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窈山村
沐哥儿回到小院子时便见柯褚在炒柚子糖, 他凑过去问:“夫君,你炒这么多柚子糖做什么呀?”
柯褚夹起一块沾满糖霜的柚子糖塞进他嘴里,“等会你把这些糖给刚才那些帮我们说过话的人家送去。”
沐哥儿颔首, 那乖巧的模样看的柯褚心痒痒。
贾氏正在跟村里人议论柯家的事, 说到激动的时候, 敲门声响了。
她略有些扫兴的走出去打开门,看到门外的沐哥儿时愣了下,“是沐哥儿啊?怎么了?”
沐哥儿从篮子里拿出一小包用荷叶包好的柚子糖, 笑着说:“这是我家夫君做的柚子糖,送给你们尝尝。”
他没说为什么送, 贾氏却懂了。
她惊喜的笑了, “哎哟!你们这可太客气了!”
柚子糖啊, 虽说现在没以前那么火了,但柯褚做的柚子糖却是旁人想买都买不到的。
今日她可真是走大运了, 说几句就让她白得这么大的便宜!
她接过柚子糖,眼珠子一转,问:“沐哥儿,你家林子如今没柚子可摘了,你还要柚子吗?”
沐哥儿摇头道:“暂时不用了。”
贾氏有些遗憾, 但却没勉强,她看着沐哥儿走到远处另一家人门口敲门后,才将门关上。
“这柯褚还真是财大气粗啊,这么多柚子糖说送就送。”
贾氏夫君满大沉声道:“这柯褚,你们以后就算不交好也不能得罪。”
记恩的人也很记仇。
他警告贾氏,“特别是你这张嘴, 管着点。”
贾氏美滋滋的吃着柚子糖,“哎呀, 我知道,这糖是真好吃。”
天黑后,柯褚将柚子酱装罐。
沐哥儿清洗着铁锅,“明日让彤老大送去?”
柯褚接过沐哥儿手里的铁锅,推着他回屋休息,“你决定就好。”
沐哥儿躺上床,想着明日去找李铁匠拿大铁锅,大铁锅到之后,他们就能做更多的柚子酱了。
他们现在一锅能做一罐半的柚子酱,新的铁锅一锅至少能做两罐柚子酱。
柯褚走进来躺上床将他捞进怀里,“想什么?”
“想挣钱。”沐哥儿将头埋进柯褚怀里,“夫君,我们现在有八十两整银了!”
这还是没算那些碎银子的钱。
柯褚揉捏着他的耳垂,“等过些时日,我们回窈山村一趟。”
沐哥儿心心念念着窈山村,他便也想帮扶下他们。
沐哥儿颔首,模糊应着。
他困了。
柯褚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脊背,“乖,睡吧。”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小柚村家家户户都在收柚子卖柚子。
沐哥儿去途家买猪肉,听途家夫郎道:“县里老板买柚子的消息传开了,现在十里八村的人家,只要是有柚子的,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摘柚子。”
沐哥儿问:“卖出去了吗?”
途家夫郎道:“有卖的都卖出去了,要不我怎么会今日杀猪?”
因为村里有人卖柚子挣钱了,有钱舍得吃,买肉的人就多了。
沐哥儿颔首,回去时瞧见彤家院子里堆满了柚子。
沐哥儿好心提醒,“彤婆婆,这柚子若是摘的差不多就先担去卖吧。”
这么多人卖柚子,尘勒随时可能收够不收了。
彤氏心虚,低着头没吭声。
娇氏先道:“这还少呢,等多了再去卖。”
她一顿,又道:“到时候你家的牛车可得借我们用一用,一天十五文,少不了你。”
沐哥儿皱眉,她说的这话让他心里不舒坦,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回院子。
院子里的角落堆放着十来罐柚子酱,他朝柯褚喊道,“夫君,我们明日去县里吧。”
用上大锅后,他们一天能做十二罐柚子酱。
彤老大今日送完货后替壯哥儿传话,说最近一天送八罐柚子酱就行,多了卖不完。
沐哥儿看着剩下来的柚子酱,想着明日他们可以给茶楼多送些柚子酱。
毕竟他们现在可还欠茶楼三十几罐柚子酱。
柯褚搅拌着锅里的柚子酱,道:“好,明日我们不回村,直接去窈山村。”
他这个丑婿迟早得见岳父。
沐哥儿揉洗着猪肉,“那我们明日得把家里所有柚子酱都送到店里去。”
他一顿,恼道:“夫君,柚子酱能存,冰块存不到隔天啊。”
柯褚问他,“你觉得壯哥儿此人如何?”
“他挺好呀。”沐哥儿眨巴着眼,“夫君想将制冰之法交给他?”
“让他管钱是给他的考验,若明日账对的上,我想将制冰的事交给他做。”柯褚询问沐哥儿的意见,“沐哥儿你觉得如何?”
“自然是可以的。”沐哥儿想的深,“我记得我们买的店铺后头是一处小院子。”
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你说,那小院子他们卖吗?”
柯褚拿过沐哥儿手上的肉,手起刀落将猪肉切成细条,“明日去问问就知道了。”
沐哥儿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鼓起脸将洗干净冰凉的手捂到柯褚脸上,凶巴巴道:“让你抢我的活!”
柯褚装作被冰到的模样躲闪,逗的沐哥儿笑得合不拢嘴。
笑声传到隔壁去,娇氏择着菜,酸溜溜道:“命真好啊,一个村哥儿,啥活不用干就能享福。”
她瞪了眼躲进屋里头不干活的彤老二,将手头上的菜狠狠扔在篮子里。
彤氏冷眼瞥她,“怎么?嫁到我彤家委屈你了?”
娇氏忙笑道,“哪里啊,娘你可别冤枉我。”
她眼珠子一转,道:“娘,我们干脆把柚子全收完再卖吧,万一让隔壁看出端倪来就不好了。”
在把柚子卖给县里老板之前,他们当然是想多卖些柚子给隔壁。
毕竟他们卖给隔壁的柚子多,送去县里卖的柚子就少。
柚子又大又重,县城距离小柚村又不近,多送一趟柚子他们都得费不少力气。
若他们卖掉一半柚子后继续收柚子,她担心沐哥儿看出他们的打算后恼羞成怒去跟其它人家买柚子。
彤氏皱眉,“万一县里老板不收怎么办?”
娇氏道:“怎么可能那么巧?这收柚子都收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到我们就不收了。”
她一顿,又道:“今日沐哥儿说那话,我觉得是在点我们呢!他就是想让我们卖完院子里的柚子后,把山里头的柚子留给他,山里头还剩那么多柚子呢,卖出去至少还能多卖一两银子,这可都是钱啊!”
她偷偷看彤氏,叹道:“卖给隔壁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不知多久才能卖到这一两银子。”
“不行!”彤氏沉声道,“就按你说的做。”
天刚亮,柯褚和沐哥儿载着一车的柚子酱往县里赶。
远远的,他们看到店门口站着个人。
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店门口没有遮阳的地,常哥儿被晒的脸颊通红。
沐哥儿下车,问:“壯哥儿不在吗?”
常哥儿摇头道,“不知道,我没喊。”
沐哥儿一边拍门一边道:“壯哥儿这时候也起了,你来的早,让他开门就行。”
常哥儿低垂着头,一副受欺负的小可怜模样,“若打扰到他休息就不好了。”
沐哥儿觉得有些奇怪,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柯褚手一抬,将他的脑袋摆正,压低声音道:“大早上的,咱乖点。”
别老是诱惑他,害的他老想对沐哥儿动手动脚。
沐哥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羞恼的瞪着柯褚,“夫君!”
柯褚看着他满眼温柔,笑道:“哎,在。”
常哥儿死死瞪着他们,眼里的嫉妒几乎掩饰不住。
壯哥儿打开门,恰好撞见常哥儿不正常的神色,他打了个哆嗦,问:“常哥儿,谁招惹你了?”
怎么这么一副吃人的表情?
常哥儿心口一个咯噔,猛地低头,“没事,就是太阳太大,晒的我有些难受。”
壯哥儿没多想,他正要去搬柚子酱,梦哥儿拦住他,“你去忙,我和常哥儿搬就好。”
梦哥儿心里清楚,虽然老板们没明说,但壯哥儿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心里也服壯哥儿这个小掌柜。
常哥儿偷偷白了梦哥儿一眼。
梦哥儿想干活,拉上他做什么?
壯哥儿应着,小跑回里屋把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递给柯褚。
柯褚看壯哥儿拿的轻松,单手接过后手一沉,差点没抓稳。
他看向满脸茫然的壯哥儿,嘴角微抽。
“这里头一共六十七两碎银子和一万三百七十二个铜板,其中有六十七两八百二十文是这些日子挣的钱,剩下的是你留下的钱扣掉我们这些日子的花销。”
他拿出一本小账本,“我用你教我的方法记账了。”
柯褚打开,数着上面有几个圈,几个叉。
圈代表短工工钱,叉代表吃食花掉的钱,数完后帐正好能对上。
梦哥儿在外头道:“老板,冰块太少,柚子酱太多了。”
壯哥儿闻言站起来往外走,想去外头看看啥情况。
沐哥儿拉住他,“别急,你坐下。”
壯哥儿只好坐下。
“我们打算教你制冰,你能保密了。”沐哥儿问的认真,壯哥儿呼吸一滞,随即挺直脊背道:“能!”
他眼泪汪汪,“你们人真的太好了!”
头一次有人不嫌弃他吃多还这么信任他!
沐哥儿笑了,“柚子酱送的是三天的量,冰块只有一天的量,明早你累点,需要你早起做冰块。”
壯哥儿也不傻,他问:“我不能在这里做冰块。”
沐哥儿看向里侧的墙,问:“你觉得墙对面的人愿意卖院子吗?”
“那边没人啊。”壯哥儿道:“昨日刚搬走,他们是租的屋子。”
柯褚一愣,“跟谁租的。”
壯哥儿:“尘勒。”
沐哥儿和柯褚对视一眼,笑了。
尘勒爽快的很,将小院子以七十两的价格卖给他们,“你们来的真是时候,那院子本来我是想腾出来放柚子的。”
沐哥儿问:“你收了多少柚子?”
尘勒神色沧桑,“那可太多了。”
沐哥儿皱眉,“你还收吗?”
尘勒思索半晌,“再看看吧,不收我也会提前说的。”
沐哥儿松了口气,若尘勒有提前说,村里人也能赶着时间把柚子卖掉。
尘勒走后,沐哥儿让常哥儿和梦哥儿留在店里卖柚子水,钱暂时由梦哥儿收着。
梦哥儿眼睛一睁,边摆手边道,“钱不一直是壯哥儿收的吗?我不行的。”
沐哥儿解释道:“我们把后面小院子买下来了,壯哥儿要帮我们把东西搬过去,钱你先收着,等壯哥儿忙完回来你再交给他。”
梦哥儿送了口气,笑道:“那以后壯哥儿就有自己的屋子住了!”
沐哥儿莞尔,“嗯。”
沐哥儿三人走后,常哥儿直勾勾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似是感叹,“老板们对壯哥儿可真够好的。”
壯哥儿只是一个奴隶,有地方住已经很好了,哪里还需要买个小院子给壯哥儿住。
他猜测这不是柯褚的主意,平日他便看出沐哥儿跟壯哥儿关系好,定是沐哥儿这个败家夫郎给柯褚吹枕边风,害柯褚花这个冤枉钱。
他心底替柯褚感到不值,却不敢说。
客人来了,梦哥儿忙着给客人做柚子水,听不真切他的话,大声问了句,“你说什么?”
常哥儿看着梦哥儿把钱收进桌底下的盒子里,摇摇头没吭声。
“轰隆!”店里传来一声巨响,梦哥儿和常哥儿吓了一跳。
“我去看看。”梦哥儿脚步匆忙的绕进里屋,只见里屋的墙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墙那头站着的人,赫然是壯哥儿。
壯哥儿挠挠头笑着,“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我寻思着这样搬东西方便。”
梦哥儿张着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
他知道壯哥儿的力气大,但他真不知道壯哥儿的力气能这么大。
壯哥儿将东西都搬进小院子里后,柯褚就找人在壯哥儿砸破的墙上装出一道门。
门锁是双向的,也就是说,壯哥儿可以在小院子里将门锁上,也可以在店里将门锁上。
沐哥儿将制冰之法交给壯哥儿,壯哥儿学的认真。
制完冰后,他谨慎的将硝石等物都放进屋子里再把门锁上。
沐哥儿盯着院子里的井道,“有这口井,梦哥儿他们也不需要每天出去外头打水了。”
柯褚抓着沐哥儿的手把玩,“接下来的事交给壯哥儿处理。”
天色不早,他们得准备出发去窈山村了。
他问沐哥儿,“有什么想买的吗?”
沐哥儿眼巴巴瞧着他,还没买就先问,“夫君会嫌弃我败家吗?”
柯褚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我倒恨不得你败家。”
沐哥儿笑得眉眼弯弯。
牛车慢悠悠的驶出县城时,太阳已西沉。
沐哥儿看着满满一车的东西,嘴角的弧度压不下去。
他以前总幻想着哪一天他有钱了,他就要给窈山村的人买好多好多东西,让他们能吃饱穿暖。
在今天,他的幻想成为现实。
柯褚很少看到沐哥儿这么开心的时候,他有些吃味,但看着沐哥儿笑又忍不住想跟着笑。
沐哥儿靠在柯褚背上,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夕阳温柔的洒落在他们身上,映出柯褚眼底温柔缱绻的笑意。
他们翻过一座座山,天色黑沉,山里头冷风呼呼,沐哥儿有些冷,柯褚空出一只手从车板上取出一件小毯子披在沐哥儿身上。
沐哥儿用毯子将他和柯褚包起来,小声笑着,“难怪你刚才非要买这个小毯子。”
柯褚故作无奈的叹气,“没办法,我可舍不得我家夫郎挨冷受冻。”
沐哥儿眨巴着眼,毯子里,他伸出一只小手,温柔的拧起柯褚腰间的肉。
柯褚倒吸一口凉气,“为夫知错了,夫郎手下留情。”
他肚子肌肉邦硬,沐哥儿能拧起来的肉只有一点。
就是这一点肉,拧起来是真疼啊。
沐哥儿无辜的收回手,好半晌才道:“你没错,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拧你。”
他一本正经的反思,“可能是夫君你将我惯坏了吧?”
柯褚:“……你说的对。”
他又不敢说不对。
夜色深沉,窈山村的几户人家都已关灯歇息。
牛车从小道上走过的声音并不大,但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你们是谁?”路边的篱笆门里传来一声沙哑的质问,柯褚停下牛车,和沐哥儿一起抬头望去。
黑暗中,他们看不真切院子里说话的人是谁,沐哥儿却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他跳下牛车走过去,踮起脚往里瞧。
“沐哥儿?”那人快走几步,将自己的脸暴露在月光下,“真是你?”
“大伯!”沐哥儿惊喜的叫出声,“是我呀!”
窈山村的烛光接二连三的亮起来,有人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沐哥儿皆惊喜的叫唤。
上次沐哥儿回来时也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沐哥儿不想打扰他们休息,他们也不知道沐哥儿回来了。
等沐哥儿走后,他们才知道这事。
沐哥儿在众人脸上扫过,一个接一个的跟他们打招呼。
住在窈山村的人家不多,可住在这里的,都是他不出五服的亲戚。
以前的窈山村还有其他人家,但后面人都走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窈家人。
窈家人之所以不走,是因为窈山村是他们的根。
“阿弟!”窈万书住的比较偏,得到消息赶过来时沐哥儿已经被人围住了。
他挤进人群里,拉着沐哥儿就跑,“我先带他回去了!”
被遗忘在牛车上的柯褚眼睁睁看着他们跑远,沉默。
他的身后,是一群盯着他不放的窈家人。
窈书守在门口,瞧见沐哥儿后他笑得眼角皱纹都层层叠起。
“吃的马上好,你先喝点热水。”
窈书说着还拿出上次沐哥儿给的柚子糖,沐哥儿看根本没少多少的柚子糖,鼻尖一酸。
爹爹和阿兄总会将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对他们而言,柚子糖已经是很难得的吃食了。
窈万书进来看到他盯着柚子糖发呆,快步靠近把柚子糖收起来,“瞧爹这记性,怕是忘了柚子糖是你带来的。”
窈书后知后觉,眼神有些局促,“老了,记性不好,这柚子糖你该吃腻了吧。”
“没有。”沐哥儿抢过窈万书手里的柚子糖,捏起一颗放进嘴里,满足的笑,“甜的,好吃!”
窈书眼里的局促散去,他笑得开心极了。
窈万书盛了一碗白米饭塞到沐哥儿手里,“快吃,灶台上还有。”
这个时候到,沐哥儿定是饿坏了。
沐哥儿看着眼前白花花的米饭,疑惑的歪了歪头,“阿兄,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窈万书催促道,“你忘了什么都没有吃饭重要。”
“是哦。”沐哥儿一口一口的吃饭,吃到一半猛地站起来,“夫君!”
柯褚阴恻恻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你终于想起我了,我的夫郎。”
后面几个字,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沐哥儿心虚的转身,只见窈大伯带着柯褚走进来。
窈大伯高兴的满脸红光,柯褚气压低的脸色黑沉。
沐哥儿端着饭碗凑过去,讨好的将碗递给柯褚,“夫君,吃饭。”
柯褚看着他,想气又气不起来,只能揉着他的头发泄。
“你哥一来,你怕是连你夫君我姓甚名谁都忘了。”
沐哥儿恶人先告状,“我可不会,夫君你冤枉我。”
柯褚挑眉,“哦?”
窈大伯正在数落窈万书,“柯褚初来乍到,你怎么接了沐哥儿,就把人扔在那了?也幸亏柯褚大度,不跟你这个大舅哥一般计较。”
窈万书满脸不服气,但他不敢跟窈大伯回嘴。
窈书一直在观察柯褚,见他眼里对沐哥儿的爱意不似作假,他才开口道:“万书,再去盛碗饭来,没看到你阿弟都没得吃吗?”
米饭是金贵物,他们平时都舍不得吃,就想存着等哪天沐哥儿来了,能让沐哥儿吃顿好的。
窈万书盯着柯褚手里的碗,没好气道:“一来就抢我阿弟的饭。”
窈大伯抬手往他脑门上拍,“你瞎啊?没看到是沐哥儿塞给柯褚的?人家夫夫俩感情好,你瞎凑什么热闹?”
柯褚愉悦的舒展开眉眼,笑得如沐春风。
窈万书揉着脑袋无意间瞥见他的笑,咬牙切齿道:“你还挺开心?”
柯褚不敢认,只道:“我不饿的。”
窈万书正想说不饿正好,省下白米饭还能让沐哥儿多吃一顿。
窈书就道,“饿不饿都得吃点东西填肚子。”
窈大伯恨铁不成钢的喝道,“他说不饿就不饿啊?赶紧去。”
窈万书委屈又愤怒的被赶去盛饭,柯褚终于能坐下来跟窈书好好聊聊。
他们这一聊,便聊到竹筒的事。
窈大伯真心实意的感谢,“真的谢谢你们,若不是你们,我们都不知道这次的冬天要怎么过?”
窈山村家家户户都是猎户,他们偶尔会抓猎物去县里换钱,但县城实在太远,现在天又气热,活的猎物难抓,死的猎物送到县里卖不了一会肉就臭了。
也是因此,虽然窈山村家家户户都不愁吃不到肉,但他们没钱。
他们卖猎物的钱远远不够他们买粮食。
夏季山里阴凉,猎物多,不愁饿肚子,可冬季山里冷的刺骨,猎物都躲着不出来,他们抓不到猎物,只能吃米粮。
米粮贵,若是他们没法在冬季来临前囤够足够的粮食,他们到冬天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柯褚跟他们买竹筒,给的是实实在在的钱,每送一次,都能给家里增添不少进项,现在整个村里的人一有空就开始做竹筒,一个个脸上也带着笑,不像前段时间愁云满面,时时刻刻担忧着冬季怎么过。
柯褚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递给窈书,“这是最近几次欠你们的竹筒钱。”
窈万书把竹筒送去店里,却一次都没收过钱,他跟壯哥儿说:“沐哥儿给的钱够了。”
沐哥儿就给过窈万书一两银子,可窈万书送过去的竹筒却不止一千个。
窈书皱眉,“沐哥儿给的钱够了。”
跟窈万书一样的理由,明显是他们沟通好的。
柯褚摇摇头,语气难得强硬,“这钱不止是给您的,还是给窈山村其它做竹筒的人家。沐哥儿让你们做竹筒是希望你们日子能过好,如果反倒要你们自掏腰包给其它人家补钱,沐哥儿心里能好受吗?”
沐哥儿接着道:“店里生意好,可挣钱!你们得收,不收我就生气了。”
窈书和窈大伯对视一眼,无奈收了。
沐哥儿高兴的笑了,“夫君,车里的东西呢?”
“在外头。”柯褚话音刚落,沐哥儿就跟只兔子似的蹦出去了。
他在外头喊着,“爹爹,阿兄,大伯,你们快出来帮忙搬东西。”
“来了来了。”窈书起身,往外走时看到一车的东西都愣住了。
“沐哥儿,你这买的什么?怎么这么多?”
“没买什么呀,就你们要用的。”沐哥儿一边说一边将车里的东西递给柯褚,柯褚配合的往屋子里放,还道:“给其它人的东西刚才都分出去了。”
“这……”窈书目瞪口呆的看着柯褚拎着一大袋东西往里走,他眼疾手快的拦住柯褚,打开一看,竟是一大袋白花花的精米,他一把抢过精米要往车上放,“带回去!带回去吃!家里什么都不缺。”
沐哥儿看向柯褚,凶巴巴的命令,“夫君,动手!”
柯褚只能硬着头皮冒着得罪岳父的危险,从车的另一头将车上的东西搬下去。
窈书刚把精米放车上,扭头就看到柯褚拎着大棉被放屋里头,他急了,“谁让你放的,都拿回去!”
这么多的好东西,得花不少钱啊。
沐哥儿本就过的苦,他这当爹的帮不了沐哥儿就算了,哪里还能拿沐哥儿的东西。
沐哥儿仗着窈家人对他的宠爱,可嚣张了。
他双手叉腰,仰起下巴,“我让他放的。”
他激动的催促,“夫君,你快!面粉!白糖都一起拿下去!坚决不要给阿爹反抗的机会。”
窈大伯在一旁大笑着宽慰窈书,“孩子的一番好意,你就别拒绝了。”
他感慨道,“沐哥儿是个好孩子啊,他不止念着你,也念着我们,他这次来,给我们每个人都带东西了。”
窈书又心酸又无奈。
他看着堆满屋子的好东西,不甘心的说:“这些东西平时我们都用不着,也不吃。”
窈大伯笑他,“什么用不着不吃?分明是你舍不得用舍不得吃,你们就想把好东西都留给沐哥儿!从小就这德性。”
窈万书从灶房里出来,看着一屋的东西沉默半晌,偷偷拉着柯褚到角落,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放进柯褚手里,“缺多少我再补,你不要怪沐哥儿。”
沐哥儿这次买这么多东西回来,他怕柯褚心里会不舒服,回去后给沐哥儿气受。
他和爹日子能过的苦点,但他们不能害沐哥儿不好受。
柯褚哪里敢收,他严肃的将钱袋子推回去,只说了句,“你别害我。”
窈万书:“……”
“这钱若是收了,回去后沐哥儿至少得跟我哭一晚上不带停的,我是怕了,他哭的折腾人,更让人心疼。”柯褚轻声说着,语气无奈。
窈万书看清他眼底宠溺的笑意,低声一笑,将钱袋子揣回去,“是我想岔了。”
窈书将主屋让给柯褚和沐哥儿住,他自己则去和窈万书睡。
床上,沐哥儿高兴的跟着柯褚说他小时候的事,说着说着便睡了过去。
柯褚等他睡着后才轻吻他的眉眼,抱着他入睡。
昨夜睡的太晚,他们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柯褚给睡迷糊的沐哥儿穿好衣裳,拉着他走出去,看着满院子的人后,他脚步一僵,沐哥儿是彻底清醒了。
来的都是窈家人,都是来给他们送东西的。
昨日柯褚给他们送糖送米,他们不肯占小辈便宜,便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柯褚看着角落小山一堆的东西,粗略一看多是动物皮毛和腊肉,他顿时有些分不清这回来到底是谁接济谁了。
窈家人送好礼后没待多久就走了,他们倒也不是自个儿想走,而是他们理解窈书一家人多年未能好好聚一聚,舍不得打扰。
午饭是柯褚下厨,他用灶台上的肉做了一大堆好吃的。
其中沐哥儿最喜欢吃的是面粉炸肉。
面粉炸肉是在肉外面裹上一层面粉蛋液放到油锅里炸,那味道能把人香迷糊。
菜做好后,窈书一边念叨着太浪费了一边不停的夹菜,停都停不下来。
窈万书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奖柯褚,“别的不说,你这厨艺真的是这个。”
他感叹道:“我们过年都没吃这么好。”
沐哥儿鼻子一酸,垂下眼眸。
柯褚夹了块炸肉给他,“乖,吃东西。”
沐哥儿小口小口的吃着,睫毛跟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模样乖巧的让人心软。
他们许久没吃这么好了,一时没忍住,几个人全吃撑了。
沐哥儿有柯褚看着,没撑的多难受,窈书和窈万书撑的想吐。
沐哥儿在灶房里找出山楂给窈万书和窈书消食,柯褚跟着吃了一块山楂,若有所思。
他问沐哥儿,“这边山楂多吗?”
“多。”沐哥儿张开手,夸张道:“可多可多了!山上全都是。”
他一顿,又道:“过两个月更多。”
现在山上的山楂多是还没成熟,只有少数一些熟的早。
柯褚若有所思。
待窈书和窈万书缓过来后,柯褚问:“岳父,大舅哥,你们想过不打猎做其它活计吗?”
“窈山村的人都想过,但是……”窈书长长叹了口气,“不打猎,我们又能做什么?”
打猎危险,若是可以,谁不想过安稳日子?
“做山楂干。”柯褚前世富过,他知道那些贵人注重养生。
山楂能做药用,拥有消食健脾等功效,是贵人们饭前饭后最爱的吃食。
但山楂不好保存,但山楂干却能保存很久。
他记得这会儿还没有人做出山楂干,若是他们能借尘勒将山楂干卖到全国各地,窈山村不愁富不起来。
“山楂干?”窈万书眼睛亮了亮,“这东西有什么用?”
柯褚将自己的想法仔细的说给他们听,“若此事能成,整个窈山村就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窈书和窈万书对视一眼,咬牙道:“好!我们试试!”
就算不成,也只是费些力气,他们不亏。
窈家人的行动力都很强,柯褚刚说要,窈万书就跑去村里跟人家借山楂。
山上有山楂,但这会儿上去太费时间,窈万书也舍不得沐哥儿在的时候去山上。
自从沐哥儿被亭氏带走后,他就格外珍惜和沐哥儿在一起的时间。
村里人也没问他要山楂做什么,沐哥儿的堂哥窈大力还以为是沐哥儿想吃,直接背着一大箩筐过来,问沐哥儿够不够,不够他上山摘。
沐哥儿连连摆手,“够了够了。”
夏季太阳大,处理好的山楂直接放到大太阳底下晒。
山楂干晒好需要时间,柯褚和沐哥儿赶着回去做柚子酱,只能跟他们约好后日在县里会和。
他们在日暮西沉时回村,回村后天都快重新亮起来了。
沐哥儿赶了一天的路,疲惫的倒头就睡。
柯褚在给牛喂草的时候,听到墙那边传来说话声。
“隔壁的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这柚子全都摘完了,就等着他们的牛车呢?”娇氏埋怨道:“什么时候不去走亲戚,偏偏这个时候走,故意的吧?”
合伙卖山楂干
彤氏沉声说:“我刚才听到外头有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回来了,等天再亮一点我去敲敲门,顺便跟他们说以后不卖柚子给他们的事。”
“娘, 别急着说啊。”娇氏劝阻道, “万一您说了, 他们不租牛车给我们可怎么办?院子里这么多柚子,没有牛车可不行?难道阿娘想去跟里正借一天二十文的牛车?”
柯褚听到这眼神一暗,他推开门, 看着神色愕然的彤氏和娇氏,笑得温和, “我跟沐哥儿刚回来, 听到你们提到我, 我便过来了。”
他歉意的说:“彤婆婆,我家牛车借不了, 它跟着我们奔波一整天,我怕再借给你们,会把牛给累坏。”
这话是真的,可彤氏和娇氏却听不进去。
她们等了这么久,就等着柯褚的牛车, 结果柯褚说不借了。
娇氏怒道,“你是故意的吧?买卖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们不卖你柚子,你也不用这样报复我们吧?我们可是邻居!”
彤氏拧眉道,“柯小子,你若是不借你为何不早说?你明明知道我们家最近要用牛车, 还偏偏挑这几天去走亲戚?”
“彤婆婆,难道我要用自己家的牛车还得先考虑你家的情况吗?牛本就是金贵物, 它载我们走了一整天,总得让它先休息一下,否则若这牛累坏了,谁的责任?”柯褚笑容微敛,又道,“彤婆婆,你家不卖我柚子,你们提前说了吗?”
他并不气彤氏不卖他们柚子,他气的是彤氏不卖却不提前说。
现如今村里的柚子大多都卖给尘勒,他若想重新找柚子,怕得费一番功夫。
若彤氏有提前告知,他也不会陷入这种窘境。
彤氏被怼的无话可说,娇氏怒道,“不租就不租,谁稀罕你家牛车!你也别想买我家的柚子!”
彤氏黑沉着脸,没吭声,很明显是认同了娇氏的话。
“好。”柯褚颔首,关上小院门后就走出去。
他打算去满家找贾氏问问,他记得沐哥儿曾跟他说过,贾氏有问他要不要买柚子。
他走到满家的时候,贾氏正在院子里忙活。
村里的夫郎婶子们负责早食,一般都会早起准备。
柯褚敲响门,贾氏闻声开门,瞧见他愣了下。
“柯老大,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柯褚开门见山道:“我想问问你家山里的柚子摘完没?想跟你买些柚子。”
“没摘完,那么多柚子,哪里摘的完哟。”贾氏笑得合不拢嘴,“你家要买多少柚子?”
她家柚子林是整个小柚村最大的,也是因此,她当初才会问沐哥儿。
柯褚拿出一百文钱,道:“我先买一百个,得劳烦满伯送过去一下。”
从贾氏的话里不难听出贾氏还有许多柚子,既然如此,他也不急着跟贾氏订下长久的买卖。
他不想再出现类似彤家那般的事。
“行!”贾氏收下钱,爽快道:“我现在就把我家那位叫起来,你回去等着,柚子马上送过去。”
柯褚回去时便看到院门口停着辆牛车,彤老大正在把柚子装上车,他脸色不是很好看,看到柯褚后,眼里带着歉意。
他娘的打算他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他本想跟柯褚说,可柯褚和沐哥儿这两天都不在家。
等他今日醒来时,便听见娇氏在骂柯褚,他知道这事是彤家不对在先,可他身处彤家,如何做都不是。
柯褚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迁怒彤老大,他看了眼跟着彤老大搬柚子的小牙,问:“怎么只有你们在搬柚子?”
彤老大转身看着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的彤老二和娇氏,沉着脸扔下手中的柚子,跟柯褚打了个招呼后就牵着小牙回屋。
没一会,屋里就爆发出争吵声,彤老大的声音又大又响亮,“干什么干?我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去!”
柯褚皱眉,恼自己刚才多嘴。
彤老大声音这么大,希望沐哥儿别被吵醒。
他走进屋,沐哥儿皱着眉,睡的不安稳,他将衣裳卷起来放在沐哥儿脑袋两侧,堵住沐哥儿的耳朵。
身体疲惫的很,但等会贾氏就会把柚子送来,他还不能睡,便去灶台烧火做吃食。
他摊完几张鸡蛋饼后,外头传来贾氏的声音,他将鸡蛋饼放好,打开小院门。
贾氏带着人走进来,没一会角落就出现一堆柚子山。
院子里还余留着鸡蛋饼的香味,贾氏吸了吸鼻子,笑道:“沐哥儿手艺不错。”
吃的真好啊,一大早就吃鸡蛋饼,闻着味就知这鸡蛋没少放。
柯褚没解释什么。
贾氏没多留,送完柚子就带着人走了。
彤氏坐在院子里看着他们离开,脸色越发难看。
小牙坐在距离彤氏一米远的地方,眼睛直勾勾盯着彤老二和娇氏。
彤老二刚想偷溜,小牙便道,“祖母,二伯好像又累了。”
彤氏狠狠瞪了眼彤老二,“累什么累?你才搬几个?”
彤老二喊冤,“我就想去上茅房。”
彤氏没吭声。
彤老大将柚子往板车上一放,“正好,我也想,一起吧,等你什么时候上完茅房我也什么时候上完茅房。”
话音刚落,彤氏怒道:“上什么茅房,没搬完一车,谁都不许上茅房。”
她越说越大声,“我告诉你们,院子里这么多柚子,你们谁都别想偷懒,搬到板子上后都得跟我一起拉到县城里去!”
牛车只有一辆,哪里能带的了这么多柚子。
彤氏另外借了不少板车,需要用人力拉。
彤老二忙道,“我拉牛车!”他还能坐在车上,省力。
“牛车是我拉的!”彤氏也要去县里,她道:“别说你得拉东西,你媳妇也得背着柚子去县里!”
娇氏不愿意了,“大哥都借牛车来了,让他多跑几趟不就行了,反正有牛车,他又不用费什么力。”
小牙出声道,“二婶,不费力的话你去送吧,你不是一直说想去县城玩吗?”
娇氏脸都绿了,“有你这贱、”
话说到一半,她生生憋住。
彤老大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怕了。
墙的另一头,柯褚伴随着他们的争吵声中入睡。
沐哥儿醒时柯褚还没醒,他轻手轻脚的起身,瞧见灶台锅里闷着的鸡蛋饼就知道是柯褚留给他吃的。
他抿唇笑着把鸡蛋饼拿起来,放凉后小口小口的吃下去。
吃完他开始做柚子酱,刚把第一锅柚子酱装罐放好,隔壁就传来吵闹的声音。
他听着其中还夹杂着彤氏的哭吼声,眉头微蹙,小跑进屋里想将柯褚的耳朵捂上。
可柯褚已经被吵醒了,他看着沐哥儿着急忙慌又鬼鬼祟祟走进来的模样,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是谁家的哥儿?跑我家做贼来了?”
沐哥儿听到柯褚的声音,双手叉腰道:“我是窈家的哥儿,找柯褚报仇来了!”
柯褚起身将沐哥儿揽进怀里,贴着他的侧脸,“报什么仇?我投降行不行。”
沐哥儿觉得被他碰到的侧脸痒的很,他一边笑一边躲,“行行行,夫君你别闹。”
柯褚看着沐哥儿好不容易长出些肉的脸颊,忍不住用力的啃了一口。
口感跟他想的一样好。
沐哥儿捂着脸一脸震惊,他从柯褚身上跳起来,凶巴巴的往后退,直至退到大门口才凶道:“现在不行了,我!沐哥儿,一定会报仇的!”
