。

    段野洲亲他亲得很轻, 就像一朵轻盈的羽毛从他唇上飘过,一触即分。与其说是亲嘴,不如说他们只是嘴唇贴了一下。

    对对对,就是这样。好朋友之间互相贴个嘴唇怎么了?是兄弟就给他亲嘴!

    ——哈哈哈哈不会吧不会吧, 这种话现在还有人信?

    他有脑子的啊,他又不是智障!这可是亲嘴啊,他今天又没中不亲嘴就会死的剧毒!

    段野洲亲他的原因只有一种。

    ——妈的段野洲就是男同啊!这没法洗, 这真的没法洗!

    可是为什么?段野洲明明……明明对他硬不起来啊!

    段野洲的YBQL是他再三确认过的,他都和段野洲一起洗澡了, 还让段野洲在他身上做俯卧撑。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得真真切切, 段野洲的剑就是完全没有反应!

    难道不喜欢上床只喜欢搞纯爱的男同真的存在, 段野洲特么就是?!

    短短几秒, 吕儒律的思绪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松鼠, 在一棵名为“段野洲是男同段野洲喜欢我”的松树上旋转跳跃,来回蹦跶, 直到他听见段野洲比平时低哑了不少的声音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

    “律哥?”段野洲说,“你还要闭眼闭多久。”

    要老子睁眼是吧。你不吃我给你的糖炒栗子还突然亲我嘴, 老子不给你一个过肩摔都对不起当初想贴我脸却被我摔了个屁股墩的竹马。

    吕儒律紧紧抓着糖炒栗子的纸袋,缓缓睁开眼,又一次和段野洲四目相对。

    段野洲眼睛里的骤雨好像越下越大了,汪成一潭深水,看狗都显得很深情。

    吕儒律头脑发晕,他感觉自己有种快要溺水的错觉。

    完了,他舍不得过肩摔段野洲怎么办!

    但是话又说回来,段野洲只是亲了他的嘴,又不是睡了他,哪里就罪至过肩摔了,批评教育两句差不多就行了。

    吕儒律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你……你刚刚……”

    完了完了,他好像连批评教育段野洲都舍不得怎么办!

    “你先把手放下。”吕儒律僵硬地说,“一直捧着我脸不嫌累吗?”

    段野洲听话地放下了手。他的脸颊离开了学弟的掌心,别说,还怪冷的。

    冷点好,寒风再凛冽些吧,给他滚烫的身体降一降温。

    吕儒律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段野洲却先开口了。

    “律哥,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段野洲无比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不开玩笑。”

    吕儒律愣愣道:“哦,你问。”

    说完,吕儒律眉头一皱,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怎么觉得他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一幕呢?

    段野洲简单直接地问:“你是男同吗?”

    吕儒律眼瞳逐渐放大,越来越似曾相识了!

    这他妈不就是上学期他喝多后一时敏感过头,和段野洲摊牌时的情景吗!

    今天,他们同样是十个人的聚会,同样喝了酒,同样的问题,不同的是他从逼问学弟的一方变成了被学弟逼问的一方。

    其实这不是段野洲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上次段野洲这么问他,他表现出破防的样子,说什么事不过三,段野洲就说他只问了两次,还剩下最后一次,他会好好利用……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前两次段野洲像开玩笑一样的问他,他以为段野洲只是在调侃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这一次,段野洲是认真的,就像他当初的认真一样。

    如果他没猜错,段野洲下一个问题应该是——

    段野洲接着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吕儒律:“!!!”

    操,段野洲问出来了,他真的问出来了!

    可不是段野洲主动亲的他吗?怎么还倒打一耙质疑他是男同呢?!

    这两个问题应该由他来问段野洲吧!

    吕儒律自以为找到了破局之法,开口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是男同吗,你是不是喜欢我!”

    段野洲一挑眉:“我都亲你了,这还需要问吗?”

    吕儒律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段野洲看着他,收起了笑,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

    吕儒律:“……”

    卧槽这是告白吗?这他妈是告白吧!

    在情人节晚上的最后一个小时,段野洲向他告白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一般来说,直男如他肯定是要拒绝帅哥的求爱的,可那不是一般的帅哥,那是段野洲啊!

    他怎么能拒绝段野洲呢?

    但他不是直男吗?

    这他妈是个悖论啊!

