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哥儿被逼嫁人
窈书脸一横, 还想多说两句就看到柯褚对他使眼色,他干咳了一声,道:“沐哥儿, 这次来我是为亭家的事。”
沐哥儿愣怔许久, “外祖母家啊。”
亭家曾是住在窈山村里的人家, 后来亭氏改嫁,亭家跟亭氏断绝关系却还是会遭受旁人的指指点点,他们没脸在窈山村待下去, 在亭氏改嫁没多久就搬出了窈山村。
在他少有的记忆里,他的外祖母是个很慈祥的人, 他的舅舅也很好, 会将他扛在肩上带着他玩。
窈书说:“大力去外头收山楂干时遇到他们了, 他们一家过的并不好……”
自从亭家离开窈山村后,两家人就是失去了联系。
“阿爹知道你们跟尘老板一起开了家工坊, 我想着你们能不能让他们进工坊干活?什么活都可以,你外祖母病重,他们缺钱啊。”
窈书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们住的远,工坊招工第一轮他们都没过。”
沐哥儿疑惑的看向柯褚, 柯褚颔首。
工坊招工会率先招住的离县城近的工人。
“小事,你让他们来找我,我带他们去。”
没害过沐哥儿的亲戚他都乐意帮一把。
窈书松了口气,“好好,我回去便通知他。”
柯褚拉住窈书的手,“爹, 天色也不早了,你在这歇一晚再走吧。”
窈书摆摆手, “不用不用,我得赶紧去告诉他们这件好事。”
柯褚声音艰难,“不急着这一两天的,真的!”
沐哥儿笑着掰开他的手,声音温柔的瘆人,“夫君,爹有急事,你就让他走吧。”
柯褚脊背发凉。
他头一次挣开沐哥儿的手往后退,“我突然想起来尘勒有事让我过去找他。”
沐哥儿眯起眼睛,“爹,我好久没回窈山村了,要不我……”
柯褚一把抓住沐哥儿的手腕,正色道:“尘勒的事不重要,我也不是非去不可。”
但凡他敢去找尘勒,沐哥儿就敢跟着窈书回娘家。
沐哥儿面不改色的笑,“爹,我还是改天回去吧。”
窈书有些失望,“行,那我先走了。”
沐哥儿目送着窈书回去,待窈书走的看不见影后,沐哥儿将院门一关,脸色一沉。
柯褚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沐哥儿挣开柯褚的手往里走,柯褚忙追上去,“沐哥儿……”
沐哥儿不搭理他,柯褚怎么哄都没用,最后柯褚实在没招了,想着将沐哥儿抱到床上收拾,然而他刚将沐哥儿抱起来,壯哥儿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了,“不好了!老板你……”
他愣在原地,沐哥儿的脸由白转红,鼓着脸在柯褚腰上恶狠狠拧了一把。
柯褚吃痛,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将沐哥儿放下后咬牙切齿的看向壯哥儿,“我确实不怎么好。”
壯哥儿张了张嘴,结巴了一下才道,“不,我的意思是,你外祖母来了。”
柯褚和沐哥儿神色微变,壯哥儿又道,“正在店铺外头闹事呢,你们要去看看吗?”
沐哥儿快步往外走,柯褚连忙跟上。
店铺外,芜氏正在声泪俱下的控诉柯褚,“他幼时招猫逗狗,长大点就去调戏人家哥儿女子,等他娶了夫郎,我们都以为他安分了,哪知他开始祸祸家里,他爹被他害的瘫在床上,他娘和他弟被他害的净身出户,日子过的凄惨,我这个外祖母去帮他娘讨公道,被他喊人从村子里头打了出来,我孙子心疼我来找他理论,他竟给我孙子下药,差点害死我孙子!”
沐哥儿听到柯褚调戏人家哥儿女子时回头看向柯褚,柯褚摆手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哪敢。”
壯哥儿等人:“……”确实不像是敢的样子。
不少不知情的人被芜氏的话所蛊惑,纷纷谴责起柯褚,柯褚只说了一句,“我这位外祖母的好孙子正是衙役闵承柴,相信有不少老客户都知道他,我就不过多解释了。”
话音落下,众人一静。
半晌,那些替芜氏谴责柯褚的人都不吭声了。
芜氏独角戏唱不下去,跳起来质问,“柯褚,我好歹是你外祖母,你怎么连请我去里头坐坐都不肯。”
柯褚侧身让开路,嘴里喊着冤,“外祖母,你刚才说的那么起劲,我哪里敢打扰你啊。”
芜氏一噎,撞开柯褚怒气冲冲的往里头走。
众人见芜氏劲头还那么大,对芜氏升起的那最后一点同情也散了。
刘淅嘀咕道:“这老太婆,瞧着就不是好相处的,幸亏我刚才没被骗。”
有人低声问他,“闵承柴是谁?怎么一说他,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刘淅跟他说起上次闵承柴来闹事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
刘淅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意识到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芜氏穿过店铺走进小院子后眼睛便是一亮,她起了心思,端着长辈的架子开门见山道:“柯褚,你是做买卖的,挣钱快,但你这挣再多的钱也抵不过当官的一句话,你弟在县衙里当衙役,日后前途无量!你们兄弟俩互相帮扶,日子定能越过越好。”
柯褚似笑非笑的问:“你要我如何帮扶他?”
“你弟年岁不小了,我想给他说门县里的亲事,但那些姑娘都像是钻钱眼里去了,一个个要么要求几十两的彩礼钱,要么就是要求你弟在县里有房子,我瞧着啊你这院子虽小点但也还算不错,你就把这院子送给你弟,再把你店里的那个哥儿许给你弟吧?我瞧着你弟挺喜欢那哥儿的,这也是那哥儿的福分。”芜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的柯褚直想笑。
柯褚问:“外祖母,上次的事你还记得吧?”
芜氏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你说上次我们想去看你最后被你赶出来的事,没事,我是长辈,不跟你计较那些。”
柯褚眼神一冷,“你不计较我计较?因着你们沐哥儿发了一整夜的高烧,你能轻飘飘将这件事揭过,我不能!还想让我帮扶闵承柴,简直是痴人做梦!”
芜氏没想到柯褚变脸会这么快,她厉声道:“柯褚,你别以为你挣了几个钱就很厉害!你若是不听我的,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一无所有!”
“傻狗!”柯褚指着芜氏,“将她赶出去!”
“嗷呜!”傻狗长大了一点,虽然看上去依旧很奶,但牙齿明显锋利了不少,它张开嘴朝芜氏扑过去,芜氏吓得跳起来往后退。
她边退边喊,“我不要你这房子了!你让它走开!快走开!”
她来这里真正的目的还没说呢,哪里能就这么走了?
柯褚微微眯起眼睛,“傻狗,坐。”
傻狗不高兴的嗷呜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坐下,一条腿跟从它身体叛逃似的岔开横在地面上,坐姿十分的放荡不羁。
芜氏后怕的拍着胸口,“我听说你开了工坊,那么大的工坊,你总要些信得过的管事吧?正好你大伯二伯如今都在工坊里干活,你给他们提提工钱,让他们帮你管管人。”
“闵大闵二进工坊里了?”柯褚眉尾微挑,“外祖母,真谢谢你提醒我,我这就让人去将他们赶走。”
芜氏脸都绿了,她破口大骂。
沐哥儿皱眉道,“傻狗,上!”
傻狗嗷呜一声冲上去,芜氏吓得狂奔离开,沐哥儿看着她狼狈的背影,解气的笑了。
柯褚凑到沐哥儿身前,“沐哥儿,我……”
沐哥儿笑容一收,扭头走进屋子里砰的一下将门关上。
柯褚:“……”
柯褚站在门口哄了沐哥儿近一个时辰才被沐哥儿允许进屋,沐哥儿将被褥扔给柯褚,“今晚我想一个人睡。”
柯褚盯着沐哥儿的背,恶狠狠磨了磨牙,“好……”
他将被褥往地上一放,用最狠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我睡地上!”
沐哥儿耳朵微颤,抿唇偷笑。
夜深了,沐哥儿睡沉过去。
柯褚轻声唤了句沐哥儿,沐哥儿没应,柯褚才从地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躺上床,将沐哥儿抱进怀里后,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地上?狗才睡!
沐哥儿醒来时下意识的往柯褚怀里缩,柯褚抱着沐哥儿亲吻,吻着吻着沐哥儿就醒了。
沐哥儿幽幽的看着柯褚,柯褚眼神哀怨,“沐哥儿,地上好凉,我睡不着。”
沐哥儿鼓着脸,“你还跟我爹告状不?”
柯褚摇头,“不了。”
沐哥儿哼了声,“好吧,那这次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
柯褚眼神一暗,翻身压在沐哥儿身上,“沐哥儿……我昨晚没睡好,你得补偿我。”
沐哥儿眼睛一睁,意识到什么,想跑却跑不掉,最后只能红着眼无力哀求。
他们俩真正从屋里头出来时天光已大亮,壯哥儿不在院子里培训工人,柯褚问正在背酒楼规则的小二,“壯哥儿呢?”
小二答,“掌柜去前头帮忙了。”
沐哥儿疑惑。
有若哥儿在,店铺的人手应该是够的,怎么还要壯哥儿去帮忙。
小二又说,“好像是梦哥儿没来。”
沐哥儿皱眉,柯褚拉着他往店里走,“我们去看看。”
壯哥儿和若哥儿正在忙活,看到他们来了,壯哥儿道:“梦哥儿从来没有无故旷工,我怕他……”
柯褚沉声问:“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壯哥儿忙道,“我知道。”
柯褚喊来小二帮忙,让壯哥儿领着他们去找梦哥儿。
梦哥儿住在胡同里,柯褚和沐哥儿跟着壯哥儿七绕八绕终于到绕到了梦哥儿家门口。
壯哥儿想去敲门,沐哥儿制止了他,“你们先躲起来。”
壯哥儿虽不解,但还是跟着柯褚一起躲到了暗处。
开门的是个双眼狭长的老妪,老妪只将门打开一条缝,打量着沐哥儿,“找谁?”
沐哥儿温声问,“这儿是梦哥儿的家吗?”
老妪脸色一变,“不是!”
她说着就要关门,沐哥儿下意识伸手去拦。
哐的一声响,门狠狠夹住了沐哥儿的手,沐哥儿吃痛闷哼,却并没有把手收回来。
老妪不得不再次打开门,警惕的看着他,“你们想干嘛?”
“我是梦哥儿的老板,梦哥儿这段时间表现很好,我是来给他发奖钱的。”沐哥儿笑得无害,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朝柯褚摆了摆,示意柯褚不要出来。
“多少钱?”老妪的眼底闪过点点精光。
沐哥儿问:“您是梦哥儿的谁?这钱我得亲自给梦哥儿,否则我也没必要在梦哥儿休息这天专门从店里跑过来啊。”
“梦哥儿今日休息?”老妪愣怔一下,忙道:“对,他休息。”
“我是他娘。”老妪又重新问:“多少奖钱?你给我就行。”
“一两奖钱。”沐哥儿露出不信任的眼神,“算了,等明日梦哥儿上工我再给他。”
他不再抓着门,松手往后退。
老妪却急了,“不行!”
老妪死死抓着沐哥儿即将收回的手,沐哥儿手一颤。
老妪低头看见沐哥儿红肿青紫的手背,依旧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我就是梦哥儿的娘!你把钱给我!不用等明日给她。”
“啪!”沐哥儿抬起没受伤的手狠狠拍在老妪的手背,老妪吃痛甩开沐哥儿的手,那瞬间加重的力道让沐哥儿疼的指尖颤了颤。
“你这老妇,怎么这般不讲理。”沐哥儿皱起眉头,厉声道:“你说你是梦哥儿的娘你就是了?我只认梦哥儿,旁人我谁都不认。”
沐哥儿说着再次往后退,“送个奖钱还送出伤来,早知道我便不来了!”
老妪急了,“梦哥儿就在里面,你进来吧!”
沐哥儿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我怎知你是不是诓我?”
老妪也怕这到手的一两银子打水漂,她扬声朝里喊道,“老头子,把赔钱货喊来!”
沐哥儿听到赔钱货三个字眉头就是一拧。
门内响起一轻一重俩脚步声,老妪朝他好声好气道:“您等会啊。”
她将门掩上,沐哥儿忙将耳朵趴在门缝上。
通过门缝,她听到老妪恶声恶气道:“你老板来了,等会你给我老实点,不该说的别说!否则我打死你!”
门开了,沐哥儿先一步直起身。
老妪将梦哥儿拉扯到他面前,讨好的笑,“老板,人见到了,钱可以给了吧?”
梦哥儿抿着唇,朝沐哥儿微微摇了摇头。
他哪里会有什么一两银子的奖钱,他知道这定是沐哥儿为了搞清楚他状况撒的谎,但他不能让沐哥儿出这冤枉钱。
沐哥儿看着梦哥儿红肿的脸,不高兴的问:“你这脸怎么成这样了?以后你还怎么卖东西啊?”
老妪眼珠子一转,趁机道:“老板,梦哥儿要嫁人了,以后也不去你那干活了,你看是不是把他这阵子的工钱顺便一起结了?”
“他不在我那干活了?”沐哥儿不满的质问,“梦哥儿,你不来干活怎么不提前说啊?你这样突然走,店里招人不需要时间吗?你还想要工钱?奖钱我都不给你!”
沐哥儿将看上去满满当当的钱袋子揣进兜里,老妪当即变了脸色。
“不给?凭什么不给!”
她说着伸手就要抢沐哥儿的钱袋子,眼里满是贪婪。
沐哥儿躲得很快,“梦哥儿上工时我就跟他说过,这活不干得提前说,若是没提前说,这工钱我是不会给的,想要这工钱,除非你们让梦哥儿继续干活,干到店铺里招到能顶替他的工人为止。”
老妪纠结的问:“梦哥儿的工钱加上奖钱一共有多少?”
“一两五百文左右。”沐哥儿犹豫道,“算了,梦哥儿别来了,我也能省点钱。”
“那哪成!”老妪死死抓着沐哥儿的衣袖不放,“梦哥儿明日便要出嫁,他没法子去啊,我去成吗?”
沐哥儿心里咯噔一声。
梦哥儿明日就要出嫁?
不可能,梦哥儿若是要嫁定不可能不告诉他们,唯一的可能是梦哥儿是被逼的。
也正是因此,梦家人才会如此迫切的想将梦哥儿嫁出去。
沐哥儿毫不客气道,“不成,你这么丑,能干什么?”
“我呢?”常哥儿从对门走出来,“我在店铺里待过,什么活计我都会,我可以替梦哥儿几天,我不要钱。”
老妪眼睛一亮,“对对对!常哥儿去啊,常哥儿可能干了!”
沐哥儿脸一沉,一边往后退一边给暗处的人使眼色,“不成不成!除梦哥儿谁都不成!”
老妪不让他走,焦急的将门打开。
柯褚和壯哥儿从暗处冲出来一同撞开门,柯褚从门后的老汉子手里抢过梦哥儿,壯哥儿将梦哥儿护进怀里。
老妪和老汉子皆是一愣,常哥儿厉声道,“梦叔,梦姨!他们就是要抢人!”
老妪闻言嚷嚷出声,“救命啊!抢人了!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抢,”
一颗泛着光的碎银子出现在老妪面前,生生堵住了老妪的话。
老妪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的捏起沐哥儿手中的一两碎银放进嘴里咬了咬,确认是真的后,她贪婪的笑了,“工钱呢?还有工钱呢”
沐哥儿没搭理她,而是看向梦哥儿,故意沉着脸,“你家是什么情况啊?”
梦哥儿一愣,察觉到壯哥儿暗暗捏了下他的手腕,忙哭诉道:“我爹娘要将我卖给闵承柴当媳妇啊。”
壯哥儿一怔,沐哥儿和柯褚对视一眼,皆眉头一皱。
闵承柴娶梦哥儿目的可不单纯。
沐哥儿双手环胸,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卖多少钱啊?”
“十两银子。”梦哥儿神色悲怆。
沐哥儿看向柯褚,娇声道:“夫君,梦哥儿哪里值十两银子,闵承柴可真舍得。”
老妪一怔,一时摸不清楚沐哥儿的态度。
若沐哥儿是来救人的,怎么会这般贬低赔钱货?
虽说他们也觉得这赔钱货不值这么多钱,但能卖出去自然是好的,要不然等赔钱货一个月一个月的挣工钱,还不知道要挣多久才能凑够他们宝贝儿子的彩礼钱呢。
柯褚耐心劝说,“沐哥儿,梦哥儿虽说不值那么多钱,可他能干活啊,要不我们把他买下来吧?”
老妪一喜。
她没想到这赔钱货这么抢手,若这老板想买赔钱货,她定要把价往高的喊!
她刚想借机抬高梦哥儿的身价,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沐哥儿激动的大声反驳,“不要!买他至少要花十两银子,我才不做这个冤大头。”
柯褚将沐哥儿拉过来,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沐哥儿才勉为其难的说:“最多十一两,他们不卖我就不买了。”
老妪激动的心口狂跳,“卖!十一两,我们把梦哥儿卖给你!”
十一两再加上刚才这老板给她的一两银子那就是十二两。
这十二两比闵家说好要给的十两还多出二两银子,况且闵家的钱还没见影,这老板的钱却是实实在在能立刻拿到手里的。
沐哥儿懊悔的瞪了柯褚一眼,“我说多了。”
老妪献媚的笑,“这钱给我们,梦哥儿就是你们的了,死活不论。”
梦哥儿心口一颤,低着头肩膀无助的发颤。
壯哥儿脸色黑沉,死死忍着心里汹涌的怒火。
沐哥儿撇撇嘴没吭声,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柯褚让壯哥儿去买纸笔。
壯哥儿跑的很快,在他们等纸笔的时候,常哥儿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开。
柯褚注意到常哥儿离去的背影,眼底暗了几分。
壯哥儿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柯褚大手一挥写好契书,“按手印。”
老妪蜷缩着手,笑着看向沐哥儿。
沐哥儿从钱袋子里掏出十一两银子放在地上,嘟囔道:“早知今日就不来了,白瞎这么多钱。”
老妪迫不及待的要将钱从地上捡起来,沐哥儿推开她,怒道:“先按手印啊!钱在这还能飞了不成!”
老妪不舍的看了几眼地上的银钱,看都没看契书上的字就在上面按下手印,按完手印她眉开眼笑的蹲下捡钱,双眼放光。
沐哥儿看向老汉子,“你也按。”
老汉子跟着按下手印后凑到老妪身边,一句句问:“是不是真的?每个都咬一下。”
老妪直点头,“真的,真的!”
沐哥儿看着按完手印的契书,提着的心口一松。
柯褚将契书折叠收好,巷口传来闵承柴的吼声,“不能卖!我加钱!我给十三两彩礼!”
老妪和老汉子脸上的笑容一僵,柯褚似笑非笑的看着气喘吁吁的闵承柴,“晚了。”
闵承柴脸都绿了。
“不晚不晚!”老妪试图上前抓梦哥儿,“我不卖了不卖了!十一两银子还给你们!”
梦哥儿甩开老妪,通红的眼眶里带着快意和解脱,“娘,你手印都按了,没法反悔了。”
他就算当奴隶,他也不愿意再当梦家的哥儿!
“好!柯褚,我记住了!”闵承柴心知契书已成,他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他瞪了眼藏在暗处的常哥儿,怒气冲冲的离开。
他是在巡逻时被常哥儿叫来的,若不快点回去让都头发现他在偷懒,他定要挨都头的骂。
“哎!闵衙役,你别走啊!”老妪急的跳脚,她试图把钱还给柯褚,柯褚不拿,她就推给沐哥儿,“老板,我家哥儿确实不值这么多钱,哪能让你破费呢,您把钱收回去吧,人我们不卖了。”
沐哥儿看着她,脸上已没有了刚才那娇蛮无理的模样,“梦哥儿不是东西,他不是区区几两银子就能衡量的,你们梦家不珍惜,那他日后,便是我柯家的人了。”
他声音清亮,掷地有声,“契书已成,你们和梦哥儿从此以后,再无任何关系。”
老妪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气急败坏的哭吼道:“你们诓我!你们这群人一起诓我一个老婆子!你们该死!你们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
她歇斯底里的吼,可任凭她喊到喉咙嘶哑,柯褚等人也未再搭理她。
壯哥儿搀扶着虚弱的梦哥儿离开。
柯褚的手环过沐哥儿的腰虚虚抬着沐哥儿的右手腕。
他走的很慢,似是怕颠簸中伤到什么,脚步都透着小心翼翼。
沐哥儿笑着抬头,看清柯褚眼底的心疼后,软声道,“没事,夫君。”
柯褚没吭声,紧拧的眉头一路上都没能松开过。
回去后,柯褚拿出药膏给沐哥儿上药。
沐哥儿嘴上说着不疼,当柯褚手中的药膏轻轻触碰到沐哥儿的手背后,沐哥儿的眼里马上积起一层水雾。
柯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上完药后难看的脸色都没能缓和。
沐哥儿看着自己被包扎的跟个粽子似的手,懊恼道:“夫君,这我要怎么吃东西啊。”
“我喂你。”柯褚心里头有气,语气有些重,“省得你一会吃少一会吃多。”
沐哥儿讨好的凑到柯褚面前,软声撒娇,“夫君呀,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他知道夫君在气他让自己受伤的事。
柯褚心底的气泄了,他抱着沐哥儿,下巴抵在沐哥儿的肩膀上,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你啊!”
沐哥儿抿唇偷笑。
虽说手是疼的,但心里是甜的。
夫君真好呀。
“我们来去看看梦哥儿吧。”
梦哥儿昨天回家后就被梦家人关起来,梦家人怕
ЙáΝF
梦哥儿逃跑,有意饿着梦哥儿,梦哥儿的虚弱也是因为饿的。
壯哥儿一回来就开始弄吃的给梦哥儿,沐哥儿和柯褚走进堂屋的时候,梦哥儿正在埋头狂吃。
听到脚步声,梦哥儿抬头,看到他们的一刹那,梦哥儿眼里涌出了泪。
沐哥儿吓了一跳,忙从柯褚怀里掏出那张契书放到梦哥儿面前,“这不是卖身契,这是断亲书。”
梦哥儿闻言,哭的更猛了。
沐哥儿吓坏了,直往柯褚怀里缩,“你别哭啊。”
梦哥儿向来是个爱干净讲规矩的腼腆哥儿,此时却哭的鼻涕眼泪直流。
沐哥儿从未见过梦哥儿这么狼狈的模样,一时吓得手足无措,只能求助的看向柯褚。
柯褚轻拍沐哥儿的后背,“他不是难过。”
柯褚看出梦哥儿的哭并不是伤心,而是感动、激动、解脱。
梦哥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柯褚和沐哥儿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无论这契书是什么,我梦哥儿从此以后就是柯家的家奴!”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从梦家那个泥潭里脱身而出,在被爹娘抓住关起来后,他绝望之下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可他又不甘心去死。
凭什么啊?同样是生而为人,就因为他是个哥儿,他就要遭受这种不公平的对待吗?
在饿的晕头转向时,他想到沐哥儿,想到壯哥儿,想着想着就哭了。
他如果没有生在梦家就好了,哪怕是被卖掉为奴,若能成为柯家的奴,他也是幸福的。
沐哥儿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心跳的很快。
他不敢想象沐哥儿真的来救他,又怕自己拖累了沐哥儿。
看到沐哥儿拿出十几两银子将他买下后,他想自己何德何能,又何其有幸啊!
沐哥儿忙将梦哥儿拉扯起来,“你别跪啊……”
梦哥儿擦干眼泪,“十二两银子我暂时还不起,可以先从我工钱里扣吗?”
沐哥儿不愿,梦哥儿现如今身无分文,若是不给梦哥儿工钱,梦哥儿怎么活得下去?
柯褚道:“扣一半吧。”
壯哥儿拍了拍梦哥儿的肩膀,“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梦哥儿摇摇头,“我得去干活。”
“有人在干活,你不用去。”
梦哥儿问:“谁啊?”
壯哥儿道:“窈万书。”
同时,沐哥儿道:“小二。”
话音落下,沐哥儿和壯哥儿面面相觑,小二从门口探头进来,“老板,你喊我?”