他说着最凶的话,却做着最怂的事。
柯褚被沐哥儿可爱到了,捂着脸笑了半天才起身。
他走出屋子,一眼看到沐哥儿撅着屁股趴在门上偷听。
柯褚走过去,沐哥儿瞧他一眼,往旁边让了让,招招手示意他一起来听。
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彤氏在骂娇氏。
“你个败家娘们!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话,这么多柚子啊,县里老板不收,柯家也不收,我们该卖给谁啊!”
娇氏在低声啜泣,“娘,我哪里知道县里的老板会突然不收啊,村里都没人说。”
彤老二黑着脸道,“县里老板前天就说只收到昨日,我们偏偏慢上这么一天!”
娇氏怨道,“如果不是隔壁的偏要在那两天走亲戚,我们早卖了!”
彤老大怒道,“行了!别什么事都要怪上隔壁!隔壁欠你们的啊!自个儿做事不地道在先,怪他们做甚!我当初就说过先拉去卖,你们为了省那点牛车费,偏不!这会儿又怪的了谁?”
彤氏声音尖利,“你这是怪我不成?我想的吗!”
柯褚捂住沐哥儿的耳朵,硬是将人拉回屋了。
他把今早发生的事跟沐哥儿说,沐哥儿瘪嘴,不开心了。
柯褚捏住沐哥儿的嘴,在他红润的唇上啃了一口。
沐哥儿红着脸挣开他,快速的捂住自己的嘴,“夫君,你竟然偷袭我!”
柯褚挑眉笑道,“谁让沐哥儿你好欺负。”
沐哥儿气坏了,鼓着脸使唤柯褚,“快做柚子酱,你敢偷懒我就揍你。”
他挥舞着拳头,看上去不凶,倒是可爱的让柯褚心甘情愿的听话。
在他们做完第三锅柚子酱后,隔壁终于安静下来了。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柯褚压住沐哥儿,“我去。”
他打开门,彤氏站在门外,讪笑着,“柯褚,我给你们家留了一部分柚子……”
她话还没说完,柯褚便侧过身露出他身后的一堆柚子,无奈道:“彤婆婆,我家的柚子够了。”
彤婆婆不甘心,“那你们之后没柚子了记得来找我,我家院子里可多柚子了。”
柯褚摇头,为难的说:“彤婆婆,我家要的是刚摘下的新鲜柚子。”
若不是如此,当初沐哥儿也不必跟彤婆婆要求一天三十颗柚子。
柚子虽然可以放很久,但放久后水份也会跟着流失。
他院子里的一百个柚子,他三天左右就能用完。
彤氏眼睛都红了,她坦白说:“我也不瞒着你,是县里的老板突然不收了,我家这么多柚子,都没人要了,你能不能看在邻居的份上,帮我们分担一点,我便宜卖给你,两颗一文钱!”
“不成。”亭氏不知何时来的,她站在彤氏身后,问柯褚,“沐哥儿在吗?我找他。”
“找我做什么?”沐哥儿听到亭氏的声音就走了出来。
亭氏温声道,“家里的柚子摘了许多,本想等着县里老板来小柚村收,没想到县里老板不收了,你是做柚子买卖的,帮娘把那堆柚子收了吧。”
村里还有不少人没把柚子卖出去,彤家回来后,他们也才知道县里老板不收,一时都慌了。
彤氏眼睛都睁圆了。
若柯褚收了亭氏的柚子,又怎么可能会收她的?
毕竟亭氏可是柯褚的岳母啊,柯褚待沐哥儿这么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定会收下亭氏的柚子。
她急眼了,正想把亭氏赶出去,就听沐哥儿说:“不行,我家要不了那么多柚子,就算收也只收新鲜的。”
梁烔是个懒惰的人,他想挣钱又不愿把柚子送到县里,才会异想天开等着人上门来收。
可小柚村又不是巨柚村,巨柚村柚子大,距离县城又近。
消息传出去后,多得多是人把柚子送到县里去,尘勒哪里还会专门让人来小柚村收。
彤氏一愣,心情却好上许多。
若是柯褚连彤氏的柚子都没收,就算不收她家的,她也无话可说。
亭氏脸色有些难看,“沐哥儿,你心里还记恨我们吗?”
沐哥儿直言道,“他们打了我十几年,我能不记恨吗?”
彤氏震惊,他想着沐哥儿以前瘦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可怜模样,心里恍然大悟。
亭氏沉默许久,才缓慢的说了句,“你爹他最近脾气很差,我回去后,怕是不好受。”
沐哥儿心里头一刺,他红了眼眶,“你又要用这种方法逼我。”
亭氏看着他,眼神麻木,表情有些瘆人。
柯褚眼神冷了下来,“你若想过安稳日子,大可以来找我,我和沐哥儿会租个地养你,有我在,他也不敢欺你。”
“我是梁家人,我哪里能走!”亭氏看着沐哥儿的眼里带上些许恨意,“你太让我失望了。”
柯褚脸色惊变,他捂住沐哥儿的耳朵,眼神冷冽的看着亭氏,“沐哥儿从未亏欠过你什么。”
沐哥儿拉扯下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亭氏远去的背影,“没事,我没事的。”
他不难过的,他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柯褚看向彤氏,“彤婆婆,你还有事吗?”
彤氏摇头。
她已经不指望柯褚收她家的柚子了。
回到院子,沐哥儿深吸一口气,在柯褚腰上拧了一把。
柯褚疼的倒吸一口气,沐哥儿松手,解气的说:“夫君,我成功偷袭你了。”
他蹦蹦跳跳的跑开,柯褚疼着疼着就笑了。
他疼一疼,能让他家夫郎开心也是好的。
天雾蒙蒙的,柯褚驱车赶往县城。
沐哥儿躺在车板上,身下垫着茵褥,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边的分界线,百无聊赖道:“夫君呀,这天亮的越来越晚了。”
平日这个时候,太阳都冒头了,这会儿天却还暗着,只能隐约瞧见一点光。
夏天快过去了。
柯褚听着他软糯的声音,嘴角带笑,“嗯,等会我们去买些秋天的衣裳。”
“可以买,但是我来买。”沐哥儿直起身,仗着四周没人,双手环住柯褚的脖子,头靠在柯褚背上,懒洋洋道:“若是让夫君买,你定要给我买很贵的衣裳。”
柯褚抓住他的手,“我们现在不缺那点钱。”
沐哥儿摇摇头,“夫君,我们要买房子啊。”
“不买房子,我们买地基,起新房。”这是柯褚早就决定好的事。
沐哥儿眼睛一睁,从柯褚肩上探出头,“我们要成为地主了吗?可是我们没有田呀。”
“先起房子,买不买田另说。”柯褚轻轻贴着沐哥儿的侧脸,“沐哥儿,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们会离开小柚村。”
沐哥儿疑惑的问:“去哪?”
“去京城。”柯褚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他不愿掺合进皇权斗争中,但是妖汀拥有的系统太过诡异,他怕妖汀会如同上一世般找上门,将灾难带给他。
所以他会在妖汀到来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如果要去京城,我们为什么还要起屋子呀?”沐哥儿皱眉。
“你喜欢小柚村吗?”
“我喜欢呀。”
柯褚眼神温柔:“嗯,我也喜欢。”
小柚村是他和沐哥儿相遇的地方,等一切结束后,他会带着沐哥儿回到这个地方,过最简单平凡的生活。
来到县城时天才逐渐亮起来,沐哥儿敲了店门,开门的是常哥儿。
常哥儿的目光略过他落在柯褚身上,笑着跑过去接过柯褚手中的柚子酱,“柯老板,我来。”
沐哥儿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对,但却说不清是哪里不对。
柯褚抬手在沐哥儿眼前一晃,“在想什么?”
沐哥儿回神,问常哥儿,“壯哥儿呢?”
常哥儿搬着柚子酱绕过柯褚走进店里,应道:“他还得过会才来呢。”
他放下柚子酱又走出来,看着柯褚无奈的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这几日来的是越来越晚。”
梦哥儿拧眉,“老板,壯哥儿来的晚应该跟冰块有关。”
柯褚看了眼垂眸不吭声的常哥儿,颔首道:“我知道,冰块的事是我交给他处理的。”
梦哥儿松了口气,颇有些生气的看了常哥儿一眼。
他不懂常哥儿为什么要在老板面前这么说,这不是故意让老板误会壯哥儿在偷懒吗?
“你们来了?”壯哥儿搬着冰块从里屋绕出来,他将冰块放在地上,“你们等会,我先把冰块都搬过来再跟你们对账哈。”
沐哥儿颔首,“你们吃了吗?”
壯哥儿脸一红,“起晚了,没吃。”
沐哥儿从怀里掏出一百文钱递给常哥儿,“买十五个包子,剩下的钱买馒头。”
常哥儿接过钱,含糊的应了声,“好。”
他走后,沐哥儿看向壯哥儿问:“店里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啊。”壯哥儿脚步一顿,“有个男的过来说是你爹,伸手管我要钱。”
沐哥儿心口一紧,壯哥儿语气随意,“你放心,我没给,被我吓跑了。”
柯褚轻抚沐哥儿的手背,“做的很好。”
他们都猜到来的人应该是梁烔,也难怪亭氏会说梁烔最近脾气很差。
壯哥儿搬完冰块后,将这几日挣的钱拿给柯褚,“一共三十八两七百二十文钱,这几日店里的花销是三百文钱。”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吃得多。”
“吃得多是好事。”柯褚看着沐哥儿,笑得促狭,“我家夫郎什么都好,就是吃的太少,让我愁的很。”
沐哥儿脸颊泛起红晕,不甘心的辩驳,“我吃的可多,比壯哥儿还多,你们别听他乱说。”
众人看破不说破,柯褚眼里的笑止不住。
常哥儿回来时,便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在笑着,被围在中间的沐哥儿脸颊泛红,尤其好看。
他低头掩饰住眼底的妒意,“东西买来了。”
沐哥儿招呼着他们吃饭,吃完饭壯哥儿便将门板拆开,准备开业。
看到门口的窈书和窈万书时壯哥儿一愣,回头朝屋里喊,“沐哥儿!你家里人来了!”
沐哥儿风一般的跑出来,就在他要扑进窈万书怀里的前一秒,他脖子一紧,被柯褚捏住了后脖颈。
他眨巴着眼,缩着脖子悄悄抬头看柯褚,柯褚温和的笑着,笑得沐哥儿心里发凉。
柯褚轻轻揉捏着沐哥儿的后脖颈,“大舅哥,岳父,快请进。”
窈万书手都张开打算迎接沐哥儿了,他不满的轻啧了一声,扛起一麻袋捆绑整齐的竹筒从柯褚身边走过。
柯褚接过窈书肩上的麻袋,窈书回头又从车上拿了一麻袋竹筒扛在肩上,柯褚:“……”
沐哥儿拎起车上最小的麻袋,他能感觉到麻袋很轻,放的明显不是竹筒。
窈书走进店里时一顿,他磨了磨脚底的泥泞,才慢慢踏进去。
常哥儿抿唇,拿着麻布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擦了擦。
柯褚和沐哥儿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沐哥儿不开心的沉下脸。
柯褚眼眸微暗,“地不必擦了,去帮忙开店。”
常哥儿手一顿,闷声应道,“好。”
柯褚拉着沐哥儿走进里屋,窈万书和窈书正看着里屋的门发呆。
“这是?”窈万书上次来,这里可还没有门。
柯褚将竹筒放在地上,打开门招呼他们进去,“前几天刚买的院子。”
窈万书和窈书一脸震惊,这才开店多久,就能买院子了?
沐哥儿推搡着他们走进去,柯褚烧水泡茶给他们喝,他们却无心喝茶。
窈万书拿过沐哥儿手里的小麻袋放在桌子上摊开。
麻袋里是切片好的山楂,山楂干明显是被精心挑选过的,每片山楂都是又大又干净。
“你看看。”窈万书紧张的将山楂干推到柯褚面前,“怎样?”
柯褚捏起一片山楂瞧了瞧,又放进嘴里尝尝味,他微皱的眉头舒展开,笑道:“这样就可以了。”
窈万书和窈书皆舒展开眉眼,喜笑颜开。
柯褚知道他们着急,便道:“我去把尘勒叫来,卖山楂干的事,你们当面谈。”
“不。”窈万书正色道,“山楂干是你教我们做的,如果这买卖能成,理应有你的一份,所以你得和我们一起跟他谈。”
窈书不给柯褚和沐哥儿反驳的机会,语气强硬道:“这事就这么定了。”
柯褚无奈的笑,“好。”
沐哥儿找了个乞儿给尘勒传话,没一会尘勒便来了。
他没有从店门入,而是从小院门入,走进来时,他扇着风,脸上挂着风流的笑,“听说柯兄你找我?”
话落,他脚步一顿,微微眯起眼,直勾勾的盯着窈万书。
窈万书被他盯的莫名,只隐隐感觉到尘勒对他有敌意。
柯褚和沐哥儿面面相觑,眼里带着不解。
尘勒落座后,柯褚开门见山将山楂干推给他,窈万书向尘勒详细介绍山楂干的功效。
尘勒听完后,看着窈万书质问道:“山楂不是什么稀罕玩意,除了能长时间保存外,它没有任何优势,若我们要将山楂干卖往全国各地,它挣得钱怕还抵不上路费,况且,你们又如何确定这玩意能让贵人们接受?他们可不会像我这般耐心的听你说完山楂干的好处。”
柯褚意味深长的看了尘勒一眼。
窈万书思索片刻,道:“他们不会听我的话,但他们会听大夫的话,这东西当零嘴卖或许卖不上价,但如果我们批量卖给医馆呢?”
柯褚挑了挑眉。
他的大舅哥倒是有沐哥儿几分聪明。
尘勒眼神微变,“这东西看着简单,你如何确定短时间内不会被人炮制出来?”
柯褚接话,“或许有人能炮制出来,但他们炮制出来的山楂干最多能保存三到六个月,而我们的山楂干能保存一到两年。”
尘勒看向柯褚,“柯兄,你这肚子里还藏着多少东西?”
柯褚温和一笑,“山楂不止能做成山楂干,还能做成山楂片,山楂片工序比山楂干复杂,但比起味道寡淡的山楂干,山楂片更适合当零嘴,同样的,山楂片跟山楂干有同样的功效。”
尘勒眼睛微亮,“听你这么说,我直接卖山楂片不是更好?”
“我们需要靠山楂干让人们熟知山楂的功效。”柯褚在桌子底下偷偷把玩沐哥儿的手,面上却正经的说:“穷人的孩子吃不饱,富人的子女能吃饱却难喂养,你们可知为何?”
尘勒嗤笑,“挑嘴啊。”
他神色一顿,恍然大悟道:“是啊,山楂消食。”
不说旁人,就说他旁家的几个亲戚,每次碰面都在为自家孩子发愁,总觉得自己孩子难喂养。
可不得难喂养吗?大户人家不愁吃穿,零嘴不断,肚子不饿,自然吃不下正餐。
他一拍桌子,“行,这买卖我做!不过我要六成利。”
众人不吭声,柯褚面无表情的看他,他声音弱了几分,“其实五成也可以。”
柯褚似笑非笑的问:“你说几成?”
尘勒哭丧着脸,“四成!不能再少了!”
柯褚略微颔首,“行。”
窈书一喜,窈万书强忍下心里的激动道:“柯褚,你也得占四成利。”
“我一成就行。”柯褚转而道,“我知窈山村都是一家人,可是钱多人多是非便多,要做这买卖,你们得想清楚这利如何跟他们分?”
窈书和窈万书面面相觑,眉头紧皱。
他们想跟窈家人用分成的方法分利明显是行不通的,因为窈家人很难理解分成这种方式,在他们心中,拿到手的钱才是最实在的。
“我们花钱跟他们买。”尘勒看着窈万书,“你们负责收,我负责卖,柯褚负责提供方子。”
窈书思索片刻点点头,窈万书想到什么,直勾勾盯着柯褚,“柯褚至少得占两成利。”
这事差点就被柯褚敷衍过去了。
尘勒感叹道:“柯兄啊,你跟我做买卖可不是这样的。”
柯褚看他,只说了句,“我是有夫郎的人。”
至今连妾室都没一个的尘勒感觉自己心里受到暴击。
柯褚拿出五十两银子给窈万书,“收购山楂干需要钱,这钱不是我借给你的,而是我先投进去的,等挣钱后,尘勒再将这五十两算给我。”
他没让尘勒出钱是因为尘勒将山楂干卖出去也需要成本,尘勒自己一个人负担成本,窈万书也需要负担买山楂干的成本。
这些成本都是记到账上的,等山楂干挣到钱后得扣掉这些成本再分利。
窈万书心口满涨,他一个高大的汉子,看着钱硬生生红了眼眶。
他没拒绝。
他需要这笔钱,窈山村的人更需要这笔钱。
事情定下后,窈万书和窈书连饭都不吃,起身就想往回赶,沐哥儿硬是买了肉包子让他们带上。
看着他们匆忙离去的背影,沐哥儿不满极了,“从这儿到窈山村可还远着呢,他们连包子都不吃,真不怕将自己饿出事来。”
柯褚安抚道,“他们是高兴,急着回去想把这好消息告诉窈山村的人。”
尘勒没走,他站在门上往店铺里偷看,鬼鬼祟祟的模样跟做贼似的。
柯褚和沐哥儿窃窃私语。
“他在干嘛?”
“可能是发病了。”
“发病?什么病?”
“疯病。”
“难怪我总觉得他不对劲,他今天看阿兄的眼神可凶了。”
“嗯。”柯褚抚摸着沐哥儿的脑袋,“离他远点。”
“看什么?”壯哥儿的声音从店铺里传来,尘勒像是被猫抓到的老鼠似的往后一跳,心虚的左顾右望,“看看,我就看看……”
壯哥儿觉得他莫名其妙,抱着罐柚子酱又走了出去。
尘勒僵硬的身体一松,纳闷的喊了一句,“那谁走了!”
壯哥儿回头看他,“走了就走了,关我什么事?”
窈万书在察觉到他的心思后就跟他说清楚了,他只觉得遗憾,倒也没多难过。
尘勒笑了,“对对对,不关你的事。”
柯褚的眼里划过意味深长的笑,沐哥儿不知何时走到尘勒身边,“那谁是指我阿兄吗?”
他记得壯哥儿说他看上阿兄了,怎么现在就不在意了?
刚才阿兄来时,壯哥儿好像也没怎么注意阿兄,瞧着不像是喜欢阿兄的样子啊。
尘勒被他吓了一跳,“不是不是,壯哥儿跟你阿兄没半毛钱关系。”
他说着挥挥袖哼着曲愉悦的走了,沐哥儿满头雾水,“我也没说有关系啊……”
店铺闲下来的时候,柯褚将壯哥儿喊到院子里,“明日让常哥儿不用来了,你看着再去找个其它的短工。”
壯哥儿有些讶异,但是没多问什么,转身走进店铺里。
日暮西沉,客人散去,壯哥儿将店门关上,把常哥儿今日的工钱结清,“常哥儿,明日你不用来了。”
常哥儿的脸唰的一下白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壯哥儿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常哥儿本就是短工,干一天活算一天。
常哥儿不甘的咬住下唇,“难道是沐哥儿的娘家人跟老板说了什么?”
他买包子回来的时候,窈万书和窈书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见过窈万书,他知道那人是沐哥儿的阿兄,所以他在他们喊住自己的时候装作没听见,径直走进屋里还将木板门关上,不让屋内的人瞧见。
他打听过窈山村,知道窈山村有多穷,更看不起沐哥儿的娘家人。
壯哥儿沉下脸,“你走的不冤。”
本来想替常哥儿说话的梦哥儿不吭声了,常哥儿不甘心,“我想见一见老板。”
“老板们早就走了。”壯哥儿摆摆手,没什么好脸色,“你也快走吧。”
常哥儿刚才只喊柯褚为老板,又对窈家人这种态度,他再傻也能猜出点常哥儿的心思。
他爹就是在外头有女人才把他娘休的,所以他最看不起明知别人有家室还要往上湊的人。
常哥儿红了眼眶,求助梦哥儿。
梦哥儿皱眉,“常哥儿,你过了。”
常哥儿心底升起一股怨气,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跑了。
柯褚和沐哥儿回到小柚村的时候,只听见村口的村人正在兴高采烈的议论什么。
贾氏瞧见他们,高声喊道,“柯褚,你知道不?闵家人来找闵氏了!”
柯褚停下牛车,“闵家人?我外祖母也来了?”
闵家人好对付,他的外祖母芜氏却不好对付,不说其他,端看她一个寡妇能将闵家拉扯成一个大家族就知她这个人不简单。
闵家人闹事
“来找你娘要柚子糖的方子!”贾氏还挺兴奋, “上次柯沱不是偷了你的柚子去巨柚村卖吗?他说漏嘴了,让你表弟知道了你们会做柚子糖的事!”
柯褚眉尾微挑。
柯褚并不惊讶闵氏没跟芜氏说柚子糖的事,芜氏虽心疼闵氏这个小女儿, 但骨子里还是有些重男轻女, 在闵氏岁数到了之后, 为了彩礼将闵氏嫁给柯大。
在闵家艰难的时候,闵氏没少上柯家来打秋风,闵氏自然不会傻到将这些事说给芜氏听。
“他们若要方子, 怎么现在才来?”
“还不是因为县里老板突然不收柚子,这闵家卖了一批柚子后尝到甜头了, 一鼓作气将柚子林剩下的柚子全给收了, 哪知卖不出去, 闵家人苦恼要如何处理那一堆柚子,你表弟可不得想到柯大说过的柚子糖吗?”贾氏感叹道:“芜氏带着闵家人来闹, 你是不知道啊,那芜氏态度可强硬了,张口就要,不要就在柯家大门口大骂,还句句有理由里, 让你娘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可算知道你娘是跟谁学的了。”
沐哥儿探出车板半个身子,听的认真。
柯褚揽住他的腰将他往回捞,“闵氏给了吗?”
“闵氏气狠了,就是不给!闵家人干脆赖在闵家不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无赖的人家。”贾氏心知柯褚跟闵氏不和,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 “这次啊,有他们苦头吃咯。”
柯褚将这事当个笑话听, 却没想到闵家人的火竟会烧到他身上。
闵家人找上门时,他正在跟沐哥儿做柚子酱。
彤家院门被敲的砰砰作响,彤氏咒骂着打开门,看到外头一堆凶神恶煞的人她愣了下,还没说话就被芜氏粗鲁的推开,“让让,我找我外孙柯褚。”
彤老大皱着眉上前,闵大闵二动作非常快的拦住他,芜氏又道:“这事跟你们没关系,你们确定要掺合?”
彤氏看出他们不好惹,忙拉扯住彤老大,连声道:“不掺合不掺合。”
彤老大眉头紧拧,眼见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朝小院门冲去,他扯着嗓子大喊道:“柯褚,有人找!快出来!”
他的声音嘹亮,芜氏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神阴戾,看的彤氏心口一颤。
彤氏抬手将彤老大挡在身后,瞪大着眼,“看什么看?我家院子,还不许我家老大吼两声了?”
“谁找?”柯褚只将院门打开一条缝,看清门外的人后,他扯起嘴角笑得温和,似是没看到闵大等人手中拿着的木棍锄头。
“是外祖母啊?你们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说声?”他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若知道你们要来,我定要提前准备些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
芜氏狭长的眼睛微眯,“不用准备什么好吃好喝的,招呼我们进去坐坐就行。”
柯褚挡在门口没让,“外祖母,你们这来都来了,怎么还给我家送柴火啊?瞧瞧大舅手中的木棍,那么长,够我烧好一阵,可真客气。”
闵家人:“……”
芜氏皱巴巴的眼皮往上一抬,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柯褚,“一点柴火而已,你让个道,让我们进去把东西放放,你舅舅们拿着这么重的柴火一路走来也累的很。”
“院子小,柴火我一般是不带进去的。”柯褚往门口一示意,“放着吧。”
芜氏沉声说:“柴火这东西放外头不好,容易被偷拿。”
彤氏本不想沾惹上柯家和闵家的破事,一听这话心里却不舒坦了,“你这老婆子胡说八道什么,就你们那点东西,我还稀得拿?”
想到刚才被芜氏推开,她心里还怄着气,“呸!什么柴火,一堆老狐狸欺负一只小狐狸!小狐狸要不出来,门都得被柴火砸咯!”
刚才彤老大就是看出闵家人想砸门才赶紧把柯褚喊出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闵家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无论怎么想,闵家人想强闯进去,定是没安好心。
芜氏冷冷的瞥了眼彤氏,彤氏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闵家来的人再多,这里也是彤家,她家里人都在呢,真打起来还指不定谁打得过谁!
柯褚脸上的笑容不变,“彤家人很好,外祖母你大可放心。”
芜氏看柯褚寸步不让,逐渐没了跟柯褚周旋的耐心,“你让不让?若是不让,这柴火可不长眼。”
柯褚从门内走出来,反手将门关上,“彤大哥,你们先进去。”
彤老大皱眉道:“我留下,阿娘你进去。”
彤氏瞪他,“你凑什么热闹?跟我一起进去!”
彤老大不肯,只重复的说:“阿娘,你进去!”
彤氏心知彤老大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小跑着走进屋,没一会彤老二就小跑出院子,明显是要去搬救兵。
芜氏脸色越发难看,“柯褚,你喊我一声外祖母,怎么着?我连进你屋看看都不行吗?”
柯褚眼里浮现冷意,“外祖母,您是想进屋看看?还是想进屋抢东西?”
闵家人这准备充分的模样明显来者不善,若真让他们这么进去,东西被抢被砸事小,吓到沐哥儿才是大事。
芜氏被戳破心思,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柯褚,听你娘说县里的柚子水是你在卖的?”
柯褚眸色微暗,“是,怎么了?”
“家里剩下不少柚子,如果放着不管就太浪费了,我们就想着把柚子处理掉换钱,正好你柚子水好卖,来这就是找你要柚子水的方子。”芜氏声音带着老人的腐朽感,略微压低声音时听着十分瘆人,“我是你外祖母,想必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肯答应我吧?”
躲藏在屋里偷听的彤家人眼睛都瞪大了。
他们以为闵家人是来卖柚子的,没想到啊,闵家人竟是来抢方子的!
难怪闵家人刚才直直就想往小院子冲,怕是想打柯褚一个措手不及!
彤氏嘀咕道:“这次我家老大功劳可大了,等这事结束,柯褚定不能亏待老大。”
闵家人来的时候院子里飘散着柚子的甜香味,当时柯褚定是正在做柚子水。
若真让闵家人闯进去,怕这柚子水是怎么做的都得被瞧的七七八八了。
柯褚挡在门前,皮笑肉不笑道:“很遗憾,不能。”
芜氏冷声道,“那没办法了,外祖母只好亲自去里头瞧瞧了。”
她枯瘦的手一压,闵大等人一拥而上,彤老大眼疾手快的冲过去塞给柯褚一根长棍。
混战一触即发,沐哥儿听着外头棍棒击打的声音,吓得眼睛都红了。
夫君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但他做不到。
他太害怕了,他怕夫君会出事。
他咬牙冲向灶台,抄起砍刀背在身后往外冲。
打开门,他正好看到闵大一棍子砸在柯褚背上。
柯褚跪坐在地,隐忍着一声不吭,却在看到沐哥儿时吓白了脸,“进去!”
沐哥儿呆站在门口,手都在抖。
芜氏再厉害也只是个老太婆,汉子们打架,她自然是站在一旁等着,现在看到门开了,她脸上浮现满意的笑,“你倒是识趣。”
她不急不缓的撞开沐哥儿,眼看着就要走进院里,沐哥儿骤然回神。
“都别动!”
刀光闪过,他都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挥刀落下。
“啊!”芜氏尖锐的叫声几欲要刺破众人的耳膜,众人齐齐顿住,震惊的看着芜氏。
芜氏一丝不苟的白发散发下来,几缕切面整齐的白发摇摇晃晃的飘向地面,沐哥儿两只手紧紧抓着大砍刀直直对着芜氏,逼着芜氏一点点退出院子。
“都别过来!谁过来我砍死谁!”沐哥儿歇斯底里的喊着,一双眼涨的通红。
柯褚推开围着他的闵家人冲到沐哥儿身上,一把将砍刀抢过来,“你疯了吗?伤到自己可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的凶过沐哥儿,沐哥儿抬头望着他,煞白的唇颤的厉害。
柯褚的心口像是被针扎般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一手将沐哥儿抱在怀里护着,另一只手抬起大砍刀对着闵家人,狠戾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芜氏,“沐哥儿会失手我可不会,你要试试吗?”
闵大怒吼道:“柯褚,他是你外祖母,我们是你的舅舅,你的长辈,你是疯了不成?”
彤老大擦掉鼻血,“屁个长辈,刚才你打柯褚的时候怎么没念着柯褚是你晚辈!”
芜氏脸色阴沉,笃定道:“你不敢。”
柯褚话里带着狠意,“我不会杀人,但是我现在挣钱了,让你们缺个胳膊少条腿我都赔得起。”
闵家人露怯,闻言好几个人往后退了退。
村里这种事虽少但也不是没有过,出事后就用钱解决,鲜少闹到官府去。
芜氏惜命的很,她也不敢再往前,强撑着发软的手脚威胁道,“柯褚,你难道想让我把你表哥喊过来吗?”
柯褚的表哥,也就是闵大的儿子闵承柴如今是衙门的衙役。
按理说这种吃公家饭的活计轮不到闵承柴这么一个村里的汉子,可是芜氏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不巧的是,芜氏当时服侍的小姐吕氏正是如今县太爷的亲娘。
吕氏本是巨柚县吕家的小姐,当年吕氏远嫁,陪嫁丫鬟只能带一个,芜氏作为被留下来的丫鬟就祈求吕氏赏她一个自由身。
吕氏允了,本以为此生两人将再无交集,哪知吕氏的儿子欧阳文落考中进士,阴差阳错的回到巨柚县当县令。
芜氏听闻新县令的名字后便多方打听,还特意蹲守在县令府外,终于得以和吕氏相认。
也是因着和吕氏这一层关系,芜氏如今才敢跟强盗似的杀上门来。
怀中的人儿在颤抖,柯褚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杀气,“外祖母,区区一个衙役和钱相比,你会选谁?”
他看着芜氏,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我现在有的是钱。”
众所周知,欧阳文落是个贪官。
芜氏想拿闵承柴威胁他,他也能拿县令威胁芜氏。
“外祖母,你可得考虑清楚了,为了个柚子水,值不值得赔上你孙儿好不容易得来的公家活计。”
芜氏的脸彻底黑了下去,她终于忍不住咒骂出声,“你这个贱皮胚子!当初我就该用力点把你摔死!”
在柯褚出生的时候,芜氏觉得柯褚晦气,试图把柯褚摔死,但柯褚命硬,竟挺过来了。
“芜老婆子!你还要不要脸!”里正的怒喝声从门口传来,柯褚越过闵家人看到里正带着一群村里人浩浩荡荡走来,紧绷的身体一松,手中的大砍刀掉落在地。
他知道,闵家人对他们造不成威胁了。
里正带着人直接挤开闵家人挡在柯褚面前,“这里是小柚村,不是巨柚村,不是你们撒野的地,你们跑我们村来欺负人,真当我们村没人了吗?”
闵家人看着人数多出他们一倍的汉子,早已没了刚才那嚣张的气焰,特别是闵大,恨不得把头缩到地上去让人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芜氏高里正一个辈分,她端着架子,重重的冷哼一声,“我只是来看我外孙,算什么欺负人?”
她知道如今的局势对她不利,果断道:“我外孙既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走便是。”
她阴冷的剐了柯褚一眼,话里带着威胁,“柯褚,希望没有你跪着来求我的一天。”
她在柯家闹事无人搭理,她便以为来这儿也是一样,没想到柯褚在村里竟这么得人心。
“外祖母你怕是想多了。”柯褚毫不畏惧的看过去,看的芜氏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自从闵家的日子好起来后,她就再也没受过今日这种气了。
她没有动,抬手喊道,“愣着干什么?扶着我!”
沐哥儿那一刀下来,她现在还没缓过来。
闵大过来扶着她离开,村里人对她们指指点点,闵家人低着头,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皆脸色涨红。
他们来的时候有多嚣张,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闵家人走后,柯褚微低下头跟里正和村里人道谢。
后面来的村里人什么忙都没帮上却得来柯褚如此诚恳的道谢,他们一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里正离得近,一眼就能看到沐哥儿的身体在发颤,他直觉不对,提醒道:“沐哥儿怕是不好了,最好还是请方大夫来看看。”
柯褚抱着沐哥儿的手一紧,他低声唤沐哥儿,沐哥儿没应,只缩在他怀里,身体抖的厉害。
柯褚强行压制住心里的恐慌,颤声请求,“谁帮我去请个大夫,我给钱。”
“让一让!大夫来了!”众人还没应,小牙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小牙拉扯着方大夫跑来,跑的太急,两人满头都是汗。
柯褚忙抱着沐哥儿走进去,村里人乌泱泱的跟上,方大夫挤开人群嚷嚷着:“别进来别进来,都出去!”
众人又鱼贯而出,站在屋门口议论纷纷。
彤氏跟着众人走进小院子,眼睛滴溜溜转,看到空荡荡的灶台后,她略有些失望。
沐哥儿出来前,定是将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也不知那柚子水藏哪了,她还想看看呢。
屋内,沐哥儿躺在床上冷汗直冒,嘴里模糊不清的喊着什么,手却紧紧拽着柯褚的衣角不放。
柯褚蹲在床边拿着棉布擦掉沐哥儿鬓角的细汗,方大夫让他离远点,他起身时才发觉双脚软的可怕,浑身使不上力气。
……
沐哥儿模模糊糊的醒来时能看到窗外的天边透着一点光,他感觉胸口发闷,全身黏糊糊的难受。
他下意识的寻找柯褚,张开嘴想发声时,喉咙传来撕裂般的痛感,他疼哭了,声音都哑了却还偏要喊,“夫……夫君……”
“我在。”柯褚从外头冲进来,他胡子拉碴眼底布满红血丝,一副几天没睡的狼狈模样。
他蹲坐在床前,轻抚着沐哥儿的脸擦掉他的泪,一声声问他哪里不舒服。
沐哥儿张着嘴发出一声气音,柯褚猜出他喉咙疼,忙道:“别说话了,我知道,我知道的。”
沐哥儿闭上嘴,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他脑子乱乱的,还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柯褚看着沐哥儿好不容易养出些肉的小脸又瘦成一条,红肿的双眼里还荡着泪花,心疼的都要碎了。
“先吃点东西,乖。”
柯褚将沐哥儿扶起来,把放在桌上温热的粥吹凉喂进沐哥儿嘴里。
沐哥儿喉咙疼,咽一口粥进去疼的他眼前发黑,第二口便不愿意吃,闭着嘴别过头,手无力的推着柯褚。
柯褚急红了眼,颤声哄着,“吃点,不吃东西不行,你一天一夜没吃了。”
他近乎祈求的说:“乖,夫君求你了。”
沐哥儿昏迷后发了一夜的高烧,他喂药给沐哥儿吃,沐哥儿吃不下吐出来,他只能把药灌进自己嘴里,嘴对嘴逼着沐哥儿吃下去。
沐哥儿发烧了折腾人,这种折腾并不是大喊大叫,而是小声的哭,哭的他心肝发颤,难受的喘不过气,恨不得替沐哥儿受这罪。
好不容易烧退了,沐哥儿不知梦到什么,哭着喊着夫君,时不时还拳打脚踢的,他怕沐哥儿伤到自己,只能抓住沐哥儿的手脚,一声声的哄着沐哥儿。
沐哥儿闹腾的累了,睡过去后他才有时间煮粥。
煮完粥他在灶房一边熬药一边烧水,时时刻刻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若不是因此,他也听不到沐哥儿虚弱的声音。
沐哥儿定定的看着柯褚,半晌张嘴把送到嘴里的粥吞下去。
柯褚看着他难受的皱眉,眼眶涨疼。
吃完一碗粥后,沐哥儿不愿意再吃,躺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柯褚给沐哥儿盖好被子,手捂在沐哥儿额头上,察觉手心的温度正常,他提了一天一夜的心才得以放下。
他吃完锅里剩下的粥,用热水轻轻擦拭沐哥儿的身体后便守着沐哥儿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他睁眼看到沐哥儿的眼。
沐哥儿正看着他,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摩挲,似乎在找什么。
看到他醒了,沐哥儿着急的喊,“伤……看看……”
沐哥儿的喉咙像是被沙子磨过一般,声音沙哑的可怕。
柯褚知道这事瞒不过去,干脆大大方方的脱掉上衣,将后背的伤露出来,“一点皮外伤,过段时间就好了。”
沐哥儿的小手抚摸着柯褚背上足有大腿粗的淤青,扁着嘴忍着泪,“抹药……”
“别说话。”柯褚知道他想说什么,“你嗓子疼,别说了,我抹药,方大夫给我开药了。”
沐哥儿不满的看着柯褚。
方大夫明明都开药了,夫君还一直都没用。
沐哥儿想给柯褚抹药,柯褚不让,他一边给自己抹药一边问沐哥儿,“除了喉咙还有哪里不舒服?”