    “对不起,可能我还没铺垫够,把你眼睛都吓圆了。”段野洲垂眸笑了声,貌似有些紧张:“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一时没控制住。”男生定了定神,重新直视着他,认真地告诉他:“我很喜欢律哥,律哥喜不喜欢我?”

    吕儒律咽了口口水,道:“我……我不……”

    他本来想说“我不知道”,用装傻充愣大法先蒙混过去再说,可段野洲听到一个“不”字后就毫不犹豫打断了他的施法:“不急,律哥可以晚点再回答我这两个问题。”

    吕儒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见段野洲说:“我还有其他好多问题想问律哥。”

    吕儒律如临大敌。

    什么?段野洲还有好多问题??No——

    这时,段野洲的手机响了,是洪子骞打来的语音。

    “兄弟你人呢?”洪子骞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寝室马上要关大门了!”

    段野洲说:“我今晚回不去了。”

    吕儒律下意识看了眼手表。确实,离门禁只剩下几分钟,除非段野洲现在被变异的蜘蛛咬了口变身蜘蛛侠,否则他们不可能能赶回去。

    洪子骞愤愤不平地指责:“我靠不是吧!我们有老婆的为了陪你们单身狗过个好节都没有去开房,结果你告诉我你不回寝室了?”

    段野洲留给室友的只有一句冰冷的话语:“是的,挂了。”

    听洪子骞这么一说,吕儒律想起了他和男同朋友之间的约定。凌晨12点,他必须上线游戏,不然就会被判定在亲嘴上床搞情趣。

    男同们有没有亲嘴他不知道,反正他亲嘴了。

    好在今晚最多也就一个亲嘴,段野洲对他应该做不了其他的事情……吧。

    “外面太冷了,”段野洲对他说,“律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吕儒律有如灵魂出窍般地问:“换哪里?”

    段野洲笑了声:“跟我来。”

    看到段野洲去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吕儒律意识到学弟似乎要带他开房。

    他和段野洲经常在外面一起住,同床共枕都不知道几回了。但在段野洲亲过他之后,“开房”两个字突然多了一层暗示和暧昧的意思,就好像他和段野洲睡在一张床上已经不会再是纯睡觉那么简单了。

    他们一定会做点什么。

    吕儒律坐在出租车的后座,神色凝重地望着窗外,心里七上八下的。段野洲就坐在他身边,和他只隔了一个挎包。

    别慌,他对自己说,别说段野洲对他YBQL,就算段野洲YLQL又如何,他坚信段野洲不是那种玩强取豪夺的人。退一万步说,就算段野洲真想对他做什么,他也是有反抗的武器的。他包里装了那么多瓶瓶罐罐,重量少说有个二十斤,他一抡一个准好吧。

    吕儒律无比希望出租车司机和卖糖炒栗子的大妈一样话痨,可人家愣是连音乐都没有放,车厢内安静得能让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吕儒律忍不住偷偷朝段野洲看去。段野洲低头刷着手机,应该是在预订酒店。窗外的夜景不断推移,每辆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车都像是一盏划过的流星,在男生的侧脸上投射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看,光又在偏爱他了。

    吕儒律莫名恍惚:段野洲真的……喜欢我吗?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到达目的地。吕儒律下车后才发现眼前的不是酒店,而是一栋干净别致的三层小别墅。

    “情人节酒店基本是满房的状态,我只找到了这家民宿。”段野洲道,“据老板说,原本定下这间别墅的客人临时取消了预订,我们刚好捡了漏。”

    段野洲打开密码锁,输入民宿老板留下的密码后,门“嘀”地一声开了。

    暖气提前开好了,别墅里暖和得像春天。吕儒律通过别墅的外观,判断里面的装修应该是性冷淡的北欧风,可当段野洲打开灯后,他人傻了。

    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劝学的名人名言,六列黄色的桌椅整齐排列,桌子上放着曾经折磨了吕儒律三年的高中课本。正对桌椅的墙壁上覆着一块黑板,黑板的一半被投影仪的幕布遮挡,另一半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日课表】。

    吕儒律看到课表上两节数学课后面又是两节物理课,赶紧挪开了目光,免得被辣到眼睛。

    是他记忆出现混乱了吗,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见过这间教室。

    吕儒律疑惑地问段野洲:“你确定这是民宿,不是什么非法创办的课外补习吗?”

    段野洲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是民宿——主题民宿。”

    吕儒律:“……哦。”

    呵,还主题民宿,说的正直点是“主题”,其实不就是情趣民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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