沐哥儿歪了歪头,“我阿兄来了?”
小二答:“来了,他说他在前头帮忙就好,让我进来。”
壯哥儿解释说:“我刚才去外头瞧了一眼,就瞧见他和若哥儿一起在店铺里忙活啊。”
沐哥儿微微眯起眼睛,“我哥知道你回来了?”
壯哥儿颔首,一副傻憨憨的模样,“知道啊。”
沐哥儿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坏,“夫君,阿兄应该知道我是和壯哥儿一起出去的,壯哥儿回来后他定能猜到我也回来了,可他为什么没有进来看我?”
柯褚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待会可别在他面前笑成这副模样,否则他定饶不了你。”
沐哥儿轻轻拍开他的手,迫不及待道:“走走走,我们偷偷瞧一眼去。”
沐哥儿鬼鬼祟祟的从小门溜进店铺里,正在墙角扒土的傻狗耳朵一立,蹑手蹑脚的跟在沐哥儿身后。
柯褚看着他们一人一狗撅起屁股跟做贼似的蹲在店铺隔墙里往外头看,即无奈又想笑。
店铺外间,窈书正利索的给客人打包,若哥儿回头跟窈万书说:“再来一竹筒炖梨。”
窈万书脊背略微挺直,“嗯。”
沐哥儿眯着眼直勾勾的盯着窈万书看,“傻狗,阿兄的耳朵是不是有些红?”
傻狗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只是睁着一双睿智的眼嗷呜了一声。
傻狗嗷呜的太快,沐哥儿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若哥儿和窈万书一起回头跟他对上眼。
若哥儿眼神复杂,“老板,你在那做什么?”
任谁一回头看到墙角冒出一人一狗两个脑袋都会无法维持平静。
窈万书表情有些不自在,“沐哥儿,我们忙着呢,有事等会说。”
沐哥儿听出窈万书话里的暗示,直起身一本正经道,“行,你们忙吧。”
他毫不迟疑的往回走,傻狗跟上他,学着他的模样昂头挺胸,瞧着像是一副打了胜战归来的模样。
柯褚:“……”这俩活宝。
窈万书这一忙活忙活到天黑,他眼瞅着若哥儿走远后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好看吗?”耳边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
窈万书没忍住道,“好看啊。”
话音刚落,窈万书察觉不对,回头看去。
沐哥儿朝他咧嘴,笑得很坏。
窈万书:“……我是说夕阳很美。”
沐哥儿看了看外头已经完全黑沉下来的天,装出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嗯嗯,很美。”
窈万书:“……”
他恶狠狠的警告,“你不许乱说。”
沐哥儿乖巧摇头,“不乱说不乱说。”
窈万书松了口气,沐哥儿又嘿嘿笑道,“阿兄,你下手好快啊。”
窈万书顿时红了脸,恼羞成怒的掐着沐哥儿的后脖颈,虚张声势道:“不许胡说八道。”
沐哥儿明明不疼却还要嚷嚷着求救,“夫君!救我!”
柯褚将沐哥儿从窈万书手里解救下来,对窈万书道:“客房给你收拾好了,你将就一下。”
“好。”窈万书嘴上应着,但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沐哥儿看,“我跟我阿弟叙叙旧。”
言外之意,窈万书还想收拾沐哥儿一顿。
沐哥儿躲在柯褚身后,“不要不要!你要挠我痒痒!”
小时候他要是惹急了阿兄,阿兄就挠他痒痒,挠的他没力气折腾。
窈万书挑了挑眉,“记得挺清楚。”
柯褚有些吃味的护着沐哥儿,“梦哥儿还没休息好,明日梦哥儿还得再休息一天。”
窈万书笑了,“好,我去休息了。”
他摆摆手走了,沐哥儿后知后觉的看着柯褚,“夫君,你这是要把若哥儿给卖了啊!”
梦哥儿休息,阿兄不就又能以帮忙的借口和若哥儿接触吗?
柯褚捏着沐哥儿的耳垂,“若哥儿是个聪明的哥儿。”
刚才沐哥儿偷看时他也在光明正大的偷看,若哥儿瞧见窈万书红脸,眼里分明带着笑。
若是两方都有意,他也不介意撮合一把。
酒楼开张
沐哥儿恍然大悟, “那不就没我的事了?”
柯褚揽着沐哥儿进屋,“本来就没你的事。”
睡之前,沐哥儿信誓旦旦道:“明日我要早起。”
柯褚问他, “早起干嘛?”
天越来越冷, 沐哥儿逐渐开始赖床了。
沐哥儿咧嘴, 笑得又傻又坏,“我要来去看阿兄的笑话。”
柯褚笑得拍了下沐哥儿的屁股,“你若再让你阿兄抓包, 可别喊我去救你。”
沐哥儿噘嘴,“不喊就不喊。”
柯褚勾了勾沐哥儿翘的老高的嘴, 双眼含笑, “一言为定。”
隔天, 柯褚醒时,说要早起的沐哥儿还在呼呼大睡。
柯褚试图把沐哥儿从被窝里挖出来, 沐哥儿死死揪着被子不放手。
柯褚穿好衣裳,弯下腰逗沐哥儿,“真不起来了?”
沐哥儿哼唧了一声,将头埋进被子里。
柯褚笑着揉了揉沐哥儿黑乎乎的脑袋,“我喊过你了, 等你醒了可别怪我。”
沐哥儿没理会他,也不知是听了还是没听见。
尘勒过来找柯褚,见沐哥儿不在,他稀奇道,“沐哥儿怎么不在?他不是最黏你的吗?”
“还在睡。”柯褚问尘勒,“工坊人招的怎么样?”
尘勒猛灌一口水, “柯兄,你们的决定太明智了, 哥儿真是比较汉子好太多了,同样的活,汉子得干两天,哥儿一天就能干完,我听说有些汉子上工没几天就闹着要请假回去干农活,他们当我这工坊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直接让那些闹着请假的工人全回去了,以后也不用来了。”
尘勒说到这一拍桌子,“有人不满竟然唆使汉子罢工,还说什么他们是汉子,工钱必须得比哥儿好,有些脑子不好使的真让他们忽悠着不干活,我干脆也让那些汉子全走了。”
柯褚神色淡然。
这种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道:“工坊里有些力气活只适合汉子做,但这些活不会太多,反正你现在也辞掉不少汉子,你把这些汉子都安排去干力气活。”
尘勒摇摇头,“工坊虽然辞掉不少汉子,但汉子还是很多,工坊哪里有那么多力气活给他们干。”
柯褚沉思半晌,掀起眼皮,“你问他们要不要按件算钱?”
尘勒不解,“按件算钱?”
柯褚解释说:“简单来说就是按他们干活的量去算工钱,如果他们活干的多,工钱就高,干的活少,工钱就低。”
尘勒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来,“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但我怕有人不愿意。”
“你让他们自己选。这个月你通知工人,让他们先心里有个底。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一号你让他们自己选当月是要按月算工钱还是按件算工钱,等旁人发现按件算工钱的好处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工人选择按件算工钱。”
柯褚喝了一口水润润喉,“等多数人都开始选择按件算工钱后,你再通知所有人都要按件算工钱,若是有人还不愿意,那辞了便是。”
尘勒激动道,“真正想挣钱的工人在发现按件算钱工钱更高的时候都会去选择按件算钱,迟迟不愿意接受按件算钱的工人大多是干活的量比不上工钱的懒惰之人,工坊留着也无用,柯兄,你太厉害了!这方子好啊!”
他忍不住笑,“按件算工钱,就算汉子的工钱比不上哥儿,汉子们也无话可说。”
他迫不及待的就想走,柯褚道:“我有两个亲戚要进工坊干活,一个叫亭哥儿一个叫亭索,是对父子,你安排一下,让他们有活可以干就行,不需要特殊对待。”
尘勒摆摆手,“行行。”
尘勒回到工坊后顺手就将这件事交代给管事,管事一听是尘勒亲自交代,待亭索和亭哥儿来时,直接让他们当上小管事。
亭索和亭哥儿心怀感激,干活时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沐哥儿醒来时看到外头大亮的天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扁起嘴,心情莫名烦躁,“夫君!”
柯褚在隔壁堂屋听到沐哥儿的呼喊声心口便是咯噔了一下,他走进屋里,看到沐哥儿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脊背一凉。
他试图转移话题,“饿了?我买了你爱吃的馄饨。”
沐哥儿皱着脸,“你都没叫我。”
柯褚喊冤:“我叫你了。”
沐哥儿不满道,“你没叫醒我。”
柯褚:“……”
沐哥儿烦躁的拍了拍床,莫名想发脾气,“都怪你。”
柯褚好声好气的哄沐哥儿,“是是是,怪我。”
他将沐哥儿抱在怀里,看沐哥儿嘟着唇,依旧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心里察觉出一丝异样。
沐哥儿脾气又乖又软,很少这般难哄。
沐哥儿钻进他怀里,委屈巴巴的将自己的右手抬到柯褚面前,“手疼。”
柯褚心疼了,抬着沐哥儿的手腕给沐哥儿换药。
沐哥儿换完药后就开心了,他兴高采烈的拉着柯褚往店里走,“我们来去看阿兄笑话。”
柯褚无奈的跟着沐哥儿走,走没几步沐哥儿又突然停下低下头,神色低落。
柯褚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他听到沐哥儿伤心的说:“我受伤了,阿兄都没关心我。”
沐哥儿眼泪汪汪的看着柯褚,“他是不是有夫郎就不要我这个弟弟了。”
柯褚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壯哥儿,快把窈万书喊来!”
壯哥儿着急忙慌的把窈万书拉扯过来,窈万书本还很不满,看到柯褚特意将沐哥儿受伤的手现给他看后,他才开始心疼。
“什么时候伤的?怎么没人跟我说?沐哥儿,你又瞒着我!”
就这么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沐哥儿哄好了。
柯褚看着沐哥儿笑着吃混沌还夸说馄饨好吃,眉头皱的很紧。
“沐哥儿,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沐哥儿摇摇头,笑得眉眼弯弯,“没有呀夫君。”
柯褚依旧放心不下,“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壯哥儿走进来,“老板,乞儿都到了。”
柯褚颔首,“沐哥儿,我出去一趟。”
沐哥儿吃着馄饨,头都没抬,“去叭去叭。”
院子里有十来个乞丐,柯褚将一袋铜板交给最大的乞儿,“我要你们帮我在县城里喊几句话。”
大乞儿看他,“什么话?”
柯褚的嘴角扯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黄昏时分,街上行人或急或慢奔赴回家的路。
几个乞儿从小巷口跑出来,边跑边大声嚷嚷,“天下第一品酒楼三天后开张啦,开张当天酒水不要钱!酒水不要钱!”
乞儿们周而复始的喊,以至于当天晚上,大半个县城的人睡着时耳边都隐隐约约响起‘天下第一品酒楼’这几个字。
隔天,乞儿们又开始喊,只是这次他们边喊边扔着手中的红纸,“天下第一品酒楼送菜啦!凭此菜券不用花钱就能吃到天下第一品酒楼的招牌菜!”
菜券不多,有人本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道理,抢了几张券。
有人却觉得便宜没好货,菜券扔在自己眼前也懒得捡。
不少人拿着菜券议论纷纷,说的话有好有坏,但对天下第一品酒楼都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开业前一天,乞儿们又开始走街串巷的喊,这次乞儿们喊的是,“天下第一品酒楼明日开业,开业当天到酒楼花钱的客人就有机会参与抽奖。”
有人忍不住拉住乞儿,“抽奖是什么?”
乞儿解释说:“抽奖就是让你从盒子里抽纸条,如果抽到的纸条有字就有奖。”
“有什么奖?”
“小的奖是银耳羹炖梨,最大的奖是十两银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十两银子?抽中就给我们?”
“对。”乞儿挣开人群,“我要去其它地方喊了,你们别拦路。”
尘勒坐在自家茶楼,听着身旁的人都在议论天下第一品酒楼,嘴角抽了抽。
半晌,他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柯兄真是个人才啊。
他比不起,比不起。
酒楼开张这天,柯褚关掉了店铺,将他手底下能调动的所有人都喊到酒楼帮忙。
即使知道今天开张来的人不会太少,但看到围在酒楼外乌泱泱的人后,他的脚步还是顿了顿。
他深吸一口气,将门推开,点燃炮竹捂住沐哥儿的耳朵。
炮竹燃尽后,沐哥儿敲响锣鼓,壯哥儿中气十足的大喊,“天下第一品酒楼开张了,客官们里面请!”
刘淅拿着菜券第一个冲进去,“这个有用吗?能换什么招牌菜?”
“有。”梦哥儿拿过菜券,“这个券能换一份泡椒无骨鱼片。”
刘淅愣了下,回头看着墙壁上的菜单,“你们怎么将菜单写在这儿啊,还有画,看着就挺好吃的……”
他眼睛一瞪,“无骨鱼片一份要一百文钱!”
“是。”梦哥儿好心提醒,“鱼片份量很足,你可以邀请你的好友一起来吃,今日每一桌都会赠一壶酒水哦。”
人群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气自己没抢到菜券,有人后悔当初没把掉在自己眼前的菜券捡起来,白白错失了一百文钱。
更多的人是在问抽奖的事,沐哥儿耐心回应,“在这里花钱超过一百文钱就能抽奖哈。”
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没一会大堂便坐满了人。
一份接一份的鱼片率先呈上饭桌,诱人的香味在大堂里飘散开来。
桌上有鱼片的客人都迫不及待的夹起一筷子鱼片,这一吃,根本停不下来。
有人被辣的一边喝水吃米饭一边狂夹鱼片,也有人吃着鱼片里的配菜惊叹道:“怎么连菜都这么好吃。”
桌上没鱼片的客人一边悔不当初自己没捡菜券,一边疯狂吞口水。
有人忍不住喊道,“小二,来一份鱼片!”
他咒骂着,“他娘的,太香了!我倒要尝尝看是不是吃起来也这么好吃。”
酒楼门口还有不少在排队的人,他们催促着,“还有位置吗?我也想吃啊。”
酒楼的位置全都满了,柯褚让人将从茶楼提前借来的桌椅摆放在门口,壯哥儿忙招呼着人坐下。
有客人点了其它的菜肴,一阵阵香味从酒楼里传出来,诱的路过的人直咽口水。
吃不起的人勒紧裤腰带,吃得起的人走进酒楼。
欧阳文绝被香味吸引进酒楼,壯哥儿提醒道,“客官,请排队。”
欧阳文绝身后的小厮嚷嚷道,“排什么对?我家少爷可是县太爷的公子。”
壯哥儿面色一沉,若哥儿察觉不对,忙上前朝欧阳文绝微微一笑,“欧阳公子,您能来酒楼吃饭是我们的荣幸,只是酒楼里实在没有位置了。”
欧阳文绝不忍心为难美人,突然他想到什么,回头问小厮,“前阵子不是有人给了爹一张这家酒楼的贵客卡吗?”
他会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有个村妇去找祖母说有个名叫柯褚的人对阿爹不敬。
他当时正在和祖母在一起,闻言也跟着祖母一起去找阿爹。
村妇说柯褚有钱却不孝敬阿爹,结果阿爹一听柯褚的名字就道,“他来找过我,还给了我一张整个县城只此一张的贵客卡,虽然我不知道那张卡有什么用。”
他好奇跟阿爹借过卡看了两眼,只看到上面写着天下第一品酒楼的字眼,也没看出什么其它的花样就把卡还给阿爹。
阿爹当时看了眼脸色发白的村妇,“娘,我知您心善,但是您不能让旁人利用您的心善啊。”
祖母当时脸色很难看,从阿爹那回去后就把村妇赶走了。
小厮点头,“是。”
若哥儿心口一松,“若是有贵客卡,可以上我们三楼贵客区,无需排队等候。”
小厮机灵道,“少爷,我这就回去拿。”
排队的人不满,“贵客卡是什么?凭什么他可以不用排队啊。”
若哥儿耐心的解释说:“贵客卡是需要客人们在店里花钱达到一定数额才有的,三楼贵客区是专门给拥有贵客卡的客人使用的,您若是想拥有贵客卡,也可以花一百两银子去柜台办。”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两银子!你们抢钱啊!”
若哥儿继续道,“这一百两银子是客人寄存在店里的钱,日后每次来酒楼吃饭都是从卡里扣钱,扣完为止,并不是说这一百两银子只能买一张卡。”
有人不甘心的问,“就不能存少点吗?”
若哥儿笑得客气,“贵客卡数量是有限的。”
欧阳文绝微眯起眼睛,“我听我爹说,贵客卡只有一张啊。”
若哥儿道,“贵客卡也是有高低之分的,存一百两银子只是最低等级的贵客卡。”
“少爷,卡来了。”小厮喘着气跑来将卡递给若哥儿,若哥儿道:“您这张卡确实是县城里最高等级的卡。”
众人投来羡慕的眼神,欧阳文绝微仰着头,心情舒畅极了,“高等级的卡有什么用?”
若哥儿双手并用将卡还给欧阳文绝,“高等级贵客卡的持有者拥有绝对优先权,也就是说,在贵客区仅剩一个位置的情况下,若是您和拥有低等级贵客卡的贵客一起来到酒楼,那个位置只能是您的。”
欧阳文绝闻言将贵客卡揣进兜里收好,心里头思索着这么好的卡他是绝对不会归还给他爹的。
他大大方方的走进去,绕过人挤人的大厅,再走过吵吵嚷嚷的二楼,来到三楼后他只觉得眼前一亮。
三楼似是隐藏在闹市中的隐士之地,一道屏风将三楼和楼下完全隔绝开来,他踏进三楼的那一刻,耳边一静,只感觉如沐春风,心情舒畅。
他没忍住赞道,“不错,不愧是贵客区。”
若哥儿勉强的笑笑,三楼只有两个小二,人少起来后,他就开始紧张。
欧阳文绝让若哥儿推荐招牌菜,若哥儿喊来小二,“我嘴笨,怕是会惹您不快,小二更了解酒楼有什么菜肴,让他来给您介绍更好。”
欧阳文绝看出若哥儿的推脱之意,脸一沉,“怎么?本少爷不配让你伺候?”
若哥儿慌忙摇头,“当然不是。”
欧阳文绝最不喜人忤逆他,当发现若哥儿想逃时,他越想将若哥儿抓回来。
他本对若哥儿没起什么心思,现在瞧着若哥儿害怕的神色,心里头直发痒。
“若哥儿。”壯哥儿走上来,怒道:“外头人那么多你是没瞧见吗?还在这里偷懒?赶紧下去啊!”
若哥儿忙道:“好,我这就去。”
欧阳文绝想喊住若哥儿,却见壯哥儿生生捏碎屏风的一角,“再让我抓到你偷懒,我绝对不轻饶你。”
这话是对若哥儿说的,壯哥儿的眼睛看的却是欧阳文绝。
欧阳文绝脊背一凉,他回头看向小二,干巴巴道:“愣着干什么,说说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啊!”
小二忙献媚的笑,“我们这有……”
壯哥儿砰砰砰跑下楼,欧阳文绝听着脚步声远去后一脚将小厮踹飞出去,“没用东西赶紧去把门关上。”
三楼也有好几个包厢,他们现在所待的包厢门正直直对着楼梯口的屏风。
“是是是!”小厮也被壯哥儿吓得不轻,他还从来没见过那么飙的哥儿啊。
有客人吃饱心满意足的离开,也有客人心心念念着抽奖。
沐哥儿将抽奖箱递给客人,耐心的跟客人解说规则。
客人跃跃欲试的将手伸进抽奖箱里,不少人好奇的凑过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中的纸条看。
客人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着一两银子愣了下,“这是什么?”
沐哥儿将一两银子递给客人,“恭喜客人,您中奖了,奖品是一两银子。”
客人拿着一两银子,神情恍惚,“可我才花了二百文钱啊。”
怎么来吃一顿饭,他还挣钱了呢?
沐哥儿笑得眉眼弯弯,“您运气好呀。”
众人炸开锅。
“真的给啊!”
“我也想抽!”
“得消费满一百文钱才能抽。”
“小二,点菜!”本舍不得花钱只想蹭免费招牌菜的客人激动的振臂高呼。
“来了来了。”还来不及歇口气的小二又开始忙了。
沐哥儿专门负责收钱抽奖。
有人沮丧离开,有人抽到银耳羹炖梨的券。
刘淅抽到一张打折券,他不明所以,沐哥儿解释说:“您下次来吃饭,只要拿出这张券就可以打五折。”
刘淅激动的手舞足蹈,“这么好!呜呜呜!我还以为我会抽不到!”
他们都说运气好才能抽到奖,他从小到大运气就不好,他都不抱希望了。
人们被他的情绪传染,皆忍不住笑。
酒楼的人来来去去,直到黄昏时分,酒楼里依旧是座无虚席。
尘勒慢悠悠的来凑了个热闹,他随便点了菜,吃到第一口就开始骂。
梦哥儿路过听了一耳朵,尘勒在骂,“我就知道柯褚肚子里还有货,这么好吃的菜品都不告诉我!挣钱他就想一个人挣,一点都没把我当兄弟看!”
梦哥儿:“……”
尘勒化愤怒为力量,一不小心吃撑了后,他扶着腰走到沐哥儿面前,“抽奖!”
沐哥儿一边将抽奖箱递给他,一边问:“汉子也会怀孕吗?”
尘勒黑了脸,咬牙切齿道:“我怀上的是你家的招牌菜,你要不要让柯褚对我负责?”
围观看抽奖的人哄堂大笑。
沐哥儿努努嘴,“不要。”
尘勒随意的掏了张纸条出来,展开一看,他愣了。
沐哥儿疑惑的看着他,他将纸条往桌上一拍,仰头大笑,“哈哈哈……柯褚,这下终于轮到我来占你便宜了吧?十两银子!大奖是我的!我的运气最好!”
众人炸了锅。
“真有十两大奖啊!”
“呜呜呜,怎么不是我抽到!”
沐哥儿将十两银子递给尘勒,“恭喜您!凭此奖能兑换一张贵客卡哦。”
众人震惊,有人不满道,“掌柜的!不是说至少要一百两银子才可以吗?”
沐哥儿笑眯眯的解释,“所以说十两银子是大奖呀,也只有这个奖可以换一张里头有十两银子的贵客卡哦。”
众人闻言,懊悔的直捶大腿。
十两银子是大钱,可贵客卡更珍贵啊。
这贵客卡拿出去代表的不仅仅是十两银子,更是面子!
尘勒哼笑,“来张贵客卡。”
柯褚这法子好啊,不出一天时间,县城里那些爱好面子的大户人家都会来给柯褚送钱办贵客卡了。
沐哥儿将准备好的贵客卡递给尘勒,同时拿回尘勒的十两银子,回头朝账房喊道,“记,贵客卡1001号存十两,持有者尘勒尘老板。”
尘勒翻过贵客卡,看到贵客卡背后的一零零一字眼后,眉头一挑。
原来是这样。
忙碌一整天,直到夜深,酒楼才得以将门关上。
工人们累摊在地,沐哥儿和账房算钱,算完后他人都懵了一瞬。
“夫君,扣掉发出去的中奖钱,我们今天还挣了快一百两银子。”
柯褚擦掉沐哥儿额头上的汗,“沐哥儿,你还有其他钱没扣。”
沐哥儿激动的看着柯褚,“就算扣了,那也有好多钱啊!”
柯褚笑道,“明日会更多。”
今日他们送出去很多份招牌菜,还有许多酒水,明日开始就不再送了。
柯褚对所有人道,“这几日大家辛苦点,这个月给每个人多发五百文奖钱。”
众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没了。
小二激动道,“谢谢老板!老板你太大方了!我要一辈子为酒楼卖命!”
柯褚淡笑道:“只要你们有为酒楼付出,酒楼都不会亏待你们。”
他摆摆手道:“都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忙。”
工人们跟打了鸡血似的应道,“好!”
隔天,酒楼的生意同样火爆。
昨日没来的人不甘心问沐哥儿,“今日怎么没抽奖了?”
“菜券不能用了吗?”