沐哥儿感觉头还有些晕,但他不想让夫君担心,只摇了摇头。
他想问问他晕倒后发生了什么,嘴一张就被柯褚捂住。
柯褚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道:“里正带着人来了,闵家人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你发烧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闵家人来的时候是昨天的上午。
沐哥儿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他看着柯褚眼底的青黑,心疼的轻抚柯褚的眼角,“对不起……”
他让夫君担心了。
柯褚手一颤,发狠似的抱住沐哥儿,身体因后怕而战栗,“你别再吓我了。”
看到沐哥儿拿刀的时候,他浑身的血都是凉了。
沐哥儿乖乖巧巧的点头,又变回了以前那个软萌可欺的沐哥儿。
柯褚没忍住,手一用力在沐哥儿屁股上打了几下。
沐哥儿自觉做错事,委屈又没敢哭,只眼里的泪滴溜溜的转,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的柯褚又心疼了。
“好了,乖,不怕。”
沐哥儿什么都没说,他倒是先哄起沐哥儿来了。
沐哥儿这次的病足足养了三天才被柯褚允许下床,期间梦哥儿和壯哥儿来过一次,因为柯褚没时间做柚子酱,柚子水店铺也关了。
他们听到彤老大的传话,担心沐哥儿才寻过来的。
他们跟沐哥儿说过话后便携手出去了,没一会一人扛着柴火一人挑着水回来了。
柯褚不敢离开沐哥儿,所以水是请彤老大挑的,柴火还勉强够用。
壯哥儿和梦哥儿一来,看到水和柴火都快没了,便自觉去干活了。
他们走之前,沐哥儿还交代他们这事不能让阿兄和阿爹知道。
幸运的是,这段时间阿兄和阿爹忙着山楂干的事没去县里。
去县里来送竹筒的是窈大力,窈大力好忽悠,三言两语就被梦哥儿忽悠走了。
沐哥儿打开屋门,风拂面而来,他感觉有些冷,“夫君,变天了。”
柯褚脸色一沉,拿起前些日子在县里买的披风披在沐哥儿身上,“怎么不喊我?”
“我没事了夫君,你别紧张。”沐哥儿想出来透透气。
柯褚扶着沐哥儿坐在灶台前的椅子上,沐哥儿好奇的看着灶台上一个个小炖罐。
“夫君,你在炖什么?”
“银耳羹和梨。”柯褚一边说一边将炖好的银耳羹倒到碗里放凉,沐哥儿闻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香甜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们以后卖这个吗?”沐哥儿迫不及待的想吃,手还没碰到碗就被柯褚轻轻拍开,“烫。”
沐哥儿捂着并不疼的手背,“这个别人很快就能学着做出来呀,里头用的料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柯褚舀起一勺银耳羹吹凉喂到沐哥儿嘴边,“尝尝。”
沐哥儿含住勺子,眼睛微亮,“有其它味道。”
里面不止有银耳和红枣。
“夫君你还放了什么?”
柯褚蹲在沐哥儿身边,一勺一勺的喂他吃,“磨成粉的枸杞和山楂干。”
沐哥儿激动的看着柯褚,“夫君,你好厉害哇,炖梨呢?我也想吃。”
柯褚将炖梨倒进碗里,一颗大大完整的梨子在碗里散发出诱人的梨香。
“夫君,我自己来,我自己挖梨吃。”他拿过柯褚手里的勺子,挖出一勺梨肉,本想一口吃进嘴里,察觉到柯褚的注视后,他默默将梨肉吹了吹,吹的差不多才把梨肉往嘴里塞。
“好吃。”他含糊不清的说着,吃的眼睛都眯起来。
柯褚的目光落在他略微凹进去的侧脸上,眼神微沉。
“笃笃笃……”有人敲门。
“你吃。”柯褚摸了摸沐哥儿的头,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彤老大,“听小牙说你喊我,是水又没了吗?我去担。”
柯褚侧过身,“你先进来。”
彤老大看他神色不太对,心口一个咯噔,忙抬步走进去。
门关后,彤老大便迫不及待的问:“怎么了?”
柯褚从屋里搬了张椅子让彤老大坐下,待彤老大坐下后他才开门见山的问:“你想去衙门当差吗?”
彤老大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你力气不小,会打架能扛揍,为什么不可以?”柯褚眼神认真,“你若想去,我帮你。”
彤老大意识到柯褚不是在开玩笑,他道:“我知道县里是什么情况,你就算真能让我进去也要花不少钱,你就算想报答我也不至于如此,你们帮我的够多了。”
“不。”柯褚摇摇头,“这次我是想帮自己。”
他沉声说:“我需要你帮我压制闵承柴。”
欧阳文落胃口大,当他拿着钱去贿赂欧阳文落的时候,他剩下的钱也被欧阳文落盯上了。
所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不想招惹上欧阳文落。
彤老大茫然了一瞬才猜到闵承柴是谁,“你那个表弟吗?”
柯褚颔首,彤老大皱眉沉思,片刻才道:“我担心小牙。”
柯褚淡淡一笑,“彤大哥,你若真去县里当差,他们待小牙还会如从前一样吗?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他提醒道,“小牙很聪明,彤氏虽偏心,但并不是不在乎你。”
当时芜氏瞪着彤老大的时候,彤氏下意识的就将彤老大护在身后。
他不得不承认,彤氏虽有很多毛病,但她却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母亲。
彤老大被点醒,把心一横,道:“好!”
他沉声说:“若我真能进衙门当差,从此以后,我彤老大唯你马首是瞻!”
柯褚只道:“这件事你先装作不知道,待事情定下后我自会去找你。”
彤老大从小院子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恍神。
官对他这种平民百姓来说就犹如天上的神,看到都要拜上一拜,在衙门当差那就是跟官沾上边,百姓碰见都得喊上一声大人。
他以前是想都不想自己还能有这机遇。
彤氏凑过来,按耐住心里的激动小声的问:“怎样?他给你多少钱了?”
她大儿帮柯褚打架还挨了揍,虽说医药费柯褚全包了,但怎么着也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退一万步说,这方大夫还是小牙叫来的,当时柯褚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给钱的。
彤老大说:“没钱。”
彤氏眼睛一瞪,“什么?!”
偷听的娇氏从屋里头冲出来,“怎么可能?莫不是你昧下了?当初人可是彤老二叫的,怎么着也该有我们的一份。”
彤老大看她,“你要多少?我的钱全给你们,够了吗?”
柯褚这次帮他的事若是能成,那便是他的大恩人,彤家的大恩人,如何是几个钱能比的?
娇氏愣了下,反应极快的问:“你哪里来的钱?娘!”
彤氏不满的看着彤老大,“老大,你背着我藏钱?”
彤老大将怀里的几十文钱全拿出来,“就这些了,你们拿走吧,我拿出来是想跟你们说我以后只会拿出一半的钱给家里。”
他不傻,若是他真当上衙役,一个月工钱至少有一两,他若不现在说清楚,到时候他的工钱便要全给这个家。
小牙长大了,阿娘重男轻女,定不会为小牙考虑。
他这个当阿爹的,就不得不为小牙考虑了。
“什么?”彤氏尖叫出声,“这些话是柯褚教你的?”
她撸起袖子就要去找柯褚算账,“好你个柯褚,我们一家好心好意帮他,他,”
“娘!不是他!”彤老大吼出声,“是我自己的想法。”
他质问道:“我和柯褚被闵家人围着打的时候,沐哥儿那么小的胆子敢拿着刀冲出来,小牙跑去找方大夫,你们呢?”
彤氏像是被扼住喉咙般,顿时安静了下来。
娇氏不自在的说:“我是个妇人,沐哥儿好歹也是个哥儿啊。”
彤老二更是说:“我去喊人了!”
彤老大看着彤老二,“若不是阿娘逼你,你怕是连出这个门都不敢。”
彤老二低着头不吭声,彤老大看向彤氏,“阿娘,日后我会跟二房一样拿一半的收入给您。”
娇氏生下彤孝宝后就让彤老二以要给孝宝买零嘴为借口说服彤氏只交一半的钱,家里的活则跟彤老大一起分担。
但彤老二惯会偷懒,说是这么说,家里活大多是彤老大在干,彤氏看在彤孝宝的份上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行!”娇氏嚷嚷的大声,“我家这一房是因为有孝宝在,大哥,你存钱是为什么?不会是为了小牙吧?小牙她是个女娃,迟早要嫁出去的……”
“她是个女娃她也是我女儿!”彤老大态度十分强硬,他看向彤氏,问:“娘,你怎么说?”
彤氏自然是不愿的,但她脑海中浮现当初彤老大对她说的话。
她家大儿要一个公平。
这个公平,她给。
“好。”
娇氏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彤老二等彤老大走后才不满的说:“娘,您也太偏心了吧。”
彤氏只说了句,“我偏心的是谁,你们心里头还不清楚吗?”
彤老二和娇氏都不吭声了。
他们从来都是被偏心的那一房,这次彤氏公正点,他们就接受不了了。
小院子里,听完墙角的沐哥儿连连点头,“彤老大很清醒。”
柯褚好笑的揽着他往回走,“什么热闹都要凑,闹腾的你。”
沐哥儿嘿嘿笑着,“夫君,你打算怎么做?”
“找尘勒。”柯褚一顿,道:“沐哥儿,我要钱。”
家里大钱都是沐哥儿存着,他虽然知道放在哪,但他不去拿,从来都是跟沐哥儿要。
他恶趣味的享受沐哥儿一边心疼钱一边又不得不拿出来的纠结模样,那小表情总是让他忍俊不禁。
沐哥儿警惕的往后一退,“你要多少?”
柯褚思索片刻,“二十两银子。”
沐哥儿深吸一口气,“咱家也就剩下七十两积蓄了。”
柯褚连连点头,“我知道。”
沐哥儿耷拉着张小脸,摇头叹气的从盒子里拿出二十两银子,心疼的递给柯褚。
柯褚接过钱,安慰道:“不怕,很快就有人给我们送钱了。”
沐哥儿眼睛微亮,“谁?”
柯褚笑,“尘勒。”
工坊的钱投入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他能拿到手的分成钱了。
沐哥儿开心的说:“那我们明日去县里!”
柯褚摇摇头,“不行,你病还没好,不能去。”
病去如抽丝,沐哥儿的脸看上去还没什么血色,他哪里敢让沐哥儿出门。
沐哥儿不甘心道:“可我们总得去县里一趟呀,店总不能一直不开吧?”
他就是想出去转转。
“天气转凉,我们不卖柚子水了,明日我让彤老大去传个话,把壯哥儿和尘勒都叫过来。”柯褚哪里能不知道沐哥儿的小心思,但他这次可不敢放纵沐哥儿。
沐哥儿气的背过身不理他了。
买地
隔天, 柯褚听到敲门声便知是人来了,打开门一看,窈万书脸色黑沉的站在门口。
他心里一个咯噔, 来不及通知沐哥儿, 窈万书就撞开他大跨步走进去屋里。
他默默看向尘勒和壯哥儿。
尘勒笑的心虚, “不怪我,怪彤老大来的不是时候。”
壯哥儿歉意的说:“今日一早窈大哥就来店里了,店没开, 我忽悠他说这几天店开的晚,哪知道他放竹筒的时候发现了竹筒还剩许多。”
窈万书察觉不对也不说, 借着给尘勒送山楂干的时候暗中试探, 尘勒本来应对的好好的, 可彤老大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这下好了,纸包不住火, 沐哥儿病倒的事也瞒不住了。
柯褚无奈扶额,只道:“进来吧。”
沐哥儿正在屋里喝药,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壯哥儿来了,哪知一抬头看到了窈万书。
他手里的勺子啪嗒一下掉落在碗里,墨黑色的药汁溅开, 沐哥儿眨巴着眼低下头,有些遗憾碗没倒。
碗倒了他就不用喝苦苦的药了。
窈万书看着沐哥儿瘦下去的脸,心疼的鼻子一酸。
他抓着沐哥儿的肩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又看,看完后才咬牙质问,“这么大的事你也敢瞒着我们?你是不是非要气死你阿兄我?”
沐哥儿讨好的笑, “我好了,没什么大事。”
“还说没什么大事?那些闵家人欺人太甚!这次回去, 我定要叫上村里人去巨柚村帮你讨个公道!”窈万书也是气狠了。
沐哥儿从小就过的苦,嫁给柯褚后没过几天好日子就遇上这么大的事。
他还记得沐哥儿以前胆子可小,看到他拿刀切肉都要哭着让他不要碰刀,说刀危险,会流血。
他不敢想象闵家人是有多过分才闹的沐哥儿拿刀去砍人。
“别啊,闵承柴是衙役呀。”沐哥儿小声哀求,“这事夫君会处理的,阿兄,你别告诉阿爹他们,我不想他们担心。”
窈万书沉着脸看沐哥儿,“若不是我发现了,你是不是也打算一辈子瞒着我?你从小便这样,被欺负了也不吭声,怕给我们添麻烦!可沐哥儿啊,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阿弟。”
沐哥儿低着头,不敢说话。
窈万书盯着他,“愣着干什么,喝药!别以为我来了你就不用喝药。”
沐哥儿可怜巴巴的瞅他一眼。
窈万书狠下心道:“你少跟小时候一样糊弄我,我就算心软放过你,柯褚也不可能会放过你。”
沐哥儿妥协的捧着碗,末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气叹的,窈万书都给气笑了。
壯哥儿跑出去砍柴,院子里只有柯褚和尘勒。
尘勒听完柯褚的要求后,“这事倒是简单,但最好是以我的名义。”
尘家在县里算的上大户人家,过年过节给县太爷送礼少不了,但柯褚目前只是个小商贩,在县太爷面前挂不上名号。
若是因为这种事引起县太爷的注意,日后怕是少不了要送礼给县太爷。
自然,这礼也可以不送,但麻烦也不会少。
县太爷虽是芝麻小官,可在巨柚县,欧阳文落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柯褚淡声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尘勒嘴角微抽,“你可是真不客气。”
柯褚看他,“秋梨膏有兴趣吗?”
尘勒诚恳的说:“柯兄,你尽管对我不客气!再不客气也是可以的!”
柯褚:“……”
他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尘勒。
这是给尘勒的辛苦费,至于这钱尘勒要怎么用看尘勒自己。
尘勒把钱推回去给柯褚,“以咱俩的关系不提这些,况且我只是引荐,能不能进去也要看彤老大自己的本事。”
“秋梨膏是什么?你详细说说?”尘勒说着在兜里掏了两下掏出一百两银子和一本账单,“这是软糖分的利,大部分钱都投进工坊里去了,现在只有这一点小钱,我觉得你最近应该挺缺钱的,先拿出来分给你。”
他一顿,又道:“不过你放心,你以后一定会很有钱,指不定会比我还有钱。”
柯褚道:“当然。”
尘勒:“……柯兄,我觉得有时候做人可以谦虚一点。”
柯褚问:“秋梨膏还要不要?”
尘勒挺直脊背,“要。”
他伸出一只手,“这次我们五五分成!”
柯褚挑眉,“好,尘兄大气。”
尘勒笑得像只狐狸,“以后还得仰仗柯兄啊。”
柯褚跟个百宝库似的,他当然得用足够的好处留住柯褚,否则若是让柯褚跑去跟其它人合作,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柯褚拿出怀里早就写好的秋梨膏方子,尘勒接过秋梨膏扫一眼,乐的嘴都合不拢。
“柯兄,你不怕我反悔啊?”
柯褚瞥他,“你会吗?”
尘勒皮一紧,保证道:“当然不会!明日我便拟个新契书给你送来。”
柯褚摆摆手,“改天吧,我有空去找你,没必要让你再来回走一趟。”
尘勒展扇挡住下半张脸,眼睛直勾勾盯着柯褚问:“你是怕我麻烦还是嫌我打扰到你和沐哥儿?”
柯褚看他,吐出四个无情的字眼,“知道还问。”
尘勒气的磨牙。
“你还有事?”柯褚见尘勒事情都商量完了还赖着不走,眉尾微压。
尘勒:“……”
他咬牙切齿道,“柯兄,我觉得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如此卸磨杀驴!”
柯褚看尘勒余光又瞥了眼小院门,眼眸微深,状似无意道:“那么多柴火,也不知道壯哥儿一人能不能扛的回来。”
尘勒沉默片刻,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柯褚毫不客气道:“多捡些柴火回来。”
末了又十分敷衍的接上一句,“谢了。”
“好。”尘勒下意识的应着,又很快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我不是要去帮忙!我只是去走走!逛逛!”
柯褚轻轻颔首,“慢慢走,不急。”
尘勒:“……”好气。
他摔门而出,院子里安静下来,柯褚重重的长叹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屋里。
该面对的终究还要面对。
正在喝药的沐哥儿看到柯褚眼睛一亮,犹如看到救星,“夫君!”
窈万书轻咳一声,沐哥儿缩了缩脖子,重新低下头喝药。
柯褚看着窈万书黑沉的脸,先一步态度诚恳的认错,认完错后再把沐哥儿身上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是我不让他们跟你说的,我想着你们正因山楂干的事忙的晕头转向,却没考虑到你们的心情,这些事都是我的错。”
窈万书满腔的怨怼都被他一本正经的认错给堵的说不出口,他睨了眼明显竖着耳朵偷听的沐哥儿,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哦?我听到的怎么是沐哥儿要求壯哥儿瞒着我们?”
他一顿,扫了眼偷偷跟柯褚对上眼的沐哥儿,冷幽幽道:“怎么?没对好口供?”
柯褚:“……”
沐哥儿将自己缩的更狠了。
窈万书到底还是心疼沐哥儿,看沐哥儿蜷缩着身体时脊背上骨头分明的凸起,也舍不得再怪罪下去。
“行了,这种事没有下次!”他看着沐哥儿碗里见底的药,再次催促:“快把药喝完,喝的越慢你越难受。”
沐哥儿揪着张小脸,狠心仰头把剩下的药喝光,他苦的吐着张舌头,柯褚将准备好的蜜糖塞进他嘴里。
甜滋滋的味瞬间冲淡苦涩的药味,他抿起唇,又笑了。
窈万书默默将柚子糖塞回怀里,心里多了几分惆怅。
沐哥儿有了很好的归宿,只是不再需要他这个阿兄了。
窈万书赶时间回窈山村,柯褚就提前准备晚食。
正好途家今日有卖猪肉,柯褚做了一大锅卤猪肉。
彤老大知道他们这边有客人,特意带了一大把蔬菜给柯褚。
柯褚用这些蔬菜炒了三盘菜还打了一大锅蛋汤,等这些东西全部弄好后,壯哥儿和尘勒也回来了。
尘勒的裤腿全是泥点子,离开小院时还十分稳固的素发簪歪斜在一旁,鬓角更是垂下几缕碎发,整个人狼狈不堪。
以他相比,单手扛着足有一人高柴火浑身还算整洁的壯哥儿看上去就顺眼多了。
沐哥儿疑惑的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夫君不是说尘勒去帮忙了?可尘勒怎么空着手回来啊?
尘勒展扇遮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壯哥儿撇撇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摔到沟里去了,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就给挖上来了。”
众人:“……”
壯哥儿将柴火放下,吸了吸鼻子问:“吃的什么啊?好香。”
沐哥儿朝他招手,“卤肉,你快过来坐下,夫君做了好多,足够我们吃。”
壯哥儿眼睛都亮了,“肉!”
他多久没好好吃一顿肉了。
柯褚将肉和菜全端到院子里的木桌上,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下。
刚开始尘勒还很矜持,吃的像只花孔雀似的好看,似是想以此挽回自己刚才惨痛丢失的形象。
可在注意到壯哥儿的注意力全在卤肉身上并且自己如果再不吃卤肉就会被人吃光的情况后,他也抛弃那些吃饭的规矩,拿起筷子加入抢肉大仗。
夕阳西下,他们吃饱喝足的摊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桌子上的菜肉丁点不剩,就连剩下的一点蛋汤都被壯哥儿喝的一干二净。
尘勒打了个饱嗝,“柯兄,你以后若是去开酒楼,不愁挣不到钱。”
柯褚眉尾微挑,没吭声。
他之所以这么会做饭,是因为上辈子沐哥儿越吃越少越来越瘦,他便想法子做好吃的让人偷偷给沐哥儿送去。
当时的他甚至不敢用自己的名义跟沐哥儿送,只敢让下人说是厨子做出的新菜。
明明当时他们已成亲许久,彼此却越发疏远,形同陌路。
他看向沐哥儿,仍然心有余悸。
幸亏这辈子他和沐哥儿早早解开了误会,否则他怕是死都难以瞑目。
沐哥儿察觉到柯褚在看他,抬头朝他眨眨眼,笑得眉眼弯弯,好看极了。
柯褚的眼里不自觉溢出笑意,沐哥儿看向壯哥儿,眼神示意了一下。
柯褚这才想起什么,对壯哥儿喊道:“壯哥儿,你跟我来一下。”
壯哥儿跟着柯褚走到灶台前,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尘勒直起背直勾勾的盯着,那模样跟防贼似的。
沐哥儿:“……”
窈万书生怕太晚回去窈书会惦记,起身交代了沐哥儿几句就离开了。
尘勒和壯哥儿是结伴一起走的。
本来哥儿和汉子应该保持距离,不过尘勒认为壯哥儿再厉害也是一个哥儿,怎能独自一人走夜路回家?壯哥儿则认为尘勒弱的连在村里采风都能迷路摔进山沟里,若是没自己保护,怕是天亮了都找不到回县里的路。
柯褚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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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落锁,回头便发现沐哥儿在洗碗。
沐哥儿洗碗洗的认真,柯褚走过来夺走他手上的碗筷,“回屋歇着。”
沐哥儿不愿意,“我好啦,没事啦。”
柯褚淡声道:“阿兄应该还没走远。”
沐哥儿鼓起脸,气呼呼的走回里屋了。
没一会,他又从屋里探出头,眼睛亮亮的,“夫君,尘老板这次来有没有送钱呀?”
柯褚擦干手,从怀里抽出一百两银票,在沐哥儿扑过来的时候,他转身将沐哥儿抓住抱进怀里。
沐哥儿拿到银票,被抓住也不恼,乐的见眉不见眼。
柯褚垂眸看着他,笑道,“小财迷,刚才不是还生气不理我吗?”
沐哥儿无辜的看着柯褚,“夫君乱说,我才没有。”
他将一百两的银票看了又看,“好多钱啊,我们可以买地盖房子了吗?”
柯褚道:“可以,明天我们去找里正。”
正好最近沐哥儿养伤,远的地方去不得,但至少还能在村里走走。
隔天天还没亮,沐哥儿就醒了。
他看到柯褚还睡着,舍不得打扰柯褚就轻手轻脚的起身。
打开门察觉外头有些冷,他又回屋添了件外裳。
天冷了,他想喝豆浆,昨晚睡前就将豆子给泡上了,现在豆子正好可以拿出去磨。
村口有一个石磨,是村里人公用的,谁家想用都能去。
沐哥儿端着豆子出门时天还是黑的,等他磨完豆子回来,天边才出现一道光线。
贾氏打开院子的门扫落叶,看到他觉得稀奇,“沐哥儿,起这么早做什么去啊?”
沐哥儿笑着应,“磨点豆浆喝。”
离的近,贾氏一看沐哥儿的模样,心头一骇,她心直口快的问:“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她是知道沐哥儿给吓病了,但没想到病的这么厉害。
“你怎么一个人去磨豆浆,这磨豆浆可是力气活呢,柯褚没跟着?”
沐哥儿只是道:“我睡不着,先起了。”
贾氏眼神有些怪异。
她回屋后将这事跟满大说:“以前柯褚对沐哥儿可好了,怎么现在搬出柯家后柯褚对沐哥儿反倒不如从前了?”
满大淡声道:“以前柯褚和沐哥儿新婚燕尔,正是感情好的时候,现在时间长了,那点新鲜劲过去,不也就开始平平淡淡过日子吗?”
贾氏纳闷,“可这变得也太快了吧,你要想以前柯褚多孝顺的一个人啊,他都能为了沐哥儿跟柯家分家了。”
满大不耐烦的说:“别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满大的大儿子满互道:“娘,村口王家那对夫夫刚成亲时也好的如胶似漆,现在不也成天吵架,闹的整个王家都不得安宁。”
贾氏略一思索,觉得有点道理。
她思绪一转,“你们说,如今柯褚过的这么好,他会不会再娶一个?反正他有钱,养得起?”
满互说:“娘,你别忘了,柯褚如今住的还是彤家的房子,这事也得等他有房有地后才有可能。”
贾氏颔首道,“也对。”
沐哥儿回去时柯褚已经醒了,柯褚小跑过来捏住他的耳垂,咬牙切齿道:“一大早跑去磨豆浆,你也真不怕我找不着你着急。”
醒来时没见着沐哥儿,他吓得心跳都快停了。
若不是看到昨日泡好的豆子不见了,他现在怕是已经在满村子找人了。
沐哥儿腼腆的笑,“夫君,喝完豆浆我们来去买地。”
“好,买地,写你的名。”柯褚无奈。
沐哥儿定是因为太兴奋才早起的。
沐哥儿略微睁圆了眼,“写我的名做甚,一般都是写你的名呀。”
哪有买地写夫郎的名。
柯褚意味深长道:“写你的名能给我省掉很多麻烦。”
他轻拍沐哥儿的手背,“乖,听话。”
沐哥儿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喝完一杯热乎乎的豆浆,柯褚和沐哥儿提着一袋上次剩的柚子糖去找里正。
里正的小孙儿正好在,看到柚子糖后开心的叫出声。
里正笑着跟柯褚道谢后把柚子糖交给小孙儿,小孙儿高兴的捧着柚子糖满屋子跑。
沐哥儿听着小孩悦耳的笑声,抬手轻抚上腹部,眼神一暗。
哥儿难孕,也不知他何时才能怀上。
柯褚将沐哥儿的手抓在手心,安抚似的微微用力。
孩子的事随缘就好,若是能跟沐哥儿这般过一辈子,他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开门见山的跟里正说买地的事,里正确认道:“你们确定是要买地?不买房子?”
柯褚颔首,里正问:“你们要买多大的地?”
“十亩地。”柯褚语出惊人。
里正愣了下,“你们是想盖宅子?”
他没想到柯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人啊。
柯褚道:“嗯,既然要起新房,那就盖个好的。”
里正不解的问:“宅子起好前,你们要一直住在彤家吗?”
柯褚并不瞒着里正,“可能会去县里。”
他们在县里做买卖,时候到了,总要去县里住的。
里正连连点头,“行,你们先跟我去看看地方。”
村里的地便宜,一亩地五两银子,柯褚跟里正定好地方后,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十亩地。
里正需要帮他们去县里登记,因此柯褚又额外给了里正一两银子当辛苦费。
里正推脱了几下还是将钱揣进兜里,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村里人买地买房,条件好的会给他一些钱,条件不好的就给些东西,可谁都没柯褚这么大方,一给给一两银子。
他看天色还早,正想着现在动身去县里还能赶在天黑前回来,就听柯褚说了句,“这地登记在沐哥儿名下。”
“什么?”里正眼睛一瞪,差点怀疑是自己耳朵出现了毛病。
柯褚再次道:“麻烦里正将这十亩地登记在沐哥儿名下。”
里正深吸一口气,他看了眼沐哥儿,再看看柯褚,好半晌才问:“你决定好了?决定好可就不能改了。”
这可是五十两银子啊!
他当里正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过哪户家人敢这么做的。
虽说现在沐哥儿和柯褚感情正浓,可这万一日后要是出了点啥事导致两人分开,那这五十两银子可就跟着沐哥儿走了!
柯褚嘴角带笑,“决定好了。”
里正恍恍惚惚的离开了。
回去路上,沐哥儿略有些不安,“夫君,这样真的好吗?我看里正叔被刺激的不轻呀。”
里正叔都这么难以接受,若是村里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议论成什么样子呢。
“没事。”柯褚察觉他的指尖有些发凉,道:“回去多穿件衣裳。”
沐哥儿抿了抿唇,“等会天就热起来了。”
“那就等天热了再脱。”
“哦。”沐哥儿不甘不愿的嘀咕道:“真霸道。”
柯褚笑着捏住他的耳垂,“还会说夫君坏话了?”
沐哥儿挣开他捂着耳朵跑远后才道:“没有没有,夫君乱说。”
柯褚买地的事没一会就在村里传开了,众人连声惊叹。
“五十两银子啊,柯褚说拿就拿,这柚子水是得有多挣钱啊。”
“他跟柯家分家才多久啊?这又买牛又买地的,听说买那么多亩地是要盖宅子呢!”
“柯大怕是得悔的肠子都青了吧?要是他们不分家或是晚一点分家,过上好日子的就是他们了。”
“可不是嘛?这么好的一个儿子,硬生生给闹的分心了。”
柯大听到这事后回柯家发了好大的火,他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指着躲在屋里偷懒的柯沱破口大骂。
“田里的活不去干,钱也不会挣!天天这里疼那里难受,就等着别人把饭喂进你嘴里,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柯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被骂后怒上心头从屋里冲出来,“再废物那也是你生的!你冲我骂什么骂?柯褚不在,你就尽可着我出气来了?我不是柯褚,我才不受你的气!”
这段时间家里越过越差,柯大注重面子,不会在外头发火,回来后却把火全往家里头发。
他现在是真后悔跟柯褚分家。
至少有柯褚在,柯大生气还有人发泄,不至于发泄到他身上。
“你个畜牲!”柯大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往柯沱身上扔,柯沱抬手躲了一下,茶壶被挡开,里头的热水却溅到柯沱的手背,烫的柯沱瞬间变了脸色。
“你个老不死的!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
柯沱怒火攻心,竟扛起凳子往柯大身上砸。
柯大没想到柯沱真敢打他,一时竟忘了躲,脑袋上被柯沱砸出一个大窟窿,直往外冒血。
柯沱看到刺眼的鲜血,霎时间白了脸。
刚跟村里人打听完消息的闵氏回来就听里头传来动静,她心里一个咯噔,冲进屋里看到瞪大着眼倒地不起的柯大,吓得全身发软。
“你在干什么?”她扶着门框站稳,指着柯沱手不断的发颤,“你、你都干了什么啊!”
柯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清自己手里沾着鲜血的凳子,他像是被电到般猛地将椅子扔下,推开闵氏跑了。
闵氏被推倒在地,她看着柯沱哭喊道:“回来!柯沱你回来!”
柯沱头都没回,反而是贾氏听到动静好奇的往柯家院子里头瞧了一眼。
她眼神好,这一眼看去,她看到了闵氏身后那双倒地的脚。
她心里咯噔一声,跑进院子里往里一瞧,这一瞧吓白了她整张脸。
“死、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啊!”
贾氏这一喊,惊动了四面八方的邻居。
众人围过来时,闵氏才回过神,她手足无措的解释:“不不不!没死,他没死!他就是不小心摔着了。”
贾氏皱眉道:“闵氏,没有人摔是往凳子腿上摔的。”
凳子腿上沾的鲜血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被人拎着由上往下砸在柯大脑门上的。
结合到刚才她看到的一幕,事实如何还需要问吗?
她拧眉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为你小儿脱罪。”
闵氏激动的跳起来,“你别乱说!柯沱没杀人!”
方大夫来了,他绕过闵氏直接冲到柯大身边,闵氏也没心思管贾氏了,她着急的围着方大夫问:“他没事吧?他还活着对吗?你一定要救活他啊。”
“别吵!”方大夫正在看病,最忌讳有人在身旁吵闹。
闵氏不敢吭声了,方大夫才道:“活着。”
柯大虽活着,却是瘫了半身。
他半边身体能动,半边身体动不了,醒来时他抬起能动的半边手指着闵氏,一半嘴巴不停抽动,但由于另外一半嘴巴动不了,只能含糊不清的吐出几个字眼。
众人竖起耳朵仔细的听,还是能听出他说的话。
他在喊柯沱。
闵氏有心阻止,但屋子里人太多,就连里正都来了,她根本不可能将他们都赶出去。
她急的脸色青绿,心里恨死柯大了。
柯沱再如何不是也是柯大的亲儿子,柯大怎么能这么蠢,非要在众人面前坐实柯沱的罪名,这让柯沱以后怎么在村里混?日后还怎么娶妻生子啊?
里正脸色难看的很,“柯沱回来后,马上将他抓起来!”
闵氏咬紧牙关道:“柯大是摔糊涂了,这事真的跟柯沱无关啊!”
里正冷声道:“无关?要不我们把这事闹到县太爷跟前?让他来评评理。”
“不不不!”闵氏连连摇头,“这是我家的家事,不能报官不能报官!”
里正道:“不想报官那就用村里的方法解决,人命关天的事可不再是你柯家的家事了。”
闵氏绝望的跪坐在地上,脸色发白。
柯褚和沐哥儿买完地就回到院子,彤老大来找他们时,他们才知柯家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彤老大走后,沐哥儿问柯褚,“夫君,我们要去看看吗?”
“看是得去看的。”柯褚跟彤氏买了只不下蛋的母鸡,一手拎着鸡一手牵着沐哥儿大大方方的往柯家走。
村里人瞧见这一幕,不免感叹道:“还是柯褚好啊,柯大和闵氏当初做的那么难看,柯褚心里却还念着他们。”
“同一个爹妈生的,差别怎么这么大?柯沱那是弑父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柯沱肯定会后悔的。”
“为什么?”
“你想想啊,以前田里的活都是柯褚在做,柯褚分家后,田里的活就是柯大一人干,现在柯大没法下床,那么多的活谁干?闵氏吗?她一个人可干不完这么多活。”
“如果柯沱还是不干活,柯家岂不是得卖田才能维持生计?”