“怎么不送酒水了。”
得到沐哥儿否定的答案后,他们虽不满,但谁也舍不得走。
毕竟他们来这的真正目的是想吃饭!
昨日来天下第一品酒楼吃过的人都说这里的菜好吃到让人想将舌头都吞了,他们听的是直咽口水,今天才迫不及待的赶来。
欧阳文落也来了,看着挤挤攘攘的大厅,他面露不悦。
他可不想和这么多人挤一起吃饭。
柯褚一看到欧阳文落就迎上去,他露出惊喜的模样,“大人,您来了?请您上三楼,三楼是贵客区,只有持有贵客卡的人可以上去。”
欧阳文落脚步一顿,莫名有些心虚,“我今日没带贵客卡。”
柯褚为难的皱起眉头,在欧阳文落即将露出不满的眼神时,他道:“无事,您的卡是我送的,我知道卡的持有者是您,只是下次您还是带上卡比较好,毕竟我店里的小二有些没见识没眼力见认不得大人您,若是在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因此事冲撞了大人,惹得大人您不快,我内心难安啊。”
欧阳文落神色一缓。
等他回去就把卡拿回来,不是什么大事。
“办卡!”一个丫鬟挤进来,大声喊道:“我家小姐要办一张贵客卡充一百两银子。”
另一个丫鬟挤进来仰起下巴道,“我家小姐充五百两!”
沐哥儿接过钱,拿了两张卡给她们。
她们拿着卡跑出去,没一会就各自护着两个小姐进来。
丫鬟们动作一致的将卡往柜台上一拍,异口同声道:“我家小姐是贵客!”
话落,两个丫鬟互瞪了一眼,空气中似有火星子冒出。
沐哥儿看了眼他们贵客卡上的卡片,先看向红衣女子,“贵客区还有五个包厢,分别是三零三到三零七包厢,请问您选哪一个包厢?”
充一百两银子的陈小姐不服,“为什么你只问她,不问我?”
沐哥儿笑得温柔,“您充一百两银子,是十级贵客,她充五百两银子,是比您高一级的九级贵客。”
吴小姐捂嘴笑了,“不好意思了,陈小姐,我比你高一级呢。”
陈小姐脸都黑了,“我再充四百两银子!”
吴小姐眉头一跳,赶忙道,“我选303。”
沐哥儿让小二把吴小姐带上去,陈小姐气的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沐哥儿收好钱给陈小姐的贵客卡升了级,陈小姐就迫不及待的拿着卡杀上三楼,那气势汹汹的模样看的沐哥儿汗毛直立。
他好奇的问,“她们是死对头吗?”
围观的人中有人知情,解释说:“这吴小姐和陈小姐都看中了欧阳公子,这些日子两人对上那就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沐哥儿看向柯褚,十分庆幸柯褚没欧阳文绝那么受欢迎。
酒楼的生意一直红火到十天后才稳定下来,柯褚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庆功宴,额外给每个工人包了一百文钱的红包。
沐哥儿回到小院子后呼呼大睡,一觉睡到正午。
他醒来没看到柯褚,穿好衣裳就跑出去找人。
柯褚在堂屋里,他正将欠尘勒的钱还给尘勒。
尘勒拿着钱,提醒道:“你最近太招摇了,县城里可有不少人盯上了你,你最近小心点。”
柯褚颔首,“我知道。”
树大招风。
尘勒酸道,“别说旁人要盯上你,我都想对你下手了。”
他叹道,“我现在才明白你以前那都是小打小闹啊。”
柯褚掀起眼皮,“你觉得我现在闹的很大了?”
尘勒眉心一跳,警惕的问:“你还想干嘛?”
柯褚慢悠悠道,“有宅子吗,卖给我一个。”
尘勒眼睛一眯,笃定道:“你想搞大事。”
柯褚眉尾一抬,重新问了一遍,“有没有宅子?”
“有。”尘勒起身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沐哥儿从门口探出头,“我也要去看。”
柯褚起身将沐哥儿的身体扶正,“吃了没?”
沐哥儿摇头,柯褚道:“吃了再去。”
尘勒:“……我的时间是很珍贵的。”
柯褚没搭理他,尘勒咬牙切齿的坐下,“我也要一起吃!”
柯褚嫌弃的瞥了尘勒一眼。
尘勒憋屈的想打人。
吃完早食,尘勒带着柯褚和沐哥儿去看宅子。
路上,尘勒提醒道,“你得买家仆了。”
宅子需要人打理,柯褚现在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夫了。
“我知道。”柯褚紧紧拉着沐哥儿的手,走到身边没有路人的时候,柯褚突然出声道,“尘勒,你帮我找个人。”
尘勒问:“什么人?”
柯褚凭着记忆描述了一下那人的外形,又道:“不用特别去找,要是你家茶楼的小二有看到他,你派人来告诉我。”
尘勒不懂柯褚为什么要找这么个人,但还是应了。
柯褚又说了一句,“这人不能得罪。”
尘勒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好。”
尘勒介绍的是个四进的宅子,有些破,但很大,附和柯褚的要求。
柯褚扫了眼,问沐哥儿,“你觉得怎么样?”
沐哥儿看了半晌,“傻狗会喜欢这个地方。”
柯褚闻言对尘勒道,“就这了,多少钱?”
尘勒:“……”
合着他们买宅子最后看的是一只狗的意思?
“五百两。”
柯褚看尘勒。
这价低了。
尘勒道,“这宅子破,我卖不出去。”
柯褚也不跟尘勒客气,“行。”
他看向沐哥儿,沐哥儿从怀里拿出五百两银票给尘勒。
尘勒瞥了眼柯褚眼里温柔的笑意,轻啧两声。
柯兄什么都好,就是太惧内了。
买完地后,沐哥儿和柯褚要去牙行买下人,尘勒识趣的不打扰他们,先一步离开。
沐哥儿本以为柯褚只想挑一些家仆,没想到柯褚竟一口气买了十个哥儿十个汉子,若不是牙行里实在没有了柯褚看得上的人,柯褚还能多买几个。
沐哥儿眼神茫然,“夫君,你买这么多人做什么呀?”
柯褚紧紧拉着沐哥儿的手,“沐哥儿,我要把酒楼开到侗州,开到京城去。”
想开酒楼,他需要人手,很多人手。
沐哥儿略微睁圆了眼,“你要培训他们吗?”
“嗯,若是培训不起来的就留做家仆,能培训起来的,就让他们去开酒楼。”柯褚拉着沐哥儿走进布庄,“家里人多,我们得采买好多东西,那宅子有些破,我们也得让人来修一修。”
“哦。”沐哥儿懵懵懂懂的还没什么自己已经成为有钱人的实感,直到听到柯褚说:“沐哥儿,之后得辛苦你掌家了。”
沐哥儿啊了一声,柯褚继续道:“家里的花销还有仆人的工钱什么的,都要你来安排了。”
沐哥儿眨巴眨巴眼,“我可以拒绝吗?”
柯褚叹道,“沐哥儿,只有当家人的正夫郎才能掌家,我只有你这一个夫郎啊。”
沐哥儿眼睛一睁,“我来掌家!”
思绪一转,沐哥儿又觉得不对,“夫君,难道你还想娶别的夫郎回来掌家?”
柯褚喊冤,“沐哥儿,我没有啊。”
沐哥儿无理取闹,“那你叹什么气?”
他甩开柯褚的手,气呼呼的往前走。
柯褚听着身后奴仆们的闷笑声,快步追上沐哥儿,认命的哄着沐哥儿。
柯褚将奴仆们安排在宅子里,又请了人翻修宅子。
沐哥儿闹归闹气归气,干起活来一点都不马虎。
他有条不紊的给奴仆立规矩,安排奴仆们去采买府中要用到的东西,又用柯褚教他的方法学着记账。
柯褚跟翻修宅子的工匠交谈好后回头没见到沐哥儿的身影,他片刻不敢停的去找沐哥儿。
外人都觉得是沐哥儿黏他,实际上是他黏着沐哥儿,一会儿没看见沐哥儿,他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
拯救若哥儿
沐哥儿看到柯褚来了便将账本合上, 柯褚轻轻揉捏沐哥儿发酸的手腕,“回吧?”
宅子没修整好,这段时间他们还是住在小院子里。
沐哥儿道:“等我们搬出小院子后, 就让梦哥儿住我们那一间吧。”
小院子里的屋子有限, 梦哥儿如今是和壯哥儿住一起, 但他们都是大哥儿,总住在一间屋子也不方便。
“好。”
他们携手走回小院子,柯褚推开院门的那一刻差点撞上急急忙忙冲出来的梦哥儿。
梦哥儿看到他们, 大吼道:“老板!你们快救救若哥儿!欧阳文绝把若哥儿抓走了!”
柯褚和沐哥儿齐齐变了脸色。
柯褚冷声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梦哥儿红着眼说出今日发生的事。
自从欧阳文绝在酒楼看过若哥儿后便对若哥儿念念不忘。
若哥儿在酒楼帮了三天忙就回到店铺干活,欧阳文绝也跟着追了过来。
若哥儿隐晦的拒绝过欧阳文绝, 可是若哥儿越拒绝, 欧阳文绝越来劲。
今天欧阳文绝没来, 他们都以为欧阳文绝死心了,哪知在若哥儿下工准备回去的时候, 欧阳文绝带着人强势的将若哥儿掳走了。
柯褚问:“壯哥儿在哪?”
梦哥儿都快急哭了,“壯哥儿已经追过去了。”
柯褚心里咯噔一声,“不好。”
他将沐哥儿推进院子里,“沐哥儿,你在这等我, 我去把他们带回来。”
沐哥儿心急如焚,但他却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可以任性的时候,他道:“夫君,你不能出事。”
柯褚保证道,“我不会。”
柯褚追上壯哥儿的时候,壯哥儿正打算冲出去将若哥儿劫走。
柯褚拦住壯哥儿, 壯哥儿怒道,“你拦我做甚?你没看到前面就是县令府吗?”
若哥儿要真被抓进县令府, 他们就真的没法将若哥儿救回来了。
柯褚沉声问,“你想让若哥儿和你一起被通缉吗?”
壯哥儿冷静了下来,他眼神灰败的问:“我们该怎么办?”
柯褚压低声音,眼睛直勾勾看着被若哥儿坐的轿子,保证道:“你放心,若哥儿有可能是我大舅哥未来的夫郎,我不可能不管他的。”
车轿里,欧阳文绝坐在若哥儿对面,劝道,“若哥儿,你别怪我,谁让你敬酒不吃非得吃罚酒的。”
若哥儿缩在角落脸色发白,颤声求饶,“欧阳公子,我不好看的,你放过我好吗?求求你了。”
欧阳文绝双眼微微发红,“怎么会不好看,你这副模样最好看了。”
他往前挪靠近若哥儿,“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嫁给我吗?就算是当妾,那也是你的荣幸,若哥儿,你别不知好歹。”
若哥儿感受到他的靠近,浑身克制不住的发颤,“我、我不要……求求你了,放过我好吗?”
欧阳文绝面色一冷,伸出手试图拽住若哥儿的手。
若哥儿挣扎得越发激烈。
忽而,轿子开始剧烈的抖动,外头吵吵嚷嚷的,不知在闹腾什么。
欧阳文绝一个没坐稳脸朝下倒栽在地面上,脸硬生生被地板挤压成一张面饼。
他咬牙切齿的质问,“肿么……回事?”
若哥儿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猛地起身,一脚踩在打算从地上爬起来的欧阳文绝背上,借着欧阳文绝的背将自己蹬飞出去。
欧阳文绝被若哥儿蹬的再次狠狠摔在地上,鼻子撞在桌脚,疼的他惨叫出声。
若哥儿摔出轿子,茫然的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
本就不宽敞的街道上,路人和不知哪里窜出的乞儿们疯了一般抢掉落在地上的铜板,轿夫和欧阳文绝带来的下人都被人群挤开。
若哥儿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挤开人群跑进小巷子里。
下人们忙看到若哥儿跑连忙挤开人群追上去,若哥儿慌不择路,不知跑到了哪里,身后忽然传来一股拉力将他拉进小巷子里,他下意识想叫,嘴巴却被捂住,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别说话。”
若哥儿心口一跳,眼眶湿润。
是壯哥儿。
下人们从狭窄的巷子口跑过去,壯哥儿才放下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帷帽让若哥儿戴上,低声道:“跟我走。”
若哥儿戴上帷帽,无声的点了点头。
他跟着壯哥儿左绕又绕,绕出小巷子后,他看到一辆牛车。
牛车车板上满是巨大的木筐,这些木框是用来装山楂干的,但此时木框里还有一个人。
若哥儿看到木框动了动,一张熟悉的苍老面容出现在他面前,他捂住嘴,差点哭出声。
“娘。”他哽咽的低声呼喊。
若氏朝他招招手,红着眼喊,“快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得罪了县太爷,他们不能再待在县里了。
若哥儿看向一直没吭声的窈万书,“我会牵连你的。”
窈万书眼里带着懊悔和怒意,他只说了句,“我不该那个时候离开的。”
他怕阿爹担心,在天黑之前驱车回去。
幸亏他走的慢没走多远就被傻狗追上,傻狗嗷呜嗷呜叫的很急,他猜测出事了忙驱车赶回来。
若是柯褚没有将若哥儿救回来,他怕是会后悔一生。
若哥儿低下头,半晌只道了句,“好,我跟你回去。”
窈万书愿意为他冒险,他也愿意把自己托付给窈万书。
窈万书却说,“窈山村还有很多空屋子,我救你们只是我想救,跟你们无关。”
他虽对若哥儿有意,但他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委屈若哥儿和他在一起。
若哥儿眼眶发热,终究还是低着头一声没吭。
他害怕跟汉子独处,可他不怕窈万书。
因为他知道窈万书很温柔,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汉子。
窈万书将若哥儿和若氏藏进木筐里用匹布盖住,驱车离开县城。
他们的牛车刚驶出县城,守县城门的衙役就收到关城门的命令。
欧阳文绝笃定他在路上遇袭的事跟柯褚有关,他不顾自己歪掉的鼻子领着人冲进小院子。
柯褚等人正在堂屋吃饭,看到欧阳文绝面色不善的冲进来,他们皆是一愣。
柯褚上前道,“欧阳公子,这是怎么了?”
“啪!”欧阳文绝一巴掌将柯褚打翻在地,沐哥儿扑到柯褚身边,“夫君!”
他红着眼瞪着欧阳文绝,欧阳文绝心思一动。
这沐哥儿的眼睛真好看,不过……
欧阳文绝看着沐哥儿脸上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只觉得倒胃口,对柯褚的态度倒是缓和了许多。
他坐在主位上翘起腿,“说说你们天黑后都去哪了?”
他还以为柯褚是什么好人,结果不也是跟他一样会打夫郎的货色。
柯褚从地上爬起来,不动声色的将沐哥儿护到身后,“天黑后除我和壯哥儿外,我们哪里都没去。”
欧阳文绝看向壯哥儿,却发现壯哥儿身上也带着伤。
欧阳文绝眯起眼,“你的伤哪里来的?”
壯哥儿低着头没吭声,柯褚应道:“我打的。”
欧阳文绝挑了挑眉,“哦?你为何打他?”
“欧阳公子看上若哥儿是若哥儿的福气,可壯哥儿却想着忤逆欧阳公子。”柯褚怒道,“欧阳公子是何等人物,岂是他一个哥儿能得罪的起的,我听闻他试图跟您要回若哥儿,忙将他追回来好好教训了一顿,就算您不来,明日我也要带着壯哥儿去找您赔罪。”
欧阳文绝笑了,“你小子,不错。”
柯褚之前装的道貌岸然的,他还真差点被柯褚骗了过去。
现在想来,柯褚这种贪生怕死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哥儿得罪他。
倒是这壯哥儿……
他冷声问壯哥儿:“你追上去后干了什么?”
壯哥儿死死瞪着欧阳文绝,牛头不对马嘴的吼,“你放了若哥儿!”
欧阳文绝一怔。
壯哥儿竟连若哥儿已经跑了都不知道?
“壯哥儿还没跑出去多久就被我抓回来了。”柯褚重重的哼了一声,“他就算想做什么也来不及做!”
欧阳文绝质疑的看着柯褚。
若是这事情不是壯哥儿做的,那还能是谁做的?
毕竟天上不可能无缘无故掉铜板。
他看了下人一眼,下人拿出一截黑色破布,“你们今日谁衣裳破了?”
这是下人们在街上发现的,他推断这一截衣角定是凶手留下的。
柯褚摇了摇头,“大人,我们家没人穿麻布……”
麻布价贱,但是粗糙。
壯哥儿挣钱后也不穿麻布了。
欧阳文绝皱眉,欧阳文绝身后的下人提醒道:“这麻布只有那些贫民会穿。”
欧阳文绝烦躁的沉下脸。
难道他猜错了?
此事真和柯褚没有关系?
他看向柯褚,眼神阴冷,“柯老板,我丢了人,你不介意让我搜搜你的院子吧?”
虽是询问的语句,他却不等柯褚回应便让人搜。
下人们将不大的小院子搜的一团乱,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搜出来。
欧阳文绝脸色更黑。
“公子!”一个小厮着急忙慌的跑进来,“若氏跑了。”
欧阳文绝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小厮捧出一件破了衣角的黑色衣裳,“我们还在若氏家里发现了这个。”
欧阳文绝一脚将小厮踹倒在地,面容狰狞,“原来是那个死老太婆!”
他怒气冲冲的走出去,下人们也跟着鱼贯而出。
待他们的脚步声远去后,梦哥儿忙将院门关上落锁,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沐哥儿心疼的看着柯褚青肿的嘴角,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柯褚怕沐哥儿将自己咬伤,轻轻掰开沐哥儿的下唇,安抚道:“没事。”
“也不知若哥儿他们有没有顺利逃出去。”壯哥儿擦掉额头上的细汗,淡蓝色的衣袖却多了一道紫色的污渍。
梦哥儿哎呀一声抓着壯哥儿的手,“这东西沾衣裳上很难洗的。”
柯褚轻轻擦掉沐哥儿脸上的‘伤痕’,“他们若没出去,定会想法子告诉我们,现在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那便是好消息。”
梦哥儿等人皆松了口气,沐哥儿拿着药膏给柯褚上药,“难道若哥儿要一辈子藏在窈山村吗?”
窈山村离县城远,若是没有人带着,衙门的人就算知道若哥儿在窈山村也很难找到窈山村。
况且窈山村山多,就算欧阳文绝真带着人找到窈山村,若哥儿和若氏也能藏进山里。
“不用。”柯褚眼底泛起丝丝冷意,“欧阳一家,不出三个月便要倒了。”
前世那位将欧阳一家抄家的钦差快来了。
众人闻言皆震惊的看向柯褚,柯褚只道,“壯哥儿,你这段时间都得带着‘伤’上工。”
壯哥儿用力的点头,“梦哥儿,麻烦你了。”
他的伤是梦哥儿帮忙化的。
梦哥儿没想到自己这点小伎俩还能派上用场,红着脸道,“谈不上麻烦。”
沐哥儿抿着唇,“夫君,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在欧阳文绝盯着他看时,他就明白了夫君让他装伤的用意。
柯褚轻轻揉着沐哥儿的头,“你永远不会是我的麻烦。”
隔天,壯哥儿照旧去酒楼干活,梦哥儿继续招人。
一天的时间,共有两个哥儿来找活,梦哥儿只留了一个。
在梦哥儿即将关店的时候,常哥儿哭着找到了梦哥儿。
一看到梦哥儿,常哥儿噗通一声跪下,“梦哥儿,你救救我吧,我爹娘要把我卖给一个老头子!呜呜呜……”
梦哥儿眼神冷漠,“常哥儿,闵承柴是你带到我家的吧?”
常哥儿瞳孔一缩,他慌张的反驳,“不、不是的!我……”
“若哥儿说,我被关的前一天看到你追着闵承柴走了。”梦哥儿想到自己被关时的绝望,心口止不住的发冷,“常哥儿,你为什么要害我?”
常哥儿无法反驳,他失力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我不想害你,可是只有你走了,我才有可能回来。”
他回到店铺,才有可能嫁给柯褚啊。
他只是想过好日子,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常哥儿,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梦哥儿咬紧牙关,“看到你,我就恶心。”
梦哥儿关上店铺的木门,徒留常哥儿一人绝望的跪坐在店门外,嚎啕大哭。
尘勒在工坊提出按件算钱后遭到大部分工人的反对,就连不少哥儿都误以为这算钱的法子是在针对哥儿。
听尘勒说可以选择后,工人才安分下来。
小柚村,在工坊干活的哥儿议论纷纷。
“傻子才选按件算钱呢!”
“就是啊,算起来一天可能还挣不到十文钱,我们多亏啊。”
有哥儿道,“我干活干的快,我倒觉得按件算钱好。”
众人嗤之以鼻,王哥儿压低声音道,“你们听说没,柯褚在县里买了个大宅子,听说花了五百两银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五百两?!”
他们忙问,“你怎么知道的?”
王哥儿得意道,“我工友的阿兄是牙行里的人,他还说柯褚一口气买了二十个下人。”
“老天爷啊!柯褚怎么这么有钱?那家小店铺有那么挣钱吗?”
王哥儿皱眉,“什么小店铺?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天下第一品酒楼就是柯褚开的。”
众人震惊到失语,半晌便激动的议论开来。
当晚,整个小柚村都知道柯褚发达的不得了,而每谈到柯褚有多厉害时,他们都要将柯沱拿出来对比,顺便又提两句柯大和闵氏的愚蠢。
“柯大和闵氏啊,真是错把鱼目当珍珠。”
“听说柯褚请彤老大将这个月的赡养费带回来了。”
“柯褚不回来啊?”说这话的人可惜道,“唉,早知我当初就把我家哥儿说给柯褚了。”
“你想得美!柯褚现在可吃香了,哪是我们这些村里的人能配得上的。”
“那沐哥儿凭什么可以?”
有人道,“沐哥儿迟早会被下堂的。”
闵氏得知这些事后,气的抓心挠肝,一晚上翻来覆去没能睡着。
柯沱去田里干活时听闻众人的议论声,气不过将锄头扔在地里,活也不干就气冲冲的回来。
柯大看他不干活,挥着能动的手指挥贾氏将吃的藏起来,不给柯沱和闵氏母子吃。
闵氏心疼柯沱,又想到柯褚如今日子过得好,竟生生气哭了。
“他凭什么不管我们啊?凭什么啊?”
贾氏嗤笑,“他凭什么管你们啊?”
柯大抓着贾氏的胳膊,艰难的说着什么。
贾氏听完嫌恶的甩开柯大,“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跟里正说去。”
里正来后听了柯大的话,冷声道:“我只能让人帮你传话,这事还得看柯褚愿不愿意。”
柯大听闻柯褚如今这么有钱,再次起了让柯褚接他去县里住的心思,甚至,柯大还想让柯褚给他找个县里姑娘当媳妇。
里正听着柯大这么不要脸的话,心里头也很唾弃柯大。
但这到底是柯家的家事,他也管不了。
闵氏激动道,“我去!我是他娘!我去说啊。”
如果柯大能去县里住,她和柯沱就也能去县里了。
没道理柯褚就孝敬柯大一个人不孝敬她吧?
柯褚如今有那么多的下人,也不需要她来伺候柯大,她只要去了县里,便也能过上被人伺候的好日子啊。
柯大虽不愿意放闵氏走,但是他觉得闵氏去说这件事柯褚才更有无法拒绝他们的请求,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放闵氏走,不过却要求柯沱留下。
柯沱面上应着,等闵氏走后,他自己也悄悄跟上。
他打定主意,无论这次柯褚怎么赶他,他就算赖,也要死皮赖脸的赖在柯褚的宅子里当大少爷,再也不回来这儿受气了。
小院子。
沐哥儿正坐在院子的石椅上给柯褚换药,柯褚看沐哥儿皱着张小脸,开玩笑道:“你的伤刚好就换我受伤,难道我俩注定得有一个受伤吗?”
沐哥儿看他一眼,嘟哝道,“那我受伤就好了呀。”
柯褚微怔,心口滚烫发热。
“砰砰砰!”敲门的响声很大,不难看出敲门之人有多粗鲁。
柯褚起身将沐哥儿往后拉,“我去开门。”
傻狗立起耳朵,直勾勾盯着小院门。
柯褚将门打开,柯沱握拳敲门的手来不及收往柯褚身上砸。
柯褚躲的快,柯沱的手落空后,柯沱撇撇嘴,瞧着像是有些失望。
柯褚看向柯沱身后的闵氏,问:“你们来干什么?”
闵氏打量着小院子,略有些不满,“不是说你买了个大宅子?就这吗?”
柯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大宅子还是小宅子关你什么事?”
闵氏下意识想发怒,但想到她还有求于柯褚,便软下态度,“柯褚,是这样的,你爹让你把我们都接到县里住,虽说我们已经分家了,但我们没断亲,你有钱了也不能不管我们啊。”
她试图抓住柯褚的手,“柯褚,娘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但娘不会了,娘以后一定乖乖的当宅子里的老夫人,每日就吃斋念佛,什么都不会管的,你帮帮娘吧,娘这些日子过的实在太苦了。”
柯沱一路从小柚村走到县里已经累的慌,他挤开柯褚,大老爷似的往石椅上一坐,不满的嚷嚷,“下人呢!快给本少爷倒杯水来啊!我累死了!”
沐哥儿沉下脸,“傻狗,将他赶出去。”
傻狗跳起来一口咬在柯沱的腿上,柯沱惨叫一声跳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躲到闵氏身后,“娘!救我!救我啊!”
傻狗并没有出院门,它就扒拉在门槛上冲柯沱叫唤。
柯沱被吓得不敢进去,闵氏一个没忍住,下意识厉声命令道,“一个畜牲竟连主人都敢咬!柯褚,你快把这只狗打死!”
柯褚讽刺的笑了,“娘,傻狗是柯家的一份子,但你们不是。”
他沉声道:“分家就是分家,分家后该给的赡养费我也给了,其它的,你们莫要痴心妄想。”
闵氏怒了,柯沱更是破口大骂,“柯褚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牲,我是你弟弟!亲弟弟啊!你竟然敢不管我!我告诉你,你别有点钱就嚣张,你要是有一天死了,你的钱就是我的!到时候我就做主把沐哥儿嫁给又老又穷的鳏夫,让你死了也闭不上眼。”
柯褚眼神一冷,抬脚就将柯沱踹出去。
柯沱哎哟一声倒在地上,闵氏忙追过去将柯沱扶起来。
然而他们刚站稳,又被人从身后推倒。
再次摔到地上的柯沱气到失去理智,看都没看身后的人就指着来人破口大骂,“谁!艹他娘的敢推我,我……”
他骂到一半,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欧阳文绝眼神阴冷的看着他,“你想艹谁的娘?”
柯沱以前常来县里玩,他认得欧阳文绝,顿时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浑身不住的发抖,“我、我……”
闵氏不明所以,指着欧阳文绝撒泼大骂。
“艹你娘怎么了?你以为你有钱了不起啊,我儿子也有钱!我儿子是柯褚!是大酒楼里的老板!”
柯褚黑了脸,拂来衣摆朝欧阳文绝跪下,“欧阳少爷,家里人不懂事,请……”
闵氏看到柯褚下跪一愣,她还从来没见过柯褚对谁服软过。
欧阳文绝打断他的话,“他们是你的娘亲和你的谁?”
柯褚低着头,“我的娘亲和我的弟弟。”
欧阳文绝问:“亲生的?”
柯褚颔首,“是。”
欧阳文绝笑了,他指着柯沱,笑容狰狞,“来人,把这人的腿废了。”
柯沱惊恐的瞪大眼睛,他拼命的求饶挣扎,但是还是被欧阳文绝带来的下人抓住,生生废了一条腿。
闵氏绝望的尖叫出声,“柯褚!你救救你弟!你救救你弟啊!”
她又求欧阳文绝,“要不你们打柯褚吧,柯褚命贱,我家沱儿是贵人!贵人啊!”
欧阳文绝嗤笑一声,他看了眼低着头无动于衷的柯褚,道:“太吵了,给她喝点东西,让她闭嘴。”
下人掐着闵氏的嘴,往闵氏嘴里洒了包药粉,闵氏疼的拼命挠着喉咙,在地上翻滚嘶吼。
没叫几声,她就彻底没了声。
柯褚依旧垂着头一声不吭,欧阳文绝觉得没意思,挥挥手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柯褚起身直勾勾盯着欧阳文绝消失的方向,眼神阴鸷。
躲在门后的沐哥儿抱着傻狗走出来,脸上带着未褪去的恐惧,“我、我去叫大夫。”
闵氏和柯沱被伤成这样,他们不可能不管。
柯褚没敢让沐哥儿去,他让梦哥儿安排店里新来的工人去喊大夫。
刚发生这样的事,他哪里敢让沐哥儿独自出去。
柯沱倒在血泊中怨恨的瞪着柯褚,“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们?”
柯褚垂眸看着柯沱,“我救不了你。”
欧阳文绝在试探他,只有他表现的足够冷漠,他们才能都活下来。
一旦他透露出救人的意思或者做出想救人的举动,他的下场不会比柯沱和闵氏好多少。
他若出事,沐哥儿定不会独活。
说他自私也好,他可以出事,沐哥儿却不能被他拖累。
柯沱崩溃的吼叫,柯褚闭了闭眼。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在他的计划中,欧阳文绝应该完全打消对他的怀疑才对,为什么欧阳文绝今日又会气势汹汹的来试探他?
欧阳文绝刚走出小巷子,闵承柴就迫不及待的上前,“少爷,我没骗你吧?他连梦哥儿都管,不可能不管若哥儿的。当初我可是亲眼看到他花十几两银子专门去梦家把梦哥儿救回来的。”
听说若哥儿的事后,闵承柴就找到欧阳文绝,笃定的告诉欧阳文绝这件事就是柯褚做的。
不知为何,欧阳文绝不信,他不得已说出梦哥儿的事,欧阳文绝才重新对柯褚起了怀疑。
欧阳文绝冷笑着将闵承柴踹飞出去,“放你娘的狗屁!本少爷在他面前生生打断了他亲弟的腿又毒哑了他娘,他都跟个没事人似的跪着,别说护人了,他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敢说?就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在店里干活的哥儿跟我作对?他活腻了吗?”
闵承柴生生愣住,“什么?”
柯褚的娘,不是他姑姑闵氏吗?
他虽然对柯褚没什么好感,但他还记得小时候闵氏带过他,待他极好。
他急了,“少爷,你、你……”
欧阳文绝怎么能对闵氏下手?这下他要怎么跟祖母交代?
欧阳文绝只觉得晦气,“我真是疯了才会信你的话!”
他甩开闵承柴大跨步离开,闵承柴愣了许久,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两眼小巷口,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
闵氏的事跟他无关,都是柯褚的错,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脚步急促的离开,转瞬便消失在街角。
柯沱和闵氏伤的很重,两人救回一条命,但闵氏再也没法说话,柯沱也再也无法站起来。
柯褚和沐哥儿商量,“他们想住在宅子里,那便让他们住吧。”
宅子很大,他们安排一个偏僻的院子给闵氏他们住,再安排几个下人伺候他们。
沐哥儿颔首,“也只能这样了。”
闵氏不能说话,柯大和柯沱都成了废人。
这种情况下,柯褚是不能不管他们的。
况且,就他们这模样,想干什么坏事也干不了。
他们不干坏事,沐哥儿也不介意养着他们。
柯褚道,“我让彤老大回小柚村把柯大带来。”
沐哥儿闻言就让梦哥儿去喊彤老大,梦哥儿还没出门,彤老大就来了。
这一来,也带来了欧阳文绝今日为何会来小院子的原因。
彤老大道:“我瞧见闵承柴鬼鬼祟祟的跟着欧阳文绝,我想到昨日的事,担心你们,便过来了。”
柯褚眉头一松,“现在没事了。”
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彤老大,彤老大闻言后颔首,问:“闵氏跟柯沱的事要跟村里人说吗?”
“说,实话实说。”柯褚看着彤老大,“我没兴趣替欧阳文绝背黑锅。”
闵氏跟柯沱是来找他才受伤的,若是没解释清楚,村里人或许还会误以为闵氏和柯沱是被他打伤的。
彤老大点点头,“我知道了。”
彤老大回村后直接去找里正,里正听说闵氏和柯沱把县太爷家的公子哥得罪后吓得脸都白了,又听说柯褚打算把柯家一家三口接到县上去伺候,他脸色一缓,道:“我随你去一趟柯家。”
彤老大颔首。
他们一起来到柯家,柯大听说柯褚愿意把他接到县里住后高兴的舞着能动的手,能动的嘴角翘的老高。
贾氏却并不高兴。
柯大去县里,那她一个月一百文钱的活计不就没了?
而且彤老大前几日刚把这个月的工钱提前给她了,现在这个月还没结束柯大就要去县里,那她不是得把剩下的工钱还给柯褚吗?
这到手里的钱让她吐出来,她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彤老大走到贾氏面前,贾氏以为彤老大来找她要钱,顿时面色一紧,听完彤老大说的话后她一愣,“什么?这个月剩下的工钱都送我了?”
彤老大颔首,“他说辛苦你了。”
贾氏喜笑颜开,连声道,“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哎哟,柯褚可真客气啊,那我就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她还以为到手的鸭子要飞走了,没想到这鸭子还能自己飞回来。
柯大一心觉得自己是去县里过好日子的,因此除了钱,他什么都没带。
在里正跟柯大说闵氏和柯沱的事情时,柯大挥手捂耳朵,又拼命朝彤老大招手,摆明了没兴趣听闵氏和柯沱的事,只想着让彤老大赶紧带他去县城里。
反倒是贾氏在一旁听着,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们不过是去了趟县城,怎么会……”
里正黑沉着脸,“柯沱不长眼的招惹了欧阳公子。”
欧阳文落是贪官,欧阳文绝欺男霸女,父子俩在县城的名声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柯褚招惹了欧阳文绝,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
贾氏唏嘘,“好好个人啊……这才出去多久?”
柯大见没人搭理他,不满的将床板拍的砰砰作响。
里正厌恶的拧眉。
无论如何,闵氏也是柯大的发妻,柯沱还是柯大的亲儿子,可是柯大听闻他们的遭遇,却自私的只顾着自己去县里享福的事。
转念一想,里正又想到柯大出事时柯沱和闵氏的态度,他长叹一口气。
这一大家子的人,都一样自私。
由于天色已晚,彤老大是隔天才将柯大带进县里的。
柯褚从彤老大手里接过柯大,无视柯大频繁蠕动的嘴角,将柯大推到了宅子里刚休整好的偏僻小院里。
柯大看到小院子,露出不满的眼神。
他是这宅子的老太爷,他应该住最大最好的院子,不是住这小破院。
他枯瘦的手死死抓着柯褚的手腕,见柯褚不搭理自己,他又用力的拍了几下柯褚的手背。
“娘和柯沱也在这里,我安排了三个下人伺候你们。”柯褚松开轮椅,一旁的下人便恭敬的把轮椅接过去。
柯大一听自己还要和闵氏柯沱住一起,能动的一只眼猛地睁大,嘴角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柯褚虽听不懂柯大在说什么,但却能看出柯大再骂他。
“你们是跟我血脉相连的家人,所以我会负责你们的饮食起居,直至你们老去死去,但以后,我无事不会来这个院子里。”
“你想来县里住大宅子,想有人伺候,我都依你,至于你说的想娶县里小姑娘当媳妇?”柯褚似笑非笑道,“我可没兴趣叫一个小姑娘为干娘,更没兴趣帮你养一个跟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柯大挣扎着伸出能动的手试图抓住柯褚的衣角。
柯褚往后一退,神色冷漠道:“后半生,你们就在这个院子里好好过吧。”
屋里头,柯沱因无法接受现实而晕厥过去,躺在床上的闵氏张着嘴,流下悔恨绝望的泪。
……
时间转瞬即逝,这是盛哥儿在工坊干活的第二个月。
盛哥儿这个月选择了按件算钱,王哥儿笑他傻,“我们哥儿生来体力不如汉子,若是不按件算钱,我们还能和汉子拿一样的工钱,若是按件算钱,我们哥儿定没有汉子的工钱高。”
盛哥儿不服气,“我听说那些汉子们干活都没有我们快,他们抗议工钱跟我们一样高,我还不愿跟他们拿一样的工钱呢。”
王哥儿一噎,喃喃道:“汉子终究是汉子,我们是哥儿啊……”
“哥儿又如何?”盛哥儿心里蓄着一股气,因着这鼓气,他干活干的比谁都卖力。
到下个月一号算工钱的时候,小管事亭哥儿先算了旁人的工钱。
盛哥儿眼瞧着别人都拿到工钱就自己没拿到,心开始急了。
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询问时亭哥儿终于念到了他的名字,“盛哥儿,工钱一两。”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就连盛哥儿本人都呆在原地。
亭哥儿朝盛哥儿招手,“恭喜,你是本月工坊里工钱最高的人。”
盛哥儿不敢置信的问:“比汉子都高吗?”
亭哥儿颔首,“比汉子还高。”
他扬声对众哥儿说,“事实上,隔壁有很多汉子在上个月都选择了按件算钱,但他们工钱最高的也只有八百文,有些汉子按件算钱后的工钱甚至还没有五百文。”
他声音一沉,“工坊里从不管你们是汉子还是哥儿,工坊只在乎你们干的活多活少,工钱高的人就是比别人厉害。”
他又拿出一百文钱跟桌上的一两碎银放在一起,“这一百文钱是奖钱,每月只有一份,只奖给工钱最高的人。上个月的奖钱是盛哥儿的,听闻隔壁的汉子有人不服,但是不服又如何?我们哥儿用事实说话,我不信我们哥儿就真不如汉子了!”
众哥儿热血沸腾,有人激动的握紧拳头,之前嘲笑盛哥儿的王哥儿高举起手,“我这个月要按件算钱!”
其它哥儿也接连举手,“我要按件算钱!”
盛哥儿都能有一两银子的工钱,他们不信自己比盛哥儿差。
亭哥儿将一两一百文钱递给盛哥儿,盛哥儿捧着满满当当的钱袋子,神情恍惚。
他算数不好,但大概能猜到自己上个月的工钱不会比五百文低,但他没想到会这么高。
他这一个月,竟直接挣了旁人两个月的工钱啊。
沐哥儿怀孕了?!
下工后盛哥儿跟随村里的众人坐吴叔的牛车回小柚村, 王哥儿等人对盛哥儿羡慕的不得了,盛哥儿笑得眯起眼,只道,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多。”
盛家人得知盛哥儿的工钱后, 更是吓得尖叫出声。
“多少?一两一百文?”
盛哥儿将钱拿给盛家人看, 盛家人才信了。
盛哥儿的娘亲高兴的合不拢嘴,隔天起了个大早就去跟村里人炫耀。
村里人闻言羡慕嫉妒的直说酸话,有些人更是起了心思, 当天午后就领着媒婆上门说亲。
盛哥儿的娘直接将说亲的人赶走了。
她可还记得这来说亲的人家前几天还在说她家哥儿会嫁不出去呢。
不止盛家,只要是有在工坊干活的哥儿都成了香饽饽, 说亲的人几乎要踏破那些人家的门槛。
但之前急着想把哥儿嫁出去的人家现在却不想把哥儿嫁出去了, 哥儿一个月那么多工钱, 不管他们要多少彩礼回来都是亏的。
天气转凉,沐哥儿裹的跟个球似的坐在铺着蒲团的牛车上昏昏欲睡。
长大不少的傻狗窝在沐哥儿身上, 给沐哥儿当暖手宝。
柯褚一边赶车一边从怀中掏出红薯干往后递,沐哥儿张嘴咬住红薯干,却又不正经吃,只是跟个小动物磨牙似的一点点磨。
磨的嘴酸了他就将吃不完的红薯干塞到柯褚嘴里,柯褚三两口吃完, 笑道:“你吃饱了吗?我吃饱了。”
沐哥儿吃不完的东西都往他嘴里塞,这一路上他吃的东西比沐哥儿还多,肚子可不得饱吗?
沐哥儿揣手手叹气,“夫君,你真是越来越馋了?这可不行啊。”
柯褚气笑了,头都不回的伸手往后捏住沐哥儿的脸, “谁馋?我带那么多吃的都是为了谁?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沐哥儿最近胃口不好又饿的快,有一次甚至被饿哭了。
从那之后, 他便会随身带些小零嘴,以防止沐哥儿想吃东西吃不到。
沐哥儿仰着张小脸任由柯褚捏他,一副摆烂的模样,“捏吧捏吧,你把我捏恼了我就哭给你看,到时候还得你来哄我。”
柯褚又气又想笑,他松开手,转而摸了摸沐哥儿的指尖,察觉沐哥儿手是暖的后才将手收回来,“你就可着我一个人折腾吧。”
沐哥儿翘起嘴角,将头靠在柯褚背上,“也不知阿兄和若哥儿如今怎么样了?”
他们怕惹欧阳文绝怀疑,硬生生忍到现在才敢借着探亲的名义去见若哥儿。
这一个月来,阿兄也没敢来县城里,每次都是让窈大力来送货。
窈大力来送货时会帮阿兄传话,说的都是好的。
他知道阿兄定是报喜不报忧,心里头总是有些放心不下,今天终于能回窈山村看一看了。
“等会见了就知道了。”柯褚侧头垂眸,看着沐哥儿被寒风吹红的耳朵,空出一只手捂住沐哥儿的耳朵。
沐哥儿感觉耳朵一暖,微微抬头看着柯褚的后脑勺笑,“夫君,快过年了吧。”
时间过得好快啊。
“是。”柯褚说:“你想怎么过这个年?”
沐哥儿有些激动,“我想把阿兄他们接到县里,跟大家一起过……”
他眼神一暗,转而又道,“没事,我们去窈山村跟阿兄他们一起过也行。”
柯褚眉头微皱,若是他没记错,钦差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到的,可为何到现在他还没有得到钦差的消息?
“汪!”趴在牛车上的傻狗忽然直起身,朝前头喊了一声。
柯褚警惕的停下牛车,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缓慢靠近的一队人马。
沐哥儿略微睁大眼睛,“夫君。”
离的近些,他能看到被围在中间的马车华丽的很,他猜测坐在马车里的人身份并不普通。
柯褚驱赶着牛车让道,他正想等着那队人走过去,走在最前头的人却勒马停下,“汉子,请问这里离巨柚县还有多远?”
柯褚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再走十里路就到了。”
这人说话带着京城的口音,是京城来的人。
马上的人低声道了句谢。
柯褚等他们走远后,才驱车继续往前。
沐哥儿小声道:“刚才说话那人瞧着有些吓人。”
柯褚摸了摸沐哥儿的头,“没事。”
杀过人的人,身上带着血气,沐哥儿觉得吓人也是正常。
他们去窈山村并没有提前跟窈书说,因此他们到窈山村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惊动了。
“沐哥儿来了?哎哟!来来来!来大伯家住!”
“来姑姑家啊,姑姑家地大,空屋子多的是。”
沐哥儿害怕的躲到柯褚身后,不懂这次村里人怎么对他更热情了。
柯褚将沐哥儿护在怀里,一一谢绝村里人的好意。
“老板。”若哥儿小跑而来,看到沐哥儿后着急忙慌的问,“是县里出什么事了吗?”
沐哥儿解释道,“没有,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
柯褚又道,“欧阳文绝这一个月同时娶了陈家小姐和吴家小姐,他没心思惦记你了。”
若哥儿松了口气,“万书和窈叔在仓房里忙活,你们要过去吗?”
柯褚看向沐哥儿,沐哥儿捂着肚子神色为难。
他快到窈山村的时候就觉得肚子不舒服,他觉得自己是吃坏东西了,但他不想在林间随便找个地方解决,硬是忍到了现在。
柯褚便道,“我先带沐哥儿回去休息下。”
若哥儿颔首应着,“那我去喊他们。”
柯褚想让若哥儿别打扰他们干活,但他话还没说出口,若哥儿就跑远了。
柯褚只好闭上嘴,扶着沐哥儿往窈家走。
沐哥儿走到一半,又觉得肚子好了,“我不想去茅房了。”
柯褚:“……”这一路上催着他快点赶车的是沐哥儿,现在茅房近在眼前,不想上茅房的也是沐哥儿。
他这夫郎啊,真是让他无可奈何。
“不去茅房也得先回屋里歇会,外头这么冷,你手都开始凉了。”
“嗷呜~”傻狗应和了一声。
这里的地冻爪子。
沐哥儿低头看向傻狗,见傻狗一跳一跳的不正经走路,笑道:“夫君,傻狗好开心啊。”
柯褚盯着傻狗看了一会,只道,“嗯,它喜欢这里。”
傻狗回头,愤怒的又嗷呜了一声。
它都说了,这里的地冻爪子!
他们刚走进窈家,窈书和窈万书就急匆匆的走进来,看到沐哥儿,他们高兴的脸冒红光。
窈万书笑道,“我今日还在跟阿爹说你没良心,都不懂得来看一看阿爹。”
沐哥儿眯起眼,“阿兄,你怎么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这么编排我?”
窈书盯着沐哥儿看了半晌,欣慰道:“好,好,胖了,脸上有肉了。”
沐哥儿捂住脸,满脸不敢置信,“我胖了?怎么会?夫君今早还嫌弃我瘦,让我多吃点的。”
他低头隔着棉服捏了捏自己胖了一圈的腰,如遭雷劈,“我……胖了!”
柯褚握拳抵唇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他早就知道沐哥儿胖了,但他若是真说了,沐哥儿定不敢放开吃。
他想将沐哥儿再养胖些,自然不能让沐哥儿察觉到这件事。
沐哥儿愤怒的看向柯褚,“夫君!”
柯褚满脸无辜茫然,“我真没觉得你胖了。”
若哥儿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一转,抿唇掩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去嘴角的笑,替柯褚解释说:“你们日日粘在一起,察觉不出来也正常,窈叔是许久没见你,这一见才能很快发现你的变化。”
“真的吗?”沐哥儿嘟起嘴,“我不能再胖了。”
柯褚闻言忙给窈书使了个眼色,窈书急忙补救道,“就是脸圆了些,更好看了,跟个福娃娃似的,不胖。”
沐哥儿捏着自己肉乎乎的脸颊,难过的低下头。
窈万书干咳一声,“阿弟,你别听他们乱说,你以前太瘦了,你现在才是正常的。”
沐哥儿捂着自己微凸的肚子,“你们都在安慰我。”
哪个正常的瘦子会有凸出来的小肚子。
若哥儿坐在沐哥儿身边,瞧着沐哥儿白嫩嫩的脸,笑道:“你这样子啊,代表柯老板将你养的很好,你就知足吧。”
窈万书脑子一抽,突然说了句,“我以后会将你养的比沐哥儿还胖。”
众人皆是一愣,若哥儿涨红着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
傻狗立起上半身扒拉在桌子边缘,和沐哥儿一般睁大眼睛,兴奋的目光在窈万书和若哥儿两人身上荡来荡去。
窈万书红着脸道,“咳,事情比较突然,我们昨日刚订的亲。”
其实他本意并不想那么着急订亲,可是前天若哥儿去摘山楂干的时候摔了,他进去找,昨天天亮才回到村里来。
虽然他们并未发生什么,可孤男寡哥儿在山里共处一夜,窈万书怕村里人传出什么对若哥儿不好的话,在得到若哥儿的同意后,就急急忙忙对若哥儿下聘了。
沐哥儿长长的哦了一声,和傻狗一起咧嘴嘿嘿的笑。
窈万书被笑得脸红心跳,恼羞成怒之下抬手想敲沐哥儿的脑门。
柯褚早知沐哥儿得把窈万书惹恼,一直防着窈万书,在窈万书动手时他将沐哥儿往怀里一拉。
窈万书一手落空后拐了个弯敲在傻狗脑门上,傻狗惨叫一声,开始嗷呜嗷呜的骂起来。
窈书看傻狗一身毛发单薄,不知从哪里找出破衣裳裁裁剪剪给傻狗穿。
傻狗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穿了一会觉得挺暖和,也不挣扎着要把衣裳脱掉。
窈书见傻狗适应的这么好,又用旧衣裳给傻狗团了个窝。
傻狗对这个新窝非常满意,连带着对窈书都和颜悦色许多。
柯褚休息的差不多后就开始准备晚食,窈书和窈万书尝过柯褚的手艺,因此谁都没阻止,反而有些期待。
沐哥儿坐在堂屋里,被众人围着。
窈书问沐哥儿,“天这么冷,你们什么时候出发的?”