村里人不禁唏嘘,“想当初柯家过的多好啊,现在……”
柯褚敲响柯家的门,闵氏没开门,只在门内问:“谁啊?”
柯褚应道,“我,柯褚。”
闵氏猛地将门打开,面容扭曲的指着柯褚破口大骂,“你还有脸来!你爹现在这模样都是你给害的,现在你弟跑出去外头,身上又没带钱,万一遇到点什么事,你让我可怎么办啊!”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柯褚垂着眸,将手里的鸡递给她,“我来看看爹。”
闵氏一手拍开柯褚的手,“谁稀罕你的鸡!”
鸡滚落在地上发出咯的一声惨叫,沐哥儿忙拉回柯褚的手,看到他手背发红,气的紧紧咬住下唇。
经历这么大的变故,闵氏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她不管不顾的指着柯褚歇斯底里的吼:“你就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吧?现在看到我们过的这么惨?你满意了吗?当初要不是你闹着分家,家里就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柯褚,你怎么不去死啊!”
沐哥儿彻底怒了,“阿娘!这事跟夫君没关系!您若是不想看到我们,我们不来便是,您何必这样咒骂夫君,夫君再怎么样,他也是您儿子啊。”
闵氏直勾勾的瞪着柯褚,那恶毒的眼神犹如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恨不得当初在你出生时就掐死你!我娘说的没错!你就是灾星!扫把星!”
柯褚低垂的手缓缓攥紧。
说无动于衷是假的,即使他心底清楚闵氏有多偏心,在这一刻,还是不免被她的话影响了情绪。
耳边一暖,不堪入耳的声音似是被一道墙隔开,再也传不入他的耳中。
他低头看去,是沐哥儿踮起脚尖用双手捂着他的耳朵。
他看到沐哥儿眼底的心疼和维护,看到沐哥儿红润的嘴唇一动一动的。
心口阴郁的情绪似是被一双手温柔的拂开,他的眼里荡开一抹笑。
他知道,沐哥儿在说,‘夫君,别听。’
“我们走!”沐哥儿生气的拉着柯褚离开,他走的很快,最后甚至跑起来。
他想带着柯褚远离闵氏,远离闵氏那些戳人心窝子的话。
柯褚垂眸看着沐哥儿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快走几步从背后将沐哥儿抱了个满怀。
沐哥儿被迫停下,他侧过一张好看的小脸,直勾勾的看着柯褚,眼里满是柯褚的倒影。
柯褚勾起他奔跑时垂落在鬓角的碎发,轻声哄道:“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他轻轻蹭着沐哥儿的侧脸,“你病刚好,可别把自己气坏了。”
沐哥儿脸颊涨红,挣扎着推开柯褚,在柯褚不解的眼神中,他羞恼道:“夫君,这是在外头!你不知羞!”
夫夫感情再好,也不能在外头这般亲亲我我啊,让外人瞧见了,他多不好意思。
他羞的没脸见人,往前小跑几步又担心柯褚没跟上,偷偷回头却撞见夕阳之下,柯褚那双溢满了温柔爱意的双眸,
他有些醉了。
他觉得他的夫君,真好看呀。
柯褚拉住沐哥儿的手,低声问:“偷偷牵手,可以吗?”
沐哥儿控诉道:“你牵都牵了,还问我可不可以。”
柯褚只是笑,笑里透着由内而外的愉悦。
县里店铺重新开业这天,柯褚和沐哥儿还是到场了。
刘淅是店铺的老客人,听说不卖柚子水后,他哀嚎出声,“不要啊!柚子水是我的命啊!老板,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柯褚嘴角略有些抽动,“明年应该会继续卖。”
刘淅将脸上多余的表情一收,问:“新饮品是什么?”
柯褚:“……”
梦哥儿笑着跟客人们介绍炖梨,客人们一听说是梨做的,顿时没了多少兴趣。
梦哥儿又补救道:“我们还有香甜滋补的银耳羹,一口下去,整个人都暖和了,寒冷的秋冬最适合来一杯银耳羹啦。”
沐哥儿在一旁低声道:“梦哥儿好适合卖东西呀。”
柯褚笑着,若有所思。
刘淅买了杯银耳羹尝尝,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钱没白花。
银耳羹贵些,一竹筒二十五文钱,炖梨是一竹筒二十文钱,但即使如此,还是尝试银耳羹的多。
银耳羹受到一致好评,倒是炖梨反应平平。
用客人的话说就是:“好吃是好吃,可是梨吃腻了。”
喜事!彤老大当上衙役了!
沐哥儿略有些发愁, 柯褚眉头微皱。
若是这炖梨卖不起来,后续他会换上其它饮品。
尘勒来找他,要了个炖梨在小院子里坐着吃, 吃一口咳一下, 吃着吃着就不咳了。
他吃完炖梨一抬头, 看着犹如在坐在云端那头的柯褚和沐哥儿后,脸都黑了。
“我只是略感风寒!你们不至于吧!”
柯褚将沐哥儿护在身后,算是解释的说了一句, “沐哥儿身体弱。”
最近天色变冷,因此染上风寒的人不少。
沐哥儿病刚好, 若是再染上风寒, 身体哪里经得起折腾。
尘勒哼了声, 抽了抽鼻子后知后觉道:“我怎么感觉吃了你这炖梨后我舒服很多了?”
“这炖梨本就有清热止咳的功效。”柯褚眼眸一闪,问:“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找我做什么?”
尘勒眉尾微挑,“你让彤老大明天来找我。”
柯褚神色一正,“成了?”
尘勒神秘的笑笑,“明天看彤老大的本事了。”
柯褚笑了,“彤老大此人虽好, 但有时会不懂变通,你明日提点他两句。”
“好说啊。”尘勒清了清嗓子,“只要你再请我喝杯炖梨。”
柯褚:“……自己拿去。”
“好咧。”尘勒站起来屁颠屁颠往店里走。
开店第一天,壯哥儿怕浪费,所以准备的银耳羹和炖梨不多。
银耳羹卖的快,很快就没了, 后面来凑热闹的人买不到银耳羹,将就买了炖梨回去。
因此没过多久, 炖梨也卖完了。
壯哥儿收拾好店铺走回院子里,问柯褚:“炖梨卖的慢,我明日要少做点吗?”
柯褚问壯哥儿:“卖的时候你们有提到炖梨的功效吗?”
“都有提到啊。”壯哥儿说:“我都背下了。”
柯褚道:“那就跟今天一样。”
眼看着天色不早,柯褚和沐哥儿准备回去。
柯褚牵着牛车从小院门口走出去,一个人影突然扑过来挡在车前。
柯褚立刻勒停牛车,车板上的沐哥儿身体一晃,被柯褚拉住才重新坐稳。
他们看着车前的常哥儿,满脸疑惑。
常哥儿直勾勾的看着柯褚,红着眼眶,“老板,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来干活?我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柯褚不想招惹麻烦,只说了句,“店里不需要短工了。”
他不信常哥儿不知道真正原因,只是常哥儿不甘心,他也懒得说太多。
常哥儿一愣,想好的解释都被柯褚这句话堵了回去。
他眼睁睁看着柯褚和沐哥儿走远,通红的眼里溢满了不甘和怨怼。
凭什么?
凭什么梦哥儿可以留在店里当长工,而他就要被辞退?
明明他跟梦哥儿都是一样的处境,为什么他们可怜梦哥儿不可怜他?
回到彤家天已经黑了,彤老大坐在院子里砍柴,听到声响抬头,看到他们后,彤老大道:“柯沱回来了,里正让你们明天一早去山脚下。”
柯大被柯沱伤成一个废人,明早不止要商量柯沱怎么处理,还要商量谁养柯大老。
毕竟柯褚跟柯大只是分家,不是断亲,柯大发生这么大的事,柯褚也得管。
“老大,跟谁说话呢?”彤氏从屋里头走出来,看到柯褚和沐哥儿时,臭着张脸,“是你们啊?这个月的租金该交了吧?”
彤老大眉头一拧,柯褚温声道,“是该交了。”
沐哥儿跳下车,从钱袋子里掏出一百文钱递给彤氏。
彤氏拿过钱,脸色才略微有所缓和。
“老大,进屋子里来,别老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掺合在一起,尽学些不好的东西。”
别以为她不知道,彤老大会起那么多心思全是柯褚害的,否则以前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最近怎么会吵着要留私己。
“娘!”彤老大脸色难看。
柯褚倒是不介意,只是道:“明日去县里茶楼。”
县里茶楼多的是,但从柯褚口中提出的县里茶楼那就只有一个。
尘勒的茶楼。
彤老大的脸色由怒转喜,他强忍着心里的激动道:“好。”
彤氏忙不迭的问:“去县里茶楼做什么?是让你送货吗?”
她看向走进小院子还来不及关门的柯褚,“柯褚,这送货钱你可得给我!”
虽说她答应让彤老大留一半钱,但以前柯褚让彤老大送货的钱都是给她的,这次也不例外。
“不是送货。”柯褚解释了这一句就将小院门关上,剩下的事留给彤老大自己解决。
他们不想掺合进彤家的家事,
“不是送货?”彤氏看向彤老大,质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难道是柯褚偷偷带着彤老大挣钱?彤老大为了藏私己不敢告诉她?
“娘,你别问。”彤老大摆明了不肯告诉彤氏,“我们家的事跟柯褚没有关系,柯褚帮了我非常多,就算是看在我的份上,您也不能用刚才那种态度对他们。”
“我什么态度?”彤氏眼睛一瞪,朝着小院门大声嚷嚷,“上次你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小牙还把方大夫叫来给沐哥儿看病,结果他们连一文钱都没给!呸!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算是拉也要把你拉进屋里。”
彤老大脸色剧变,怒吼出声,“你说够了没!”
彤氏被彤老大吼的浑身一颤,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彤老大,“老大,你为了两个外人吼我?我是你娘啊!你亲娘!”
柯褚从小院门里走出来,看他们俩吵的面红耳赤,沉默半晌将躲在角落里的小牙招来。
小牙乖巧的跑过来,柯褚往她手里放了十个铜板,“上次的事是叔叔忘了,这是叔叔的谢礼,谢谢你喊来大夫。”
小牙手一翻,将十文钱还给柯褚,小小的人儿说话的语气极为认真,“柯叔叔,我不能要。”
“要!”彤氏嚷嚷着就要冲过来,“必须要!”
彤老大死死拉住彤氏的手,不让彤氏过来。
娇氏趁乱从屋里头跑出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柯褚手里的十文钱,“小孩子不懂事,这钱自然还是得要的,毕竟也不能浪费了你们一番心意不是?”
她话说的好听,贪婪的眼神却掩饰不住。
沐哥儿拿着一碗腊肉从小院子里走出来,他问小牙,“你要用这十文钱跟我买下这碗肉吗?”
“要!”小牙没回答,娇氏就生怕他反悔一般喊出声。
这碗腊肉可不止十文钱。
沐哥儿半蹲下,夹起腊肉喂到小牙嘴边,“这个碗叔叔还要用,所以我们就在这里把肉吃完,好吗?”
“不好!”
“小牙,你吃。”
娇氏的声音和彤老大的声音一同响起,娇氏讪笑道,“家里有碗,我现在就让老二拿来。”
她说着就朝屋里喊,话音刚落彤老二就拿着碗冲出来,明显在屋里头偷听已久。
“碗来了。”娇氏接过彤老二手中的碗递到沐哥儿跟前,沐哥儿夹起肉,略过她的碗再次喂到小牙嘴里。
小牙张嘴吃下。
爹爹让她吃她就吃。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沐哥儿的打算。
沐哥儿就是不想让这肉落到其他人肚子里。
彤孝宝哭着从屋里冲出来,“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彤氏心疼的抱住彤孝宝,命令道:“小牙,不许吃!”
小牙看向彤老大,彤老大面不改色道:“吃!”
彤氏一听彤老大跟她唱反调,气的连怀里的彤孝宝都不顾了,抬起手用力的拍打着彤老大,“老大!你是想气死你娘我啊!小牙那贱丫头哪里能吃这么好的东西!你这是在糟蹋东西啊!”
那可是肉啊,她都没吃过多少肉,小牙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赔钱货凭什么吃?
彤孝宝没了束缚,伸长手朝沐哥儿冲来,霸道的哭吼,“我的肉!别动我的肉!”
娇氏没拦着彤孝宝,如果彤孝宝能抢到一块肉吃她反而高兴。
眼见着彤孝宝的手即将抓到沐哥儿手中的肉,柯褚侧过身挡住了彤孝宝,就这么几秒的时间,沐哥儿将最后一块肉喂进了小牙嘴里。
小牙捂着嘴,睁大眼努力的把嘴里的肉咽下。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赶紧吃,就算是到嘴里的肉也会被彤孝宝抠出来吃掉。
彤孝宝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哇的一声爆发出惊天的哭吼。
娇氏心疼的哄彤孝宝,彤氏拎起一根细细的木柴要打小牙,彤老大将小牙护在身后,让柯褚和沐哥儿回去。
柯褚拉着沐哥儿回到小院子里把门锁上,把彤家的闹剧隔绝在院门外。
沐哥儿甩开柯褚的手,有些气,“夫君,你不该给钱。”
夫君给钱,就算小牙收了钱最后也会被彤氏抢走。
柯褚抱住沐哥儿,叹道,“是我疏忽了。”
沐哥儿病倒后他的一整颗心都系在沐哥儿身上,哪里想得起来谢礼一事。
沐哥儿顺势靠在柯褚身上,“也不怪你。”
夫君素来做事稳妥,是因他病倒才会乱了心神,有所疏忽。
他忧心道:“彤家这种情况,以后怕是会出乱子。”
柯褚眸色微沉,“再说。”
彤家吵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安静下来,柯褚和沐哥儿虽听的不多,但大概也能听出一件事。
彤家大房和二房彻底撕破脸了。
天蒙蒙亮时,沐哥儿和柯褚来到山脚下。
柯沱被绑着跪在柯大面前,柯大躺在木板上,一只能动的眼睛怨毒的瞪着柯沱。
闵氏站在柯沱身旁,看着柯沱的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
众人窃窃私语,时不时又将目光落在柯褚身上。
里正来后,众人才安静下来。
柯沱死不认罪,里正黑着脸让人将柯沱压在地上打,打到柯沱鼻青脸肿后,里正再次询问柯沱事情经过,这次柯沱老实了,有问有答的交代清楚。
柯沱认罪后,里正让他给柯大磕头认错。
他问柯大,“你打算怎么处理柯沱?”
柯大说的话含糊不清,里正倒是很有耐心的侧耳倾听,听清楚后他眉头一皱,“柯大,你可想清楚了,若真这么做,可就没人伺候你,也没人给你养老了。”
柯大看向人群里的柯褚,里正提醒道:“你们已经分家了。”
柯大激动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这下众人不需要听都能猜出他想表达什么,无非就是咬死了柯褚得养他。
“谁养你的事暂且不谈。”里正略微提高音量,“我问你最后一遍,你真要将闵氏和柯沱赶出柯家,让他们净身出户?”
众人震惊,闵氏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柯大张着嘴,努力的说着什么。
沐哥儿好奇的问:“夫君,柯大在说什么?”
“在说钱。”以柯褚对柯大的了解,这件事断不可能只以净身出户结束。
果不其然,里正接着传达柯大的话。
柯大要求闵氏和柯沱净身出户后每个月给他五百文钱。
闵氏尖叫出声,“不可能!凭什么给他钱!”
她现在只恨柯大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柯大死了,柯家的钱都是她的,她还能带着柯沱活下去。
可现在柯大要让她和柯沱净身出户,她一个寡妇,没钱没地还怎么带着柯沱活下去啊。
柯大的嘴畸形的扭动着,不知在说着什么,口水从他发黄的牙齿涌出。
众人面露嫌恶。
里正往后一退,却还是尽职尽责的传达着柯大的话。
他们吵吵闹闹的争执了近一个时辰,最后定下闵氏和柯沱净身出户不需要给钱,但闵氏需要每天都来照顾柯大,负责柯大的吃食。
里正和柯大的亲戚会时不时去看柯大,若是闵氏没把柯大照顾好,闵氏就要赔钱给柯大。
柯褚见闹剧有了结尾,便拉着沐哥儿想离开。
哪知刚有所动作,就听啪啪啪的拍打声。
他回头一看,是柯大用能动的手将地拍的啪啪作响。
里正发现柯大一直盯着柯褚,心里无声轻叹。
“柯褚,柯大的意思是要你住回柯家。”
柯褚只道,“里正,您是个公正的人,我家的事您也很清楚,柯家我不会回,但我愿意每个月多出一百文钱。”
柯大一喜。
一个月多一百文钱就是四百文钱,那也是不错的。
柯褚接着道,“这一百文钱就用来雇村里的婶子帮忙照顾我爹。”
他解释说:“我爹是个成年汉子,我娘一个人照顾他难免吃力些,有婶子帮忙,我爹能被照顾的更好,我娘也能轻松些。”
所有人都赞同这个提议,唯独当事人不愿意。
柯大疯狂的摆手。
闵氏照顾他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多浪费一百文钱,柯褚这臭小子就是看不得他好过。
里正低声提醒柯大,“柯大,你跟闵氏闹成这样,你真以为她会尽心尽力的伺候你吗?毕竟我们不可能天天都去你屋里头盯着闵氏。”
柯大想通什么,安静了。
闵氏怨毒的瞪着柯褚。
若是没人盯着,她还能偷偷拿走柯大的钱养柯沱。
这也是她刚才为什么不拒绝照顾柯大的原因。
可现在她的如意算盘全被柯褚毁了!
里正看向闵氏,“村西头有一个破屋子,你和柯沱暂且先住那吧。”
没有人在意闵氏的意见,因为闵氏身为柯沱的帮凶,没有权利拒绝。
柯褚和沐哥儿打算回去,还没走几步就被贾氏拦住。
“柯褚,你不是想请人照顾柯大吗?我可以啊,我跟柯大离的近。”
柯褚本想找一个寡妇去照顾柯大,毕竟柯大怎么说也是个汉子,理应跟其它女人哥儿避嫌。
他问:“满叔怎么说?”
“你满叔同意的!”贾氏一听觉得有戏,笑着说:“闵氏在那照顾着,我只是帮把手而已,没什么避讳的。”
柯褚颔首道,“行,一个月一百文,我先把这个月一百文给你。”
话音落下,沐哥儿从怀里掏出一百文钱给贾氏。
贾氏这才意识到柯褚的钱竟是沐哥儿在管,她压下心里的惊讶,笑着保证,“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柯大的。”
不少听闻消息赶过来的婶子见此,皆气恼的沉下脸。
来晚了!这么好的事让贾氏给占了去!
柯褚和沐哥儿回到家,彤氏就来敲门了。
柯褚打开门见彤氏笑的讨好,心里猜到彤氏是为照顾柯大的事而来。
他也不说什么,等彤氏开口后才道:“这事已经让贾婶子揽去了。”
彤氏脸一沉,一声不吭的扭头离开。
彤老大回来时天都黑了,他一回来就敲响小院的门。
柯褚看他一脸喜意,就知道事情成了。
彤老大迫不及待的问:“我能说了吗?”
阿娘以为柯褚没给彤家好处才一直没给柯褚好脸色,每次听到阿娘骂柯褚,他的心里都又气又无奈。
他迫切的想跟阿娘解释清楚,这样阿娘就不会继续对柯褚甩脸色了。
“想说就说吧。”柯褚问:“你什么时候上工?”
“明日!”彤老大说着抱紧了胸前的包袱。
包袱里头是今日刚领到的衙役服和令牌。
柯褚没说什么,只塞给他一个馒头让他回去。
现在这个点已经过了吃晚食的时间,他猜测彤家人定没给彤老大留吃的。
彤老大接过馒头却没吃,柯褚猜到什么,“今日小牙是跟我们一起吃的。”
彤老大眼眶一红,闷声吃起馒头。
彤老大回去后,沐哥儿跟只小兔子似的蹦哒出来,将耳朵贴在门上。
柯褚好笑的看着他,问:“听到什么了?”
沐哥儿愁道:“听不清楚。”
他眼珠子一转,看着约莫两米高的院墙,“夫君……”
柯褚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试图将沐哥儿拉回屋,“外头冷,我们回吧,你想知道什么我们明日去问彤老大。”
沐哥儿不走,仰头盯着墙壁,声音又软了几分,“夫君呀。”
柯褚坚持不过三秒,扶额无奈道:“行。”
沐哥儿得意的笑了。
夜深人静时,彤家小院墙上鬼鬼祟祟的探出一颗小脑袋。
沐哥儿坐在柯褚脖子上,竖起耳朵指挥着柯褚,“夫君,再往里一点,这儿里屋子太远,听不到。”
柯褚双手抓着沐哥儿的小腿,缓慢的往里移,“沐哥儿,你坐稳点,别乱动,小心摔了。”
沐哥儿嘿嘿笑着,“不会不会。”
他纳闷的伸长脖子,“怎么会没声音呢?”
小牙蹲坐在墙角,闻声抬头,看到沐哥儿探出来的脑袋后她咻的一下站起来,盯着沐哥儿看了半晌后偷偷跑进屋里将旧被褥拉出来垫在地上。
沐哥儿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低头一看,跟小牙对上了眼
他看着小牙身旁铺好的被褥,羞红了脸。
他小声道,“我不会掉下去的,你快把被褥收起来。”
小牙用力的点点头,又把被褥收了回去。
柯褚猜到什么,忍着笑却不敢调侃沐哥儿。
彤家堂屋,彤氏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桌子上的衙役服和令牌。
彤老二咽了咽口水,偷偷摸摸伸出手试图触碰令牌。
彤老大看到他的小动作却没阻止,只提醒道:“这个令牌造价一两银子。”
彤老二吓得忙将手收回去。
彤氏颤抖着嘴皮子,好半晌才问出一句,“你真当上衙役了?柯褚他、他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她激动的双手合实拜天拜地拜祖宗,“祖上有灵啊,咱家竟也能出一个吃公粮的,太好了,太好了!”
她话还没说完,已是热泪盈眶。
娇氏小心翼翼的问:“这当衙役的,一个月能有多少钱啊?”
“一两银子。”彤老大并没有打算瞒着,因为这钱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娇氏倒吸一口凉气,“一两银子?!”
彤老二直勾勾盯着衙役服,“哥,你让我穿穿吧,我还没穿过呢。”
他说着就伸出手,可他的手还没碰到衙役服,彤老大就将衙役服收走了。
彤老大只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昨天你说过不认我这个哥,今天你这声哥我也认不了。”
娇氏和彤老二的表情顿时十分精彩。
彤氏完全沉浸在家里出了一个官的惊喜当中,她甚至拿出祖宗牌位,拜到一半又想起什么,猛地起身朝外头跑去。
沐哥儿听墙角正听的高兴,突然看到彤氏冲出来,吓得身体往后仰。
柯褚怕他摔着,忙将人垫在身上,两人齐齐往泥土地上摔。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柯褚抱着摔迷糊的沐哥儿站起来,抬手擦掉沐哥儿脸上的灰,“我去开门。”
“我也去!”沐哥儿跟上柯褚,还不忘小声问道:“你有没有摔疼?”
柯褚的后背有些疼,但他揉了揉沐哥儿的头,“没事。”
他打开门,门外的彤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柯褚,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愚昧无知年老瞎了眼看不清您就是我家的大贵人啊!这次的事我真的是太谢谢您了!您受我一拜,受我一拜!”
她将头磕的砰砰作响,柯褚看她额头发红,忙将人扶住,“彤婆婆,我帮彤老大是因为我欣赏彤老大的为人,您不需要如此。”
彤氏这么大的年纪,万一在他门口磕出事来,那岂不是喜事变丧事?
彤老大将彤氏拉起来,谦声道:“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柯褚道:“我跟沐哥儿也是刚要睡。”
彤老大将彤氏拉走后,小院子里又吵了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沐哥儿窝进柯褚怀里,讨好的亲了亲柯褚的下巴,“夫君你真好呀。”
从小到大,也就阿兄任他这么胡闹过。
柯褚轻吻他的耳垂,“睡吧,乖。”
他们睡的晚,隔天也起的晚。
沐哥儿在簌口的时候听到院墙外有动静,他吐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掉嘴里的水,偷偷看了眼正在灶台前忙活早食的柯褚,蹑手蹑脚的跑出去看热闹。
声音不是从彤家院子里传来的,而是从彤家院门的方向传来,他好奇的走出去,外头的人一看到他就围了过来。
“沐哥儿,听说柯褚让彤老大当上衙役了?”
“柯褚是不是认识什么县里什么大人物啊?他太厉害了吧。”
“啧,自己的亲人不扶持,反倒去扶持一个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外人?真不知道柯褚在想什么?”说这话的人是柯褚的表堂嫂。
“沐哥儿,你认得我吗?我是梁烔的嫂子,你得叫我一声伯母!你帮伯母跟柯褚说说,让他也提携下你堂哥啊,咱都是一家人,我家要是好了,也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沐哥儿只感觉耳边嗡嗡的,吓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一只大手从他耳侧穿过将他牢牢的护在怀中,他抬头看去,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
是夫君。
柯褚看向众人,扬声道:“彤老大确实是在我的引荐下得以进衙门当差的,但是彤老大能当上衙役,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己有本事!”
有人酸道,“他有什么本事啊?”
“他身强体壮,能打抗揍。”柯褚看向说话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救过我和沐哥儿的命,我愿意帮他一把。”
此话一出,众人不吭声了。
彤氏挤进来,双手叉腰,自豪道:“对!我家彤老大就是有本事!”
柯褚趁机带着沐哥儿回小院子里。
小院子里,娇氏背对着院门在择菜,青嫩的菜被粗鲁的扔在地上。
柯褚见此又回头看了眼院子外的彤老二。
彤老二正在接受众人的恭维。
“你有这么个哥哥,可有福了!”
“是啊,日后你们说不定还能搬去县里住。”
“以后富贵了,可别忘了我们啊。”
“不会不会。”彤老二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却突然听到有人说:“我以前就说彤老大是个有出息的,彤老二比不上,光看你们就知道了,彤老大长的那么高那么壯,彤老二长的又胖又丑,简直不像是一个娘生的。”
“彤老二干活也不如彤老大利索啊,当初他们两兄弟一起讨媳妇,那些说亲的全看上彤老大了,后来还是彤老大娶了媳妇,彤老二才说上亲。”
彤老二的笑容逐渐消失在脸上。
柯褚关上院门,吵闹声顿时小了许多。
他垂眸看着吓得瑟缩进他怀里的沐哥儿,忍俊不禁,“你啊你,都让你别偷偷出去你还不听。”
沐哥儿委屈的抿唇,“他们围着我不让我走。”
柯褚轻拍他的后背,叹道:“咱这几天,怕是没法清净了。”
午后时分,闵氏找上门,她将彤家大门拍的砰砰作响,彤氏打开门,拿着刚扫过鸡屎的扫帚往她脸上打,闵氏被打的尖叫出声,不得已只能跑了。
彤氏喘着气将扫帚杵在地上,余光瞥见踌躇不前满身伤痕的亭氏,凶狠的问:“你也想试试?”
亭氏浑身一颤,最终还是不甘心的走了。
闵氏来怕是想让柯褚为柯沱谋一份差事,她来则是想让柯褚为梁烔谋一份差事。
为此她特意撸起袖子将满身伤痕露出来、准备好措辞逼沐哥儿,可她没想到她连沐哥儿的面都没能见到。
柯褚躲在小院子里,听着外头的声响,笑了。
他没想到彤氏竟这么厉害。
沐哥儿将十亩的地契收好,问:“夫君,我们要请人来盖房子了。”
柯褚将他拉到怀里,“明日我们去县里,让尘勒帮我们找。”
沐哥儿为难道:“夫君,老是麻烦他也不好吧。”
柯褚笑着说,“他现在巴不得我们能麻烦他。”
沐哥儿将脸凑到柯褚面前,“你这是又想到什么挣钱的点子了?”
柯褚顺势亲了沐哥儿一口,看着沐哥儿捂着脸害羞,才道:“我想开一家酒楼。”
沐哥儿略微睁圆了眼睛,“开酒楼我们的钱够吗?”
“不够。”柯褚说:“我们跟尘勒借。”
沐哥儿表情难得有些复杂,“我们其实可以先不起房子。”
他语重心长的说:“夫君,你不能将人压榨的太狠了。”
柯褚被逗笑了,“沐哥儿,你放心,不会的。”
柚子糖和秋梨膏足够让他和尘勒都挣得盆满钵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跟尘勒借钱,过不了多久,柚子糖挣来的钱就足够还给尘勒。
沐哥儿问:“夫君,你为什么要开酒楼?”
柯褚眼眸一深,“因为开酒楼能挣钱。”
前世,他开的酒楼遍布全国各地,他也因此成为全国首富。
沐哥儿愁道,“可我看县里有些酒楼都开不下去了。”
“我开的酒楼自然和他们不一样。”柯褚故意沉下脸,“怎么?你不信我?”
沐哥儿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小手一张啪的一下捂住他的脸。
“夫君,你休想骗我!”
柯褚绷不住脸,笑了。
他揉捏着沐哥儿的脸,故作咬牙切齿道:“沐哥儿,你越来越精了。”
沐哥儿也不挣扎,只乖乖的看着柯褚,直将柯褚看的心头发软,自个儿松开手将沐哥儿放了。
沐哥儿眼里闪过一抹得逞的光,咻的一下跑远了。
他双手叉腰,微仰着下巴得意洋洋道:“我再不学精明点,就要被夫君吃的骨头都不剩啦。”
柯褚眯起眼,笑得危险,“沐哥儿,天黑了。”
沐哥儿眨巴着眼。
柯褚起身,沐哥儿往后一退。
烛光被吹灭,床微微摇晃,月亮羞的躲进云层里,熬到时间后把太阳换了上来。
阳光亮的刺眼,沐哥儿趴在床上,忧伤的长叹一口气。
事实证明,他无论有多精明都逃不过被夫君吃干抹净的下场。
“要起吗?”柯褚走进来坐在床上轻揉他的腰。
沐哥儿羞恼的看着柯褚,“起呀,当然得起,我可不像夫君,明知今日要去县城,昨晚还拉着我胡闹。”
柯褚笑着将沐哥儿扶起来,“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他拿起准备好的衣裳一件一件的套在沐哥儿身上,沐哥儿觉得自己穿太多了,抗议道:“会很热。”
“热再把外面这件脱掉,现在外头冷。”柯褚的声音温柔,动作却很强势。
沐哥儿委屈的哦了一声。
他们出门时,正好撞见来找他们的贾氏。
贾氏脸色不是很好,“柯褚,你娘她不让我进你家门,我寻思着这事得来找你。”
柯褚直言道,“找我没用,你得去找里正,只有里正才压得住她。”
贾氏一喜,“你说的对!”
柯褚没再多言,驱赶着牛车从贾氏身侧缓缓驶过。
沐哥儿坐在牛车上,手里抱着热水朝她笑着点点头。
热气熏的沐哥儿的脸颊微红,衬得沐哥儿的皮肤越发白皙透嫩。
贾氏艳羡道:“真好啊。”
她前段时间还在怀疑沐哥儿是不是失宠了,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好什么好?”彤氏从院子里走出来,手里的扫帚蠢蠢欲动,“你也是来找柯褚帮忙的?”
贾氏早就听说了彤氏昨日拿扫帚赶人的事,她连连往后退,“我是来问柯褚他爹的事,你可别过来。”
她可不想自己洗干净的衣裳糊上鸡屎。
彤氏放下扫帚,想到那一个月一百文钱的好活计被贾氏抢了心里就不舒坦,她冷着脸道:“问完了就走,在我家门口杵着做甚?”
贾氏也没兴趣热脸贴冷屁股,她转身正要走,迎面撞见一个媒婆喜笑颜开的走来,她脚步一顿,不走了。
媒婆是来找柯褚的,彤氏眼睛一瞪,“柯褚都有夫郎了,你找他做甚?”
媒婆笑的见眉不见眼,“有夫郎怎么了?姑娘看中柯褚的才能,自愿嫁过来做平妻!”
她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瞧,高声喊道:“柯褚,好事来了!你快出来啊!”
表哥找茬
彤氏不耐烦道, “别嚷嚷了,柯褚一大早就跟他家夫郎去县里了。”
媒婆脸一沉,“你早说啊, 害我喊这么久,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彤氏没好气的赶人, “走走走!你这亲说不成的。”
媒婆不服气,“怎么就说不成了?人家姑娘长的可好看了。”
彤氏直白的说:“好看能当饭吃啊,柯褚现在可是有十亩地的人, 而且他长的俊俏在县里开店还认识县里的达官贵人!这十里八村哪里找得到比他还好的汉子?”
媒婆一噎,彤氏又笃定的说:“人小两口感情好着呢, 有沐哥儿在, 柯褚不可能再娶的。”
贾氏不知怎么的又想到那天早上大病初愈的沐哥儿, 她没忍住道:“那可不一定。”
媒婆和彤氏一齐看向她,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前几天沐哥儿不是大病一场吗?他病刚好就独自一人去村头磨豆子!当时我在我家门口看到他可吓了一大跳, 他瘦的啊,跟个骨头架子似的,若柯褚有好好照顾沐哥儿,沐哥儿会瘦成那样吗?”
彤氏拧眉,“谁没磨过豆子啊?早起磨豆子怎么了?”
贾氏下意识辩驳道:“早起磨豆子没怎么, 可是让大病初愈的人早起磨豆子就有怎么了。当时天可还黑着,我都刚起,沐哥儿就已经磨好豆子要回去正从我家门口路过,要不然也不可能让我瞧见啊。”
彤氏不吭声了,媒婆却大喜,笑呵呵的说:“我明天再过来, 谢谢你啊贾氏。”
贾氏脸色一僵,没忍住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她怎么又没管住嘴!
她低着头快步离开, 不敢再继续待下去,生怕她这张嘴又蹦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彤氏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们走远,她关上院门,转身时才发现娇氏无声无息的站在院门里,不知偷偷听了多久。
彤氏被吓了一跳,“你装什么晦气玩意啊?大白天站在这里吓人?”
娇氏眼底精光闪烁,“娘,你还记得我娘家的堂妹吗?长的盘正条顺的那个。”
“记得。”彤氏从她身旁走过,“你提她做甚?”
“我想将她介绍给柯褚。”娇氏语出惊人。
彤氏骂道,“你疯了吗?你堂妹再好看能好看的过沐哥儿?”
“可我堂妹是个大姑娘啊,她屁股大,好生养,沐哥儿嫁给柯褚有些日子了吧?他的肚子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柯褚就不急?”娇氏声音里带着特意的温柔,“娘,柯褚那么厉害,如果这事我们办好了,他指不定一高兴,也给彤老二寻摸一个好差事,到时候啊,咱彤家就出了两个吃公家饭的人了,这十里八村啊,谁能有您风光?”
彤氏心动了。
她是个寡妇,一人拉扯两个儿子长大,这些年没少受委屈。
这次彤老大当上衙役,那些之前看不起她的亲戚都跟闻着花蜜的蜜蜂一样扑上来恭维她,对她说尽好话。
她活这么大,就没有哪一刻是像昨天那般开心的。
若彤老二也能在县里有个好差事,她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她问:“你堂妹怎么想的?”
娇氏一喜,“她还能怎么想?她家就要求十两银子彩礼,这钱柯褚出的起啊!”