沐哥儿道:“天黑时就出门了,本来我们还能快些到,但路上傻狗不知道怎么了,时不时就拦车不让我们走。”
窈万书看向睁着一双眼直勾勾看着他们的傻狗,问:“这傻狗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傻狗呲牙。
窈万书继续作死,“我只听说过拦路虎,但没听说过拦路狗啊。”
傻狗从温暖的狗窝上站起来。
若哥儿好奇,“那你们怎么过来的?”
“我下车走了一会,它又开始跳上车,催促着柯褚赶车。”沐哥儿笑着说:“我总觉得它是认为我坐车坐太久,想让我下来走走,活动一下。”
当时他正好肚子有些不舒服,下来走走就好了不少。
窈万书不屑一顾,“不可能,这狗看着就傻里傻气的,哪有那么聪明。”
话音刚落,忍无可忍的傻狗跳起来扑向窈万书,窈万书惊叫一声跳开。
“嗷呜嗷呜嗷呜~”众人虽不知傻狗在说什么,但能听出骂的挺脏。
窈万书不服气,“吼什么吼,说你傻你还不服,你本来就长的傻啊。”
傻狗怒极,把桌腿给咬断了。
窈万书心疼的惨叫,“我的桌子!阿弟,你快管管你家狗,它都快把咱家拆了!”
“傻狗!”沐哥儿喊了一声,傻狗咧了咧嘴角将桌腿吐到地上,仰着脑袋走到了沐哥儿身边,明晃晃一副我没错我不服气的表情。
沐哥儿揉了揉它的脑袋,“你不能拆家,夫君会凶你的,我可护不住你。”
傻狗哼了一声别过头,甩着尾巴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狗窝,路过窈万书时,它还坏心眼的从窈万书脚背上踩过去。
踩完它还将爪子往地上蹭了蹭,一副嫌弃的模样。
窈万书差点被气冒烟。
“阿弟!这只傻狗它瞧不起我?”
若哥儿捂嘴笑,“谁让你说它傻的,我瞧着它挺聪明的啊,还通人性。”
窈万书不服气,“阿弟,你是不是太宠这只狗了?”
“我没宠呀。”沐哥儿不承认,“傻狗它不听我的话。”
窈书问:“它听柯褚的?”
沐哥儿鼓起脸,“对,它跟夫君一起欺负我。”
窈万书眯起眼,“他们怎么欺负你?”
沐哥儿嘴刚张,还没来得及告状呢,柯褚就端着盘辣子鸡从外头走进来,面无表情道:“沐哥儿不好好吃饭,我让傻狗盯着他。”
傻狗跟着摇头晃脑的嗷呜了一声,看着沐哥儿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家的熊孩子。
众人默默看向沐哥儿,沐哥儿红着脸嘟囔,“它就只会跟夫君告状。”
窈万书干咳一声把这件事揭过,“柯褚,我山楂收的都快放不下了。”
柯褚直言道,“你得招人。”
窈万书叹气,“对啊,但是这穷乡僻壤的地,我上哪招人。”
柯褚提议道,“这附近不是有几个村子吗?你可以在距离这些村子都近的荒地上建个小工坊。”
在窈山村附近的村子都是距离县城较远的偏僻村子,这种村子人少,但也简单。
窈书摇摇头,“山楂干目前只有村里人在做,若是我们招村外头的人……”
他话没说完,柯褚却能听懂窈书话里的意思。
“工坊里不做山楂干,做山楂片。”柯褚笃定道:“山楂片的需求会比山楂干大许多,山楂干可以专门交给村里人做,山楂片就安排工坊的工人做。”
“行。”窈万书也没跟柯褚客气,“还是跟山楂干一样的分成,你若是推脱,那这山楂片的方子我不要也罢。”
柯褚笑着从怀里掏出山楂片的方子,“这是我来时就写好打算给你们的。”
他估摸着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窈万书挑眉,“柯褚,有时候我真不得不佩服你。”
从某种意义上讲,柯褚简直是料事如神。
窈书走进屋里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柯褚,“这里面有一百两银子,其中五十两银子是还给你们的,还有五十两是这些时间山楂干的分成钱。”
柯褚只拿了五十两,“剩下的钱拿去建工坊。”
窈万书应了。
若哥儿闻着从灶房飘来的香味,拉了拉窈万书的衣袖。
他自认为不是多馋的人,可这味香的他实在受不了。
窈万书这才意识到他们光聊着正事了,他起身道,“我去把若伯母也喊来。”
正好趁着这个时候,让两家人正式见一面。
若哥儿没阻止,沐哥儿抿唇偷笑。
柯褚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别笑得太明显。
沐哥儿仰着张小脸看他,压低声音用自以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要有嫂子了。”
若哥儿轻咳了一声,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涨的通红。
柯褚轻轻捂住沐哥儿的嘴,叹道,“乖一点。”
若氏一走进堂屋就想给柯褚和沐哥儿下跪,柯褚眼疾手快的拉住若氏,“您可别啊,现如今您可算得上我和沐哥儿的长辈。”
窈万书也忙道,“对对,哪有长辈跪晚辈的道理?”
若氏被他们搀扶起来,红着眼坐下,“这次若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我和若哥儿该怎么办?”
她和若哥儿相依为命多年,由于家里没有汉子,他们孤儿寡母没少受人欺负。
在若哥儿小的时候,就曾有流氓闯进家里想对她行不轨之事,也是因此,若哥儿才会害怕在封闭的地方和汉子相处。
当窈万书找上她说若哥儿被欧阳文绝带走时,她甚至想过若是若哥儿真出什么事,她也不会独活。
若哥儿眼眶发热。
他自小便没见过爹,娘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傻狗蹑手蹑脚的走到若哥儿身边,趁没人注意,快速的起身从桌上叼走一个大鸡腿。
沐哥儿眼角瞥见了,大叫道,“夫君,傻狗偷吃!”
众人猛地看向傻狗,傻狗浑身一僵,嘴里叼着的大鸡腿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上。
它咧开嘴角,朝众人讨好的笑。
柯褚黑了脸,一巴掌扇在傻狗头上。
傻狗眼睛一瞪,愤怒的跳了一下。
我都道歉了你还打我?
它将脸凑到柯褚面前,眼睛睁的老大,满脸写着不服气三个字。
你再打我一下试试看!
柯褚又拍了傻狗一下。
傻狗更气了,它又将脸往前凑,恨不得把脸怼到柯褚脸上。
来啊!你来啊!我扛揍!我不疼!
柯褚:“……”
一桌子的人都被傻狗逗笑了,沐哥儿抱着傻狗笑得直颤,“夫君,你别打它了,傻狗都跟你较上劲了。”
窈书捡起地上的鸡腿,洗去鸡腿上的盐分才丢给傻狗吃。
傻狗自认为得到胜利,昂头挺胸的走了。
柯褚看不惯它这么嘚瑟,一个没忍住踹它屁股上。
傻狗嗷呜一声脸朝下栽到窝里,又开始大骂柯褚偷袭。
沐哥儿捂着肚子笑得嘴都合不拢,“夫君,我笑得肚子难受……”
柯褚轻轻揉着他的肚子,没当回事,“行了,别笑了,吃东西吧。”
沐哥儿渐渐觉出疼来,笑容跟着消失在脸上,“我真的难受。”
傻狗耳朵一动,凑到沐哥儿身边直嗅,忽的眼睛一瞪,有些急了在沐哥儿身边跳来跳去,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唧声。
众人一怔。
柯褚看着沐哥儿额头上冒出冷汗,这才察觉事情不对,他将沐哥儿抱起来,大喊道:“郎中,快去请郎中。”
窈万书反应最快,“我去请大伯。”
窈大伯是村里唯一一个懂点医术的野郎中。
沐哥儿疼哭了,“夫君,好疼啊。”
柯褚脸都吓白了,“没事没事,郎中快来了,你再忍忍,再忍一会。”
是他的错,沐哥儿今日说肚子不舒服时他就该重视的。
正在吃饭的窈大伯一听是沐哥儿出事后筷子一摔就冲过来。
窈大伯一给沐哥儿把脉,脸色大变,“他、他这应该是胎像不稳。”
他又把了一次脉,“没错,就是胎像不稳。”
众人大惊失色。
柯褚腿都软了。
沐哥儿什么时候怀上的?
不对!
沐哥儿一个月前性格就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当时他明明察觉不对却还是没有去深究,是他的错。
沐哥儿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他怀了?他不就是吃胖了吗?
窈万书猛地看向柯褚,怒吼道:“沐哥儿怀了你还带他坐了一天的牛车?”
若哥儿忙拉住窈万书,“柯褚也不知情。”
窈大伯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万书,去让你大伯娘熬一碗保胎的药过来。”
窈万书应都没应就狂奔出去。
柯褚死死抓着窈大伯的手,“他疼,他肚子疼,有没有什么缓解的法子?”
窈大伯也很无奈,“我就是个山野郎中,只会开些药也不会扎针,我也没办法啊。”
他这个郎中还是因为村里没郎中而被赶鸭子上架当上的。
他平时也只会治一些常见的小病,这保胎药的方子都是他去跟其它野郎中学来的。
他当时想的是村子里早晚有人会用上,为此甚至还让他媳妇保管药方。
柯褚眼睛都急红了,他抓着沐哥儿的手抵在额头上,声音发颤,“沐哥儿,你别有事,你再忍一会……”
沐哥儿已经疼的没有力气喊,他神情有些恍惚,看到柯褚焦急的模样,他还是扯起一抹笑,“其实也没、没那么疼……我吓你的夫君。”
他的肚子疼是一阵一阵的,现在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比起疼,他其实上是怕,他怕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
柯褚怎么可能看不出沐哥儿是真疼还是假疼,他喉咙发堵,一声都吭不出来。
窈万书急匆匆的将熬好的药端来,柯褚看药还冒着热气,忙跟窈万书要来空碗。
他将药在空碗里快速倒了几个来回才将药喂给沐哥儿。
药还是烫的,但沐哥儿知道柯褚不敢再耽误时间了,还是乖乖的把药喝下去。
药喝完后,沐哥儿的肚子才逐渐消停下来。
窈大伯又把了次脉,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头三个月是最容易滑胎的,你们要注意啊。”
众人紧绷的心口一松,窈书看着守在床边异常安静的傻狗,后知后觉道:“傻狗救了沐哥儿一命。”
牛车颠簸,沐哥儿一路癫过来肚子受不住,傻狗怕是觉出不对才会逼停牛车。
傻狗仰着脑袋,似是高傲的哼了一声,大眼睛里满是对两脚兽的鄙夷。
柯褚用力的揉了揉傻狗的头,“没白养你。”
沐哥儿累极了,肚子不疼后他便睡了过去。
众人轻手轻脚的走出屋子,独留柯褚守着沐哥儿。
柯褚一遍遍轻吻沐哥儿的指尖,颤抖的手透露出他的恐惧和不安。
上辈子因为误会,他守身如玉,死都没碰过沐哥儿,沐哥儿因此没怀孕。
这辈子他并不强求子嗣,以至于他忽视了沐哥儿的异样。
沐哥儿一直喂不胖,这段时间胖的这么快他还以为是自己喂的好,从来没想过沐哥儿肚子里竟已经有了个小生命。
屋外,饥肠辘辘的窈书等人对着一桌美食却食之无味。
窈万书还在抱怨,“柯褚怎么这么大意,沐哥儿怀孕了都不知道,还带着他过来,这么远的路一路颠过来,沐哥儿不出事才怪。”
若哥儿狠狠拧了一把窈万书,“行了,你没瞧见刚才柯老板的脸色吗?他现在心里别提多自责呢。”
窈万书干巴巴道,“我其实也没怪他的意思。”
若哥儿瞪他一眼,“你刚才都差点跟他动手了。”
窈万书狡辩道,“我这不是急吗?”
沐哥儿是被饿醒的,他委屈的睁开眼睛,看见柯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饿,夫君,我饿。”
一夜没睡的柯褚猛地起身,“我去弄吃的,你等一会。”
他急匆匆跑出去,没一会就端着碗热面条进来。
“是爹煮的,他猜你没吃醒来肚子会饿,一个时辰前就煮好温着了。”
他把面条喂给沐哥儿,沐哥儿吃了几口后就把碗推开,“夫君,你吃。”
沐哥儿猜柯褚定什么都没吃。
柯褚皱眉,“太少了,你多吃几口,锅里还有。”
沐哥儿瘪瘪嘴,又吃了几口。
柯褚还想多喂点,沐哥儿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吃了。
柯褚只好三两口将剩下的面吃完,沐哥儿轻轻摸着肚子,眼睛有些亮,“夫君,我真怀上了?”
他说完自己就先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柯褚的手搭在沐哥儿的手背,“嗯,怀上了。”
沐哥儿想到什么,眼里积起水雾,“夫君,我现在是不是不能回县里,你是不是要把我丢下?”
柯褚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把你丢下?”
他动作轻柔的将沐哥儿抱进怀里,“我不走,我在这陪你。”
沐哥儿问:“县里的买卖怎么办?万一他们有事找你呢?”
“那些事都没你重要。”柯褚将下巴抵在沐哥儿肩膀上,“待会我让窈大力去县里请个郎中过来。”
“哦。”沐哥儿抱着柯褚,心里还是有些怕,“我乖乖的,你别丢下我。”
柯褚心都软了,“不丢,一辈子都不丢下你。”
沐哥儿开心的笑了,“夫君,我们能在这里待多久?”
“两个月。”柯褚的手轻轻搭在沐哥儿的肚皮上,懊悔的叹道,“我早该想到的。”
沐哥儿软声安慰:“现在知道也不晚呀。”
天光大亮,沐哥儿想出去走走,柯褚便陪着他。
窈书远远瞧见沐哥儿,脸色大变,“你怎么出来了?身体可有好些?”
沐哥儿笑得温柔,“爹,你别急,我没事,总是待在屋里我闷的慌。”
窈书脸色微缓,他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沐哥儿肚子上,道:“我给你煮的鸡蛋你吃了吗?”
“吃了。”沐哥儿只吃了蛋白,他把不爱吃的蛋黄塞柯褚嘴里了。
窈书点点头,他看着沐哥儿,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吐出一句,“大力一大早就去县里了,快的话,怕是天黑的时候就能回来。”
窈大力赶牛车去的,一路上若是没耽搁时间,应该来得及在沐哥儿睡前回来。
沐哥儿摸着肚子,笑得很甜,“不急,我觉得我现在也没事。”
他一顿,又道:“再说,不是还有大伯的保胎药吗?”
窈书闻言忙道,“今天的药你喝了吗?”
沐哥儿眨巴着眼,没吭声。
柯褚无奈道:“沐哥儿说回去再喝。”
他知道沐哥儿就是嫌弃药苦,一直在拖延时间。
窈书脸一沉,“赶紧回去吃药。”
沐哥儿委屈巴巴,“哦。”
沐哥儿不情不愿的被柯褚带回去,柯褚将药端在手里一口一口的喂给沐哥儿。
沐哥儿吃一口药,苦的整张脸都揪在一起。
“夫君,我能不能只喝一半?”
他看着碗中黑到反光的药,可怜兮兮的跟柯褚商量。
柯褚摇头,沐哥儿又看向趴在门口、用爪子捂着鼻子的傻狗,他埋怨道,“你看,傻狗都嫌这药臭,你还让我喝这么多?”
柯褚哭笑不得,“乖,一口气喝完就不苦了。”
他倒是想弄点糖给沐哥儿吃让沐哥儿去去嘴里的苦味,可这里是山里,他想买也买不到糖,就算想自己做,那也需要时间。
傻狗立起耳朵,伸长脖子往外瞧,似是有谁来了。
“阿弟!”窈万书快步走来,他手里提着罐东西。
傻狗不知是闻到什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罐子,尾巴摇的飞快。
窈万书略过傻狗把瓦罐放在桌上,道:“快把药喝了,喝完吃这个就不苦了。”
柯褚打开罐子,看到里头浓稠的野蜂蜜后眉头微挑。
真是缺什么就来什么。
沐哥儿眼睛都亮了,“哪来的?”
窈万书答,“阿爹跟堂叔要的。”
沐哥儿一怔,眼眶涨热。
年轻时的阿爹跟堂叔同时看上娘亲亭氏,最后是阿爹成功娶了娘亲,当时还年轻气盛的堂叔就气的放话说不和阿爹往来。
沉默寡言的阿爹也不好热脸去贴堂叔的冷屁股,后来就算堂叔娶妻、阿爹跟阿娘合离,阿爹和堂叔在同一个村子还是形同陌路。
但这次阿爹却为了他,去跟堂叔要了这罐野蜂蜜。
窈万书见沐哥儿神情不对,忙解释道:“哎呀,堂叔和阿爹早就不在意当初的事了,他们就是都差一个台阶下,这次正好你给阿爹递了这个台阶,阿爹就用上了。”
他笑着说,“你是不知道啊,阿爹去找堂叔要这罐野蜂蜜的时候,堂叔跟颗石头似的愣了好久,随即就二话不说红着脸去拿这罐野蜂蜜了。”
沐哥儿笑着眨掉眼角的泪,“堂叔人很好。”
他还记得小时候堂叔会趁着阿爹不在,偷偷将他抱出去玩。
而阿爹在的时候,堂叔对他和阿兄都十分冷漠。
阿爹也因此一直误以为堂叔不喜欢他和阿兄,才会跟堂叔冷战至今。
实则当初堂叔背地里可没少偷偷给他好吃的。
柯褚将药喂到沐哥儿嘴边,“药再不喝完就凉透了。”
沐哥儿哀怨的看了柯褚一眼,张嘴将药喝下。
或许是怀了孕,沐哥儿睡的早。
也不知睡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喧闹声,沐哥儿被吵醒时瞧见柯褚穿好衣裳正打算出去。
柯褚见沐哥儿醒了,抬手轻抚沐哥儿的脸,“乖,再睡会,我出去看看。”
睡迷糊的沐哥儿乖巧的应了声,又重新将眼睛闭上。
柯褚给沐哥儿掖好被子才离开。
窈大伯家门外。
窈大力焦急的大喊,“爹!爹你快出来!快出来救人啊!”
这一喊惊动了整个村子的人。
柯褚和窈书、窈万书一起赶过去时,只见壯哥儿满身是血的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里头。
柯褚当即心里一个咯噔,他挤开人群冲进去,“怎么回事?”
壯哥儿浑身一震,回头看他时眼神仍有些空洞,“是欧阳文绝……他派人来杀我们,彤老大暗中给我们传了消息,但我当时在酒楼。”
眼泪从他眼眶里滑落,“我想赶回去救梦哥儿的,但我去晚了,梦哥儿被闵承柴砍中了胳膊,他流了好多血,我应该快点的。”
窈大力从屋里头走出来,脸色很难看,“我爹说只能尽力救看看。”
闻声而来的若哥儿双腿发软跪倒在地,窈万书忙将他抱住,“不是你的错,不关你的事。”
若哥儿浑身不住的发颤,“是我,就是我的错……他要找的人是我,他为什么要对你们下死手?”
他猛地推开窈万书,“我去找他,我回去找他!”
他若不回去,其他人都会被他害死的。
“不行!”壯哥儿死死拽住若哥儿的手,“你去了也会死的。”
柯褚手脚发凉,“为什么?”
难道欧阳文绝知道若哥儿是他们救走的?
可是不应该!一个月过去,欧阳文绝都快忘了若哥儿,怎么会突然将若哥儿提起,还对他们采用这么极端的做法。
壯哥儿摇头,声音哽咽,“我不知道啊,事情过于突然,彤老大只让我们快跑,跑的越远越好,除非欧阳一家死绝,否则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
他看着柯褚,“他说他觉得欧阳文绝是要杀我们灭口。”
柯褚瞳孔微张,“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窈大力看向壯哥儿,“我是被他们拦下来的。”
他当时正要去找郎中。
“我把梦哥儿从衙役手中救出来但我不知道能去哪。”壯哥儿低垂的手猛地攥紧,“那群衙役似乎有所顾忌,并不敢在大街上抓人,我抱着梦哥儿跑到街上的时候,看到了窈大力。”
柯褚的心猛地一沉。
街上人那么多,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窈大力是哪里人。
窈山村,不安全了。
他思绪转的飞快,半晌,他问:“壯哥儿,你能跟我回县城吗?”
众人震惊的看向柯褚,窈书更是厉声反驳,“不行!”
窈万书道,“你现在回县城不是找死吗?”
“我必须去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窈万书怒斥,“就为了这个,你就要丢下沐哥儿吗?”
“我若不走,沐哥儿更危险!”柯褚何曾不想留在沐哥儿身边?可现在情况不允许。
“窈大力的身份瞒不住,若是我没猜错,衙役们定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我必须引走衙役,否则不止沐哥儿有危险,你们、若哥儿、整个窈山村的人,全都逃不了!”
众人哗然,壯哥儿沉声道,“我能,我跟你一起去县城。”
窈书哑声问:“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沐哥儿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和沐哥儿交代?”
他逃他追
柯褚沉声道, “我怀疑欧阳文绝突然对我们动手的事跟钦差有关,壯哥儿说衙役们有所忌惮,不敢追到人多的地方, 定是欧阳文绝怕此事被钦差察觉。”
他保证道, “你们放心, 若真发生了什么,我会去求钦差大人庇护。”
窈万书皱着眉,“若你真出了什么事, 你还怎么去求钦差大人庇护?”
柯褚看向一旁看热闹的傻狗,微微眯起眼睛, “养狗千日, 用狗一时。”
傻狗脑袋一歪, “嗷呜?”
……
沐哥儿醒的时候感觉身边空空的,他用手摸了一下, 茵褥凉凉的,明显身旁的人很早就起了。
“夫君。”他朝外头喊了一声,没人应。
他心里头有些不安,又大声喊了句,“夫君!”
门开了, 进来的人却是若哥儿。
若哥儿端着热水走进来,笑道,“柯老板一大早跟着万书上山打猎去了,柯老板知道你爱吃野兔子,说要亲自抓几只野兔子给你吃。”
沐哥儿觉得奇怪,他迷迷糊糊的想到昨晚的事, 问:“昨晚外头好像很吵,发生了什么事呀?”
若哥儿背对着沐哥儿在拧棉布, 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没事,就是大力没请到郎中就回来了,挨了你大伯一顿骂。”
沐哥儿歪了歪头,“为什么没请到郎中。”
若哥儿将棉布递给沐哥儿擦脸,“还不是因为咱这里离县城太远,给多少钱郎中都不愿意来。”
沐哥儿擦了把脸,觉得耳边有些安静,他问:“傻狗呢?”
若哥儿接过棉布放进水里,“跟着柯褚一起上山了。”
他端着水走出去,边走边道:“快收拾收拾起来吃早食了。”
沐哥儿应了声,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心里莫名不安。
……
柯褚和壯哥儿走到半路就遇到了衙役。
衙役们正围着篝火取暖,闵承柴骂骂咧咧道,“躲哪里不好,偏要躲这么偏僻的地方,害老子还得受这苦。”
都头喝道,“行了,吃完东西接着赶路。”
闵承柴无奈闭上嘴,手碰了碰青紫红肿的左眼,恶狠狠的磨了磨牙。
那个壯哥儿竟敢毁了他英俊的脸,等着吧,这次去,他定不会让壯哥儿好过!
“嗷呜!”一声似狼嚎似狗叫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衙役们吓得拔刀,直勾勾盯着黑漆漆的森林。
闵承柴吓得躲在最后,“这里怎么还有狼啊?”
“嗷呜嗷呜嗷呜……”狼嚎声不停,像是一只狼在竭尽全力的吼叫。
都头拧眉,这狼嚎声怎么越听越像狗叫?