她一顿,迫不及待道:“我现在就回娘家去问问。”
彤氏道:“行,你去问问,快点回来。”
县城,店铺门口排了一条长队。
柯褚停下牛车,问了位排队的客人,“您这是在排什么?”
“炖梨啊。”客人问:“你不住在县城吧?”
柯褚颔首,问:“你怎么知道?”
客人得意的笑说:“最近感染风寒的多,这炖梨不仅好喝滋补,还能止咳,我娘亲感染风寒后什么都吃不下,就爱吃这炖梨,说这炖梨吃的舒服,我只能一大早来排队给她买了。”
他又指着排着长长的队说:“你看排队的人这么多,有一大半的人都是来买炖梨的。”
排前面的客人闻言回头附和,“对啊,我也是来买炖梨的,我女儿前些日子咳的睡不着,我跟她娘被闹的也没法睡,后来听说这炖梨有用,我就死马当活马医把炖梨买回去试试,结果她一吃就不咳了。”他感叹道:“这炖梨是个好东西啊。”
柯褚闻言,回头看向沐哥儿,沐哥儿像是跟他心有灵犀似的坐在牛车上对着他笑,笑得眉眼弯弯,好看又讨喜。
柯褚拉着牛车走进小院子里,牛车刚停,沐哥儿就迫不及待的跳下牛车,柯褚眼疾手快的接住沐哥儿,没忍住在他屁股上轻轻一拍。
“你又跳,真不怕摔着你?”
沐哥儿笑得讨好,“不怕,夫君会接住我。”
柯褚被他笑得没脾气。
“咳。”尘勒站在连接院子和店铺的小门口,咬牙切齿道,“来了还不帮忙干活?你知道现在店里有多忙吗?”
柯褚看他满头大汗的模样,问:“谁把你拉来当壮丁的?”
尘勒黑着脸,“还不是你家掌柜?我堂堂尘家当家人,放外头去旁人都得称呼我一句尘老爷,他居然让我来店里当短工?”
沐哥儿无辜的说:“你不要也可以拒绝呀。”
尘勒一噎,表情有些不自在,“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沐哥儿:“……”
此起彼伏的催促声通过小门传进院子里,柯褚让沐哥儿进屋里歇着,自个儿撸起袖子去帮忙。
临近午时,天最热的时候,店门口排队的最后一个客人终于买到炖梨,心满意足的走了。
尘勒累的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壯哥儿递给他三个包子,“多吃点,吃壯点。”
尘勒耳根有些红,他接过包子,正想道谢,就听壯哥儿说:“吃壯点好干活。”
尘勒:“……”
柯褚和沐哥儿跟他们一起吃包子馒头,吃完后,壯哥儿和梦哥儿开始做下午要卖的炖梨银耳羹,柯褚拉着尘勒借钱。
“你要跟我借一千两?”尘勒微微眯起眼睛,“钱我可以借,但你想干啥?”
“我想开酒楼。”
“我家有开酒楼,你想跟我抢生意?”
“我看中的就是你家酒楼。”柯褚直言道:“卖给我。”
尘勒气的站起来,撸起袖子气势汹汹道:“打一架!”
他家酒楼好好开着,柯褚说要就要,这不是强盗流氓是什么?
柯褚有意无意的露出自己手臂上的肌肉,“你确定?”
尘勒沉默半晌,默默坐了回去,巧妙的避过这个话题,“柯兄,你要开酒楼就去开,但你要我家酒楼做甚?”
“你家酒楼地段好,足够大。”柯褚慢条斯理的说:“最重要的是,不挣钱。”
尘勒:“……”
不得不说,柯褚的话很犀利,也很致命。
他纳闷,“你怎么知道我家酒楼不挣钱?”
沐哥儿觉得无聊,想跑出去灶房帮壯哥儿,还没走几步就被柯褚一把拽住。
“看一看就知道了。”柯褚跟背后长眼睛似的,明明没有回头,手却精准的拽着沐哥儿往回拉。
沐哥儿委屈巴巴的坐回椅子上,怨念的看了尘勒一眼。
他以为尘勒能吸引走夫君的注意力,没想到尘勒这么没用。
尘勒:“……”你们小两口的情趣,关我什么事?
他说:“那酒楼是我尘家的祖业。”
柯褚看他,“祖业是用来挣钱的,不是用来花钱的。”
尘家的酒楼年年都需要尘勒倒贴钱进去。
尘勒磨了磨牙,“柯兄,有时候咱们说话可以委婉一点。”
柯褚淡声问:“我能委婉,事实却没法委婉。”
尘勒被打击的深吸一口气,“我回去考虑一下。”
柯褚颔首,“行,考虑快点。”
尘勒看他信心满满的模样,不甘心的问:“我家酒楼我经营不挣钱,难道你经营就能挣钱?”
柯褚风轻云淡的说:“我自是有我的办法。”
尘勒:“……”
柯褚抓着沐哥儿的手揉捏,“我需要找人建个宅子。”
尘勒问:“在哪里?”
“村里。”
尘勒直接说:“明日我让人过去。”
下午的生意同上午一般好,沐哥儿不愿意在后院待着,非得挤到店里干活。
正忙的时候,一个衙役挤开排队的人站在最前面,“两杯柚子水。”
沐哥儿好脾气道:“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没卖柚子水。”
衙役沉下脸,抬手打翻放在一侧的竹筒,怒道:“没有柚子水你牌匾上写什么香甜柚子水?耍我不成?”
“你干什么?”沐哥儿看着竹筒倒在地上被衙役一脚踩碎,气红了眼。
衙役觉得沐哥儿红眼的模样好看极了,伸手朝沐哥儿脸上摸去,笑得猥琐,“你是哪家的小哥儿?”
“啪!”一只大手毫不客气的拍开衙役的手,衙役疼的面容一扭,抬头看到来人时笑得越发恶劣,“是柯褚啊,你怎么在这?”
柯褚将沐哥儿护在身后,面色冷然,“表哥,这是我夫郎沐哥儿。”
衙役就是闵承柴,他这次来,本就是为了给柯褚找麻烦。
他昨日回村里,才从祖母口中得知闵家在小柚村受的委屈。
听说柚子水是柯褚在卖,他就起了贪念。
柚子水好卖到就连县太爷都在喝,如果他能拿到柚子水的方子献给县太爷,指不定县太爷一高兴,就赏他一个都头做做。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哥儿。”
县城好看的哥儿女子多,但像沐哥儿这么好看的哥儿他却从未见过,他刚才还想把沐哥儿娶做小,没想到沐哥儿偏偏是柯褚的夫郎。
柯褚眼神渐冷,声音却很温和,“表哥,柚子水没了,炖梨喝吗?我请你。”
闵承柴被他的态度所取悦,但还是蛮横不讲理道:“呸!炖梨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也敢来请我喝?柯褚,你这店是不想开了吧?”
话音刚落,他就被人撞开。
他一时没防备,差点脸朝下摔在地上,他恼羞成怒,恶狠狠的抬头看去,只见新衙役彤老大正站在店铺前,“一竹筒炖梨。”
闵承柴脸色一僵,“彤老大,你故意的吧?”
彤老大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闵承柴摸不清楚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炖梨就是粗鄙的乡野吃食,你买它做甚?”
彤老大没理会他,他被落了面子,怒道:“果然爱吃这炖梨的人都是跟柯褚一样的穷酸汉子!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他这话惹了众怒,排队的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甚至有人被影响了食欲,打算离开,就在这时,彤老大说了句:“这炖梨是买给县太爷喝的。”
闵承柴脸色一僵,排队的人群里有人没忍住嗤笑出声。
大胆的人嚷嚷了一句,“闵衙役,刚才那话你倒是去县太爷面前说去啊,看看县太爷不扒了你的皮!”
有人阴阳怪气道:“就是,你高贵,你比县太爷都高贵哟。”
“闭嘴!”闵承柴气急败坏的怒吼出声,他生怕彤老大真把他刚才的话传给县太爷听,咬牙切齿的威胁,“彤老大,你新来的,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但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
彤老大没吭声,闵承柴自以为彤老大怕了,恶狠狠的瞪了柯褚一眼后快步离开。
他丢脸丢大了,哪里还有脸再继续待下去。
壯哥儿扬声让人继续排队,柯褚和彤老大对视一眼,略微点头后又挪开。
柯褚拿起一竹筒炖梨,拉着沐哥儿走回小院子。
沐哥儿庆幸的说:“幸亏夫君你有远见,提前把彤老大引荐进衙门。”
柯褚看他眼尾还有些红,眼神暗沉,“你中午没有休息,去屋里头睡会,我出去一趟。”
沐哥儿有些担心,“夫君,你去哪?”
“没去哪。”柯褚将沐哥儿塞进被子里,附身轻吻他的额头,“乖乖等我回来。”
沐哥儿眼巴巴的望着柯褚远去,委屈的抿着唇。
夫君定是要去做坏事还不让他跟着。
柯褚追上闵承柴,笑着将炖梨递给他,“表哥,你来得不巧,现在店里真的只有炖梨和银耳羹,我想着买炖梨的人比较多,就把炖梨给你送来了,这算是我的赔罪礼,希望你能大人有大量,别为这点小事生气。”
闵承柴被柯褚的态度所取悦,神色微缓,“行吧,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我勉强收下你这份赔礼。”
他接过炖梨,炖梨还冒着白气,正热乎着,他咽了咽口水,却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道:“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才不稀罕喝这种东西。”
柯褚笑着应是,闵承柴又问:“柚子水卖的这么好,你怎么不继续卖?”
柯褚只说:“天冷了,就连县太爷都想吃点热乎的。”
闵承柴若有所思,他看着炖梨问,“你这东西,怎么做的?”
柯褚面露为难,闵承柴威胁道:“柯褚,我虽然只是个小衙役,可在县城里,我多的是法子让你这店开不下去。”
柯褚闻言,不情不愿的在闵承柴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闵承柴眼睛微亮,“当真如此。”
柯褚苦着脸,“表哥,我哪里敢骗你。”
闵承柴哼笑一声,“我量你也不敢。”
他得意洋洋的转身离去,却没看到身后柯褚骤然沉下的脸。
当晚,柯褚捎上彤老大一起回村。
彤老大在路上道,“我想在县里租房子。”
“该租。”柯褚道:“县里租房子一个月至少得三百文,你娘会同意吗?”
“正是因为她会不同意这事才一直耽搁到现在。”彤老大挺直的脊背微曲。
沐哥儿出声道:“你让她来回跟你走几天。”
彤老大愕然的看向沐哥儿,沐哥儿笑容狡黠,“她不同意是觉得每日来回走不累,没必要浪费那个钱,你让她试试她就知道累不累了。”
柯褚看着沐哥儿双眼含笑,“彤老大,你娘是会心疼你的。”
彤老大沉思半晌,道:“好。”
车上又重新安静下来,突然,彤老大看似随意的说了句,“闵衙役掉进茅房里去了。”
“他怎么会掉茅房里去?”沐哥儿好奇极了。
“听说他闹一个时辰跑了五趟茅房,最后一次跑的太急,踩空掉下去了。”彤老大说着,瞥了柯褚一眼。
沐哥儿没忍住笑,他笑得缩进柯褚怀里,“夫君,他活该哈哈哈……”
柯褚也跟着笑,笑得温柔极了,“是,他活该。”
彤老大被笑声传染,眼里也沾染上几抹笑意,“都头很不喜闵衙役,闵衙役对都头也只是面上恭敬。”
他对柯褚说:“我们可以利用都头对付闵衙役。”
柯褚看他,“都头待你如何?”
“一般。”他说:“但能拉拢。”
柯褚眼眸深深,“量力而行。”
彤老大颔首,“你放心。”
柯褚给他这个身份,他自要尽全力去回报柯褚。
回到彤家,彤氏看到他们把彤老大稍回来后满脸惊喜的笑,“老大,你回来了,今儿我炒了肉,你快洗洗手来吃。”
彤老大应声却没去,他先给牛喂草,把牛喂饱后才牵去小院子给柯褚。
彤氏嘀咕道,“你好歹也是个衙役,怎么能给他家牛喂草?娘可是什么活都舍不得让你做呢。”
彤老大脸色一沉,“娘,没有柯褚,我只会是个乡野汉子。”
小牙小声道:“他们载阿爹回来的。”
彤老大摸了摸小牙的头,“跟阿爹去吃饭。”
小牙笑着点头。
阿爹当上衙役后,祖母和二婶都不敢再打她,祖母还会给她吃肉。
她也敢说出一些自己平日不敢说的话。
彤氏瞪了小牙一眼,“行了行了,娘知道柯褚待你好,进来吃饭吧,吃完饭娘有事跟你商量。”
彤老大一听,脸色就有些不好。
每当彤氏说有事商量时,往往不会是什么好事。
沐哥儿正吃着柯褚做的腊肉炒饭,忽而听到隔壁砰的一声巨响,他吓得手一抖,一勺炒饭掉落在桌子上。
他心疼的将炒饭拨到手里,正打算倒进嘴里,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他回头看去,笑得很乖,“夫君,浪费。”
柯褚将他的手拉过来,把他手心的饭倒进自己嘴里,“不浪费了。”
沐哥儿眨眨眼,“哦。”
他看了眼柯褚面前盛的一大碗炒米饭,“夫君,你那还有很多,你还抢我的饭。”
他第一次知道饭竟然还能炒着吃,吃起来竟还这么香。
柯褚摸了摸他鼓起来的肚子,直接将沐哥儿面前剩下的小半碗炒饭倒进自己碗里,“不许再吃了。”
沐哥儿饭量一直很小,这次吃这么多,他都怕沐哥儿吃撑了。
沐哥儿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控诉害的自己连剩下的饭都没了,他委屈的快哭了。
“不可能!”彤老大的怒喝声吓得他眼泪都给缩了回去。
他茫然的看向柯褚,“怎么了?不会是租房子的事吧?”
他说着起身就要跑出去,“我去看看。”
柯褚大手一捞将他捞进怀里,“急什么,没有我你听得清隔壁的话吗?”
沐哥儿着急的催促,“那你快点夫君。”
柯褚无奈的站起来,沐哥儿双手并用拉着他往屋外跑,那焦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前面有金子等着他去捡。
沐哥儿熟练的坐在柯褚肩膀上,在同样的位置竖起耳朵偷听。
彤家堂屋里隐隐传来彤老大的声音。
“这事没得商量,你们谁也不许再提!”
沐哥儿好奇的心痒痒,还想再听什么却啥也没听到,他遗憾的拍了拍柯褚的肩膀,“回去吧,夫君。”
柯褚看他一副失望的模样,笑着说:“行了,改日有遇到彤老大,我再帮你打听一下。”
彤老大在县里当差,每天都需要起的很早,通常他们起的时候,彤老大都快到县城了。
太阳初升,一群汉子驱赶着两牛车出现在小柚村村口。
牛车上下来一个绑着头巾的汉子,他问大槐树下乘凉的村里人,“老人家,请问柯褚家往哪里走?我们是他请来起房子的工匠。”
村里人一怔,三言两句的给工匠们指路,工匠们走远后,村里人议论纷纷。
“好多人啊,这起的房子得多大啊。”
“十亩地呢,起的房子能不大吗?”
“咱村里谁家起房子有这么大排场。”这人说着,瞥了眼推着柯大出来晒太阳的闵氏,意味深长的叹,“可惜了……”
若是柯褚没分家,将来住上大房子的人就是闵氏和柯大了。
柯大能动的手将轮椅拍的啪啪作响,嘴巴不停的蠕动,似是想说什么。
闵氏阴沉着脸,想到柯褚宁愿让一个外人当衙役也不愿意提携下他的亲阿弟,她就恨得牙根发痒。
一旁的贾氏问:“闵氏,你家柯沱呢?”
闵氏恶狠狠瞪了贾氏一眼,推着柯大快步离开。
柯沱去哪?柯沱在田里干活!
柯大跟个人精似的将钱藏的死死的,贾氏又时时刻刻盯着她,她没钱还得养着柯大,只能让柯沱去县里找活。
可县里的活哪有那么好找,柯沱花光她借来的钱灰溜溜的回村,她只能去找里正求情,毕竟里正总不能看着他们母子俩生生饿死。
里正想着柯家的田没人打理,就跟柯大商量让柯沱去田里干活,柯大管他们母子一顿饭。
柯大本想着下半辈子靠闵氏和柯沱养,没想到柯沱这么不争气,最后还得他来养他们,在里正的劝说下,也只愿意给他们吃村里喂猪用的米糠。
闵氏一想到自己儿子吃不饱还得在田里晒太阳干那么累的活就心疼的直落泪,但她没办法,现在整个村的人都盯着他们母子俩。
彤家小院子。
沐哥儿缠着柯褚,“夫君,我想吃炒饭。”
“昨晚吃炒饭吃撑赖在我怀里哭的人是谁?”柯褚抓着沐哥儿的脸揉捏,“馋的你,给我老实喝粥!”
沐哥儿委屈极了,“我这次就吃一碗,一碗就好。”
柯褚别过头不看他,沐哥儿又凑到他眼前,眼巴巴看着他:“夫君……”
柯褚闭眼。
沐哥儿凑到他耳边,用又软又甜的声音说:“夫君呀……”
柯褚:“……”他眼皮颤动,却还是死咬着牙关不肯睁开。
沐哥儿的话信不得,等他炒完饭,沐哥儿定会不知节制的吃,吃撑后,难受的是沐哥儿,心疼的还是他!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脸颊上传来温热湿软的触感,“夫君。”
柯褚额头上青筋一凸。
沐哥儿竟为了吃蛋炒饭,连这招都使出来了!
他猛地睁开眼,将沐哥儿压在怀中恶狠狠亲一顿,直把沐哥儿嘴亲肿才将人放开,心满意足的起身做炒饭。
沐哥儿吃到心心念念的炒饭,开心的眼睛都眯起来。
吃完一碗,他看向柯褚,“夫君,再来一碗。”
柯褚拎起空荡荡的锅给他看,挑眉道,“我吃完了。”
沐哥儿鼓起脸,“夫君你都没给我留。”
柯褚将他抱进怀里,发泄似的咬住他的唇珠,“是谁跟我说只吃一碗的?”
沐哥儿眼神飘忽,“不是沐哥儿说的,是夫君说的。”
柯褚看他这副模样,简直恨不得将人揉进怀里好好欺负一番。
沐哥儿感觉到危险,轻轻推了推柯褚,“夫君,我不吃炒饭了。”
柯褚笑得危险,正当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彤氏的声音从墙那头传来,“柯褚,有人找你!”
沐哥儿推开柯褚往门口跑,“夫君,是工匠到了。”
柯褚理了理衣服,慢悠悠的追着沐哥儿,“慢点。”
沐哥儿放慢脚步,打开门时柯褚正好走到他身边。
彤氏笑着说:“来了好多人,说是你请来起房子的工匠。”
“请那么多人,不便宜吧。”娇氏装作不经意的说:“我家老二这些日子正闲着,没事可干呢?他如果去县里帮人干活,一天也就三十文钱,不多。”
彤氏意会,忙问柯褚:“你们还缺人吗?”
这话工匠帮忙回答了,“不缺,我们人够了。”
彤氏讪讪一笑,没再吭声。
柯褚锁好门,带着工匠认地方。
在柯褚跟工匠商量房子怎么盖的时候,沐哥儿注意到角落里冒出一颗圆乎乎的狗脑袋。
狗长的有些奇怪,眼睛又圆又大,脸是白的额头一圈是黑的,两只耳朵高高竖起,看上去聪明中带着几分傻气。
沐哥儿走过去蹲下,朝它招手。
它歪着头看着沐哥儿半晌,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舔了舔沐哥儿的手。
沐哥儿惊喜的笑了。
狗狗喜欢他耶!
他看着小狗砸巴着嘴,觉得它可爱极了。
哪知下一秒,小狗大张开嘴巴,嗷呜一下将沐哥儿的手指咬紧嘴里,用力的咀嚼。
沐哥儿愣了一秒,嘴巴一瘪,颤抖着唇喊,“夫、夫君。”
柯褚闻言回头才发现沐哥儿不在身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沐哥儿蹲在地上,手指被一只小狗咬着,正回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它、它咬我!”
柯褚快步快过去掰开小狗的嘴,仔细看沐哥儿的手指。
沐哥儿的手指没破皮,但是有一个明显的牙印。
柯褚松了口气,拿出罗帕擦干净沐哥儿的手,看着委屈巴巴的沐哥儿,他扶额长叹。
“疼吗?”他甚至没敢责备沐哥儿招猫逗狗。
沐哥儿摇头,“不疼,就是吓到了。”
他红着眼睛控诉,“它舔我,我以为它要跟我好,谁知道它只是在尝味。”
柯褚哭笑不得。
小狗对着柯褚凶狠的吼叫。
就是这个男人,将它送到嘴里的食物抢走了。
柯褚弹了下小狗的脑门,“闭嘴。”
小狗被弹的仰倒在地上四肢朝天,他的四肢无措的在空中划拉了几下,呜咽出声。
沐哥儿心软了,想帮小狗把身体翻回去,小狗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竟在沐哥儿的手靠近时一跃而起,咬向沐哥儿的手。
我的食物!
“啪!”柯褚一巴掌将小狗扇倒在地,小狗倒在地上,舌头一伸,似是晕了。
沐哥儿沉默半晌,默默的缩回手。
这只狗好可怕,它竟然会装可怜咬人!
“夫君,它真晕了吗?”
柯褚皱眉,“我没用力。”
工匠凑过来道:“瞧着像是真晕了。”
沐哥儿拿起一根枯枝轻轻戳了戳小狗,小狗没有动静,沐哥儿吓坏了,“夫君,它真晕了!”
他说着想将狗狗抱起来,柯褚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狗狗看。
就在沐哥儿的手即将碰到狗狗的时候,狗狗眼睛一睁,嗷呜一声再次扑向沐哥儿的手指。
柯褚早有准备抬腿,一脚将小狗踹远了。
沐哥儿抿着唇,又气又委屈。
“它骗我三次了!”
柯褚没再看狗狗,揉着沐哥儿的头安慰,“是这只狗太精,不怪你。”
工匠也觉得稀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狗会装死,这才多大啊,真是成精了。”
沐哥儿气鼓鼓的说:“不理它了。”
他说是这么说,等柯褚跟工匠聊完后回头,只见沐哥儿抱着腿蹲在地上和小狗对视。
一人一狗努力睁大眼睛,似是在比谁的眼睛更大。
柯褚:“……”
沐哥儿紧绷着脸偷偷伸出一根手指朝狗狗逼近,狗狗立起耳朵。
“咔!”一声脆响,狗狗一嘴咬空。
沐哥儿捂着收回的手指,笑得浑身都在颤。
柯褚脸都黑了。
他快步走过去,站在沐哥儿身后,挡住了一人一狗眼前的光线。
沐哥儿和狗狗齐齐仰头看着他,又大又圆的眼睛不约而同的眨了眨。
“夫君。”沐哥儿还不知大难临头,朝柯褚伸出手,笑容灿烂。
柯褚没动,沉声道:“自己起来。”
“哦。”沐哥儿有些委屈,想自己起时脚一颤,又坐回去。
柯褚心口一紧,沐哥儿委屈巴巴的抬头看他,“腿、腿麻了。”
柯褚:“……”
他微叹一声,蹲下像抱小孩似的将沐哥儿抱在身上。
趁着身边没旁人看着,他一巴掌拍在沐哥儿屁股上,“刚才在玩什么?”
“没玩什么呀?”沐哥儿心虚了。
柯褚又打了他一下,“再说。”
沐哥儿不敢骗人了,他低着头老实交代,“跟狗狗玩咬手指了。”
他一顿,忍不住有些得意,“它一次都没咬到我。”
柯褚气笑了,又重重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回家!”
沐哥儿红了脸,但也没挣扎着要从柯褚身上下来,只问:“夫君,五十两够吗?”
他今早拿给夫君五十两用来起房子。
“刚好够订金。”柯褚步子迈的大,没一会就回到彤家。
彤家似乎来了客人,屋子里传来说笑声。
沐哥儿挣扎着从柯褚身上下来,好奇的往彤家屋里瞅,“夫君,谁来了?娇氏怎么笑的那么开心?”
柯褚一边开院门锁一边说:“应该是娇氏的娘家人。”
但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怎么娇氏的娘家人会过来?
他推开门,正要拉着沐哥儿进屋,就听身后传来娇氏热情的声音,“哎哟!是柯褚啊!你回来的正好。”
柯褚回头看去,只见娇氏快步走来,手里还牵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
柯褚的目光在姑娘身上一闪而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沐哥儿直勾勾的盯着姑娘,眼神有些兴奋。
彤家怎么突然来了个陌生的姑娘,不会是彤氏给彤老大说的新媳妇吧?
“柯褚,这是我堂妹娇崧。”娇氏将娇崧拉到柯褚跟前,“堂妹,这就是柯褚。”
沐哥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疑惑歪了歪头,不懂为啥给彤老大说的新媳妇要介绍给柯褚认识。
娇崧羞涩的抬眸,看到柯褚俊俏的面容后,心跳便快了几分。
她在听说自己要嫁给人做平妻时她是不愿意的,可爹娘一听说柯褚的条件后,就迫不及待的将她推过来。
她知道爹娘打的就是想将她嫁过来后让柯褚提携提携阿弟。
她来到彤家后,堂姐一直在劝说她。
或许是知道自己无法反抗这门亲事,她真把堂姐的话听进去后,对这门亲事竟也有了几分期待。
在见到柯褚后,那几分期待便成了满分期待。
她见过的乡野汉子大多皮肤黝黑衣着不整,可柯褚衣冠楚楚面容俊朗,不像山野汉子,反而像是县里的读书人。
她娇声道,“见过柯公子。”
沐哥儿瞪大眼睛,抱着柯褚的手臂往后连退数步,“你们想干什么?”
“沐哥儿,我们没想干什么。”娇氏的笑容有些僵硬,“我堂妹来这玩,她对小柚村不熟悉,我就想让柯褚带他走走。”
沐哥儿皱眉,凶巴巴的问:“我夫君没空。”
娇氏看向柯褚。
柯褚正垂眸看着沐哥儿,眼里的笑意宠溺,“我夫郎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时间。”
他看向娇氏,笑意淡去,“我是有夫之夫,也不好跟未出阁的姑娘走的太近。”
娇崧难堪的低下头,眼睛一直落在沐哥儿抓着柯褚的手臂上。
她觉得这哥儿真是不懂礼数又不知羞耻!
光天化日之下,竟跟汉子拉拉扯扯,甚至还如此善妒!
娇氏听出柯褚话里的拒绝,却还是不甘心,“柯褚,你现在有地有钱还有权,日子是过的越来越好了,但你就不觉得家里空的很吗?”
她看了沐哥儿一眼,话里有话,“这家啊,还是得有个小的才热闹。”
这‘小的’即指的是小孩,又指的是小妾,端看柯褚和沐哥儿要怎么理解。
沐哥儿抓着柯褚的手缓慢松开。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抿唇不吭声。
柯褚心口一跳,忙压住沐哥儿虚虚搭在他手臂上的手。
“我家里确实人少了些,沐哥儿时常会觉得无聊……”
他话还没说完,娇氏就面露喜意,娇崧更是含羞带怯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的他直冒冷汗,不为其他,只因为沐哥儿挣扎着要把手收回去。
“所以我特意捡了只小狗给沐哥儿解闷。”
他将沐哥儿试图抽回的手抓在手心,回头看向躲在彤家大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自以为无人发现的小狗,朝它招呼道,“过来,回家了。”
小狗立起两只耳朵,似乎是看懂了柯褚的意思,嗷呜一声像颗被弹弓弹飞的石头般直冲而来,一头撞在柯褚小腿上后被反弹倒在地上四脚朝天。
柯褚:“……”这狗也不是非养不可。
娇氏嘴角微抽,“柯褚,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的小的是指人,不是指狗啊!
柯褚淡笑着说了句,“我就是这个意思。”
娇氏一噎,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柯褚这还是在拒绝她们呢。
娇崧跺了跺脚,捂着脸冲进屋子,她觉得太丢脸了。
买酒楼
柯褚拉着沐哥儿回小院子里, 狗狗像只巡视领地的狼一般仰着头走进来,黑乎乎的眼珠子在院子里转了转,眼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嫌弃。
这么小?唉, 算了。
为了它的食物, 它暂且忍上一忍。
沐哥儿一进院子就挣脱开柯褚, 闷不吭声的往屋里走。
柯褚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了。
他快步追上沐哥儿,将沐哥儿拉到怀里时, 才察觉到沐哥儿下颚角反射着亮光。
他抬手一摸,全是泪。
他瞳孔微缩, 弯下身子一看, 才知沐哥儿死死咬着下唇, 已哭的双眼红肿。
他彻底慌了神。
“你别哭啊沐哥儿,我没想娶别人, 我也不觉得家里空荡……”
他胡言乱语的解释,沐哥儿不听,只无声的流着泪,下唇都被沐哥儿自个儿咬的通红发紫,他看的都心疼。
他试图让沐哥儿松开下唇, 手刚碰到沐哥儿的唇,沐哥儿就张嘴发狠的咬住他的大拇指,咬完后哭的比谁都委屈,“不挣钱了!不要钱了!有钱你就娶别人了!”
柯褚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沐哥儿以前可不会咬人,定是刚才跟那傻狗学的!
“不娶别人。”他顾不上涨疼的手指,抱着沐哥儿耐心安抚, “我这辈子就只娶你一个,我也只要你生的孩子。”
沐哥儿哽咽道:“如果我生不了呢。”
“那就不生。”柯褚轻轻的擦掉他脸上的泪, “我养你一个就够了。”
生了孩子还要分走沐哥儿的注意力,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情愿。
沐哥儿瞅着他,半晌抓住他的手,看着他大拇指上的牙印,轻轻吹了吹,“对不起……”
他愧疚极了,小脸都皱成一团,“我就是难受。”
一想到夫君要娶其他人,他就难受的像是要死了一样。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就是气,就是妒忌,就是不愿意。
他觉得自己是被夫君宠坏了。
“没事,不疼。”柯褚见沐哥儿不哭了,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沐哥儿的眼睛肿了,柯褚让他躺在床上,用棉布沾冰水给他敷眼睛。
沐哥儿看不到柯褚,总想将棉布拿下来,柯褚抓着他的手不让,“不许拿。”
他装委屈,“我难受。”
柯褚丝毫不动摇,打定主意要让沐哥儿吃个教训,“下次再哭还得难受。”
沐哥儿瘪嘴,“不理你了。”
他安静没一会,又没忍住说话,“夫君,你今天不许出门。”
“好。”柯褚好脾气的应着,将棉布再次泡进冰水里拧干敷在沐哥儿眼睛上。
沐哥儿又道:“我们真要养狗吗?”
柯褚道:“你想养就养。”
一只狗而已,养着也能给沐哥儿解闷。
沐哥儿认真思考许久喊了声,“傻狗,你过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沐哥儿将伸出去的手指一收,听到砰的一声响,他乐的直颤,“夫君,它是不是撞了?”
柯褚看着像块肉饼似的趴在地上的狗狗,道:“嗯,它把自己撞晕了。”
沐哥儿闻言笑得更加得意,“它好傻。”
半晌,他说:“养吧。它这么傻,我们如果不养它,它就饿死了。”
柯褚将棉布放进盆里,端着盆走出去,“好。”
沐哥儿睁开眼从床上起身,低着头盯着傻狗,傻狗眼珠子往上挪,跟他对视三秒后凶巴巴的呲牙。
这只弱唧唧的两脚兽敢挑衅它?
柯褚进来后看到这一幕,眼神一沉,一脚将傻狗踹开。
傻狗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咔哒一下站起来,凶巴巴的瞪着柯褚。
柯褚只淡淡的瞥它一眼,“再呲牙就给我滚出去。”
他养狗不求它保护沐哥儿,但至少不能向沐哥儿露出獠牙。
傻狗感觉到威胁,呜咽了一声,趴在地上用两只前爪捂着脸,露出两双圆溜溜的眼睛自以为没人察觉的偷看柯褚。
这两脚兽凶的很,不能惹。
它又看向沐哥儿。
这只两脚兽好,好欺负,但就是凶两脚兽不让欺负。
唉,狗生艰难。
沐哥儿乐道,“夫君,这只傻狗皮实抗揍,好养活。”
柯褚捏着他的下巴瞧了瞧他的眼,“眼睛还难受吗?”
沐哥儿摇了摇头,模样乖巧极了。
柯褚松开他的下巴,又往外走去。
“吃什么?”
“吃好吃的!”
柯褚:“……”
彤家。
娇崧红肿着眼往外走。
娇氏想拦人,彤氏却拉住了她,低声道:“柯褚又看不上她,你拦着她干什么?”
娇氏不甘心,“柯褚现在只是不知道姑娘的好,兴许他们再接触一下……”
彤氏打断她,“行了,咱给柯褚说媒是为了拉拢他可不是为了得罪他,这种事强求不来的。”
“我知道了。”娇氏看着娇崧气呼呼的走远,心里头泛苦。
娇崧回去后,还不知道要在娘家怎么编排她呢。
媒婆来了,彤氏一看到她就朝隔壁院子喊,“柯褚,有人找。”
柯褚从小院子里走出来,看到媒婆后心口一提,下意识想把小院门关上。
但他晚了一步,听到动静的沐哥儿已经走出来了,看到媒婆的一瞬,他绷着张小脸看向柯褚。
这次他眼里不止有泪,还有积蓄的怒火。
柯褚:“……”
早知他就不出这个门了!
不待媒婆开口,柯褚直言道,“我家里没有需要说亲的人,请回吧。”
媒婆脸上的笑容一僵,“怎么没有呢?你不就是吗?我这姑娘可好着呢,你好歹听听,别辜负人家姑娘的一番情意啊。”
柯褚看着沐哥儿逐渐黑下来的脸,咬牙怒道:“我这辈子就娶沐哥儿一人,姑娘多好都没用,给我滚出去!”
他刚把沐哥儿哄好啊。
这些人是组团来害他的吧?
媒婆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柯褚,你别不识好歹。若不是你有地有钱,你以为谁还看得上你这个有夫之夫。”
“谁跟你说我有地有钱的?”柯褚走到沐哥儿身边,“我的地登记在沐哥儿名下,我的钱全在沐哥儿手里,你身为媒婆,说亲前都不把这些事先打听清楚的。”
众人震惊,彤氏更甚,“柯褚,你疯了吗?”
谁家汉子买地登记在夫郎名下,里正也没说啊。
媒婆更是不信,“柯褚,你想拒绝这门亲事也不用找这么蹩脚的理由,把人当傻子忽悠呢?”
柯褚道:“不信你去问里正。”
他并没有让里正瞒着这事,但里正或许是觉得这件事惊世骇俗,愣是没说。
媒婆看他如此自信的模样,半信半疑。
彤氏和娇氏面面相觑,眼睛都瞪大了。
若真如此,沐哥儿是真挣大了啊!
沐哥儿抱住柯褚的胳膊,仰起下巴道:“钱和地都在我手里,夫君要钱都得跟我拿,这个家是我在掌家,我不让人进门谁都别想进门!”
他宁愿背上个妒夫的名称也不愿意跟旁人共享夫君。
柯褚摸着他的头,看他气消了,提着的心口才逐渐放下。
当天晚上,彤老大回来时就从彤氏嘴里听说这事。
彤氏念叨道:“这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羡慕死沐哥儿哦!”
娇氏懊恼道:“早知道柯褚这么好,当初我就该在柯褚说亲时把娇崧介绍过去。”
彤老大黑沉着脸,只问了一句,“娇崧今天来了?”
彤氏和娇氏脸色一僵。
“他们两口子过的好好的,你们为什么非要掺一脚?”彤老大一下子将饭桌掀翻了,“我明明警告过你们的!”
彤氏和娇氏都吓坏了,彤老二更是蜷缩在角落不敢靠近。
小院子里,柯褚听到彤老大的吼声,对沐哥儿道:“这下你知道彤家院子昨晚在吵什么了吧?”
沐哥儿瘪着嘴,“我不想知道了。”
隔天,彤老大休沐。
他一大早便提着自家的鸡来跟沐哥儿道歉,沐哥儿接过鸡,转身就嚷嚷着让柯褚给他做好吃的。
柯褚看彤老大还没走,就知彤老大还有事要说。
他走过去,彤老大开口道:“昨日闵衙役去闹事了,他说炖梨有毒,吃了会腹泻,但是没人信他。”
柯褚似笑非笑道:“谁会信?毕竟他可是当众拒绝了我送的炖梨。”
彤老大略微颔首,“他想把店砸了,被我和都头阻止了。”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闵承柴为何会腹泻,但这点真相并不重要。
柯褚跟彤老大道谢,彤老大摆摆手道:“梦哥儿和壯哥儿都很厉害,这事就算没有我,他们也能解决。”
柯褚却笑着说,“不一样的,今天下午做叫花鸡,叫上小牙过来一起吃。”
彤老大没舍得拒绝。
毕竟同样的食材,柯褚做出来的总比别人香比别人好吃。
他是真馋了。
吃饭时,彤老大说:“尘老板让你有空去县里一趟。”
柯褚手一顿,“等会就去。”
彤老大问,“要我一起吗?”
柯褚摇摇头,伸手接住沐哥儿丢给傻狗的鸡骨头。
他将骨头放在桌上,把软烂的鸡肉夹给沐哥儿,无视在一旁嗷呜直叫的傻狗,“乖,吃饭,骨头都给我。”
沐哥儿无奈的看了傻狗一眼。
吃完饭,柯褚拿着骨头训狗。
沐哥儿眼睁睁的看着桀骜不驯的傻狗被柯褚训的收起獠牙,乖乖将头凑到柯褚面前让柯褚摸。
柯褚这时候才喊来沐哥儿,“可以跟它玩了。”
这狗精明有野性,日后也会护主,但就是需要人教它是非对错。
沐哥儿开心的凑过来,眼巴巴的瞅着傻狗吃东西,半晌又偷偷摸摸伸出一根手指。
柯褚脸一黑。
“啪!”傻狗一爪子拍掉沐哥儿的手指。
这弱唧唧的两脚兽又想害它被打!
柯褚:“……”
他们直奔县里茶楼,尘勒看到他们一愣。
“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来了呢。”
柯褚开门见山道:“钱,地契。”
尘勒脚下一个踉跄,“柯褚,你好歹跟我寒暄两句啊?”
柯褚看他,“吃了吗?”
尘勒道:“吃了。”
“嗯。”柯褚伸出手。
尘勒:“……”
他把准备好的地契和钱放在桌子上,道:“我有个条件,酒楼里的人尽量留下。”
他说尽量,是因为他知道酒楼里总有一些人不服气,柯褚也需要一些人来杀鸡儆猴。
“好。”柯褚只拿了一张五百两银票,“我欠你一千两银钱,你先从软糖的分成钱里扣,多了给我,少了再找我要。”
尘勒看着他将地契揣进兜里,“我那酒楼不值五百两银子。”
柯褚只道,“多了算利息。”
酒楼大概价值四百多两银子,但凑整好算,他也不可能白跟尘勒借钱不给利息。
尘勒耸肩道,“行吧。”
他起身展开扇子摇了摇,“走吧,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尘家酒楼这会儿没什么客人,楼下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个小二在百无聊赖的擦桌子。
掌柜靠在柜台上打盹,尘勒走过去敲了敲桌子,掌柜被惊醒,看都没看人先怒骂道:“谁!这么没眼力见!”
尘勒似笑非笑道:“我。”
掌柜吓清醒了,他忙从柜台里绕出来,谄媚的笑,“东家,你怎么来了?”
“别。”尘勒用扇尖点了点柯褚,“日后,他才是你们的东家,这酒楼包括你们,我全卖给他了。”
“什么?”掌柜一愣,他看向柯褚,眼里带着打量。
这新东家穿的衣裳布料不差但也说不上多好,一看便知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
尘勒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让酒楼里的人全出来见见新东家啊。”
“好好好。”掌柜回头,一巴掌摔在小二脑袋上,“愣着干什么,去叫什么啊。”
小二应声小跑到后院,没一会带出五个人。
这五个人加上原本在大厅的两个小二和掌柜,酒楼里一共有八个人。
这八个人有三个是小二,两个后厨学徒,一个主厨,一个掌柜,一个账房先生。
小二原本的工钱是一个月六百文,后厨学徒是三百文,掌柜是一两银子,账房先生是六百文,而主厨是一两一百文。
主厨的工钱就算在巨柚县也算的上高,柯褚看着主厨,“你做几样拿手好菜让我尝尝。”
主厨领着两个学徒自信满满的去了,最后做出来的菜品却没能让柯褚满意。
柯褚的评价堪称犀利,“柴了,咸了,油加多了。”
他放下筷子问,“你是怎么做主厨的?”
主厨面红耳赤,“我的厨艺在巨柚县是排得上名号的,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厨艺!”
尘勒小声提醒,“他的厨艺确实算不错,当初我可是花高价才把他请来的,你可别把人气走了。”
曾经的他也曾想过将酒楼救起来,为此也没少努力过,但无论他怎么做,酒楼还是日日亏损。
他绞尽脑汁都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柯褚颔首表示明白,“不是你厨艺差。”
尘勒松了口气,主厨脸色微缓。
柯褚又道,“是整个巨柚县厨艺都不好。”
尘勒:“……”
主厨肌肉紧绷,尘勒感觉他都快动手打人了。
柯褚起身,“带我去后厨。”
掌柜笑容有些僵硬,“后厨很乱,东家您去那做什么?”
柯褚看他,“做菜。”
掌柜的眼里闪过一抹慌乱,趁柯褚不注意,他恶狠狠的瞪了眼最角落的小二。
小二绕路跑进后厨,在柯褚走进后厨时,小二正好慌里慌张的走出来。
掌柜先一步喝道,“你又躲在这里偷懒?赶紧出去!等会在收拾你。”
小二低着头匆忙逃走。
柯褚似是没注意到小二的不对劲,他用能看到的食材随手做了一道菜放在众人面前,简言意骇道:“尝尝?”
不服气的主厨学徒三人一尝一个不吭声。
其他人瞪圆了眼,“好吃!”
“真的好吃!”
沐哥儿抿唇笑得自豪,他的夫君真厉害。
一盘菜三两下就被众人瓜分完,主厨不服气,“这次是我没发挥好,再来一次。”
柯褚撸起袖子,“行,你想比什么?”
主厨仰头道,“鱼。”
柯褚颔首。
沐哥儿有些紧张的看着柯褚,柯褚笑着摸了摸沐哥儿的头,“放心。”
上辈子他为了让沐哥儿多吃点专门跟老御厨拜师学艺,论起厨艺或许称不上精,但绝对能算得上好。
主厨做的是酱香鱼头,柯褚做的是麻辣鱼头。
为表公平,两盘鱼端出来时柯褚并没有说明哪盘是他做的鱼,哪盘是主厨做的鱼。
两盘鱼放在桌子上让众人品尝,最后左边的鱼很快被吃完,右边的鱼还剩许多。
高下立见,主厨认输。
“是我技不如人。”
他问:“你这鱼头里加的是何物?味道如此呛鼻怎么吃起来还这么让人上瘾?”
“想知道?”柯褚淡笑着,“签下契约,承诺不泄露我的菜方子,我就教你。”
主厨沉下脸,“一道菜还需要我保密?”
“不是一道菜,是很多道菜,我敢保证我的那些菜都是你闻所未闻的。”
这些菜,都是书中前世妖汀霸占他家业后在酒楼推出的新菜肴。
主厨是个厨痴,听柯褚这么说,他真有些心动了。
他问:“签下契约后我是不是不能离开你的酒楼?”
柯褚道:“你可以离开酒楼,但你离开酒楼不能带走我教你的菜,更不能泄露我教你的任何一道菜的菜方子。”
主厨沉默良久,咬牙道:“成!”
反正这事怎么想他都不亏。
账房先生拟订好契约,一式两份,柯褚和主厨各自签字画押。
柯褚把契约收好,吩咐掌柜,“从今日起,把店关了。”
掌柜问:“何时开业?”
柯褚抬眸看他,“我想开的时候就开。”
众人皆是一愣,账房先生不安的问:“新东家,您这是要赶我们走吗?”
柯褚道,“不是。”
众人皆松了口气。
酒楼的工钱不算低,他们不想失去这份活。
柯褚随意的问:“你们每日酒楼剩下的肉菜都是怎么处理?”
掌柜抢答道,“自然是扔了。”
柯褚似是笑了声,他看向主厨,“今日酒楼里剩下的肉菜多吗?”
主厨试探性的问:“多,要扔吗?”
掌柜脸色微变,“当然要扔,不扔难道要留到重新开张那天用吗?”
“哪能扔啊。”沐哥儿出声道,“你们把肉菜都拿出来,在这里分了,带回去吃总比扔了浪费好啊。”
除掌柜外,众人皆是一喜。
掌柜没将沐哥儿放在眼里,“新东家,这事我来处理就好。”
柯褚眸色一沉,喝道,“没听到吗?我家夫郎让你们把肉菜拿出来分了。”
两个学徒忙应,“这就去!”
掌柜眼看着两个学徒跑向后厨,额头渗出冷汗。
菜和肉拿出来,沐哥儿皱着眉头,“这菜蔫成这模样,怎么可能是新鲜的菜?还有这肉,闻着都有些臭了!”
柯褚神色未变,他刚才做菜时就看到了被藏进水缸里的菜肉。
掌柜一直盯着他,有意无意的遮掩着水缸,自以为他没察觉,实则他只是想把这件事留到最后处理。
主厨早就看不惯掌柜的所作所为,以前只能忍着,这次终于让他逮到机会告状了,“这些菜是昨天剩的,掌柜说菜没用完就用到完为止。”
账房先生愕然,“可菜贩子和屠夫每天都来找我结账啊。”
尘勒冷下脸,看向掌柜,“你解释一下。”
掌柜解释不出来。
尘勒抢过账房先生手中的账本,一页页翻过去后猛地摔在掌柜脸上,“我说我这酒楼生意怎么不见好,原来是你啊!”
掌柜满头大汗,跪地求饶,但无论他怎么求饶,尘勒都不会放过他。
尘勒直接报官将掌柜抓走,掌柜哀嚎声凄厉,众人面色隐隐有些发白。
柯褚扫了眼刚才帮掌柜藏菜的小二,“你自己走还是我赶你走?”
尘勒对酒楼疏忽管理,那在这个酒楼里,掌柜就是天,掌柜说什么,他们这些人为了不丢掉活计只能做什么。
他不怪他们,但是他的酒楼容不下这样的事,因此这次,他必须杀鸡儆猴。
小二刚看到掌柜的下场,见柯褚没有将他送到官府的打算,忙不迭的跑了。
柯褚看向剩下的人,“我这酒楼有很多新规矩,其中一条规矩就是举报有奖。”
他解释说:“无论是谁,只要是酒楼里有人疏忽职守你们都可以向我举报,我会根据事情的轻重给予举报者一百文到一两银子的奖励。”
众人深吸一口气。
一百文到一两银子?
这么多钱?
可……万一被报复呢。
柯褚看出他们的不安,继续道:“你们不用担心被报复,我不会透露举报者是谁。”
众人松了一口气,他们看了看身边的人,眼里藏着异样的兴奋。
举报一次最低也有一百文钱,这可比好好干活挣得多啊。
柯褚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若是被举报疏忽职守且查证后确有此事,情节轻罚钱,情节重将逐出酒楼。”
众人脊背一凉,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柯褚看敲打的差不多了,让他们后日去小院子找壯哥儿后便让他们散了。
沐哥儿问柯褚,“夫君,你是想让壯哥儿来当掌柜吗?”
“嗯,壯哥儿不错,交给他我放心。”柯褚捏了捏沐哥儿的脸,“你担心梦哥儿撑不起店铺?”
壯哥儿一走,店铺就只能交给梦哥儿。
沐哥儿摇摇头,“梦哥儿很好,只是有些事非他自己所能掌控。”
虽然梦哥儿从未说什么,但他们也不难察觉出一些梦哥儿家里的情况。
柯褚将沐哥儿揽进怀里,“梦哥儿信得过吗?”
沐哥儿道,“当然信得过呀!”
柯褚笑,“那就行了。”
酒楼还需重新改造,柯褚借了尘勒的笔墨画出一张歪曲扭八的图纸给工匠看,跟工匠讨论半天后工匠才明白柯褚的意思。
从酒楼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柯褚想着还有事情没跟壯哥儿交代,便打算今日不回去,直接在小院子住一宿。
小院子有间专门留给沐哥儿休息的屋子,今晚他们正好可以睡在那。
壯哥儿听到开门声还以为小院子进贼了,看到他们后一愣,“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今晚别回了吧。走夜路不安全。”
沐哥儿应道,“不回,就在这睡。”
壯哥儿忙道,“那我去多烧些水,你们吃了吗?”
“吃了。”刚才过来时,他们在街上买了些吃的垫垫肚子。
柯褚拉着沐哥儿走进堂屋,朝壯哥儿喊道,“你先别忙了,我有事跟你商量。”
壯哥儿应声走来,在听说柯褚的打算后,他愣了许久,“我能行吗?”
他连字都不会写,还是个哥儿,哪里能去当酒楼的掌柜?
柯褚笃定道:“你能行。”
上辈子壯哥儿能占山为王,靠的可不止是他一身力气。
壯哥儿把心一横,“那我试试。”
……
一夜好梦,沐哥儿睁开眼,看着纱帐愣了几秒。
昨天夫君和壯哥儿说话时,他就在一旁听着,也不知怎么就听睡了。
他侧过头,柯褚睡的正沉。
他没打扰柯褚,轻手轻脚的起身做早食。
壯哥儿打着哈欠走出来,接过沐哥儿手中的柴火,“你洗漱去,这点活我来。”
沐哥儿看他眼皮底下一阵青黑,“你再回去睡会吧。”
昨晚壯哥儿跟夫君应该聊到很晚。
壯哥儿摆摆手,“不行,还得开店呢。”
沐哥儿皱眉看着他忙活的身影,心里有了些想法。
柯褚醒的时候,店已经开了有好一会了。
沐哥儿端着水用拧干的棉布给柯褚擦脸,柯褚接过棉布将自个儿脸擦干净,“早上吃什么?”
“糙米粥呀。”沐哥儿一边说一边将棉布放回盆里去。
柯褚问:“你吃多少?”
沐哥儿端着盆起身,“一碗。”
他想走走不动,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拉着,他回头一看,是柯褚拉着他的后领。
“吃多少?”柯褚重新问了一遍,沐哥儿眨巴着眼,笑得讨好,“半碗。”
柯褚牙关一咬,起身夺走水盆,“跟我出去,再喝一碗。”
这些日子沐哥儿被他养的娇了竟开始挑食,只要是爱吃的沐哥儿就不知节制的吃,不爱吃的沐哥儿饿着肚子也就只肯吃一点点。
“哦。”沐哥儿心虚的跟着柯褚走出去,在柯褚的监督下,喝了一大碗糙米粥。
吃完粥,他的肚子微微鼓起来,他捂着肚子嘟囔道,“唉……夫君都不让我吃好吃的。”
柯褚闻言恶狠狠的揉搓沐哥儿的脑袋,直将沐哥儿头顶的毛发揉的都炸开才解气的松手,“你个小没良心的。”
沐哥儿用手扒拉着头发,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杏眼控诉,“夫君,我头发都打结了!”
柯褚可不敢把人真惹恼了,他找来一把梳子,一下下的将沐哥儿炸开的头发顺直。
沐哥儿的头发乌黑柔亮,发丝从指缝溜走时,总让人想将它留住。
一缕发丝顺着鬓角垂落,沐哥儿嫌弃它挡视线将它勾到耳后,白嫩的耳廓因此暴露在柯褚眼皮底下,柯褚先是抬手揉了揉,看着肉乎乎的耳垂染上诱人的红晕,又没忍住一口啃上去。
沐哥儿捂着耳朵跳远了,“夫君,你怎么可以跟傻狗学。”
柯褚放下梳子,笑得仿佛无事发生,“你若是再不好好吃饭,我不介意跟它多学几次。”
装狗就装狗,能占到便宜那就是条好狗。
沐哥儿委屈的呜了一声,小声嘟囔着什么。
柯褚听来听去,也只听到一句。
“夫君坏,不跟夫君好了。”
柯褚哭笑不得,只觉得他家夫郎真是可爱的让人想随时随地揣在身上呵护在心尖。
正午,银耳羹和炖梨卖完了,店暂时先关上,熬好炖梨和银耳羹后下午再开。
壯哥儿跟梦哥儿提起店铺之后的打算,梦哥儿在听到以后要让他当这个店铺的掌柜后人都懵了,“我、我吗?我可以吗?”
壯哥儿拍拍梦哥儿的肩膀,“你可以。”
沐哥儿出声道:“梦哥儿,你等会去外头贴个招人的公告,先招一个长工,一个月给五百文。”
柯褚接着说:“你和壯哥儿的工钱提到一个月七百文。”
“七百文?!”梦哥儿激动的手足无措。
七百文钱,他阿爹天天去抗大包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
壯哥儿笑得呲出一口白牙。
七百文钱,够他吃了!
沐哥儿偷偷勾住柯褚的手,“从下个月开始,你们每个月都能休息一天。”
柯褚将沐哥儿的指尖攥进手心,接着说:“你们只要安排好店里的事宜就能自由选择在哪一天休息。”
“不不不,我不用休息的。”梦哥儿连连摆手,激动的脸颊涨红。
现在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壯哥儿忧心道:“你们让我们休息还给我们那么高的工钱,你们不会亏钱吗?”
他很认真的说:“我希望你们的买卖能越做越大,毕竟像你们这么好的东家,真不好找。”
柯褚哭笑不得,沐哥儿道:“不会不会,你放心,我只是觉得你们太辛苦了,反正你们自由安排,以后店里的其他工人也是一样,每人每个月都能休息一天。”
他起身道:“夫君,我去附近买些东西,你留下跟他们说培训的事。”
夫君说什么要让壯哥儿培训工人,他不懂什么是培训,在这里听也无聊,还不如去外头吃好吃的。
他看似淡然的从柯褚身边走过,还没走几步就被柯褚拽住手腕,他浑身一僵,偏要故作无辜的回头问:“夫君,怎么了?”
柯褚似笑非笑的看着沐哥儿,“你是想去买东西还是想去吃东西?”
外头好吃的那么多,他一个没看着,沐哥儿都能把自己吃撑。
沐哥儿:“……”
他挺直脊背,理直气壮道:“我吃点东西怎么啦?难道你是嫌我吃太多了?”
他露出受伤的眼神并愤怒的甩开柯褚的手,“夫君,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不理你了!”
他快步走远,没一会咻的一下消失在门口,生怕柯褚再将他抓回来。
柯褚无奈扶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梦哥儿低着头拼命忍着笑,壯哥儿皱眉道:“柯老板,沐哥儿那么瘦,他得多吃点。”
柯褚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什么都没解释。
沐哥儿回来时手上提着很多东西,走的像个几百斤的胖子,他慢吞吞的挪动着,一双灵动的眼还心虚的左右飘,似乎在找什么。
壯哥儿出来时,他眼睛一亮,“快来帮忙,我给你们买吃的了。”
壯哥儿接过沐哥儿手里的东西,打开一看里头什么吃的都有。
壯哥儿笑道,“这下我不用准备晚食了。”
他打开最后一个袋子,看到一袋白面粉后他一愣,“沐哥儿,你买面粉做什么?”
“中秋节快到啦。”沐哥儿笑着,眼神有些怀念,“我打算做些月饼。”
他还在窈山村的时候,阿爹每到中秋节都会买一个月饼回来。
阿爹会将月饼切成四份,他和娘的那一份总是最大的。
他当时觉得月饼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后来在小柚村,他偶然看到村里有人在做月饼,他就偷偷扒拉在人家篱笆上学。
有次被发现了,那家人就拿簸箕赶他,他害怕的逃跑,但跑的时候太急,不知道绊到什么就摔了。
他摔时想着完了,要被打了,下意识闭上眼睛蜷缩起身体。
可簸箕没落到他身上,反倒是有人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他睁开眼,看到夫君蹲在他旁边挡着光对他说:“你袖子破了。”
他抬手一看,看到自己的衣袖破了一个大洞,又细又白的手臂在光下清晰可见。
即使那时候还小,他也知道哥儿的身子不能露出来给汉子看,他捂住胳膊,羞红着脸跑了。
后来,他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往那边去,心里却总记得夫君。
长大后,他在出村时正好和夫君坐上同一趟牛车,他不知道夫君有没有认出他,但他能感觉夫君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被看的头都不敢抬,心里又有些羞恼,想着夫君怎么能这么孟浪,又想着夫君有没有这般看过其它哥儿。
后来没多久,夫君就上门提亲了,他听旁人说,夫君为了跟他提亲,还跟闵氏吵了一架。
“你还会做月饼?”壯哥儿满脸惊喜。
“是啊,他为了做月饼可是吃过不少苦头。”柯褚从门口走出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沐哥儿的……肚子。
沐哥儿肚子微鼓,腰肢凹陷下去,似是受不了才将肚子挺起来的。
沐哥儿心口一跳,“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柯褚笑得危险,“怎么?你忘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清楚记得那个站在大石头上踮着脚往人家院里瞧的瘦小身影。
当时沐哥儿偷师怕被人认出来,全身上下包裹严实,头上都蒙着麻布。
他从背后就只能看到沐哥儿细的跟枯枝似的脚腕,他心想着这么瘦,被发现一定跑不到。
刚想完,就听王婶子怒骂了一声,沐哥儿着急忙慌的从石头上跳下来,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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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不稳还踉跄了一下。
他看着心里头狠狠一跳,只觉得这哥儿真莽,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王婶子追出来的时候,他指了条相反的路,又鬼使神差的朝沐哥儿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没跑几步,他就看到地上蜷缩着一团小小的身影,他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头竟有些难受。
他想将人扶起来,但走过去瞅到那截白嫩的胳膊时忙别过头,自个儿不敢看,又下意识挡着光不愿意让旁人瞧见。
在原地踌躇半晌,他也只敢用手戳了戳沐哥儿
沐哥儿抬头看他时,他心跳的很快。
他很庆幸当时逆着光,否则沐哥儿一定会看到他涨红的脸。
沐哥儿跑了之后,他连着好几晚都梦到沐哥儿,他想知道沐哥儿是谁,但他只能偷偷摸摸的找,因为当时王家人到处嚷嚷着要把沐哥儿抓去报官。
他当时到底还小,村里的小哥儿又多是闭门不出,他没找到人就想着在王家院子外守株待兔,但也还是没能守到人。
他不得已放弃,只是时不时还是会往王家院子里走,期待着能再看到沐哥儿。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长大后闵氏就想给他说亲,他用各种理由推脱,推脱不过去就想着去县里避避。
哪知这一避,让他再次遇见了沐哥儿。
沐哥儿长大后,比他想象的更好看了,好看的他挪不开眼……
沐哥儿危险!
沐哥儿眨巴着眼, 默默往后一退,柯褚一手将他揽进怀里,“那天可是我帮你把王婶子骗走的, 你说说你要怎么报答我?”
沐哥儿脸涨红。
他其实并不愿意小时候做的坏事让夫君知道。
他动了动嘴唇, 好半晌才小声跟柯褚商量道, “我今年做的第一个月饼给你吃好不好?”
柯褚垂眸看着他的肚子,“你先说说你肚子藏了多少个月饼。”
沐哥儿深吸一口气将肚子往里缩,“没藏月饼, 就是……唔!”
他猛地捂住嘴,将从喉咙涌上来的东西咽回去。
柯褚沉着眸, 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放下手, 心虚的低着头, “夫君,我吃撑了……”
他解释说:“我吃的时候不觉得撑, 我也没吃太多啊。”
柯褚气的磨了磨牙,黑着脸回灶房拿山楂干。
沐哥儿这般撑一顿饿一顿,他都怕沐哥儿把胃给吃坏。
沐哥儿自知做坏事,乖乖的等着柯褚给他喂山楂干,那乖巧的模样看着柯褚又不忍心责备他。
柯褚不想走夜路, 在沐哥儿好受许多后就赶着牛车回村。
刚回到村子,柯褚就察觉村里人看他们的眼神异样。
柯褚皱了皱眉,挥了下鞭子,牛吃痛加快脚步。
回到小院子,傻狗蹿出来对他们嗷呜嗷呜的乱叫,叫声里满是控诉。
“别叫。”沐哥儿从背篓里拿出从县里带回来的骨头, 一股脑全倒进傻狗的食盆里。
注意到傻狗喝水的碗也见底了,他又将碗装满水。
傻狗埋头吃的很香, 沐哥儿忧心忡忡道:“夫君,它不会饿坏了吧?”
他们昨天没回来,傻狗也没得吃。
柯褚看了眼院子墙角下被扒拉出来的狗洞,倒:“不会,它有自己出去找吃的。”
傻狗不是村里的狗,他猜测这只狗应该是从山里跑下来的野狗。
野狗生存能力都很强,不可能真把自己饿出毛病。
“天杀的啊!柯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败家子啊!”尖锐的嚎叫声从院墙那头传来,柯褚眼神一沉。
是闵氏。
彤氏敲响小院门,“柯褚,你出去看看吧,他们今早就来过了,你没在他们才走的。”
“好。”柯褚应了声,看着沐哥儿走在他前头,就知道他不带沐哥儿不行。
他们走出小院门的时候,彤氏朝他们笑,笑的有些心虚。
娇氏挽住彤氏的手臂,摆着一张臭脸。
柯褚有些莫名其妙,他没搭理她们,而是牵着沐哥儿走出去。
彤家大门外,闵氏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柯大坐在轮椅上,能动的嘴气的直抽抽,柯家的长辈站在柯大身后,黑沉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柯褚眉尾一挑,像看戏似的看着闵氏哭闹。
闵氏哭的嗓子都哑了也没见柯褚吭一声,终于嚎不下去了。
柯大的堂哥柯武功往前一步,义正言辞的指着柯褚,命令道,“柯褚,跪下!”
沐哥儿闻言抓着柯褚的手一紧,柯褚轻拍沐哥儿的手,淡声问:“我为何要跪?”
柯大激动的指着柯褚,蠕动着能动的半边嘴不知在说些什么,柯武功义正言辞道:“你是写入柯家族谱的柯家人,你挣的钱都有柯家的一份,但你没经过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同意就擅自将柯家的钱和地都赠予沐哥儿!你说你该不该跪!”
柯褚冷声道,“我将钱赠予我的夫郎,我为何要跪?”
柯成功怒喝,“放肆!”
柯褚没了耐心,“你们想做什么直接说,别扯这么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柯成功以为柯褚妥协,眼底闪过一抹贪婪的冷芒,“念你是初犯,只要你把地契和钱都上交给族中保管并将沐哥儿休弃,这事我们就不跟你追究了。”
柯褚眼神渐冷,他只问:“你们想怎么追究我?”
柯成功一噎,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柯大在旁边费劲的说着什么,柯成功仔细听了一会,眼睛一亮,指着柯褚大声道:“你若不从,我们就将你逐出族谱!”
他语气发狠,带着点得意,“柯褚,若是被逐出族谱,你跟柯大也再无关系。”
柯褚扫了眼柯大,垂下眼眸,半晌,他道:“你们若非要如此,那便逐吧。”
柯家人的笑僵在脸上,沐哥儿心疼的看着柯褚,“夫君……”
柯褚轻挠了挠沐哥儿的手心,沐哥儿眼眸微动,没再吭声。
“柯、柯褚!你可想好了?若被逐出柯家,你背后将再无宗族撑腰,你……”震惊慌乱之下,柯成功说话都结巴了。
柯褚直视所有人,“我被赶出柯家时,宗族无人帮我,我带着沐哥儿做买卖时宗族也无人助我,我挣了钱,宗族却想要霸占我的钱财和地,这种宗族,我要它做甚?”
柯大气的翻白眼,柯家人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面上无光,柯成功脸色青白交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柯褚连被逐出族谱都不怕,他还有什么能威胁柯褚的。
闵氏见柯家人没招了,哇的一声跪在柯褚面前,“柯褚!你把那么多的钱和地给你夫郎,那你倒是看看你娘我啊?我是你亲娘啊,你任由我过苦日子,却将一个不生蛋的外人精心伺候着,你这是在拿针扎我的心啊?我以前再如何不是,那也是生你养你的亲娘啊。”
柯褚只说了句,“娘,你忘了吗?当初分家时便说好我每月给你们三百文钱的赡养费,这钱,我一文都没亏欠过。”
这话,是在提醒闵氏。
他牵着沐哥儿转身走回去,沐哥儿回头,看闵氏呆呆坐在地上,神色愕然。
在关门时,沐哥儿透过缝隙看到闵氏面目狰狞的扑到柯大面前,“那一个月三百文的赡养费也有我的一份!你不能独吞!你把钱给我还回来?还回来!”
她声音凄厉尖锐,很快引起新一出闹剧。
柯褚和沐哥儿刚将院门关上,回头就看到娇氏扭头走回屋子里。
彤氏坐在门槛上择菜,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的打算。
沐哥儿和柯褚也没自讨没趣,两人携手走回小院子。
他们刚将院门关上,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沐哥儿看向柯褚,柯褚蹲下,沐哥儿熟门熟路的坐上柯褚的肩膀。
两人来到老位置,沐哥儿扒拉着墙,偷偷探出头。
傻狗歪着脑袋盯着他们,用爪子扒拉着柯褚的裤腿,问他们在做什么。
柯褚不敢说话,怕让墙那头的彤氏听见。
傻狗好奇的心痒痒,见他们不搭理它,开始嗷呜嗷呜的叫,叫的柯褚脖子青筋一凸,抬手将傻狗捞到肩膀上递给沐哥儿。
沐哥儿将傻狗抱到怀里,一人一狗扒拉在墙头睁着两双黑乎乎的大眼睛往彤家院子里看。
娇氏坐在彤氏对面,压着声说:“这柯家人来的时候气势可足,怎么没几句话就被柯褚打发了。”
彤氏没好气的问:“你还想他们打起来啊?”
娇氏讪笑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他们要是太好打发,哪里能衬托出您的好呢?您想想这段时间您都给隔壁挡下多少麻烦了?我知道您是重情,念着柯褚帮过彤老大,但是您一直帮他们拦着麻烦,他们反倒将这事当成理所当然,这人啊,就是不能惯着。”
彤氏觉得娇氏说的有理,娇氏又道:“您以后啊,就别管他们家的事了,反正大哥要去县里租房子住了,他不在家也没法管家里的事。”
小牙洗好衣服走进院子,听到这话秀气的眉头就是一拧。
娇氏也看到她,警告道:“小牙,你可别去你爹面前乱说。”
小牙正想反驳什么,余光瞥见墙头上两颗圆乎乎的脑袋,她吓得骤然睁大眼,眼见着娇氏疑惑的要回头往墙头看,她忙大声道:“我不会乱说的!”
她说的都是事实。
娇氏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脸色微缓,“去把鸡喂了,赶紧的。”
“等等。”彤氏喊住小牙,“你爹要去县里住的事有没有跟你说?”
昨晚彤老大说今天要带她去县里逛逛,她兴奋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后又被彤老大叫醒,当彤老大跟她说要出发时,她人都傻了。
“我们做牛车去啊,这么早去做什么?”
彤老大说:“您不是一直让我走路去吗?因为坐牛车要钱。”
已经入秋,夜晚的风很冷,她跟着彤老大走到一半就走不下去了,她嚷嚷着要回去,彤老大说:“您才走一半就受不了,可我每天要来回走两趟。”
到那时,彤老大才脱口而出他的真正目的,“我要去县里租房子住。”
她没法不答应,回来越想越气,觉得自己是中了彤老大的套了。
小牙心疼彤老大来回走,对于彤老大要去县里住的事她是开心的,她摇头道:“阿爹没说。”
彤氏却不是很信,娇氏想到什么,问:“你爹有给你钱吗?”
小牙摇头,“没有,阿爹这个月的工钱还没下来呢,哪里有钱给我。”
娇氏厉声道:“小牙,你爹现在没在家里干活,你吃家里的住家里的,要是还敢偷藏家里的钱,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小牙黑乎乎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娇氏,娇氏被她看的毛骨悚然,正想骂什么,就见小牙低下头,闷声应说:“嗯。”
娇氏这才满意的哼了声,“算你识相。”
沐哥儿轻拍柯褚的肩膀,柯褚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下来,见沐哥儿怀里还抱着兴奋的直摇尾巴的傻狗,他毫不留情的捏起傻狗的后颈将傻狗扔出去。
傻狗嗷呜一声落地,愤怒的朝柯褚吼。
柯褚轻轻拍掉沐哥儿身上的狗毛,不咸不淡的回头看了眼傻狗。
傻狗偃旗息鼓,夹起尾巴举手投降。
沐哥儿低声问柯褚,“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得罪过娇氏了?她怎么总是跟咱们过不去啊。”
柯褚揉了揉沐哥儿的头,“别管她,跳梁小丑而已。”
“哦。”沐哥儿乖巧的眨了眨眼。
清晨,沐哥儿裹着棉衣打开门,冷风扑面而来,他缩了缩脖子。
傻狗鬼鬼祟祟的凑过来盯着他,嘴一张刚想叫唤两声就被沐哥儿手动合上。
沐哥儿单手抓着傻狗的嘴,压低声音警告,“夫君还在睡,不许叫。”
傻狗睁着一双睿智的眼直勾勾的看着沐哥儿,沐哥儿以为它同意了,手刚松开,傻狗蓄力大吼,“嗷呜呜呜呜呜……”
沐哥儿:“……”
这下,不止柯褚被吵醒,彤家人也被吵醒了。
“隔壁的,管好你家的狗!大清早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娇氏的怒吼声从隔壁传来。
被吵醒的柯褚走出来将沐哥儿抱进怀里,还不忘朝隔壁喊道,“抱歉,马上把狗看好。”
沐哥儿气呼呼的看着傻狗,傻狗仰着脑袋挑衅的看着沐哥儿,明摆着一副我就叫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沐哥儿眼睛都气红了,他委屈巴巴的看向柯褚,柯褚擦掉他眼角的泪花,“你怎么还能被一只狗给气哭了?”
沐哥儿指着傻狗凶巴巴告状,“今天不给它吃东西了!”
柯褚忍着笑,轻声哄着,“好好好。”
傻狗咧开的嘴角一僵,如遭雷劈。
柯褚摸了摸沐哥儿的手,“怎么起这么早?”
“做月饼呀。”沐哥儿将柯褚推回屋里,“夫君,你再回去睡会,还早呢。”
“你不在我睡不着。”柯褚撸起袖子,“早上想吃什么?”