“轱辘轱辘……”被狼嚎声掩盖住的细响从身后传来,都头猛地回头,只见一辆牛车从他们身后的林子里驶过,如今已驶出几十米的距离。
“傻狗,回来。”牛车上的柯褚一声呼喊,林子里窜出一只黑白相间的狗,转瞬间就从他们身旁穿过。
都头脸色大变。
糟糕!中计了!
“是柯褚!快!抓住他们!”
衙役们一拥而上,柯褚挥动着鞭子,赶着牛疯狂往前跑。
衙役们一路步行到这本就累了,如今又要追着他们跑,跑没多久就上气不接下气跑不动了。
衙役们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牛车绝尘而去。
闵承柴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问:“都头,我们还去窈山村吗?”
都头一巴掌扇在闵承柴脑袋上,“去什么去!你没看到牛车上还有人吗?他们都跑了,我们去干什么?”
闵承柴摸着脑袋,“可车上除了柯褚外,就只有一个人啊。”
都头瞪着闵承柴,“柯褚都跑了,你当其他人是傻的吗?还会留在窈山村让我们抓?”
他不知道其它人跑哪里去了,但至少他知道柯褚是往这边跑。
与其去找那些毫无线索的人,还不如去抓柯褚,至少这样他们回去还能交差。
闵承柴没吭声了。
都头看向其它衙役,“都休息完了没?休息完就追。”
衙役忙挺直脊背,“好!”
牛车上,壯哥儿忧心忡忡道,“他们没追来,不会不追了吧?”
柯褚沉默。
他已经让傻狗去看了。
没一会,傻狗回来坐在板车上休息,柯褚才道,“他们追上来了。”
壯哥儿反而松了口气。
他们现在已经跟衙役拉开距离,就算衙役想追也没能那么快追上他们。
柯褚不再压着速度,驱车赶往县城。
衙役们顺着车辙追上,一追一赶,在天光大亮时,柯褚看到了县城大门。
县城大门口有两个衙役守着,他们并不查什么,只是直勾勾盯着进城行人的脸。
柯褚眸色一暗,驱车赶到暗处。
没一会,一个老朽赶着一车的柴火驶进城里,拐进小巷子后,老朽停下了车。
柯褚和壯哥儿推开压在身上的柴火,跳下车。
老朽有些害怕和紧张:“你们说好的,这牛车送我了。”
柯褚颔首,“送您了。”
老朽原本打算进城卖柴火,柯褚看他柴火够多,便将他拉到一旁跟老朽做了个交易。
老朽帮他们进城,他把这辆牛车送给老朽。
天下牛车都长的一个样,老朽就算撞见衙役,衙役也不会认出来这辆牛车。
但为了以防万一,柯褚还是提醒道,“若路上有人拦住你,问你这牛车哪来,你就说县门口捡的。”
老朽接连颔首。
他要把这牛车拉去卖了,否则这辆牛车他用的也不安心。
柯褚和壯哥儿戴上黑色帷帽,两人直奔彤老大的住处。
彤老大夜深回来,察觉屋里有人后他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先将门关严实。
“柯褚?”
柯褚从暗处走出来,彤老大叹气,“我就知你还是会来。”
柯褚看他,“他们怀疑你了。”
追杀他们的衙役里并没有彤老大。
彤老大坐在椅子上,“你放心,他们怀疑我却也暂时不敢对我怎么样。”
钦差大人还在,欧阳文绝如今只是怀疑他,还不至于冒险处置他。
壯哥儿靠在门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么突然?”
傻狗站在壯哥儿身边,平时坐姿潦草的它此时挺直着背立着耳朵,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我只知道钦差来了之后没多久,欧阳文绝就着急忙慌的命令所有衙役追杀你、沐哥儿、壯哥儿、梦哥儿、若哥儿和若氏。”
彤老大神色沉重,“我猜他是想杀人灭口,但却不知道为何?”
欧阳文绝只是想纳若哥儿为妾,他为何要为了一个妾在这种时候顶风作案。
柯褚想到前世听过的一个传闻,他的心跳的有些快。
他问:“钦差大人如今在何处?”
“在县令府,你们进不去。”如今县令府戒备森严,柯褚进去就是找死。
彤老大又道,“不过钦差大人明日要去巨柚村。”
话说到这,傻狗突然盯着门口呲牙。
众人一惊,壯哥儿感觉身后一股寒气袭来,他猛地蹲下后抱着傻狗滚开。
刀刃穿透木门,在烛光下泛着森冷的寒意。
彤老大反应极快的推开窗,“快走!”
话音刚落,木门被踹开,欧阳文绝站在门口,面色森冷的看着正打算爬窗出去的柯褚。
“彤老大,果然是你!”欧阳文绝眼里溢满了杀气,“闵承柴那臭小子也总算靠谱了一次。”
闵承柴跟他说彤老大和柯褚关系匪浅,若是柯褚回县里,定会来找彤老大。
彤老大拔刀挡在柯褚面前,柯褚一声没吭跳窗而出,壯哥儿紧随其后,傻狗跳上桌打翻烛台。
烛火倒在桌上,瞬间点燃了木桌。
火光灼热,彤老大挥刀落下,欧阳文绝吓得往后一退。
再回过神时,彤老大也跑了个没影。
欧阳文绝脸都黑了,“追!”
他刚才说那么多话,柯褚和彤老大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整得跟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似的。
彤老大看着身后的追兵,越跑越慢,“柯褚,我拦住他们,你们跑。”
壯哥儿一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会死的!”
柯褚深深的看了彤老大一眼,“彤老大,你要活着,就算是出卖我们,你也要活下来。”
彤老大不跑并不是跑不了,而是他不能跑。
彤家人还在小柚村,彤老大跑了,彤家人跑不了。
若是欧阳文绝抓不到彤老大,定会拿彤家人泄愤。
彤老大帮他,却也无法弃自己家人于不顾。
所以彤老大选择帮他们逃跑后被抓。
柯褚不甘的咬紧牙关,“彤老大,欧阳一家蹦哒不了多久,只要你能活下来,我保证你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他红了眼,“就算为了小牙,你也不能死。”
彤老大背对着他们停下来,只说了句,“好。”
彤老大拦住了追兵,柯褚和壯哥儿傻狗却无处可去。
“喂!”尘勒出现的突然,吓得壯哥儿差点要一拳揍出去。
尘勒连连往后退,“我可是专门来救你们的,你们不能这么恩将仇报啊。”
柯褚看着尘勒,“你走。”
现在他们跟谁在一起就是拖累谁。
“不行,我来都来了,作为生意人,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尘勒展扇,自以为风度翩翩的摇了两下,又被冻的一个哆嗦。
娘耶,这天太冷了。
壯哥儿靠在墙上喘气,“我们知道你的好意,但你得走,你家大业大,不能因为我们一无所有。”
尘勒收敛起脸上的笑,直勾勾的盯着壯哥儿,眼神出奇的认真,“若我非要呢?”
黑暗中,尘勒黑沉的双眼泛着无法忽视的光。
壯哥儿的心跳的有点快,柯褚扫了他们两人一眼,嗤笑一声,“带路吧。”
就算不管他,尘勒也绝对没法不管壯哥儿。
他没再拒绝尘勒,是因为他理解了尘勒此时的心情。
若是被追杀的是沐哥儿,他同样无法袖手旁观。
尘勒挑眉,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是柯兄识趣,走走走,跟着爷走吃香喝辣。”
柯褚低头看着他不知受了何等摧残而裂开的鞋,再看看尘勒沾着灰尘的衣袖,意味深长的睨了眼壯哥儿。
尘勒向来臭美,就算此时尘勒再极力伪装,也掩饰不了他一身的狼狈和眼底的青黑。
衙役都没找到他们
йāиF
,也不知道尘勒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他们找到。
壯哥儿低着头,柯褚看不清壯哥儿的神色,却能看到壯哥儿紧绷的嘴角。
傻狗凑到尘勒脚边嗅了嗅,然后贱贱的抬起爪子扒拉了下尘勒裂开掉底的鞋。
尘勒一时不妨,再抬脚落下时就感觉一股冷意从脚底袭来直蹿脑门。
他低头一看,他的鞋一分为二,鞋面还在他脚上,鞋底在傻狗爪下。
尘勒脸都黑了,傻狗无辜的眨眨眼,若无其事的抬起爪子,眼神飘忽开来,明摆着一副做错事不打算认账的模样。
尘勒咬牙切齿的低吼,“柯褚!你管管你家狗!”
柯褚叹气,低声唤了句傻狗。
傻狗走到柯褚身边,张嘴咔咔了两声,似是在辩解尘勒的鞋本来就是坏了。
尘勒愤怒的想将鞋底捡起来,若这鞋底让衙役的人捡到,怕是没一会就要找到他家去了。
一只手先一步捡起鞋底,尘勒顺着鞋底往上看。
壯哥儿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我之后再帮你修好。”
月光洒落在壯哥儿微红的侧脸,尘勒不自觉看痴了,柯褚轻咳了一声,“再不带路,天都要亮了。”
尘勒恍恍惚惚的应着,“带,带,马上带。”
尘勒将他们带到一个偏僻的小破院,“这是我家管事的屋子,管事买新家后这儿就荒废了,你们在这将就几天,我找个机会去见见钦差大人,若这钦差是好的,你们就安全了。”
柯褚只颔首道,“好。”
尘勒看了壯哥儿一眼,“屋里头有很多吃的。”
他扔下这句话,同手同脚的离开了。
壯哥儿待他走后才道,“明日瞧见我们不见后,他会生气的吧?”
他嘴角扯起一抹弧度,似是在开玩笑,“可惜了,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呢。”
柯褚问壯哥儿,“如果这次我们能活下来,你愿意给尘勒一个机会吗?”
壯哥儿看着屋里头满桌还冒着热气的吃食,声音微哑,“我只是个奴隶。”
柯褚道,“在我们心里,你早就不是了。”
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他们早就把壯哥儿当成了家人。
壯哥儿一声不吭的坐下吃东西。
柯褚本以为等不到壯哥儿的回应,却听壯哥儿咬着肉包子闷声道,“愿意的。”
尘勒对他的情意太重,他又如何舍得辜负?
天还没亮,柯褚和壯哥儿就离开了县城,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走之前还将小破院收拾干净,连垃圾都是带出县城扔的。
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欧阳文绝带着衙役闯进院子,却什么都没搜到。
被衙役押进来的尘勒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脸色变了又变。
半晌,他收敛心神挣开衙役,冷声质问,“欧阳公子,你大半夜把我从床上扒拉起来,将我名下的宅子一个接一个搜过去不说,连我家管事的宅子也要搜,你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欧阳文绝脸色阴沉,“尘老板,我也不想怀疑你的,谁让你曾经和罪人柯褚走那么近。”
他扫了眼一旁浑身是血的彤老大,“今天晚上打扰了,若是尘老板有罪人的消息,还望尘老板立马派人来告知我,但若是尘老板无意中包庇了罪人……”
他死死盯着尘勒,“那可别怪我们欧阳家不顾往日的情分了。”
尘勒晦气的挥了挥衣袖,“行行行,有消息一定跟你们说。”
他嘟囔道,“衣裳都给我弄皱了。”
欧阳文绝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对他的怀疑也淡了几分。
他大跨步往外走,“我们走。”
尘勒摆弄着衣裳,待欧阳文绝一行人走远后才缓缓停下。
他抬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两排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柯褚,若是壯哥儿有什么好歹,我饶不了你!
柯褚和壯哥儿打算提前到巨柚村等着钦差过来,但天快亮了,他们怕被人发现踪迹,便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柯褚思索半晌,道:“去闵家。”
壯哥儿以为自己听错了,“闵家不是闵承柴家吗?我们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柯褚看向壯哥儿,“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去,我知道闵家有一个地窖。”
闵承柴就算猜到他们会来巨柚村,怕是想破头都不会想到他们敢躲在他家。
壯哥儿无言许久,道:“好。”
柯褚看向傻狗,“你得留在外头帮我们开门,若是发现不对,那就去找钦差。”
壯哥儿无奈,“傻狗不知道谁是钦差啊。”
柯褚看着傻狗,“还记得我们前几天路上遇到的那群人吗?你找当时坐在马车上的人。”
他不知道傻狗还记不记得马车里那人的味道,但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这是不得已的做法。”
若是可以,他不想将希望全然寄托在一只狗身上,这太冒险了。
傻狗张着嘴咔咔两声。
趁着夜色,柯褚和壯哥儿躲进地窖里。
柯褚交代傻狗,“躲好了,别让人发现。”
傻狗人性化的把脑袋一点。
柯褚总觉得不放心,但还是轻轻将地窖门关上。
傻狗爪子一拨,地窖门落锁的那一刻,它的嘴角缓缓咧开一抹猥琐的弧度。
凶两脚兽不在,没人管它,它终于能去潇洒了哈哈哈……
起夜的闵大看到自家院子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这天夜里,巨柚村的狗狗瞧见外头嚣张狂奔的身影,皆立起耳朵,悄无声息的走出院子。
巨柚村,还容不得一只外来狗撒野。
钦差大人钰廉是在正午时分到巨柚村的,因为这次是微服私访,钰廉只带了两个身着常服的侍卫。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引起了村里人的关注。
不过引起关注的根源不是他,而是非要跟来的欧阳文绝。
欧阳文绝身旁跟着都头和闵承柴,闵承柴昂头挺胸,十分神气。
欧阳文绝来巨柚村的理由是体恤下属,要去闵承柴家里坐坐。
闵承柴即使知道这是借口,还是无比得意。
若他们这次能成功忽悠走钦差,他必定会得到欧阳文绝的重用。
与此同时,闵家。
闵承器欢天喜地的去地窖里拿腊肉。
欧阳文绝来了,他若是能得欧阳文绝的亲眼,或许也能去县城当个小官坐坐。
他看到角落里的腊肉,刚蹲下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
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
霎时,他的冷汗遍布全身。
他僵硬的扭头,瞳孔骤然紧缩。
他张大着嘴巴想喊,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壯哥儿捂住。
柯褚从暗处走出来,冷声问:“钦差来了没?”
闵承器惊恐的直点头。
柯褚怎么会在自家地窖里!
柯褚看向壯哥儿,壯哥儿直接将闵承器五花大绑后又用破麻布塞住闵承器的嘴。
闵承器呜咽着求救,奈何柯褚和壯哥儿离开前将地窖关上落锁。
地窖门一关,谁也听不到他的呜咽声。
路上,壯哥儿忧心忡忡,“傻狗不会有事吧?”
原本他们早该出来的,但傻狗一直没来给他们开门。
柯褚眉头紧拧,“先找到钦差再说。”
钦差好找,可是欧阳文绝一直守在钰廉身旁,他们无法靠近。
与此同时,疯够的傻狗终于想起正事,它鬼鬼祟祟的回到闵家,扒拉开地窖门朝里头嗷呜了一声。
闵承器听到开门声呜咽的更厉害,傻狗听到呜咽声疑惑的探头往下看。
闵承器看到狗头,激动的热泪盈眶。
是狗也好啊!叫几声把人引来啊!
傻狗看到闵承器直接炸毛。
夭寿了!凶两脚兽不见了!弱两脚兽要哭了!
它扭头就跑,闵承器绝望了。
别跑啊!你好歹叫两声啊,我给你肉吃!
不知是不是他的祈求起了效果,傻狗又回来了。
他激动的直往前蹭,却看到傻狗爪子一抬,将地窖门关上了。
地窖外传来啪嗒一声细响,是地窖门落锁的声音。
闵承器眼前一黑。
一只狗会关门就算了,为什么还会锁门?
啊啊啊啊!救命啊!
他陷入深深的绝望中,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困死在这里。
他无助的落泪,突然,眼前一亮。
闵二看着地窖里被五花大绑已泪流满面的闵承器陷入了沉默。
堂屋里,芜氏正在骂,“承器那臭小子,平时犯浑就算了,今个儿这么重要的场合也犯浑,让他去拿些肉,拿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是疯哪里去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声惨痛的哀嚎,“祖母!”
众人一惊,回头看去,只见闵承器冲到芜氏面前,脸上鼻涕糊着眼泪,十分狼狈。
芜氏往后仰了仰,“你怎么弄成这模样了?去去去,先去洗洗!”
闵承器哀嚎道,“祖母,柯褚和一个力气大的离谱的哥儿躲在咱家地窖里,他们把我绑了关在地窖后跑了!还有一只狗,明明都把门开了,又把门给关上,那只狗就是故意的!”
芜氏脸色变了又变,好半晌才冷静下来,“走!欧阳少爷正在抓柯褚,若我们能抓到柯褚,那便是立了一个大功,欧阳少爷是不会亏待我们的!”
闵承器又提醒道,“祖母,那只狗也不能放过!”
“那狗多半是柯褚养的,我见过,若它出现我定不会放过它。”芜氏一顿,又冷声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连只畜牲都能将你欺负了!”
闵承器哭诉,“那只狗会关门会落锁!定是成精的狗!”
那只狗走了又回来,定是像那些爱捉摸人的精怪一般故意抓弄他。
他咽不下这口气!
芜氏没再搭理他,领着一家人走出去。
闵大问:“娘,我们去哪找人?万一他们已经离开村子了怎么办?”
“你叫上亲戚堵在村口,我带着人在村子里找。”芜氏冷哼一声,“他们走没走我不知道,但只要他们在村子里,我就不可能让他们走!”
她的眼底闪过阴冷的寒芒,“柯褚,没想到吧,你竟然也会落到我手里!”
……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壯哥儿急了,“我去引开欧阳文绝他们。”
柯褚问:“你如何保证能引开欧阳文绝?”
壯哥儿出现,欧阳文绝定会让都头和闵承柴追。
没看到他,欧阳文绝是不可能离开钰廉的。
壯哥儿又道,“那我直接杀过去?”
柯褚问他,“你若是直接杀过去,我们说的话钰廉会信吗?”
他们现在是逃犯,欧阳文绝是县令府的少爷。
若欧阳文绝抹黑他们,钰廉会信谁?
“柯褚在那!”身后传来一声惊吼。
这声惊吼不止惊动了柯褚和壯哥儿,还惊动了欧阳文绝等人。
欧阳文绝给了都头和闵承柴一个眼神,闵承柴机灵道,“公子,我想先回家一趟。”
欧阳文绝允了,“让都头跟你一起去吧,我跟钦差大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钰廉什么都没说,只是睨了眼身旁的左侍卫。
左侍卫悄无声息往后退。
欧阳文绝有些急,“侍卫大人这是去哪?”
左侍卫面无表情道,“人有三急,欧阳公子可要一起?”
欧阳文绝起身,“好,我也急了。”
左侍卫上下扫了欧阳文绝一眼,“欧阳公子可有家室?”
欧阳文绝只觉得两腿之间发凉,他问:“有了。”
左侍卫略有些遗憾的轻啧一声,“可惜了。”
欧阳文绝双腿一软,“可惜什么?”
左侍卫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欧阳公子生的俊美,若是没有家室,会更好。”
欧阳文绝脸都白了,他颤颤巍巍的坐下,“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急。”
他早就听闻有人好汉子不好哥儿女子,但他没想到竟然会让自己遇上了。
左侍卫皱眉,似是不满,“真不急?”
欧阳文绝猛摇头,“不急不急!”
左侍卫遗憾离去,右侍卫低着头用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紧抿着唇,强忍着不笑出声。
“那边在闹什么?”钰廉轻咳一声,看着不远处闹哄哄的人群。
欧阳文绝浑身一僵,“可能是村里有人起争执了,正闹呢。”
“是吗?”钰廉眼眸深深。
右侍卫跟着看过去,看了一会,他神情复杂的问:“大人,中间那人,可是个哥儿?”
钰廉的表情也很一言难尽,“是个哥儿。”
他头一次看到有哥儿一拳能将两尺高的大汉砸飞出去。
欧阳文绝冷汗直冒,“这里的民风比较彪悍。”
另一边,都头和闵承柴正在拿着刀追杀柯褚。
柯褚每次试图靠近钰廉时都会被他们堵回去。
不远处,芜氏嚷嚷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连一个哥儿都打不过!废物!”
她又问厂氏,“有找到那只傻狗吗?”
“没啊。”厂氏道,“我让邻居婶子都帮忙找了,可怎么找都找不到一只黑白相间白白净净又长的傻里傻气的狗。”
芜氏还说一瞧见就能认出来,可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芜氏冷眼看她,“我看你就是没有认真找。”
厂氏不服气,她指着路过的狗道,“娘,村里的狗都同这只狗一般脏,哪里有你要找的傻狗?”
正蹑手蹑脚本打算悄悄路过的傻狗浑身一僵,眼珠子疯狂乱转。
完了完了完了!要早知道这些两脚兽在找它,它就不出来了!
芜氏看着浑身毛发打结,灰头土脸的傻狗,眼睛一眯,“这狗……”
傻狗猛地一颤。
狗命休矣!
“怎么这么脏?”芜氏嫌弃的挪开眼。
厂氏吐槽道,“是啊,也不知今个儿是怎么了?村里的狗都像是打了一场大战似的,不止脏,有些还瘸了。”
傻狗默默从他们身旁走过,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到钰廉面前。
欧阳文绝同样没认出傻狗,看到傻狗靠近,他嫌弃的直挥手,“走开走开!”
傻狗理都没理他,径直绕过他往钰廉面前一坐,高高仰起脑袋。
钰廉:“……”
钰廉不明所以的看着右侍卫,右侍卫看出傻狗没有攻击人的意思,挥手想将傻狗赶走。
傻狗无动于衷,只执拗的仰着脑袋,越仰越高。
右侍卫不得已走到傻狗面前,试图将傻狗抱走。
他的手刚伸出来,傻狗缓缓抬起爪子搭在他的手上,眼珠子一转睨它,爪子再往前一推,明摆着一副莫挨老子的模样。
右侍卫:“……”他好像被一只狗嫌弃了。
欧阳文绝看着傻狗的眼神,越看越眼熟,心里头一惊。
“你!”
他着急忙慌的站起来,“大人,这只狗有疯病,右侍卫,你赶紧将它杀了。”
钰廉微微眯起眼睛,傻狗抬起爪子往自己脖子上扒拉,一边扒拉一边嗷呜嗷呜的骂欧阳文绝。
钰廉这才注意到傻狗脖子上挂着根细绳,细绳上有一截乌漆麻黑的纸若隐若现。
纸条打结在绳子上,钰廉将纸条解开,看到纸上的内容后他眉头越皱越紧。
纸上沾着泥灰,已糊成一团,他仔细辨认,才勉强从纸上看出两个字,‘妻子’。
他敏锐的意识到什么,神色一变,问:“你的主人呢?”
傻狗将头一抬,脑袋一摇。
爷不知道。
它往钰廉身边一坐,翘着腿等。
但凶巴巴的两脚兽绝对会过来。
钰廉看出傻狗的意思,满头黑线。
一时,他竟不知这狗是靠谱还是不靠谱。
壯哥儿的体力逐渐不支,他气喘吁吁的靠着大树,死死瞪着将自己围起来的闵家人。
闵家人同样没好到哪里去,他们不止累,身上还都是伤口。
闵二咒骂了一声,“这哪里来的邪门哥儿,竟这么能打。”
右侍卫注意到这一点,低声提醒道:“大人。”
钰廉手腕一抬,“去救人。”
欧阳文绝眼睛都瞪大了,“大人,这哥儿一看便是穷凶极恶之徒……”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钰廉打断,“一群汉子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哥儿还好意思说是哥儿穷凶极恶?”
欧阳文绝一噎,眼见着右侍卫马上要将人救出来,他把心一横,从袖子底抽出匕首,缓缓靠近钰廉。
傻狗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差点闪瞎它的狗眼,它仔细一看,毛都炸了。
是上次差点把它砍秃噜皮的刀。
傻狗低着头一点点往后退。
它没看到,它啥都没看到。
就在它自觉要退到安全的地方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傻狗!救人!”