沐哥儿想了会,“我想喝瘦肉粥。”
他一顿,道:“但家里没肉了。”
天气变冷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做冰块了,新鲜的肉放不住,他们一般是吃多少买多少,但现在一大早的,也有没地方去买肉。
“腊肉也可以用。”柯褚用冷水洗了把脸,彻底清醒了。
沐哥儿眼睛一亮,吧唧一口亲在柯褚侧脸上,“夫君你多做点。”
柯褚顿时心花怒放,恨不得将所有腊肉都放进锅里煮给沐哥儿吃。
天光破晓,娇氏骂骂咧咧的牵着彤孝宝出来洗脸。
彤孝宝还没完全睡醒,正半睁着眼睛任由娇氏给他擦脸,擦到一半,他突然挣开娇氏的手,指着隔壁道:“娘!他们又在吃好的!”
他吸了吸鼻子,更急了,“有肉!有肉味!娘,我想吃!”
娇氏闻着空气中弥漫开的香味,没好气道,“你找你祖母去!娘没有肉让你吃。”
不过年不过节的,天天吃这么好,也不怕吃太好把自己给吃死了!
“祖母!”彤孝宝嚷嚷着去找彤氏,彤氏也闻到香味了,但她没办法,只能耐心的哄着彤孝宝,“乖孙!咱家没肉了,等会祖母煮个鸡蛋给你吃哈。”
彤孝宝不听,哭闹不停的在地上打滚,“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肉!我就要吃肉!”
娇氏心疼的劝说,“娘,要不你就去隔壁借一下吧,他们那么有钱,不在乎这么点东西的。”
彤氏到底还要些脸,她知道娇氏所谓的借都是有借无还,她不愿去丢这个脸,余光中瞥见小牙,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小牙,我给你拿把菜,你去隔壁换碗肉回来。”她也不知隔壁是煮什么东西这么香,但这东西一定有放肉。
柯褚两口人向来大方,在吃食上面更不会亏待自己,这肉放的也不会少。
小牙不愿意去,但娇氏将一把青菜塞到她手里,彤氏将她推到小院门前还敲响了门。
听到门内传来脚步声后,娇氏和彤氏跟做贼似的抱着彤孝宝躲进屋。
沐哥儿打开门,看到小牙时神色一柔,“你吃了吗?夫君煮了瘦肉粥,你来我家一起吃吧。”
“不了。”小牙压低声音,“她们让我拿青菜跟你换肉,沐叔叔,你大声点,说你家粥已经吃完了。”
沐哥儿一愣,看了眼彤家堂屋半掩的门,伸手就将小牙拉进了院子里,啪的一下把院门关上落锁。
娇氏一愣,“怎么进去了?是进去换东西吗?”
彤氏耐心道,“先等等。”
这一等她们等了近半个时辰,就在她们失去耐心的时候,小牙端着一碗瘦肉粥出来了。
娇氏冲过去一把抢过瘦肉粥,低声骂道,“你这小贱蹄子,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小牙低着头,“菜不值钱,我帮他们干了半个时辰的活。”
干活是假的,沐叔叔留她喝粥是真的。
沐叔叔明知祖母为什么会叫她来换粥也还是把粥换给她,怕她被责备沐叔叔还提前替她找好借口。
除阿爹外,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娇氏脸色微缓,“行吧。”
下次如果隔壁还有做什么好吃的,她还能让小牙去换。
小牙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道:“柯叔叔说肉贵,小孩儿帮不了什么活,这次看在邻居的份上就跟咱们换了,如果下次咱们还想吃肉,可以让二叔去帮他干活。”
彤氏闻言臊得慌,娇氏眼睛一瞪,“给他们干活?他们脸怎么这么大呢?不就是一碗粥吗?小气成这样?呸!还在县里开店呢!死抠门的!”
“行了!”彤氏抢过娇氏手里的粥,“还嫌不够丢人吗?”
她快步往屋里走,彤孝宝紧紧跟着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冒着热气的粥,“祖母,我要!给我!”
彤氏将粥放桌子上,催促彤孝宝,“你洗把脸去,看你小脸脏的。”
彤孝宝哭的满脸鼻涕泪水,闻言忙跑出去洗脸,彤老二跟他擦身而过走进堂屋。
“今天煮肉粥了?”他今天起的晚,实在是饿极了,没等彤氏回应就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肉粥仰头给喝了一干二净。
彤氏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彤孝宝洗干净手跑进来,看着彤老二手里空荡荡的碗愣在原地,半晌哇的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彤老二愣住,“你哭什么?”
彤氏哎哟一声直拍大腿,娇氏焦急的跑进来,扫了眼彤老二手中的肉粥后,气的直拍彤老二,“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你儿子的口粮你也抢!”
彤老二被打懵了,彤家一阵兵荒马乱。
沐哥儿在灶台做月饼,听着隔壁的哭声,他无奈摇头,“又开始闹了?”
“沐哥儿,我去新屋一趟,看看他们屋子起的怎么样了。”柯褚走到沐哥儿身边,交代说:“你乖乖待在家里,别乱跑。”
沐哥儿一边揉面粉一边说:“好,不乱跑,我等你回来。”
柯褚捏了捏沐哥儿的脸,温柔一笑。
沐哥儿用半个时辰的时间做出一堆月饼,月饼的香味传到隔壁,娇氏再也忍不住对着墙壁破口大骂,“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们!”
因为吃不到瘦肉粥,彤孝宝生生哭晕过去,他们一大家子因着这事也什么都没吃,皆身心俱疲。
现在隔壁又传来甜香味,一闻便知又是在做吃食,她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傻狗正在墙角扒土准备‘越狱’,听到骂声后耳朵一竖跳到墙头,对着隔壁长长的嗷呜出声。
娇氏吓了一跳,骂声越发尖利。
傻狗不甘示弱,吼声一声比一声大。
一人一狗隔着墙壁对骂,待沐哥儿用荷叶包好月饼后,傻狗还在吼叫着挑衅娇氏,娇氏却是彻底没声了。
沐哥儿:“……”娇氏跟一只狗对骂什么?
傻狗似乎是知道自己骂赢了,它兴奋的跳来跳去,每跳一下都得嗷呜的叫上一声,直将墙那头的娇氏气的浑身哆嗦。
“笃笃笃笃……”大门传来敲门声,娇氏黑着脸去开门,看到门口的人后,她一怔,笑了,“找沐哥儿吗?直接进去吧。”
小院子里,沐哥儿正直勾勾盯着傻狗,“吐出来。”
傻狗别过头,一副听不懂的模样。
沐哥儿伸出手,凶道:“赶紧吐出来!不然我让夫君揍你!”
傻狗毫不畏惧,甚至想跑。
沐哥儿察觉它的意图,手脚并用将它抱住并试图掰开它的嘴,“把月饼还给我!”
他刚才一个没注意,傻狗就将他包好的月饼给偷了。
本来他做的月饼很多,少一个他是发现不了的,可傻狗嘴巴太小,咬着月饼根本藏不住。
傻狗不从,拼命挣扎着,誓死抱住自己今天的口粮。
沐哥儿一个没抱住,傻狗就挣脱了,沐哥儿身体失衡摔在地上,不疼,但抬头看到站在一米开外咬着月饼呲牙嘲笑他的傻狗时,他气红了脸。
“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凶巴巴的朝傻狗放狠话,傻狗悠哉悠哉的摇晃着尾巴,显然没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在傻狗心里,沐哥儿就是只弱唧唧的两脚兽。
敲门声响起时,沐哥儿以为柯褚回来了,他忙起身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时,他脸色一变,“你们来干什么?”
亭氏和梁汀雨强势的挤进门内,沐哥儿挡不住她们,余光中,他看到了娇氏匆忙走进彤家堂屋的背影。
彤氏不爱让外人进院子,所以以前有人来找他们的时候,彤氏都会喊他们出去,而不是让外人进来。
也是因此,他刚才才会毫无防备的打开门。
亭氏将门锁上,梁汀雨狞笑着逼近他,“沐哥儿,我们来看看你啊。”
沐哥儿一步步往后退,幼时被梁汀雨折磨的记忆浮现脑海,“我不需要你们来看我。”
他指着门,努力平复呼吸,“出去!”
“啪!”梁汀雨的巴掌来的猝不及防,沐哥儿脸歪到一边,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眼眶泛酸,但他强忍着眼泪,没哭,
傻狗眼睛一瞪,嘴里的月饼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上。
这娘们好猛,弱两脚兽都敢打!
它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试图从狗洞里钻出去通风报信。
梁汀雨注意到它的动作,朝亭氏吼道,“娘!快把那只狗砸死!”
亭氏一声不吭的捡起灶台磨刀用的石头朝傻狗逼近,傻狗一边躲一边骂骂咧咧的吼叫,听着骂得还挺脏。
你们两脚兽的事关我这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狗狗什么事啊!
不讲狗德!无耻!下贱!嗷呜嗷呜嗷呜!
沐哥儿瞳孔骤缩,厉声质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想要你的钱啊!”梁汀雨的笑容癫狂,“凭什么你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我和爹爹却要成天勒紧腰带过日子!凭什么?”
自从听说柯褚的钱和地都给沐哥儿后,她每天都嫉妒的抓心挠肝睡不着。
凭什么沐哥儿能遇上一个有才能又待他那般好什么都给他的夫君?凭什么她要过苦日子?上天为什么对她那么不公平?
最近她只要一出门就有人来她面前说风凉话,话里话外无非透露出一个意思。
如果当初嫁给柯褚的是她就好了。
是啊,如果是她嫁给柯褚,那钱和地都是她的。
是沐哥儿抢了她的一切。
她没法将柯褚抢回来,但她可以抢走柯褚给沐哥儿的钱啊。
她说服阿爹和阿娘,日复一日的在村里等,等一个柯褚不在沐哥儿身边的时候。
终于今天,让她等到了。
她们本以为进入小院子要费一番功夫,为此她甚至打算让阿娘自残逼沐哥儿,但她们谁都没想到进来竟会这么顺利。
沐哥儿恐惧的看着她,声音发颤,“你疯了。”
梁汀雨只是笑,笑得面容扭曲,“你才疯了!”
有了钱,他们一家在哪里不能活?
“把钱给我,快点!”她面容狰狞的怒吼,吼的逃亡中的傻狗都没忍住往这边看。
眼前一暗,一颗大石头像一座山似的砸下来,它毛发一炸,下意识的躲开。
“嗷呜!”尾巴传来剧烈的疼痛,它的尾巴被石头砸中了。
沐哥儿一慌,猛地看向傻狗。
亭氏抄起灶台上的刀逼近傻狗,她的手在发抖,眼神却发着狠。
她不知道这只狗会不会像梁汀雨说的那般去通风报信,但现在他们一家子已经豁出去了,她赌不起一丝可能。
傻狗察觉到危险,蜷缩起身体,呜咽出声。
完了!狗命不保!
刀光闪过,它害怕的闭上眼睛,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股暖意包围了它。
它茫然的睁开眼,只见它最看不起的弱两脚兽将它护在怀里。
它只觉得像是吃了酸果子一样,心里头酸的难受,眼眶还发涨,似是有什么想涌出。
闪烁着寒光的大砍刀顿在空中,持刀的亭氏没敢砍下去。
梁汀雨气炸了,她一把夺过亭欢迎 加入 要无尔而七屋耳爸一 Qqun氏手里的刀,吼道:“沐哥儿,马上把钱拿给我,否则我现在就砍死你们!”
沐哥儿没觉出疼才发觉自己逃过一劫,他放开傻狗,没搭理梁汀雨,只是两只手用力的推开压住傻狗尾巴的石头。
“乖,别动。”
他很少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傻狗说话,因为傻狗吃硬不吃软,他若好好说话,傻狗从来不听。
可这次傻狗听了,它乖乖的趴伏在地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沐哥儿。
沐哥儿起身,目光在亭氏身上停滞一瞬,“要钱我给你们,但它已经动不了了,你们别碰它。”
他的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可诡异的是,此时的他异常冷静。
现在的他不是柯褚的夫郎,而是傻狗的主人。
他养了傻狗,他就得对傻狗负责。
至少,他不能让傻狗这么凭白无故的死去。
他走进屋里,从被子里拿出十两碎银和一堆铜板。
梁汀雨一刀劈在桌子上,“你耍我!怎么可能只有这些!”
沐哥儿看着木桌被劈开的裂痕,脸都白了几分,“存的钱都买地了。”
梁汀雨举起刀逼近沐哥儿,“买地也就五十两银子,柚子水卖的那么好,我不信你们就挣这么点钱?”
沐哥儿全身紧绷着,不敢露出丝毫破绽,“不止村里的十亩地,夫君将县里的店铺也买下来了,花了五十两银子。”
梁汀雨红了眼,心里嫉妒的发狂,她问:“店铺是登记在谁的名下?”
沐哥儿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刃,不敢动,不敢退,“夫君的名下。”
梁汀雨神色微缓,嗤笑出声,“地给你又有什么用,挣钱的店铺不给你,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沐哥儿垂眸,没吭声。
夫君对他的好,他自己知道就好了。
梁汀雨看到他这副不争不抢的模样面容又是一扭,“你在装什么清高!”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她跟沐哥儿在一起,无论她打扮的多美,旁人的眼光就永远落在沐哥儿身上,哪怕沐哥儿什么都不做。
她死死瞪着沐哥儿的脸,脑海里涌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若是没有这张勾人的脸,柯褚还会将沐哥儿捧在手心里护着吗?
她握紧了刀,刀尖向沐哥儿的脸逼近。
沐哥儿有所察觉,身体向后仰,眼里写满了恐惧。
“汀雨!”亭氏一把抓住梁汀雨握着刀的手,神色焦急,“钱我收好了,我们快走,柯褚要回来了。”
梁汀雨回神,她看着手中的刀,眼里的遗憾一闪而过。
她将刀扔在地上,睨了亭氏一眼。
亭氏噗通一声朝沐哥儿跪下,“沐哥儿,是娘亲对不起你,这笔钱就当是你我的断亲费,你别报官追我们,算娘求你了,好吗?”
沐哥儿攥紧的手微颤,他张嘴想问什么,最终还是将嘴死死抿起。
梁汀雨威胁道,“沐哥儿,阿爹说你若是敢报官,他就活生生打死娘亲!让你日后只能看到娘亲的尸体!”
亭氏不敢再看沐哥儿,起身拉着梁汀雨往外跑。
柯褚回来时正好看到亭氏和梁汀雨跑出彤家的院门,他心里咯噔一声,疯了一般往回冲。
小院门开着,他脚步没停跑进小院子里,看到凌乱狼藉的院子时,他浑身发冷。
屋里的沐哥儿听到脚步声,浑身一颤,呆滞的抬起头。
柯褚发白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他愣了三秒才认出眼前的人是他的夫君。
他张开嘴,话还未出,眼泪先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溅开。
柯褚心尖一疼,一把将沐哥儿抱入怀中,低声哄着,“没事的,没事的……”
他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敢问。
沐哥儿也没说,只是手脚发软的靠在柯褚身上,无声的流着泪。
柯褚侧过头能清晰的看到沐哥儿左脸上的红肿,他一下一下轻抚沐哥儿微颤的脊背,眼底血色凝聚。
不知过了多久,沐哥儿的身体不再发颤,他低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事,说到亭氏要杀傻狗时脸色又白了几分。
“没事。”柯褚的声音温柔极了,沐哥儿将脸埋在柯褚身上,没看到柯褚早已狰狞扭曲的面容。
他们就这么抱着从天亮坐到天黑,谁都不想离开谁,昏昏欲睡时,沐哥儿说:“夫君,钱不能给他们。”
“好。”柯褚温声应着,待怀中人儿的呼吸趋近平稳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到床上。
沐哥儿睡的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他不敢挣开,怕吵醒了沐哥儿,便将那一截衣角撕开留给沐哥儿。
走出屋里,月亮高挂,小院门还开着,傻狗还乖乖趴在墙角。
沐哥儿让它别动,它到现在都没动。
他扫了它一眼,道:“自己去找草药回来我给你包扎。”
傻狗站起来,它不再像以前那般冒着傻气嗷呜嗷呜的跟柯褚吵架争论,反而无声的看着柯褚,半晌,它走出小院子,一路往深山里走去。
搬到县里住
柯褚走出院子, 轻轻的将门关上落锁,而后,他敲响了彤家的堂屋门。
门是彤老二开的, 看到柯褚, 他茫然的问:“怎么了?”
柯褚看着他, 眼神有些瘆人。
彤老二往后一退,“你、你想干什么?”
柯褚才说:“我找彤氏。”
彤老二扯着嗓子喊,“娘, 柯褚找你。”
彤氏磨磨蹭蹭的走出来,“怎么了?”
问这话时, 她不敢看柯褚, 神色有些不自在。
“我来退租。”柯褚脸上没什么表情, 说的话却大出人所料。
彤氏眼睛一睁,厉声道:“这怎么行!你们这才租多久啊?我家可专门给你们垒了一面墙呢!”
“今天梁汀雨和亭氏闯进我家, 打伤了沐哥儿和傻狗还抢走了十几两银子。”柯褚直勾勾的看着彤氏,问:“这事,你知道吗?”
彤氏眼神一虚,激动的提高声音,“这我哪里知道啊!你家被抢,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给他们开的门。”
柯褚声音渐冷,“那就是娇氏给他们开的门了。”
躲在屋内偷听的娇氏急了,冲出来辩解道:“我开的门怎么了?她们一个是沐哥儿的娘亲一个是沐哥儿的妹妹,她们说要找沐哥儿我就开门让她们进来了,而且我开的是我家的门,又不是你家的门, 你家的门是沐哥儿自个儿开的,他被抢那也是他自个儿的事, 关我们什么事。”
“是,不关你们的事。”柯褚语气平淡的可怕,“所以我来退租,我跟沐哥儿明日就搬走。”
娇氏是故意开门不告诉沐哥儿的,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可正如娇氏说的那样,他们无法说这事跟娇氏有关。
彤氏嘴唇抖了几下问:“沐哥儿怎么样了?他没死吧?”
若人真死在她家里,多晦气啊。
柯褚冷冷的看向彤氏,彤氏吓得一个哆嗦,“退!退!”
她将这个月剩下的租金退给柯褚,眼见着柯褚拿着钱要离开,她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这事跟我们没关系啊,你可不要迁怒到彤老大身上。”
柯褚脚步微顿,一声不吭的走回小院子。
这下彤氏可急坏了,她气急败坏的拧了下娇氏,“你说说你!没事找什么事啊!万一柯褚真的将彤老大的好差事搞没了,我定不会放过你!”
娇氏吃痛,她瞅了一眼暗喜的彤老二,委屈的说:“我只是好心帮她们开门而已啊,谁知道她们会那么疯,竟敢在村里头抢钱!”
她只是想给沐哥儿一个教训而已,哪知道事情会闹这么大。
彤氏怒道,“是不是好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沐哥儿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梦里都是梁汀雨拿着刀追他的场面,他怕极了,一边跑一边哭喊着柯褚。
柯褚喊醒沐哥儿好几次,沐哥儿睡着后又会接着梦下去。
到天彻底亮起来的时候,柯褚一晚没睡,沐哥儿脸色煞白,不敢睡。
看着柯褚疲惫的神色,沐哥儿扯起嘴角笑了笑,“夫君,我没事了,你睡吧。”
柯褚抱着他,细细的轻吻他的眉眼,似是在安抚他,又似是在安抚自己,“不睡了,我们搬家。”
沐哥儿微愣,“搬去哪?”
柯褚道:“县里。”
他去新屋请了几个起房子的工匠来帮忙搬家,动静很大,里正都惊动了。
里正看他们将东西都收拾好绑在牛车上,问柯褚,“你这是要搬去县城吗?怎么这么突然?”
柯褚是特意没瞒着搬家的事,眼见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里人,才将昨天发生的事说出来。
里正大怒,“竟有这种事?!”
众人更是震惊,“难怪我昨日看梁烔一家大包小包的跑出去,说是要去走亲戚。”
“梁汀雨这姑娘也太狠毒了吧?沐哥儿可是她阿兄啊。”
“亭氏才是真狠,沐哥儿好歹也是她亲生的啊!”
“对啊,小时候亭氏被梁烔打,都是沐哥儿护着的,为此沐哥儿没少被梁烔打,有时候打的哟,我都看不下去了。”
“不对啊。”贾氏想到什么,问:“梁汀雨和亭氏是怎么进去你家的?彤家不是不让进吗?”
娇氏脸一僵,忙解释道:“我看来的人是亭氏和梁汀雨,就开门让她们进来了,她们毕竟是沐哥儿的家人,谁知道……”
有人信了她的话,贾氏却不信,“娇氏,你说什么屁话!之前彤氏可是拿着扫帚将亭氏赶走过的。”
搬东西的工匠说:“我之前来找柯褚的时候,彤家人不让我们进去,只让我们在门外等柯褚。”
“是这样的。”柯褚神色淡淡,“有人找我们,彤家人都会在院子里喊一声。”
众人神色微变,里正皱眉。
柯褚的话不得不让人多想。
娇氏急了,“柯褚,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家被抢怪我们不成?还是你租我们家的房子,我们就要天天提醒你们有人来找吗?”
柯褚摇摇头,“这次的事是我们疏忽,跟你们没有关系。”
娇氏一噎,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憋屈极了。
众人窃窃私语,贾氏向来大嗓门,此时说话声音也大了些,“要我说啊,这娇氏就是故意的,她嫉妒柯褚给彤老大安排好差事没给彤老二安排呢!”
有人点头附和,王婶子反驳,“不会吧,娇氏说的也没错啊,彤家又不需要帮柯家看门。”
贾氏翻了个白眼,“不帮忙看门从一开始就别看啊,给人看门看习惯突然不看门还将坏人放进来,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王婶子一噎。
里正问柯褚有什么打算,柯褚道:“钱我会追回来,人我也不会放过。”
里正问:“你这是想报官?”
柯褚没有否认,众人又议论开了。
柯褚扶着沐哥儿坐上牛车,傻狗叼着草药跳上牛车蹲在沐哥儿身边。
柯褚提着傻狗的后颈将傻狗丢开,自个儿坐在沐哥儿身边。
牛车缓缓向前走,沐哥儿回头看了眼彤家院子,斜着头靠在柯褚肩上,“夫君……”
“嗯,我在。”柯褚抱着他,抱的紧紧的。
贾氏看完热闹心满意足的去柯家,刚进门,闵氏就阴阳怪气道:“哟,你再来的晚点,天都要黑了。”
贾氏冷笑一声,“我来的晚,好让你有时间跟柯大抢钱啊,瞧我多好。”
昨日闵氏从柯老大那回来后就闹着要跟柯大分钱,柯大自是不愿,闵氏就哭喊着闹到里正那头去。
里正被闹的头疼,最后做主给闵氏分了一百文钱,只不过这钱从下个月开始分。
闵氏表面上应了,实则心底还记着柯褚之前给柯大那些赡养费,总是趁柯大不注意就开始翻东西找钱,她都撞见好几次了,见闵氏没找到钱,她也懒得告到里正那边去。
闵氏脸一僵,不再说话了。
她安静了,贾氏却无法安静,
她一大早得知这么大的事,自然是想跟人分享。
但现在她要照顾柯大,能说话的人只有闵氏,最后忍了又忍,还是开口说:“你知道不,你大儿子要搬到县里享福咯。”
“什么!”闵氏惊叫出声,“那以后这赡养费他还给不给了?”
“瞧你这话说的,他是搬去县里,又不是远走高飞了。”贾氏翻了个白眼,“你这当娘的也不先问问他为什么搬走,难怪柯褚不管你。”
闵氏将麻布一扔,“不行,我得去找里正。”
“里正也知道这事,你去也是讨嫌。”贾氏将衣裳拧干,感叹道:“柯褚也真是厉害,这说走就走,明显在县里有地可以住。”
闵氏心乱如麻,“我都不知他住在哪。”
贾氏将衣裳晾起来,“你是不知道他住在哪,但他店在哪你总知道吧?就算不知道,柚子水当初那么火,你随便去县里问问,总有人知道的。”
闵氏闻言觉得有理,这才有心思问起柯褚搬走一事。
听到沐哥儿被抢,闵氏笑得解气,她嘴里恶毒的咒骂着沐哥儿败家柯褚活该,贾氏听了连连摇头,心里只觉得闵氏落到这种地步是活该。
柯褚让工匠将东西都搬进小院子里,正在培训工人的壯哥儿惊呆了,“这是怎么了?”
他一边问着,又招呼酒楼的工人帮忙搬东西。
搬完东西后,柯褚才道:“我们日后就住县里了。”
沐哥儿将做好的月饼递给壯哥儿,温声道:“我做的月饼,每人一个。”
壯哥儿发觉沐哥儿脸色不对,但这会儿人太多,他也不敢问。
工人们接到月饼后都惊喜的笑了。
他们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老板送的月饼呢。
倒也不是说尘勒抠门,而是整个县城就没听说哪个老板逢年过节会给工人们送东西的。
这月饼虽只有一个,但却是一份心意。
工人们将月饼小心的揣进兜里,之后的培训学得更卖力了。
屋里头,沐哥儿压在柯褚身上,“夫君,你睡会。”
柯褚双手揽着他的腰,故意开玩笑道,“我睡了钱就追不回来了。”
“我知道你要去找彤老大,我去。”沐哥儿一顿,“就算追不回来,夫君你也要睡会,我知道你昨晚都没睡。”
他昨晚睡得不安分,每次都是被夫君哄醒,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夫君没睡。
柯褚眼神一柔,“你陪我睡。”
沐哥儿颔首,“好。”
柯褚太累了,没一会他便睡沉了。
沐哥儿试图起身离开,可柯褚不肯松手,反而在察觉他有离开意图时无意识的将他抱的更紧,他不想吵醒柯褚,只能老老实实的躺回去。
躺着躺着,他便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都黑了,他肚子饿的直叫唤。
柯褚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青菜粥,“我猜你该醒了。”
沐哥儿懊恼道,“夫君,你都没叫我。”
柯褚调侃道,“你睡得跟只小猪似的,我哪里叫的醒你。”
沐哥儿鼓起脸,又羞又气,“我哪里像猪的?猪有我这么瘦吗?”
他一顿,觉得不解气,又气呼呼的说:“那夫君你养我这只猪真是亏大了,不长肉,卖出去都卖不上价钱。”
柯褚捏了捏沐哥儿的脸,“不亏,胖瘦都是我的猪,我都乐意养着。”
沐哥儿微仰起下巴,得意的哼了声。
柯褚将粥吹凉喂到他嘴里,“刚才彤老大来过了。”
沐哥儿咽下嘴里的粥,“不报官吗?”
柯褚道:“报官会徒增不必要的麻烦,让彤老大帮忙找更快。”
沐哥儿幽幽的叹了口气,“夫君,咱家里现在只剩五十两银子了。”
梁汀雨拿走的钱只是家里日常用的散钱,家里的大钱和地契放在一起,被他藏的很深。
柯褚眼神一暗,“沐哥儿,下次若再发生这样的事就不要藏钱了。”
沐哥儿茫然的看着他,他的眼里藏着深深的后怕,“钱没了可以再挣,可是沐哥儿,你不能有事。”
他不敢想象万一当时梁汀雨识破了沐哥儿的谎言会发生什么,对他来说多少钱都没有沐哥儿重要。
沐哥儿轻轻的抚摸柯褚发红的眼角,“夫君,我知道了。”
他当时之所以会那么做,是因为跟地契放在一起的钱不止有他们自己存的五十两,还有夫君跟尘勒借的五百两银子。
若是那钱没了,夫君还得去借,他不想。
他心疼夫君。
柯褚抓着他的手细细的啄吻他的指尖,眼眶涨疼。
喝完粥,沐哥儿想起什么,“傻狗呢?”
柯褚黑着脸,“在外头罚站。”
沐哥儿脑袋一歪。
柯褚憋着气道,“养只狗保护不了你就算了,还要你保护它,养它有什么用!”
“嗷呜嗷呜呜呜呜!”偷听墙角的傻狗不满的控诉。
沐哥儿替它辩解,“它还小。”
“嗷呜!”傻狗附和似的回头应了句。
柯褚怒道,“我让你动了吗?”
傻狗咻的一下立起耳朵,在月光下站的笔直。
沐哥儿看着门上映出的狗影,乐的倒进柯褚怀里,“它当时是想去找你的,只是被亭氏拦住了。”
他一顿,又道:“梁汀雨是做足准备才来的,他们连傻狗都想到了。”
柯褚心口发紧,“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
沐哥儿缓缓眯起眼,手在柯褚腰间一拧,“关你什么事!”
柯褚倒吸一口气,“疼疼疼……”
沐哥儿松开手,咕哝道,“我又没用力。”
柯褚双眼含笑。
他当然知道沐哥儿没用力,可他不喊疼,沐哥儿心里就不解气了。
尘勒不知从哪里听说他们搬到县里住,一大早就来小院子敲门。
傻狗睡的正香,突然听到哐哐哐的敲门声,吓得耳朵一束。
它嗅着门外传来的陌生味道,危险的眯起眼睛。
壯哥儿从傻狗身边走过,“谁啊?”
“我。”尘勒在门外应着声,壯哥儿打开门,侧过身让开一条一人宽的道,“这么早来帮忙?”
尘勒脸一僵,边说边往里走,“听说柯兄终于想开来县里住了,我来恭喜他一下。”
“他们还没起,你最好别去打扰。”壯哥儿将门关上落锁。
尘勒摇晃着扇子,谴责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怎么还在睡?唉!果然不是所有老板都像我一样勤劳自律。”
“尘兄,孔雀可以开屏,但至少不能拉踩。”里屋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柯褚倚在门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尘勒。
尘勒脸一僵,尴尬的讪笑两声,“起的挺巧啊。”
柯褚凉凉道,“不巧哪里能听到尘兄背地里对我的评价。”
尘勒:“……”
裤腿传来拉扯感,他低头一看,正好对上傻狗睿智的双眼。
尘勒乐了,“柯兄,你什么时候养狗了,这狗长的真别致。”
刚才不小心得罪柯褚的尘勒有心赔罪,他夸奖道:“这狗一看就很聪明,是只好狗。”
话音刚落,被他夸为好狗的傻狗抬起后腿在尘勒脚背上撒了泡尿。
尘勒僵住了。
柯褚不厚道的笑了。
标记好的傻狗摇头晃脑的走了。
确认了,这两脚兽是自己人。
“啊!”有洁癖的尘勒崩溃了。
被吵醒的沐哥儿撑着手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脑袋一歪,软软的发出一声气音,“啊?”
柯褚回头,看向沐哥儿。
晨光温柔的在沐哥儿身上镀上一层光晕,微翘的发丝顶在沐哥儿脑门,随着沐哥儿的动作俏皮的晃了晃。
柯褚眼神一柔,“醒了?”
沐哥儿迷茫的看着柯褚半晌,似是认出了柯褚,他张开手朝柯褚展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夫君,抱。”
柯褚一把将沐哥儿抱进怀里,趁沐哥儿还犯迷糊,狠狠亲了沐哥儿几口。
沐哥儿被亲的埋在他怀里不出来,好半晌才委委屈屈道:“下次不让你抱了。”
柯褚揉揉沐哥儿的头,霸道的说:“不行。”
尘勒在堂屋吃完早食后,柯褚和沐哥儿才携手走进来。
他皱着眉头啧了一声,低声道:“肉麻夫夫。”
柯褚眼睛微眯,“尘兄,我听力还是很好的。”
尘勒讪笑两声,“这次我是专门来问你们要不要买宅子的。”
柯褚和沐哥儿总不能一直窝在这小院子里吧?
柯褚摇头,“不买。”
尘勒不解:“为什么?”
柯褚看他,只说了一个字,“穷。”
尘勒:“……”
尘勒嘴角微抽,说起另外一件事,“工坊需要大招工。”
他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喜意,“你知道咱们的糖在哪里卖的最好吗?”
柯褚挑眉,没吭声。
尘勒迫不及待道:“京城,在京城卖的最好,特别是那些达官贵人还会抢这些糖果去送礼,有消息称住在宫里的几位很爱吃咱们的糖。”
为此甚至有人不惜跨越千山万水送信到他手里跟他要糖,他也因此结交了不少贵人。
尘勒又道:“山楂干卖的一般,但再多窈书也提供不起了。”
他嘴里卖的一般,也足够卖光窈山村所有的货。
沐哥儿出声道:“工坊招工只招汉子吗?能不能也招哥儿呀?”
尘勒刚想说不行,就听柯褚道:“当然可以。”
沐哥儿开心了。
尘勒:“……”
尘勒耐心劝说:“哥儿汉子有别,就算我们招,怕也没人来。”
沐哥儿正色道:“那就让哥儿和汉子分开干活,工坊也设两个门,一个门让哥儿走,一个门让汉子走。”
沐哥儿反过来劝说尘勒,“哥儿比汉子细心,体力比女子好,他们更适合做工坊的活计。”
尘勒动摇了。
柯褚将手伸进桌子底下抓住沐哥儿的手,“汉子是干农活的主力,就算你招到汉子,农忙时还是会有一部分汉子选择辞工回去帮忙,哥儿相比汉子没这方面的顾虑,他们力气比不上汉子,就算是农忙,家里人也会选择让他们继续在县里干活。”
他把玩着沐哥儿的手,面上却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退一万步说,你要大招工,只招汉子人数也不够。”
尘勒干巴巴道:“人数不够就慢慢招呗。”
柯褚抬眸,眼神犀利,“活多人少,工人就不会珍惜这份活计,更不会去用心对待它,最重要的是,无论工人好坏,我们都没得挑。”
尘勒神色一正,沉思半晌道:“好,工钱怎么算?”
“一样。”柯褚意味深长道:“尘勒,你如果想挣钱,就不要小瞧哥儿和女子,他们只是受世俗的束缚,但他们不比汉子差。”
话到这,柯褚看了眼走进来的壯哥儿,笑了,“不说远的,就论壯哥儿,你觉得壯哥儿比汉子差吗?”
“当然不!”尘勒微仰着头,语气有些自豪:“壯哥儿可不是一般的哥儿。”
壯哥儿脚步一顿,愣愣的看着尘勒。
沐哥儿没忍住笑出声,尘勒察觉不对,回头看去。
看到壯哥儿的一瞬,尘勒吓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没说你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很厉害,我、我……”
壯哥儿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应了声,“啊,知道,别说话了。”
尘勒连忙把嘴巴闭上,壯哥儿又道:“闵承柴最近抽风似的,天天跟梦哥儿献殷勤,梦哥儿不搭理他,他就坐在店铺外,客人都给吓得少了许多,他刚才又来了,我想着你们有没有办法把他处理了。”
闵承柴是个衙役,壯哥儿能打得过闵承柴却也不敢对闵承柴动手。
柯褚眸色微沉,“他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壯哥儿发愁,“麻烦就麻烦在他什么都没做。”
尘勒展扇一笑,“怎么就没有了,这会儿是衙役巡逻时间吧?”
众人愣怔后笑了。
壯哥儿拍着尘勒的肩膀道:“不愧是当老板的,就是比我厉害。”
尘勒干咳一声站起来,强忍着嘴角往上飞的冲动,一本正经的说:“我这就去把他处理了,你们都不用来了,一点小事。”
柯褚挑眉,“那就麻烦尘老板了。”
尘勒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利用,抬头挺胸的走了。
尘勒的效率很快,没一会,闵承柴就被都头带走了。
这时候酒楼里的工人也到了,柯褚打算趁现在有时间亲手教主厨一些菜式,沐哥儿就去店铺帮忙。
店铺还没招到工人,梦哥儿一个人忙的晕头转向,看到沐哥儿,他略微松了口气。
沐哥儿一边给客人打包一边问:“还没招到工人吗?”
梦哥儿愁道,“说好要来却没来的有好几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沐哥儿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沐哥儿的帮忙,排队的人逐渐少了。
常哥儿从一侧走来,看到沐哥儿一怔。
“梦哥儿,让我帮你吧。”
他没搭理沐哥儿,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梦哥儿,神色诚恳,“我不要钱,你让我帮你就好。”
梦哥儿感激的看着常哥儿,“我知道你想帮我,但真不用啦。”
常哥儿没有强求,只是道:“好,那你需要我帮忙再来找我。”
常哥儿走后,沐哥儿问梦哥儿,“他天天来问吗?”
“也就这两天,他看店铺只有我一个人在忙活,怕我太累,就想来帮我。”梦哥儿眼神诚恳,“常哥儿以前有过一些不好的想法,但他人真的不坏。”
沐哥儿颔首应了句,“嗯。”
隔天常哥儿再来的时候,沐哥儿就跟他说:“常哥儿,过几天会有工坊招工,哥儿和汉子都招,你想要活可以到时候过去看看。”
常哥儿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只道:“好,我知道了。”
“你好,请问是你们这里招哥儿吗?”一道怯弱的声音响起,沐哥儿看向来人,笑道:“是,进来聊聊吧。”
常哥儿的目光落在来找活的哥儿身上,垂眸离开。
来找活的哥儿叫做若哥儿,若哥儿很紧张,坐下后一直绞着手中的罗帕,但一听沐哥儿说一个月工钱五百文还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应道:“我可以,我什么活都干,让我来试试吧。”
“好,你明天来试试。”沐哥儿心底松了口气。
招到人,梦哥儿就不用那般累了。
若哥儿走后,沐哥儿正想继续去帮梦哥儿,余光却瞥见地上有一条淡粉色的罗帕。
他愣了下,这是若哥儿的罗帕。
他捡起罗帕追出去,远远看见若哥儿拐进小巷后他小跑过去,正要绕进小巷子却听到巷子里传来常哥儿的声音,“你真要去那家店铺干活啊?”
沐哥儿脚步一顿,躲在墙角没吭声。
若哥儿疑惑的问:“怎么了?”
常哥儿说:“我以前在那家店干过,我是好心提醒你,你最好别去,那家店拖欠工钱的。”
“不会吧。”若哥儿质疑道:“沐哥儿人很好,看着不像是会拖欠工钱的人……”
“你傻吗?好不好你还能看出来啊?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是被他赶出来的。”常哥儿言辞凿凿,“沐哥儿是老板的夫郎,他就是个妒夫,看到老板对我好点就嫉妒我,不给我工钱将我赶走,我看你也长的好看,不想你跟我一样我才提醒你的,你别不识好人心哦。”
若哥儿盯着常哥儿看了半晌,只慢吞吞的吐出一句,“哦,你还有事吗?”
常哥儿总觉得若哥儿没将他的话听进去,但是他跟若哥儿也不认识,说太多反而会让若哥儿起疑,只能道:“没事。”
常哥儿让出路,若哥儿埋头跑了。
沐哥儿垂眸看着淡粉色的罗帕,抿紧了双唇。
回到店铺后,梦哥儿察觉沐哥儿情绪不好,他问:“怎么了?没追上吗?没追上没事,反正若哥儿明天会来。”
沐哥儿将罗帕折叠好,“他不会来了。”
梦哥儿一怔,“为什么啊?”
沐哥儿看着梦哥儿,“我刚才追出去时,看见常哥儿拦住了若哥儿,对若哥儿说我拖欠工钱。”
梦哥儿的脸色一变,“怎么会?”
沐哥儿只道:“梦哥儿,我希望你能处理好和常哥儿的关系。”
梦哥儿的脸色白了几分,“我知道了。”
当晚,梦哥儿回去后敲响了常哥儿家的门,常哥儿打开门,看到是梦哥儿,明显有些惊讶。
“梦哥儿,你怎么来了?”
常哥儿开门见山的问梦哥儿,“常哥儿,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常哥儿神色微变,他垂下眼眸不敢让梦哥儿看到他眼底的慌张,问:“梦哥儿,你在说什么啊?”
“你别装了!”梦哥儿只觉得眼前的常哥儿陌生极了,他定定的看着常哥儿,“我都知道了。”
常哥儿浑身一僵,半晌他紧绷的身体一松,坦白道:“因为我想要继续在店里干活,如果你们一直招不到人,你们就不得不把我招回去继续干活了。”
“你错了。”梦哥儿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就算没招到人,你也没法在店里干活。”
不是他不让,是老板不让。
可很明显,常哥儿误会了梦哥儿的意思,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梦哥儿,“梦哥儿,我们一起长大,你不帮我就算了,你还对我落井下石?你对得起我吗?”
梦哥儿并没有解释,他失望的看着常哥儿,“常哥儿,你以后别来店里找我了。”
他垂眸离开,常哥儿看着他的背影,低垂的手逐渐攥紧。
沐哥儿起早,想着今日还要去店铺干活。
结果来到店铺,却看到对他笑得羞涩的若哥儿。
他看向梦哥儿,梦哥儿也是一脸的讶异和迷茫。
他眨眨眼,将罗帕递给若哥儿,“昨日我瞧见了,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若哥儿接过罗帕,愣怔片刻才明白沐哥儿瞧见了什么,他道,“我不信常哥儿的话。”
沐哥儿好奇的问:“为什么?”
若哥儿微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因为你好看,他不好看。”
常哥儿说沐哥儿会嫉妒,他不信。
沐哥儿愣住,柯褚从小门走进店铺,看着沐哥儿呆傻的模样,失笑。
若哥儿听到笑声,吓得站起来,往后一退再退。
柯褚脚步一顿,沐哥儿回头看柯褚,眼睛一瞪,“夫君,你回去。”
柯褚摸摸鼻梁,“行。”
柯褚走后,若哥儿又坐回来,小声道:“对、对不起,我有些怕。”
沐哥儿担忧,“那你能招呼客人吗?”
“我可以的。”若哥儿睁大眼睛,努力想让沐哥儿相信他,“在外头我可以的。”
在屋里,他会害怕汉子。
沐哥儿伸出三根手指,“那你去吧,试工三天。”
若哥儿站起来,“好!”
若哥儿干活的时候,沐哥儿一直在观察若哥儿,见若哥儿虽因不熟练动作有些生疏,但上手很快,眼里有活,便放下了一半的心。
裤脚传来拉扯感,沐哥儿低下头,只见傻狗咬着他的裤脚往里拖。
沐哥儿看向里间的方向,“夫君找我吗?”
傻狗嗷呜了一声,沐哥儿摸了摸傻狗的头,跟着傻狗走进小院子里。
堂屋里,彤老大也在。
一看到彤老大,沐哥儿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彤老大看着沐哥儿的眼里带着歉意,沐哥儿朝彤老大安抚的笑笑,随即目光落在桌面上的褐色钱袋子。
这个钱袋子,是亭氏用来装钱的钱袋子。
彤老大道:“点点钱,看有没有少。”
沐哥儿看了眼,“多了。”
嘴上说着多,但收起来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
“他们……怎么样了?”
彤老大看了眼柯褚,接受到柯褚隐晦的暗示后,彤老大才道:“给了点小教训。”
彤老大一顿,又补充了一句,“都活着。”
沐哥儿心里头松了口气,“他们会回村里吗?”
“不知道。”彤老大说:“他们就算回村里也不会好过。”
至少里正不会将这件事轻易翻篇。
就算梁烔一家侥幸留下来,但梁烔腿断了,梁汀雨逃跑时自个儿将脸划伤了,剩亭氏一个妇孺,他们一家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彤老大问柯褚,“工坊招工需要我来帮忙吗?”
到时候来的人怕会不少,人多就容易出乱子。
柯褚倒也没客气,他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给彤老大,“这次的事麻烦你们了,这些钱拿去请兄弟们吃顿好的。”
彤老大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快找到梁家人,定是他请动了其它衙役帮忙。
彤老大没收,“这次的事彤家有错,算是我的赔罪,这钱我不能要。”
“拿着。”柯褚将钱塞进彤老大手里,“我们谈这些就生分了。”
他道:“工坊招工的事我可还要麻烦你们。”
彤老大沉默半晌,“行。”
有这钱,下次请其它衙役帮忙也好请。
工坊招工,声势浩大
三天后, 工坊招工,来的人很多,彤老二也在。
彤老大看到彤老二, 眉头一皱, “你来干嘛。”
彤老二臭着脸, “我来找活啊,进去一个月就有五百文呢!”
彤老大扯着彤老二往外拉,“你不能去。”
彤老二甩开彤老大的手, “我为什么不行?你都能当上衙役了,难道我连个工坊的活都不能找吗?”
“柯褚是工坊的老板。”彤老大问彤老二, “你有脸去吗?”
“为何没脸?”彤老二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 “柯褚有亲口跟你说我不能来吗?”
彤老大没吭声, 彤老二嗤声道,“他没说, 我为什么来不得。”
他指着混在人群中的柯沱,“可不止我来了,柯沱、闵大闵二他们都来了。”
彤老大眉头拧的更紧,彤老二撞开彤老大,大大咧咧的排队。
沐哥儿在人群的另一头, 正好和彤老大隔开。
他扯了扯柯褚的衣袖,“好多人啊。”
柯褚拉紧沐哥儿的手,“跟紧了。”
工坊的事由尘勒负责,他们是不必来的,但沐哥儿非要来凑热闹,他只好带着沐哥儿来玩玩。
“柯褚, 你怎么在这?”柯武功排在他们身边的长队,看到他们神色讽刺, “难道是你的店开不下去了,我早就说了,就你这种心性,干不成大事。”
沐哥儿微微眯起眼睛,笑着说:“夫君虽然也没干什么大事,但是这工坊是夫君跟人合伙开的,你要是看不起夫君,那你别来工坊找活啊。”
柯武功不信:“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么大的工坊,怎么可能跟柯褚有关系?”
沐哥儿耸耸肩,看向最前排正在进行初筛的茶楼小二,指着柯武功说:“这个人不行。”
茶楼小二是今天被拉来帮忙的,他闻言看了眼柯成功,“你可以回去了。”
柯成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脸色青紫。
“凭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他不甘心的嚷嚷,不远处的衙役看到,吼了声,“闹事吗?赶紧滚!”
柯成功不敢招惹衙役,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
人群里的闵大闵二对视一眼,默默往人群里藏了藏。
他们可没柯武功那么蠢。
不过他们倒是没想到柯褚这小子现在竟然这么有出息,如此大的工坊竟也有柯褚的一份。
“沐哥儿。”窈书挤进来,抓着他的肩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瞧。
沐哥儿心里一个咯噔,在窈万书兴师问罪前先哭诉,“阿兄!梁汀雨抢我的钱,我好怕。”
窈书眼里的怒气顿时全化为了心疼和后怕,他轻拍沐哥儿的后背,“不怕不怕,是阿兄来晚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窝在窈山村里处理山楂干,送货也都是让窈大力来送的。
若不是听窈大力说今天工坊招工,他想着沐哥儿也会来,他来送货顺便还能见到沐哥儿,他或许也不会来。
他没想到这段时间沐哥儿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一想到壯哥儿跟他说沐哥儿搬来县里时脸白的跟纸似的他就一阵心疼后怕。
他来工坊的路上还在气沐哥儿什么都不跟他说,听到沐哥儿的话后他只气自己因为山楂干的事而疏忽了沐哥儿。
“不怪阿兄……”沐哥儿低垂着眼眸,说话声音细细小小,惹的窈书更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沐哥儿说。
柯褚看着沐哥儿嘴角强行压下的弧度,垂眸压下眼底的笑意。
这小坏蛋。
“这儿人多,回去再说吧。”柯褚动作自然的将沐哥儿拉回怀里,笑得温和。
就算是大舅哥,也应该跟他的夫郎保持距离。
窈书手一空,看着柯褚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善,“行。”
他还有账没跟柯褚算!
回到小院子,窈书单刀直入的问起那天的事,柯褚认错态度良好,窈书说什么他应什么,到后面窈书都无话可说了,才勉为其难的放过柯褚。
沐哥儿问起山楂干的事,“阿兄,山楂干让你们挣钱了吗?”
“挣了。”窈书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有些复杂,“柯褚,你当初说的没错,人多钱多是非就多。”
一开始山楂干挣钱的时候,整个窈山村的人都很开心。
他们干活干得起劲,知道山楂能卖钱后更是日日上山采摘。
可山里的山楂虽多,离村近的山楂也就那几片,谁都想摘离村近的山楂,因此,村里没少发生矛盾和争执。
柯褚让他把事情说来听听,他大倒苦水,柯褚淡声道:“山楂成熟的时间也就这几个月,等过了这几个月,山里没有成熟的山楂,你要怎么办?”
窈书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被问的愣住了。
半晌,他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趁现在收山楂。”
柯褚提醒说:“我们以后还要卖山楂片。”
窈书拧眉沉思,“山楂不止窈山村有,一旁村子的山里也有,我若是让村里人去其它村收山楂给我,可行吗?”
柯褚反问,“为何不行?”
窈书愁道:“你还是没解决我遇到的问题啊。”
沐哥儿提醒说:“解决了呀,阿兄,你再想想。”
窈书定定看着柯褚半晌,茅塞顿开,“我可以多派些人出去收山楂。”
村里人一少,争执就少,问题不就解决一大半了?
窈书激动的拍着柯褚的肩膀,“不错不错!勉强配得上我家沐哥儿。”
沐哥儿羞红了脸,恼道:“阿兄,你胡说八道什么!”
窈书爽朗大笑,“我回去了。”
沐哥儿问:“吃完晚食再走啊,你现在不是有牛车了吗?”
山楂干挣钱后,阿兄就买了三辆牛车负责拉货。
窈书摆摆手,“不行不行,阿爹还在为这事焦头烂额,我得赶紧回去。”
他们都是窈山村土生土长的人,谁都不愿意本来平和的村子因为山楂干的事而闹的乌烟瘴气。
沐哥儿无奈道,“好吧。”
窈书走后,沐哥儿靠在柯褚肩上,“阿兄也不小了……”
柯褚垂眸看沐哥儿,正好能看到沐哥儿卷翘的睫毛,他忍着想拨动睫毛的冲动问:“怎么?操心你阿兄的人生大事?”
“对啊,我还想赶紧抱侄子侄女呢?”沐哥儿直起身,笑得危险,“等忙过这阵,阿爹定不会放过阿兄。”
之前因为窈山村穷,窈山村的汉子都很难说到亲事。
现在不一样了,窈山村的人都挣到钱,想必说亲定会好说许多。
柯褚目光往下盯着沐哥儿的肚子看了一会,幽幽道:“沐哥儿,我觉得自己生的会更好。”
沐哥儿默默往后仰远离柯褚,“夫君,你说好我不生也没关系的。”
柯褚起身一把将他抱起来,“生不生没关系,但我们总得努力一下。”
沐哥儿觉得柯褚就是在找借口欺负他,可是他打不过柯褚,只能委屈巴巴的任由柯褚将他吃干抹净。
柯武功黑着脸回到小柚村,村里人迫不及待的问他,“进了没?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一个月工钱真有五百文还包吃吗?”
柯武功脸色难看的将人赶走,“滚滚滚!进什么进!谁稀罕进!”
贾氏皱眉,“怎么这么大火气?这是没进吧。”
柯成功瞪大眼睛,“关你什么事,你不去伺候我弟,来这凑什么热闹?”
贾氏侧过身,指着大槐树下的柯大和闵氏,“柯沱也去找活了,闵氏心心念念着他,一大早就把柯大推出来了,我不得跟着吗?”
柯成功看到柯大更来气,他推开贾氏冲到柯大面前破口大骂,“我把你当弟弟,你知道你儿子是怎么对我的吗?他一个当小辈的仗着手里有点钱开个破工坊就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我赶走!你告诉他,让他有胆子别回小柚村,否则我这个当他大伯的定要好好教训他!”
柯大被骂的胸口剧烈起伏,嘴里嗬嗬嗬的说着什么,说半天不成句。
闵氏愣怔过后却惊叫出声,“你说什么?工坊是柯褚开的!他怎么会那么有钱!”
她话锋一转,惊喜的笑了,“那我儿子进工坊的事定是稳了。”
她又转念一想,“不对!柯褚是工坊的老板,柯沱怎么着也不能当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啊,柯褚起码得让柯沱当个小管事。”
她忍不住嘚瑟起来,“柯沱是个有能耐的,工人的活那么辛苦,也不适合他。”
贾氏没忍住泼凉水,“我劝你别高兴的太早。”
闵氏瞪她,“你就是嫉妒我。”
贾氏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他。
村里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柯褚是工坊的老板,招工也应该先招小柚村的人啊,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也有人说:“听说工坊还有在招哥儿,本来我是不放心我家哥儿去的,但如果是柯褚开的,我倒是敢让我家哥儿去。”
“你家哥儿想去也不一定能进啊,我夫君刚从外头回来,他说这次去工坊找活的人非常多,他远远路过都能看到那边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呢。”
“怎么能招哥儿呢?万一出点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啊?哥儿和汉子干活的地方都是分开的,而且也没人逼你们去啊,退一万步说,哥儿去工坊可有跟汉子一样的工钱呢!一个月五百文,谁不心动啊?反正我一大早就让我家哥儿去了。”
“你也不怕你家哥儿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我怕以后你们家的想娶我家哥儿还娶不着呢?”
她家哥儿若是真进了工坊,那一个月可是五百文的工钱呢,谁娶了她家哥儿那就是娶了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柯大能动的一边嘴角翘的老高,他心里头想着的是柯褚是他儿子,柯褚有能耐,就是他有能耐。
他跟柯褚再不合柯褚也没有跟他断亲,没断亲柯褚就得养他一辈子。
就在村里人议论的正热闹的时候,吴叔的牛车载着几个人回来了。
柯沱和彤老二都在其中。
两个人沉着脸从车上下来,闵氏迫不及待的凑上去,“儿啊,柯褚给你安排了什么活?”
“你在说什么?”柯沱一副晦气模样,“那些人没眼光!我没说几句话就将我赶走了!”
“什么?!”闵氏声音尖锐的似是要刺破众人的耳膜,她不敢置信的大吼,“柯褚将你赶走了!你可是他亲弟弟啊!”
“这又关柯褚什么事?”柯沱不耐烦道,“娘,你别老在我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我觉得晦气!”
“工坊是柯褚开的,怎么不关他的事了?”闵氏一把拉住柯沱的手,“走!跟娘去县里!”
贾氏拦住闵氏,“闵氏,现在的你可不是以前的你,这小柚村也不是你说走就能走的。”
现在的闵氏说好听点是在赎罪,说难听点就是在给柯大当奴隶,这奴隶哪有自己说要走就能走的。
闵氏面容狰狞,“你没听到吗?柯褚有大出息了,我再不济也是他亲娘,得罪了我,小心你的活也没了!”
柯褚若是不管她,她就去柯褚店门前闹,反正她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非得闹的柯褚答应为止!
贾氏讽刺一笑,“那你也得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去跟他提啊,反正现在你是别想出村子。”
闵氏若走了,岂不是要她一个人来照顾柯大这个糟老头子,她才不愿意。
柯沱震怒,“难怪啊,难怪他们把我赶走!这一定是柯褚在搞鬼,他就是嫉妒我!”
村里人对此嗤之以鼻,唯有闵氏深信不疑,“对,柯褚就是心胸狭窄容不了你!”
村口吵吵闹闹,彤老二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彤家。
娇氏迫不及待的上前问他,“怎么样?进了吗?我跟娘商量过了,你要是进了工坊,日后就跟大哥住一起,反正大哥的房租每月也都要交。”
“没进。”彤老二坐在石椅上,低着头,“工坊是柯褚开的。”
娇氏不敢置信道:“怎么是柯褚?他怎么就那么能耐了?”
彤氏懊悔的拍着大腿,“哎哟!定是上次的事将他得罪了!”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给亭氏开门了,若是柯褚还在这里住着,看在邻居的份上,或许还能让他给你个小管事当当……”说到这,娇氏又没忍住埋怨道,“他一个大男人,也太小气了,不就是丢了点钱吗?他家里那么多钱,也不缺那么一点啊,至于吗……”
“啪!”彤氏扬起手狠狠甩向娇氏,响亮的巴掌声在整个院子里回荡开来,娇氏霎时间红了眼,“娘,你打我做什么?”
彤氏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丧门星败家婆!当初如果不是你日日在我耳边吹风,怂恿我,说隔壁的坏话,今日我们何至于跟隔壁的走到如此地步!我可听说了,工坊小管事一个月最低也有六百文钱,最高也有一两银子啊。”
她哭着捶胸口,“钱啊!那都是钱啊!我彤家都是被你害的啊!”
娇氏哭吼着,“娘!你怎么不说是大哥的错!大哥他在县里当衙役也有些时日了吧?他除了每月拿钱回来,何曾见他帮衬下老二?他又没有儿子,存的那些钱最后也都要被小牙带到其它人家去!”
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牙闻言默默低下头,走回屋子里去。
彤老二眼神怨怼的看着彤氏,“娘,你知道外头怎么说我的吗?他们说我哪里都不如老大!凭什么?当初柯褚被闵家人围着打的时候,是我去喊的人!凭什么大哥最后能当上衙役,我就得天天埋在地里干活!”
因为老大去当衙役,家里的活全都落到他一个人身上,他就算想赖都没得赖。
彤氏的神色悲怆,“老大是得了柯褚这个贵人相助,而你们生生将贵人得罪,贵人又怎么可能帮你们?”
她悔啊,如果当初她不听娇氏的话,一门心思的对柯褚好,柯褚看在她的份上,或许还会帮衬彤老二一二。
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她转身往屋里走,以往挺直的背瞬间佝偻了几分。
闵家。
闵大闵二一脸喜庆的回到家。
闵大大声的说:“我们进了,不过有试用期,说是三天,干的好就能留下。”
芜氏喜笑颜开,“好好好!太好了!老大媳妇,你去割一两肉回来,给老大老二补补。”
“哎!”老大媳妇厂氏高兴的应声后扭着水桶腰走了出去。
她迫不及待的想去外头炫耀,让整个村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芜氏问闵大,“这次去有看到承儿吗?”
闵大摇头,“去的人太多了,我们排队排了好久。”
芜氏问:“那进工坊干活的人多吗?”
闵二猛灌一口水,“哥儿比较多,汉子少,也不知柯褚在想什么?竟然敢招那么多哥儿,也不怕出事。”
芜氏沉下脸,“这事跟柯褚有什么关系?”
闵二将碗往桌上一放,“这工坊是柯褚开的,能没有关系吗?”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闵二的儿子闵承器凑上来,“爹,工坊是他开的,你怎么没让他给你安排好一点的活计?你和大伯好歹也是他舅舅啊!”
闵大摆摆手,“上次的事已经让柯褚彻底将我们记恨上了,承柴不是还去柯褚店铺里闹事吗?我们若真去找他,怕是连这工坊都没得进。”
芜氏厉声道,“他敢!”
“娘!我们亲眼看到他把他亲大伯赶走,工坊外还有好多衙役守着,柯褚他现在啊,是有大出息了。”闵大有些后悔,“当初我们就不该得罪他。”
众人脸色微变,芜氏神色阴冷,“得罪他又如何?我是他外祖母,我要是想,随时随地都能弄死他!”
她微仰起下巴,“你们别忘了,我可还有个当衙役的孙子!”
闵承器嘟囔道,“堂哥也奈何不了柯褚啊,他上次都被柯褚害的掉进茅坑里了。”
芜氏面容一扭,闵承器还继续说:“柯褚给堂哥的炖梨方子也是假的,堂哥哪里斗得过柯褚啊。”
“闭嘴!”芜氏怒吼,“收拾一下,明日我要去县里一趟。”
县里,柯褚坐在床头,手里捏着一张淡金色的卡片。
沐哥儿仰头看着他,刚醒的他声音略有些沙哑,“夫君,这是什么?”
柯褚垂眸,笑得温柔,“贵客卡,给酒楼的客人用的。”
贵客卡也分等级,花的钱越多,等级越高,但最高等级的几张柯褚还没让人做,因为目前还用不上。
“给我的吗?”沐哥儿说着伸出手去抓卡片。
柯褚手一抬,“给县太爷的。”
沐哥儿抓不到卡片,只能揪住柯褚的衣领,眼神控诉,“我的呢?”
柯褚笑着勾勾他的小脸,“你这张脸就是最贵的贵客卡了。”
沐哥儿勉强被哄好,他问:“县太爷会见你吗?”
“不管他见不见,我都得去一趟。”
酒楼快开业了,他就算不愿,也得先去县太爷那露个脸。
若是等县太爷发现旁人有贵客卡而县太爷什么都没用,县太爷怕是少不了要找他麻烦。
“哦。”沐哥儿撑着手起身,“我也要去。”
柯褚将他压回被窝里,“不行,你不能去,天还早,再睡会。”
昨日睡的早,这会儿天还没亮。
沐哥儿扁起嘴,“为什么我不能去?”
柯褚轻叹,“因为县太爷不是什么好人。”
欧阳文落,不止贪财,还好色啊。
柯褚独自一人来到县令府,门卫看他衣着朴素,没等他出声就将他驱赶,“走走走!这里可是县令府!不是什么穷酸人都配来的地!”
柯褚不恼不怒的塞给门卫一两银子,“劳烦大人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是天下第一品酒楼的老板前来拜访欧阳大人。”
门卫看他出手阔绰,脸色好了许多,“天下第一品酒楼?没听过啊。”
柯褚解释说:“过段时间才开张,但我仰慕大人已久,迫不及待想来拜访大人。”
“哈哈哈……”门内传来愉悦的笑声,一个大腹便便身着官服的男人从门里走出来,“仰慕我?不错,有眼光!”
门卫脸色大变,低头喊道:“大人。”
柯褚跟着门卫行礼。
欧阳文落打量了柯褚几眼,眼底闪过一抹轻视,“你见本官,所为何事啊?”
柯褚小心翼翼的呈上一个红木盒子,小厮将盒子拿到欧阳文落面前打开,盒子里放着一张淡金色的卡片。
欧阳文落眉头一皱,只认为柯褚拿张破卡片忽悠他。
柯褚解释说:“此乃我家酒楼的贵客卡,整个县城只此一张。”
欧阳文落眉头一缓,起了点兴趣,“这贵客卡有什么用?”
“拥有此卡的人将享受到我家酒楼最好的服务。”
欧阳文落没听懂,但听到‘最好’的两个字时,他的心情便愉悦上几分。
柯褚趁机邀请欧阳文落在开张那天去酒楼,欧阳文落没应,但也没拒绝。
不过走之前,欧阳文落让小厮将贵客卡收好。
店铺,沐哥儿看着闵承柴,眉头紧锁,
闵承柴得意的笑,“今日我休沐。”
上次不知是谁跟都头告状说他擅离职守,都头亲自来到这将他抓回,接下来几日都日日盯着他,不让他偷懒。
他可是好不容易熬到休沐这日才来的。
沐哥儿拧眉看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闵承柴看向梦哥儿,自以为十分潇洒道:“窈窕哥儿,君子好逑。”
梦哥儿厌恶的拧眉,“闵衙役,请别在这里乱说话,也请别在这里打扰我们做买卖,”
闵衙役说这话若是让有心人听见传了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闵承柴自觉被落了面子,脸色有些难看,“梦哥儿,我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别给脸不要脸。”
若不是因为梦哥儿知道炖梨和银耳羹的方子,他又怎么可能会耐着性子去讨好梦哥儿。
可这梦哥儿跟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他追求梦哥儿这么久,梦哥儿却还不为所动。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哥儿!
梦哥儿气红了眼。
沐哥儿拎着热水往外一泼,滚烫的热水吓得闵承柴一退再退。
闵承柴怒极,指着沐哥儿,“你!”
沐哥儿满脸无辜,“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看到你,你没事吧?”
闵承柴没被烫到,排队的人都在看着他,他想骂又不敢骂出声,生怕因此把其它衙役招来。
最近其它衙役得了柯褚的好处,全都向着柯褚,若是他在这里惹事,那些衙役定会将他赶走。
他忍着气道,“没事。”
沐哥儿歉意的说:“我还有很多水要倒,你站远些吧,我怕伤到你。”
闵承柴想说沐哥儿可以去其它地方倒,可扭头一看,店门前巴掌大的地都被排队的人站满了,也就他站的角落有点地方让沐哥儿倒水。
他的面容扭了扭,最后不得已对梦哥儿说:“你下工后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梦哥儿已是怒极,“壯哥儿会送我回去。”
闵承柴对壯哥儿有点印象,他心知这是梦哥儿在拒绝他,脸色冷了几分。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甩袖走了。
沐哥儿看他走远才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眼神无奈极了。
若哥儿看见一道略有些眼熟的身影追着闵承柴消失的地方走去,心里多了几分疑惑。
“沐哥儿。”壯哥儿从后头走来,眼神复杂,“有人找你。”
沐哥儿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谁?”
壯哥儿沉默了一瞬,才道:“她说是你娘。”
沐哥儿脸色一沉,“我知道了,你让她进来了吗?”
壯哥儿摇头,“傻狗叫的很凶,我若没拦着它就咬上去了,我怎么敢让她进来。”
“我知道了。”沐哥儿心口紧了紧。
他打开小院子的门,看到门口的亭氏时,他愣怔一瞬,险些没将人认出来。
亭氏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短短几天的时间,她的头发白了一大半,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妪。
亭氏看到沐哥儿的瞬间红了眼,还不待沐哥儿说什么,亭氏猛地抬手朝沐哥儿打来。
沐哥儿瞳孔骤缩,下意识往后躲闪,与此同时一道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在耳边炸开,“你干什么!”
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攥紧亭氏细的仿佛要断掉的手腕,窈书面容狰狞的瞪着亭氏,“你想对沐哥儿做什么?”
亭氏看到窈书的一瞬愣怔几秒才将人认出来,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窈书?”
窈书将她的手狠狠甩开,“亭氏,当初你带沐哥儿走时再三跟我保证过会好好待沐哥儿,以前沐哥儿虽过的苦,但至少你没打过她,我能说服自己你是有苦衷的,可现在你在做什么?沐哥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他?”
他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疼的泪水,“沐哥儿也是你亲生的啊!你有气你对着我来,你为何要这般迁怒于他?”
亭氏麻木的看向沐哥儿,“他是我亲生的,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害的我女儿被卖,害得我要当乞丐……”
她越发激动,“沐哥儿,你为什么要这般害我!”
“我害你?”沐哥儿觉得可悲又可笑,“我是害你嫁给梁烔还是害你拿刀抢我的钱?”
亭氏厉声道,“你是我亲儿子,你给我一点钱花怎么了?你难道忘了小时候是你说的要护着我的吗?”
“你任由梁汀雨拿刀逼我的时候你想过我是你儿子吗!你将我推出去挨梁烔打的时候你想过我是你儿子吗?你用自己的命跪下逼我不告官的时候,你想过我是你儿子吗?娘,我也是人,我也会疼啊……”话还未完,沐哥儿已哑了声。
窈书听着,眼泪汹涌而出。
亭氏看着沐哥儿,却只说出一句,“沐哥儿,我没逼你,是你自己愿意。”
她说:“你不该害我,你得拿钱给我,你爹伤口感染,要死了,我请大夫要钱,赎回你妹妹也要钱,我……”
“砰!”窈书一脚将亭氏踹了出去。
这个沉默寡言、鲜少跟人红过眼的老实汉子终究还是动了怒。
“亭氏,你还是个人吗!”
窈书死死瞪着亭氏,身体因愤怒而发颤。
沐哥儿抓着窈书的胳膊,“爹,不要。”
打死了娘,爹是要坐牢的。
他已经没有娘了,他不想再没有爹。
亭氏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她的目光落在沐哥儿身上,却是得意的笑了,“沐哥儿,你果然不会不管我。”
沐哥儿还在意她,她就能拿到钱。
沐哥儿直视亭氏,低垂的手紧了又紧,半晌,他道:“娘,是我让彤老大去抓你们的,你说的没错,梁家家破人亡是我害的。”
他似是笑了,眼里含着泪,“娘,对不起,我失诺了,我不想再护着你了。”
亭氏霎时间白了脸,她大张着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眼前一暗,柯褚不知何时回来,竟挡在她身前俯视着她。
“我知道梁烔在哪。”柯褚的眼神冷的可怕,“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梁烔在出点什么事?”
亭氏浑身发冷,颤着唇,最后一句话都没敢说。
柯褚揽着沐哥儿往屋里走,沐哥儿一路低着头没吭声,待他们走进屋里,沐哥儿将脸埋进柯褚怀里,“夫君,关门。”
柯褚将门关上时感觉胸前一热,沐哥儿哭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一次一次的轻抚沐哥儿的后背。
沐哥儿顾忌着窈书的存在,没敢哭的太狠。
他将眼泪擦在柯褚的衣襟上,又理直气壮的命令道,“夫君,你去换身衣裳,别让爹爹看出你哭过。”
柯褚:“……我没哭。”
沐哥儿微红的眼睛一瞪,柯褚认命的去换衣裳了。
沐哥儿洗了把脸后才去堂屋找窈书,窈书察觉他来了,忙背过身擦掉眼角的泪,“来了?”
沐哥儿笑着坐下,他不愿提起刚才的事徒增感伤,便转移话题道,“阿爹,你这次来是为了阿兄的事吗?”
窈书一愣,“你阿兄有什么事?”
沐哥儿叹道,“阿爹,阿兄年纪不小了……”
窈书恍然大悟,“咱家……”
他一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窈家已经不穷了。
他连连颔首,“是该考虑了,你若是有合适的,也可以给你哥介绍下。”
沐哥儿提醒窈书,“你最近让阿兄多往县里走走,有遇到合适的就跟我说,我来去请媒人。”
窈书笑,“你这个当阿弟的还开始操心起你阿兄的婚事了?”
沐哥儿埋怨道,“谁让阿兄一点都不自觉。”
“你也没多自觉。”柯褚走来,对窈书大倒苦水,“岳父,沐哥儿是越发挑食了,现在桌上若是没他爱吃的吃食他吃两口就放下筷子,若是桌上有他爱吃的吃食,他定要把东西吃完才肯罢休,他每次要么饿的肚子直叫唤要么撑的直不起身,我若管他,他便耍赖,耍赖不过就哭,岳父,您可要帮我好好说说他。”
沐哥儿眼睛都睁大了,恼道,“夫君!”
窈书沉下脸,“他说的可是真的?”
沐哥儿心虚的低着头。
窈书一看便知事情真假,他数落了沐哥儿近半个时辰,沐哥儿耷拉着一张脸,委屈巴巴的模样看的柯褚想笑又不敢笑。
“您喝水。”眼瞅着差不多了,柯褚将水递给窈书,替沐哥儿解围,“我瞧沐哥儿已经知道错了。”
沐哥儿偷偷瞪了柯褚一眼,毫无诚意道,“是,沐哥儿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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