傻狗浑身一僵,下一秒,它不甘愿的嗷呜一声,一跃而起咬在欧阳文绝的手腕上。
钰廉听到吼声时才看到欧阳文绝手中的刀,但欧阳文绝见事情暴露便已经提刀向他冲来,他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傻狗英勇的身躯映入他的眼帘,他脱力跌坐在地上,左侍卫飞身而来一脚将欧阳文绝踹飞出去。
傻狗在左侍卫出现时就机灵的松开欧阳文绝,稳稳落地时它朝站在不远处满身狼狈的柯褚呲了呲牙。
这凶两脚兽天天让它去做危险的事,如果弱两脚兽在就不会。
柯褚扶着墙壁站稳,他的小腿刚才被闵承柴踹了,估计是伤到骨头,这会儿站着都有些勉强。
想到这,他又看了眼左侍卫,嘴角微抽。
这左侍卫不知偷偷跟了他们多久,看到他差点死在闵承柴的刀下才出手将他救下。
罢了,无论如何,这左侍卫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真相大白
“别杀我!”欧阳文绝看着立在眼前的刀尖, 惊恐的求饶,“求求你,别杀我!你喜好汉子是吗?我愿意的, 我愿意的!只要你放我一马。”
左侍卫脸都黑了。
柯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空气都有一瞬间的沉默, 刚把壯哥儿救回来的右侍卫笑得肩膀直颤。
钰廉自个儿从地上爬起来, 他拍了拍衣裳,看着傻狗的眼里满是感激,“你救了我一命。”
傻狗看了他一眼, 眼神不屑。
很明显,钰廉的这一命傻狗并不是很想救。
钰廉:“……”
柯褚走过来噗通一声跪在钰廉面前, “欧阳文绝草芥人命, 无缘无故便追杀我及我的家人, 求大人为草民做主。”
欧阳文绝愤怒的大吼,“柯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大人, 你别信他啊,他就是穷凶极恶的罪人!您千万不要信他的话。”
“柯褚,你先起来。”钰廉看出柯褚身上有伤,语气温和。
右侍卫将柯褚扶起来,钰廉又看向欧阳文绝, 面色一冷,“欧阳文绝,你可知谋杀朝廷大臣,该当何罪?”
欧阳文绝脸色发白,他哆嗦着唇试图解释,“我、我没有, 我只是想杀那条狗,我……”
钰廉眯起眼睛, “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柯褚和我碰面,就连柯褚养的一条狗你都如此害怕,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欧阳文绝彻底哑了声,他不敢说,他说了必死无疑。
柯褚思绪一转,“敢问大人可是在找寻您的妻子?”
钰廉眼神一沉,“你怎么知道的?”
“欧阳文绝是在昨天开始追杀我们的,而欧阳文绝追杀我们的原因,我只能想到一个月前发生的一件旧事。”柯褚直勾勾的看着钰廉,“一个月前,欧阳文绝看上在我家店铺打工的若哥儿,他强行将若哥儿掳走,草民使计将若哥儿极其母亲若氏救下藏了起来。”
话说到这,钰廉浑身一震,眼眶泛红。
欧阳文绝却是大骂出声,“柯褚,你这个狗东西!果然是你将人藏起来的!果然是你!你竟然将我耍的团团转,我不会放过你的!”
钰廉喉结微动,似在强忍着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展开画像给柯褚看,问:“你口中的若氏,可是她?”
柯褚看着画像上若氏年轻了十几岁的面容,心里的猜测终于有了结果,“是,他们母子平安,请大人放心。”
钰廉身体晃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是无数愧疚懊悔涌上心头。
柯褚垂眸。
前世,钦差钰廉将欧阳一家抄家,百姓叫好,但也有人传,欧阳一家被抄家的真正原因是因欧阳文绝曾对一哥儿强取豪夺不成怒将其杀害。
哥儿的母亲申冤无门,在当天夜里吊死在县衙门口。
钦差来时,正好看到衙役将妇人的尸体如同垃圾般扔在地上。
听说,当时很多人都看到钦差大人像是疯了般抱着妇人的尸体痛哭落泪,声嘶力竭的喊着娘子。
左侍卫和右侍卫对上一眼,眼里满是庆幸。
欧阳文绝脸色煞白的瘫坐在地上。
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当他知道钦差大人找的人是若哥儿的母亲若氏后,他就慌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抹杀当初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可他没想到若哥儿竟真的是柯褚救下的。
“承柴,你怎么被绑起来了?谁那么大胆子敢绑你?”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芜氏一来看到满身是伤的闵承柴,当即就怒了,“是柯褚吗?那个小鳖孙……”
“别说了!”闵承柴没有芜氏那么无知,在看到欧阳文绝都被压在地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也要完了。
他怕的不停发抖,“祖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让柯褚去帮我跟钦差大人求求情好吗?柯褚救了钦差大人的夫人,钦差大人会给柯褚面子的,你让柯褚救我!祖母,你快让柯褚救我啊!”
他这几天一直跟在欧阳文绝身边,知道的事也比旁人多。
欧阳文绝是看到钦差拿出的画像才慌了神的,他更没有欧阳文绝天真,会相信柯褚真没有救若哥儿。
他向来坚信富贵险中求,他以为苦过这几天,他之后定能飞黄腾达。
可他赌错了,欧阳一家倒了,他的靠山也没了。
芜氏在听到钦差大人后脚都软了,厂氏更是翻起白眼,直接吓晕了过去。
“你、你怎么会招惹上钦差大人?”芜氏彻底乱了心神,“我去找小姐!”
“没用!欧阳一家已经自身难保了!现在能救我的只有柯褚。”闵承柴流着泪求芜氏,“祖母!你去求他,你跪下来求他,他会答应你的。”
“我不会。”柯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看着闵承柴,神色冷漠,“你把刀刃对准我和沐哥儿的时候,我就不可能会救你了,谁来求都没用。”
“噗通!”芜氏还是跪了,“柯褚,以前是外祖母不好,都是外祖母的错,但是承柴他只是不小心做错事,他会改的,求求你了,看在你娘的份上,你救救他吧,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磕头了!”
芜氏自小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又曾服侍过大小姐,在村里,她向来是骄傲自大的。
但为了自己最爱的孙子,她抖着唇朝柯褚低下了头。
“我娘?”柯褚冷笑了一声,“托闵承柴的福,我娘被欧阳文绝生生毒哑,若是她在这,只怕比我更希望闵承柴去死。”
芜氏生生愣住,她不敢置信的看向闵承柴,闵承柴心虚的别过头,躲开了她的眼。
她身体一晃,泄力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她再不待见闵氏,闵氏也是她一手养大的亲女儿啊!
闵承柴慌乱的解释,“我不想的,我没想到欧阳文绝会那么狠……我……”
匆忙赶来的闵家人闻言都沉默了,厂氏醒过来哭吼着求芜氏救下闵承柴。
钰廉看着远处闹哄哄的一片,发自内心的问:“本官就在这,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过来求我?”
左侍卫看他,“求你有用?”
右侍卫道,“你都说你是官了,柯褚好歹是他们亲戚啊,求他不比求你有用?”
钰廉摸了摸鼻子,“你们是不是有点太不给本官面子?”
左侍卫沉默,右侍卫狗腿的问:“大人,您想好见夫人少爷要穿什么衣裳了吗?这么多年没见,我觉得您得收一下肚子,毕竟您跟夫人分散的时候,可还是很清秀的书生郎。”
钰廉深吸一口气,“我回去要换个会说话的侍卫。”
这右侍卫根本不是来保护他的,分明就是来扎他的心啊。
壯哥儿看向钰廉,还觉得有些梦幻,“你真是若哥儿的爹啊?你难道没想过若哥儿有可能不是你的娃?”
左右侍卫:“……”这里还有一个更不会说话的。
钰廉哼了声,问:“若哥儿年岁几何?”
壯哥儿道,“十八。”
“那就没错。”钰廉道,“当时我跟若儿分散时若儿便有了身孕,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以为若儿她……”
壯哥儿耿直的问:“你们怎么会分散的?”
“逃荒路上被流民冲散的,我想着当官了就能更好找人,没想到这一找找了这么久。”
壯哥儿又问:“那你后院就没人吗?你官这么大,若姨如果真跟你回去会受委屈的吧?”
钰廉差点被壯哥儿气抽过去,“没!我这些年一直在找若儿,怎么可能会……”
“那挺好。”壯哥儿似是松了口气,在柯褚走过来时,他压低声音对柯褚道,“他为若姨守身如玉多年,若姨跟他相认应该不会委屈。”
柯褚看着钰廉青红的脸,干咳了一声,“壯哥儿,这儿交给你了,我得赶紧回窈山村。”
钰廉没好气道,“回什么回?这么大的案子,你可是关键的证人!”
事实上他们来时就已经收集了足够的证据,迟迟不动欧阳一家也是为了找人。
如今找到人,自然得收网了。
柯褚温声道,“大人有所不知,我的夫郎前几日刚查出怀有身孕,他胎像不稳,这次的事我不敢让他知道。”
“梦哥儿重伤还没醒,也得赶紧请个郎中回窈山村。”壯哥儿拍拍胸口,“我来作证,我什么都知道。”
钰廉当初也是在若氏怀孕时跟若氏分散开来,他能理解柯褚的心情。
听闻壯哥儿的话后,他也能猜到梦哥儿是为何受伤,刚想松口,又听壯哥儿道:“沐哥儿向来敏锐,若是发现了真相定会哭,沐哥儿一哭,若哥儿也得跟着哭。”
两个哥儿一同哭,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可怕。
钰廉一想到自己素未谋面的宝贝哥儿要哭了,当即道,“快!赶紧请个郎中回去!”
柯褚心底无声轻叹,“好。”
壯哥儿担忧的何尝不是他担忧的?
沐哥儿那性子,若是真哭了,能将他心疼死。
与此同时,窈山村。
若哥儿盯沐哥儿盯的紧,但在若哥儿陪沐哥儿散步时,终究是百密一疏,让沐哥儿看到了窈大伯家门框上的血手印。
他抬起手比划了一下,血手印比他的手大,比柯褚的小。
他松了口气,身体却还是止不住的发凉。
不是夫君的,那是谁的?
他看向窈大伯家,抬手推开了窈大伯家的院门。
一股药味若隐若现,是从堂屋里传来的。
“沐哥儿!”若哥儿试图拦住沐哥儿,可若哥儿的手被沐哥儿避开了。
沐哥儿直直的往前走,推开堂屋的门,正在给梦哥儿换药的窈伯母看到沐哥儿猛地站起来试图挡住床上的梦哥儿,但是沐哥儿还是看到了沐哥儿沾血的衣摆。
“梦哥儿?”沐哥儿声音发颤,窈伯母着急的拉住沐哥儿的手,“这里血味太重,孕夫郎不能待的。”
沐哥儿倔犟的不肯走,“梦哥儿怎么会在这?他怎么会受伤?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昨晚上的事,昨晚上大力把梦哥儿带回来了?县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意识到什么,声音越发尖锐,“夫君和傻狗没上山!他们去县里了!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他推开窈伯母,踉跄着往外走。
“我要去找夫君。”
若哥儿看着沐哥儿失魂般的模样,哭了,“沐哥儿,是欧阳文绝!是欧阳文绝想对我们赶尽杀绝!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你别去了,你是孕夫,你去了也没办法的,柯褚说会回来的,你再等一会,再等一会。”
沐哥儿突然激动起来,“我已经等了一天一夜了!”
昨晚上夫君便没有回来,他们说夫君进的山比较深,一两天不回来也正常。
他信了。
若哥儿哑了声。
昨晚上窈山村大半人家的灯都亮着,他们怕柯褚没有引走衙役,又怕欧阳文绝会心血来潮的杀到窈山村。
可他们就算怕,却也愿意继续保护他这个罪魁祸首。
他恨死了欧阳文绝,也气自己无权无势,任人欺辱无力反抗。
沐哥儿看着若哥儿伤心欲绝的泪,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偃旗息鼓。
他知道这事怪不得若哥儿,每日更稳稳群夭屋儿耳气五二八一这事不是若哥儿的错,他不该对若哥儿发火。
他颤抖着唇,轻轻擦掉若哥儿眼角的泪,忍着心里的恐惧问:“他们会没事的,对吧?”
若哥儿用力的颔首,哽咽的说不出声。
窈万书赶来时看到他们两人相拥哭泣,眼眶也红了。
窈大伯着急忙慌的说:“沐哥儿不能哭了,他本就胎像不稳,再哭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窈万书忙上前将他们分开,沐哥儿一直低头擦泪。
沐哥儿不想让人担心他,也不想让人察觉出他的恐惧。
窈伯母熬了药让沐哥儿喝,沐哥儿没有嫌苦,连窈万书拿来的野蜂蜜都没吃。
他似是察觉不到药的苦味,一口就将药喝干净,“大伯,梦哥儿怎么样了?”
窈大伯摇头道,“发烧了,若是他自己能熬过去便没事。”
梦哥儿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因伤口感染发热,他又只是个山野郎中,医术不精,能做的事太少了。
沐哥儿低垂的手紧了紧,半晌只应了一句,“嗯。”
夜深时,沐哥儿搬了张椅子坐在村口的位置,若哥儿劝沐哥儿回去睡会,柯褚没那么快回来。
沐哥儿只摇摇头说,“我等他,等到他回来。”
他不能出去,但他总能在这里等他。
一日不行便等一个月,一个月不行便等一年。
他总能将夫君等到的。
“你回去睡,不用管我,我不走。”
若哥儿不肯走,沐哥儿又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若哥儿只好离开了,他走了也没有走远,只是躲在屋檐后看着沐哥儿,眼里藏着浓浓的愧疚和不安。
窈万书不知何时来的,亦或者,窈万书一直没走。
窈万书将若哥儿抱在怀里,轻拍若哥儿的后背。
窈万书知道若哥儿愧疚,就如同若哥儿知道窈万书心疼。
柯褚回来的比所有人想的都快,当狗叫声传来时,村里所有人都走了出来。
沐哥儿站起来,直勾勾盯着那个从小道尽头驶来的牛车。
牛车上坐着两个人,月光下,渐渐照亮了牛车上的人影。
沐哥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忍了一天的委屈恐惧涌上心头,他看着向他狂奔而来的身影,一头埋进柯褚怀里嚎啕大哭。
柯褚将头埋进沐哥儿的颈窝,死死抱紧沐哥儿,力道之大,似是要将沐哥儿揉进骨血,和他融为一体。
牛车上被人忽略的老郎中颤颤巍巍的走下牛车,拍着胸口喘着气,“哎哟喂,差点没把我这老骨头癫坏……”
他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叹道,“到底还是年轻……”
若哥儿反应极快,“您是郎中吗?您这边请。”
沐哥儿在这,按理说得先让郎中看看沐哥儿,但是沐哥儿和柯褚粘的这么紧,众人都识趣的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沐哥儿没哭多久就被柯褚逼停了,柯褚在众人走后锁住沐哥儿的唇,吻的沐哥儿喘不上气,最后瘫软在柯褚怀里。
柯褚解下身上的披风包住沐哥儿抱起来,“夜深了,我们回去睡觉。”
沐哥儿蜷缩在柯褚怀里,安心的感觉让他眼皮沉重的往下耷拉,“好。”
柯褚知道外头有很多人等着他出去解答疑惑,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想管,他只想守着自己的夫郎。
成亲后,他从来没有跟沐哥儿分开过这么久,这两天的时间,不只是沐哥儿害怕,他也处于一种惶恐不安之中。
他走进屋里将门关上,衣裳都没脱就带着沐哥儿躺在床上。
他将沐哥儿整个人都禁锢在怀里,怀中温暖充实的感觉让他无比心安,倦意袭来,他抵着沐哥儿的额头,呼吸交融中,他们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他一睁眼,便看到沐哥儿直勾勾的盯着他。
看到他醒来,沐哥儿脸一鼓,将手往胸口一揣,转身走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坏事了。
他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转瞬就拉住了沐哥儿,“我错了沐哥儿,你别生气。”
沐哥儿头都没回,只是大声说:“你没错,夫君哪里会错,夫君可有主见了呢,这么大的事,夫君说瞒就瞒,说走就走,哪里会错呀!”
沐哥儿的声音很软,此时话里带着特意的阴阳怪气,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可爱的让人心尖发痒。
柯褚哭笑不得,他捏着沐哥儿软的跟没有骨头似的手腕,舍不得放手,索性就沐哥儿整个人都拉到怀里,用手臂圈着沐哥儿,将自己的下巴抵在沐哥儿肩膀上,好声好气的说好话,“别气了,我不是没事吗?”
“没事?”沐哥儿突然开始用力的挣扎。
柯褚怕伤到他,只好松开沐哥儿,沐哥儿从他怀中逃走时,他只感觉身前一空,心里也跟着空荡荡发凉。
沐哥儿睁着一双本就大的眼睛指着他的左腿,“你腿都青了那么大一片昨天还敢抱我回来吗?我没有腿吗?我要你抱!你还说没事,你都受伤了还骗我……”
沐哥儿越说越委屈,说着说着眼里就起了水雾。
柯褚心里头一惊,忙道:“沐哥儿,我腿好疼……”
沐哥儿被吓到了,“我再去请郎中来看看!”
“不用。”柯褚再次拉住沐哥儿,“你陪我。”
“我想你了,沐哥儿。”
沐哥儿脚步一顿,抿着唇挣扎了一会还是心软了。
他气呼呼的看着柯褚,嘴唇蠕动半晌才憋出一句,“腿好之前,你去隔壁睡!”
柯褚心都黑了。
沐哥儿全身都软,他抱着沐哥儿睡可谓是温香暖玉抱满怀,别提多舒服了。
现在沐哥儿不跟他睡,他一个人睡有什么意思?
“沐哥儿,咱家没有多余的房间。”
沐哥儿双手叉腰,“有的,阿兄给你腾出来了。”
柯褚暗暗磨牙,他试图博同情,“沐哥儿,我的腿疼,需要有人贴身照顾我。”
沐哥儿微仰着下巴,“夫君,你不用糊弄我,别说我现在怀孕了,就算是没怀,你也舍不得让我照顾你。”
他太了解夫君了,夫君简直是恨不得将他放在心尖尖上宠。
他睡姿不好,若是跟夫君睡一起,夫君就算被他踢到伤处也舍不得叫醒他。
也是因此,他才坚决不跟夫君一起睡。
柯褚正色道,“沐哥儿,你是我夫郎,我怎么可能舍不得让你照顾我?”
“哦。”沐哥儿朝柯褚吐了吐舌头,赌气道,“我就不照顾你。”
柯褚看着那截殷红的舌头在他面前若隐若现,眼神瞬间暗沉了下来。
沐哥儿以为自己这样子能气到柯褚,实则柯褚看着他这模样,只恨不得将他压在身下欺负的他哭泣求饶也不放过。
沐哥儿自以为得到胜利,得意的扭头走了。
柯褚在屋里头冷静了半天后才理了理衣摆走出去。
窈书推着个轮椅走进来,“梦哥儿醒了,你要过去看看吗?”
柯褚颔首,窈书将轮椅推到他身后,“坐,这是堂叔连夜做好的。”
柯褚:“……我还能走。”
窈书压着柯褚的肩膀让柯褚坐下,“别墨迹,郎中说你这腿得养半个月。”
柯褚一听到半个月,心情更差了。
他要跟沐哥儿分房半个月!
这跟死了半个月有什么区别?
窈书推着柯褚来到窈大伯家的时候,沐哥儿和若哥儿正围着梦哥儿说话。
若氏端着盆水走进来,柯褚一看人都在,便道:“若姨,若哥儿,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
若氏和若哥儿看柯褚神情严肃,还以为是什么不好的事。
若哥儿心口一沉,“没事,你说,我能承受的住。”
柯褚愣了下,扯起嘴角笑了笑,让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沉重。
“是好事。”
众人一愣,沐哥儿迫不及待的问:“欧阳一家如何了?”
“他们掀不起风浪了。”柯褚自己拨动轮子来到沐哥儿身边,“说起来这次的事能解决,还是得感谢若哥儿和若姨。”
众人不明所以,若氏茫然的问:“为何?”
“这次来的钦差名叫钰廉,若姨,你可还认得他?”
当钰廉这个名字出来时,若氏就僵住了。
她似是被当头打了一棒,茫然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喃喃道,“钰廉?他、他不是……”
她跟钰廉在逃荒时失散,她找了许久,只找到一截沾血的罗帕。
这罗帕是她给钰廉的定情信物,钰廉曾说死也会带着的,但是当她找到罗帕时,罗帕被丢在地上,踩的如同烂泥。
她不愿去相信钰廉死了,却也不敢去找,只能麻木的随着人群一同走,拼劲全身力气抱住自己腹中的胎儿。
腹中的胎儿是她仅存的念想,若不是为了保住胎儿,她怕是早就死在那场逃荒中。
这些年来,她不敢去想钰廉,她只敢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若哥儿身上。
她没想到,钰廉竟然没死,还当了官?
若哥儿看向若氏,心里的猜测让他声音微颤,“娘,钰廉不是……我爹吗?”
若氏红了眼,突然大哭出声,“那个狗东西!狗东西!他若是死了还好,他活着怎么不来找我!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他到底在干什么!”
众人看着若氏破口大骂,皆目瞪口呆。
若氏在他们面前一直像个温和的长辈,小辈胡闹时她也只是温柔的笑着,从不生气。
若哥儿心情很复杂。
他知道娘亲很爱爹爹,他曾经无数次看着娘亲偷偷落泪。
娘亲跟他说过她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爹爹是喜欢她又不敢对她表明心意的胆小鬼。
娘亲总会自豪的说:“当初若不是我主动,或许就没有你了。”
他听着娘亲说这些事时总是笑,却并不是取笑娘亲,而是开心的笑。
因为娘亲只有在提到爹爹时,眉眼间的愁绪才会散开。
柯褚瞥了眼认真盯着若氏看的沐哥儿,干咳了一声,“大人一直在找你,这十八年来,他为你……‘守身如玉’。”
说到最后这个词时,他莫名有些难以启齿。
若哥儿心里头松了口气。
他已经习惯了没有爹爹,可是娘亲对爹爹是有感情的。
在听到爹爹竟是钦差时,他第一个念头便是怕娘亲会受委屈。
无论当初爹爹和娘亲多好,但到底十八年过去了啊。
若氏擦擦眼泪,她崩溃之后觉得在小辈面前大哭大骂实在丢脸,一时有些抬不起头,“他在哪?怎么还不来见我?”
柯褚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多大的女子哥儿,在心爱的人面前,总是会变得骄横且蛮不讲理。
但他并没有为钰廉脱罪的想法,他诚实的说:“县里还有很多事要办,他暂时脱不开身。”
事实上,他并没有忘记他坐牛车离开时钰廉盯着他那怨念的眼神。
很明显,钰廉在嫉妒他能回来陪夫郎。
若氏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可真是个大忙人。”
若哥儿拉了拉若氏的衣袖,“娘……”
若氏略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我去烧些热水给你们喝。”
若氏走了,众人沉默片刻,皆没忍住笑了。
窈万书看向若哥儿,摸了摸鼻子。
他家若哥儿,应该不会这般无理取闹吧。
他想了下若哥儿无理取闹的模样,头皮一紧。
该死,他竟然气不起来!
窈书询问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柯褚三言两语的说清楚事情经过,“欧阳文绝杀我们是怕他当初强迫若哥儿的事情败露。”
沐哥儿偷偷瞧了眼若哥儿,“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来呀?”
柯褚耸肩,“快的话就这几天了。”
窈书神情复杂的看了眼窈万书和若哥儿。
若哥儿如果真的是钦差大人的哥儿,万书又哪里配得上啊。
窈万书和若哥儿本人却完全没思考到这个问题,一个是心大还没意识,一个是从没起过和窈万书分开的念头。
在若哥儿看来,不管他是谁,他都认定了窈万书。
若是他未曾谋面的爹对这门婚事不满,那也得先经过他娘的同意。
钰廉来的时候沐哥儿正推着柯褚在村口散步,沐哥儿没走几步就累了,耍赖不走。
柯褚认命的叹气,起身将轮椅让给沐哥儿,瘸着腿推着沐哥儿往前走。
沐哥儿坐在轮椅上吃着野蜂蜜,笑得像个孩子。
柯褚擦掉他嘴角沾上的蜜,“别吃太多,小心牙疼。”
沐哥儿保证道,“才不会,我牙可好了。”
钰廉一行人在远处站了好一会了,柯褚和沐哥儿只顾着彼此,丝毫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钰廉不得已清了清嗓子,“咳!”
沐哥儿和柯褚同时抬头,紧接着沐哥儿眼睛一亮,起身朝他们快步走去,“壯哥儿!”
柯褚扔掉轮椅忙追上沐哥儿,“跑慢点,别动了胎气。”
壯哥儿想向沐哥儿走去,但他看了眼扒拉在自己身上吐的半死不活的尘勒,满脸无奈。
他不让尘勒跟,尘勒非得跟着,还说什么,“不跟着你,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现在好了,钦差大人赶时间见若姨,一路人马车过来直接将尘勒癫吐了。
沐哥儿走进才看到奄奄一息的尘勒,他眼睛一睁,没忍住,“哇哦~”
傻狗闻言,好奇的,“嗷呜~”
众人:“……”
壯哥儿脸通红。
尘勒倒是脸皮厚,抬手跟沐哥儿打了个招呼,“沐哥儿,我来跟你提亲。”
“啊?”沐哥儿一愣,柯褚脸一黑。
尘勒忙补救道,“不是,我是跟你提壯哥儿的亲。”
壯哥儿的卖身契在柯褚手里,柯褚只听沐哥儿的话,他可不得向沐哥儿提亲吗。
沐哥儿意味深长的笑,“你拿什么提亲?”
尘勒颤颤巍巍的掏出一叠银票,沐哥儿双手环胸,“没诚意,再回去准备。”
尘勒如遭雷劈,“这是我全部的身家了。”
沐哥儿微仰着下巴,“我家壯哥儿可没那么好娶。”
“咳!”钰廉不甘心被忽视,重新咳了一声,“这里风景不错。”
他没看到想看的人,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我的事,你有说吧?”
“说了。”柯褚也不卖关子,他好心提醒了一句,“若姨好像挺生气的,你要找人自己进去找,我不敢说。”
钰廉很明显有片刻的慌乱,他理了理衣裳,“我家哥儿呢?”
柯褚说:“若哥儿没骂你。”
钰廉:“……”这话的意思是若儿骂他了。
他不意外,十八年前,他天天被若儿骂,骂的狗血淋头的都有。
左右侍卫对视一眼,眼神十分意味深长。
咱这夫人听着挺彪悍的啊。
彪悍好啊,以后咱看热闹的机会就多了。
傻狗从他们身边走过,看了他们一眼后睁大眼睛往后一跳。
这就是两脚兽口中的眉目传情?
“愣着干什么!快帮忙找人的。”钰廉大跨步往村里走,语气急促了些。
左右侍卫连忙跟上,若哥儿正想把沐哥儿喊回来喝药,远远瞧见一身锦衣华服的中年汉子快步走来,他心口一跳,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停住脚步。
钰廉视力不好,他远远瞧见有个人影,忙问:“哥儿,你可知若氏在哪?”
他生怕若哥儿误会什么,解释道:“我是若氏的夫君,不是什么坏人。”
左右侍卫眼力好一些,他们瞧着哥儿的脸,只觉得有些熟悉。
若哥儿眉尾一挑,侧身让开一条道,“这条路径直往里走,我娘就在那间最大的房子里干活。”
在窈山村的这些日子,他们都不是闲着的。
村里人处理山楂干,他们也帮忙处理山楂干,娘亲更是一有空就泡进烘干房里头。
“多谢哥儿。”钰廉拱手道谢。
左右侍卫:“……”
钰廉往前走的时候,右侍卫上前拿走若哥儿手中的箩筐。
“少爷,您要去哪?我护送您。”
若哥儿的箩筐是要顺路送去堂叔家的。
钰廉眉头一跳,正想骂右侍卫在乱说什么,突然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什么,猛地看向若哥儿。
“若、若哥儿?”他喉结上下滚动,紧张的身体死死绷紧。
若哥儿看向钰廉,眉头舒展开,露出一抹温和好看的笑,“爹。”
钰廉红了眼眶,声音哽咽,抖着唇才发出一声,“哎。”
喜事,大婚
若哥儿有些不自在, 他自小没爹,小时候也曾羡慕过有爹的孩子,但长大后他便释然了。
如今真遇到了自己的爹, 他一时也没法有太多丰富的情绪, 只是道:“您去找娘吧, 娘一直盼着您。”
“好、好。”钰廉连连点头,他不舍的盯着若哥儿看,心里即自豪又酸涩难耐。
他家哥儿长的真好啊……
若是当初他和若儿没分开, 他家哥儿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你们是谁?”窈万书远远看见一群汉子围着若哥儿,他狂奔而来。
右侍卫本想拦人, 眼角却瞥见若哥儿眼中的光, 他默默把剑收回去, 同情的看了钰廉一眼。
可怜的大人,刚找回的哥儿, 马上就得嫁出去了。
“万书,是我爹。”若哥儿拉住窈万书的手。
窈万书反应极快的看向脸色黑沉的钰廉,他脊背一凉,给钰廉行了个大大的礼,“岳父大人, 我是若哥儿的未婚夫窈万书。”
钰廉气的鼻孔都扩张了。
他想说什么,但看了眼自家满脸欢喜的哥儿又不敢说,最后只能憋着一肚子的火气问:“这亲是何时订的?你娘可知道?”
“知道,娘很满意。”若哥儿话里话外都是对窈万书的维护。
钰廉心都凉了半截。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他家宝贝哥儿啊!
若哥儿看出钰廉不是很满意窈万书,忙拉着窈万书离开。
窈万书离开前把右侍卫手中的箩筐抢了回来,“你们忙你们的。”
右侍卫:“……好。”
一句姑爷, 他暂时还不敢说出口。
沐哥儿回屋喝完药的时候,就见若氏和钰廉携手走来。
若氏眼眶微红, 瞧着像是哭过。
钰廉发冠歪歪扭扭的顶在脑门上,瞧着像是被揪过。
沐哥儿:“……”
没想到若姨这么凶啊。
“我明日要带他们离开。”钰廉虽然浑身狼狈,但嘴角的笑却是掩饰不住。
柯褚眉头一挑,看向若氏。
若氏温声道,“我们在京城等着你们窈家来娶若哥儿。”
她看着柯褚,“别让若哥儿等太久。”
柯褚和窈万书的能力她都看在眼里,就算没有她和若哥儿,柯褚和窈万书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小县城里。
柯褚问,“这事你们跟若哥儿聊过吗?”
“没聊过,所以来找你们。”钰廉神色有些不自在,“听说沐哥儿跟若哥儿感情挺好,他说的话若哥儿会听。”
“啊?”正在吃蜂蜜的沐哥儿手一松,舀着蜂蜜的勺子往下掉。
众人一惊,眼见着蜂蜜要掉落在地上,一阵风吹过,傻狗叼起勺子就跑,转瞬就跑没影了。
众人:“……”
沐哥儿哎呀了一声,“又让傻狗抢走了。”
每次他吃蜂蜜,傻狗就一直在旁边盯着。
柯褚重新拿了个勺子给沐哥儿,“只能再吃一勺了,不能吃多。”
沐哥儿委屈的哦了一声,又看向钰廉,“不用我劝,若哥儿会跟你们走的。”
他眼神清明,“他不想走,但他不放心若姨。”
若氏愧疚的低下头。
她跟钰廉分开多年,如今相认,他们谁也舍不得分开,更比谁都期盼一家团圆。
她知道若哥儿不想走,但是她思来想去,还是选择自私一点带若哥儿离开。
她并不反对跟窈家的这门亲事,相反,她很庆幸若哥儿能遇到窈万书这么好的人。
在这之前,她想的是若哥儿跟窈万书成亲后她就留在窈山村,一辈子陪着若哥儿。
可是现在钰廉找到了他们,她便自私的想多留若哥儿几年,待窈家来京城后,她再风风光光的把若哥儿嫁出去。
钰廉心口酸胀。
窈家人救了若哥儿和若氏一命,他心里无比感激。
但身为父亲,他自是想给若哥儿最好的,他怕若哥儿是被救命之恩迷惑才心悦窈万书。
他不得不承认,他带若哥儿回京是带有私心的。
他想让若哥儿回京后看看更多的青年才俊。
如果若哥儿还是对窈万书念念不忘,他自是会成全他们,但如果若哥儿在京城里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他就算豁出去这张老脸、舍下家业甚至不要头上这顶乌纱帽,他都要求得窈家解除婚姻。
柯褚将他们的想法的看的透彻,他只道:“这件事我和沐哥儿都帮不了你们,我觉得你们可以跟若哥儿好好谈谈,就算要离开,你们也得给若哥儿一些时间,让若哥儿能跟窈万书好好道别。”
钰廉和若氏面面相觑,最终选择了听取他的建议。
沐哥儿咬着勺子看着钰廉和若氏离开,含糊不清道,“钦差大人是不是看不上阿兄啊。”
柯褚摇摇头,“在这件事上,他只是一个为自己哥儿考虑的父亲。”
柯褚无法说钰廉是对是错,他若是站在钰廉的角度,他也不知自己会做何选择。
钰廉对窈家的了解全然来自于若氏,他不是不信任若氏,他是怕,怕若氏被恩情误导,对窈家的了解有所偏颇。
人对于在意的事总会越发仔细小心,所以钰廉选择用时间来证明、去考验。
证明若哥儿窈万书对彼此的感情,考验窈万书的能力。
沐哥儿不满的扁起嘴,“我不高兴。”
为若哥儿、阿兄感到不开心。
“说了多少次了,别咬勺子。”柯褚拿出他嘴里的勺子,“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他们都是承认这段婚姻的。”
如果钰廉真的是仗势欺人之徒,早在来时便会逼迫窈家退亲,而不是以一个求助的姿态来寻求他的帮助。
沐哥儿掀起眼皮看他,“夫君,我能再吃一勺不?”
柯褚冷漠的将蜂蜜收好,“不能。”
沐哥儿双手环胸,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柯褚捏了捏他的脸,“尘勒说钦差大人准备了很多礼品给窈山村的人家,但独独没有咱们的份,你知道为什么吗?”
沐哥儿脸一鼓,“你看,他就是对我们有偏见!”
“因为我们是自己人,窈山村的其他人是帮助若哥儿和若氏的恩人。”柯褚失笑,眼神温柔极了,“钦差大人默认我们亲家的身份,对亲家,就不需要那般生分的送礼。”
这何尝不是钰廉对窈家的暗示。
沐哥儿一头埋进柯褚怀里,懒洋洋道,“夫君,我困了,想睡觉。”
柯褚想将沐哥儿抱到床上,沐哥儿又不让他抱,自个儿迷迷糊糊的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柯褚生怕沐哥儿将自己磕着碰着,忙上前扶住沐哥儿的脑袋。
沐哥儿瞬间就睡沉了,柯褚趴在床上,无奈又生气的捏了捏沐哥儿的鼻子,“猪!”
沐哥儿难受的皱了皱鼻子,柯褚连忙松开手,沐哥儿又无意识蹭了蹭他的手心,蹭的柯褚心都软了。
沐哥儿这一觉睡的可香,再醒来时是被若哥儿的哭声吵醒。
“我就要嫁给窈万书,现在就嫁!”
在钰廉和若氏跟若哥儿提起离开的打算后,若哥儿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爆发了。
“我不要去京城!我要留在这里跟万书一起做买卖!”
沐哥儿吓得睁大眼睛,拍着肚子安慰自己,“不怕不怕,乖,乖。”
他起身穿好衣裳,正要往外走,就见柯褚开门进来。
看到他,柯褚揉了揉眉间,神色无奈,“你还是被吵醒了。”
沐哥儿紧张的问,“若哥儿哭了吗?”
柯褚神情复杂,“若哥儿没哭……”
若哥儿现在这模样,还不如哭,哭好歹能哄好,可现在若哥儿却是在十分理智的……发疯。
窈万书都不敢上前劝的那一种。
沐哥儿神色一松,“没哭就好,咱赶紧出去看热闹。”
柯褚:“……”
沐哥儿后知后觉的挽救,“是看看情况。”
柯褚揉了揉沐哥儿的头,“傻狗在最前面给你占了个好位置。”
沐哥儿眼睛都亮了。
柯褚和沐哥儿走出去时,傻狗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
“汪!”它邀功似的哄了一声,身体却依旧趴在地上不站起来。
没人敢靠近它,尘勒躲在壯哥儿身后对沐哥儿告状,“你家这狗咬我!”
柯褚不咸不淡道,“谁让你要跟它抢位置?”
尘勒指着傻狗控诉,“它一只狗占那么大的位置合理吗?”
沐哥儿走过去,傻狗起身让出位置。
沐哥儿揉了揉傻狗的头,对尘勒说:“现在合理了。”
尘勒:“……”得了,你们一家三口就欺负我!
他压低声音对壯哥儿说,“我们回去就成亲,成亲后生个娃,让娃也给我们占座!”
壯哥儿的脸红透了。
他气恼道,“闭嘴!”
尘勒:“哦。”
半晌,他又道,“还是生两个吧,一个怕打不过傻狗。”
壯哥儿一手将尘勒推开了,“滚!”
沐哥儿抬手挡住光,仰头往屋顶看,“哇!”
若哥儿竟然跑上屋顶了?难怪他刚才就觉得声音像是从天空中传来。
傻狗应和道,“呜~”
“若哥儿,你先下来。”钰廉手足无措的站在屋檐下,“上面危险。”
若哥儿盘腿坐在屋顶,“我不下去,除非你答应让我和窈万书成亲。”
钰廉道,“我没说不让你们成亲啊。”
若哥儿蛮横道,“我要现在就成亲!反正我是在巨柚县长大的,你们就在巨柚县把我嫁了,等哪天我跟窈万书把买卖做大了就上京城找你们去。”
钰廉求助的看向若氏,若氏叹气摇头。
钰廉又恶狠狠的瞪着窈万书。
窈万书心惊胆颤道,“若哥儿,有事咱们好好说,你先下来,我这屋顶不结实,你万一踩空摔了可怎么办?”
沐哥儿目瞪口呆,“我那个腼腆害羞的若哥儿去哪了?”
右侍卫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跟少爷接触这段时间,真没看出他哪里腼腆害羞了。”
左侍卫颔首,“很有夫人的风范。”
简而言之,就是飙。
沐哥儿问他们,“你们不上去帮忙吗?”
左右侍卫浑身一哆嗦,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
“大人的家事,我们不能瞎掺合。”
“看戏就好。”左侍卫一顿,“不对,是看看就好。”
沐哥儿小声跟柯褚说,“他们比我还坏,我来看若哥儿,他们在看自家大人的笑话。”
左右侍卫:“……”
柯褚忍着笑,“听说若姨和大人见面时,若姨一巴掌把大人扇飞出去了。”
当时不止左右侍卫愣住了,就连在场的窈山村人都愣住了。
他光想想都能觉得当时的场面有多震撼。
若哥儿双手环胸,“爹,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我长大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娘跟您回京我放心,我看得出您心里有她,您能好好护住她,但我想留在窈山村,我不稀得当什么大少爷,我就像做窈万书的夫郎。”
窈万书心口滚烫,钰廉浑浊的眼里满是泪水,“若哥儿……我们舍不得你啊。”
若哥儿眼眶有些红,他深吸一口气,豪气的一挥手,“没事,大不了我生个娃送去给你们养。”
窈万书的脸红了。
钰廉的脸绿了。
若氏却是在认真思索这件事的可能性。
窈书:“……”他也想养……
众人:“……”
沐哥儿难以置信,“是谁?是谁把我家若哥儿变成这副模样的?”
壯哥儿激动的握紧拳头,“若哥儿终于站起来了,我没白教他啊。”
沐哥儿:“……”破案了。
最后这场闹剧持续到深夜,以若哥儿胜利终结。
钰廉赶时间回京,若哥儿和窈万书就得赶时间成亲。
由于时间匆忙,沐哥儿又怀孕,最终他们决定就在窈山村拜堂成亲。
虽说窈山村偏僻,但这亲事办的却并不简陋。
窈万书拿出自己这些日子挣得所有积蓄为若哥儿办了一场最风光的亲事。
成亲当天,窈山村入目可见皆是喜庆的红,钰廉哭的泪流满面,为若哥儿准备了十里红妆。
窈万书和钰廉都喝多了,钰廉一直让窈万书赶紧上京城来,话到最后甚至用上威胁,“一年之内,若哥儿和我外孙,至少得有一个在京城,若是他们没来,我辞官也要把若哥儿带走,呜呜呜……我的哥儿啊!我好不容易找回的哥儿啊。”
钰廉喝太多,一夜宿醉再醒来时已天光大亮。
门外传来若氏的声音,“他还没醒,那死老头子,不能喝还喝那么多。”
“我醒了,醒了。”钰廉匆忙穿好衣裳往外走,生怕被若氏骂。
柯褚站在门口,朝他微微一拱手,“大人,我有事求您帮忙。”
钰廉神色一肃,“进来吧。”
柯褚走进屋里,反手将门关上。
他开门见山的道:“我想成为太子的人。”
钰廉瞳孔骤缩,“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柯褚神色冷静,“我的买卖越做越大,我更不会止步于此,当我足够有钱的时候,就算我无意参与皇权斗争也无法置身事外,既然都要入局,那我选择谋一个好主,自己入局。”
他沉声道:“大人,我想让您先帮我在太子那挂个名,让太子知道我柯褚是他的人。”
钰廉死死盯着他,心里已掀起惊涛骇浪,“你如何知道我是太子党的人?”
柯褚笑了下,“太子英明贤德,我只是觉得大人这般正气凛然的人,不会跟旁的那等小人为伍。”
钰廉眼眸一沉,“你认得二皇子?或是跟二皇子有怨?”
他们都是明白人,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柯褚后面那一句话骂的是谁。
他不解的是,柯褚这种小县城的商人如何会认识二皇子,又如何会知道二皇子品性如何?
柯褚似笑非笑道,“前世的怨算吗?”
钰廉自是没信柯褚这句话,他稳了稳心神,“现在的你,还入不了太子的眼。”
“一年。”柯褚笃定道,“一年之内,我会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富商!”
“好大的口气!”钰廉一拍桌子,眼里却并无怒火,“你想得到什么?”
“庇护。”柯褚只道,“太子庇护柯家,我为太子提供足够的钱助太子得偿所愿。”
钰廉深深的看着柯褚许久,柯褚神色未变,坦然的跟他对视。
“一年。”钰廉沉声说,“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我要在京城看到你们。”
他要求柯褚一年之内到京城,却并不单指柯褚的人到京城,而是要求柯褚的名能跟着柯褚的人传到京城。
柯褚神色一松,“好。”
他挑了挑眉,换上轻松的笑意,“你们走后,我跟万书打算去侗州闯闯,大人要不要给点好处?让我们偶尔能蹭一蹭大人的光?”
钰廉横眉,“你怎么不叫他大舅哥?”
“他说听着别扭,让我喊名字。”柯褚又将话题拐回去,“大人,你也知道我们并不是仗势欺人之徒,我想跟你要点东西,只是想不被人欺负。”
钰廉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没有没有!我怕你们败坏我名声。”
柯褚遗憾的叹气,“好吧。”
钰廉来的时候只有一辆马车,走的时候也只有一辆马车。
不过此时马车里多了个让钰廉心心念念的人。
若哥儿目送着他们离去后才敢埋进窈万书怀里哭,窈万书温声哄着。
尘勒问壯哥儿,“壯哥儿,我们什么时候回县城,我想去侗州前跟你成个亲。”
壯哥儿羞恼的推开他,“不知道。”
尘勒不依不饶的追上壯哥儿,一时没看路,脚上不知绊到什么,身体失衡往前摔。
壯哥儿眼疾手快的抓住尘勒,尘勒下意识的看向绊他的东西。
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傻狗。
“你这么大块趴这里干什么?好狗不挡道没听过吗?”尘勒觉得丢脸,朝傻狗泄愤,“我这么大个人走过来,你不会躲一下吗?”
傻狗甩甩尾巴,不搭理他。
他贱贱的去戳傻狗的屁股,“你怎么不骂我了?”
傻狗没搭理他,他想到什么,抓着傻狗的爪子晃了晃,傻狗没有半点反应。
他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你不会……”
傻狗有些紧张的立起耳朵。
尘勒试探的说:“腿麻了起不来吧?”
傻狗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尘勒却认为自己猜中了,大声嘲笑傻狗,“哈哈哈!这狗趴太久,把自己腿趴麻了。”
沐哥儿闻言忙走过来,“傻狗,你腿麻了?”
尘勒还在笑,“我就没见过哪只狗能把腿趴麻的。”
傻狗见沐哥儿来了,慢悠悠甩着尾巴起身,露出压在它肚子底下的一块泛着金光的令牌。
尘勒的笑僵在脸上。
众人:“……”
傻狗叼起令牌,眼神示意沐哥儿跟上回家。
梦哥儿看着尘勒难看的脸色,一个没忍住,不厚道的笑出声。
壯哥儿捂脸,把不甘心到双眼含泪的尘勒拉走了。
尘勒嚷嚷着,“壯哥儿,连只狗都欺负我!你快嫁给我啊!”
壯哥儿怒,“我嫁给你跟傻狗有什么关系?”
尘勒义愤填膺,“我们生个孩子折腾死傻狗!”
壯哥儿怒:“给我把嘴闭上!”
柯褚看了眼村口的方向,压下眼底的笑意。
说不给,不也还是给了?
壯哥儿是在一个月后嫁给尘勒的,尘勒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忙里忙外的准备婚事。
沐哥儿怕壯哥儿被人看不起,便让壯哥儿以柯褚阿弟的身份嫁给尘勒。
成婚当天,沐哥儿因碍着肚子里的孩子没去县里,但他徒步送了壯哥儿二里地。
回去后,柯褚怕沐哥儿会伤心,沐哥儿却莫名其妙的看着柯褚,“我为什么要伤心,壯哥儿三天后就回来了。”
壯哥儿、尘勒、若哥儿、阿兄,都要随他和夫君去侗州。
壯哥儿和尘勒成亲后,尘勒、阿兄和夫君都要开始忙了。
他们忙着找个管事接手巨柚县的买卖。
阿兄打算把山楂干、山楂片工坊的事都交给阿爹,毕竟阿爹年岁大,不适合跟他们一起奔波。
尘勒怎么处理的他不知道,但夫君打算把巨柚县的买卖交给梦哥儿。
新上任的巨柚县县令是个好官,并且这个好官知道他们跟钰廉关系匪浅,就算他们不在,也不敢去欺负梦哥儿。
柯褚笑了,“我的夫郎比我想象中的豁达。”
沐哥儿骄傲的仰起下巴,“夫君,那些人出发了吗?”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夫君把大半的钱都交给当初培训的下人。
夫君让下人们带着钱去全国各地开天下第一品酒楼的分楼,为了保证下人们的安全,夫君要求他们一路上都得雇镖行的人保护。
“前几天刚走。”柯褚眼里暗藏笑意,“还记得我们的房子吗?离开巨柚县前,我们回小柚村看看吧。”
沐哥儿窝在柯褚怀里,“夫君,柯大他们呢?”
柯褚只说:“养着。”
欧阳文绝追杀他的时候也想过对闵氏三人动手,但等他闯进柯家看到闵氏三人后就打消了念头。
据下人回忆,欧阳文绝当时只骂了一句,“晦气!”
闵氏三人都废了,欧阳文绝连对他们动手的欲望都没有。
闵氏三人也因此逃过一劫。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沐哥儿他们离开这天,整个窈山村的人都来相送。
窈书站在最前面,眼底青黑,看着像是一夜没睡。
他只说:“挣不挣钱的不重要,你们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来。”
窈万书低下头,紧抿的唇微颤。
沐哥儿没能控制好情绪,还是哭了。
若哥儿也跟着一起红了眼眶。
柯褚扶着沐哥儿坐上马车,马车的座位上铺了好几层茵褥,沐哥儿坐上去不觉得颠。
马车往前走的时候,沐哥儿没有回头,只是窝在柯褚怀里无声的落泪。
当天,他们住在县城里休整。
隔天,沐哥儿和柯褚带着傻狗久违的回到小柚村。
村里人看到他们,都愣了下,随即高兴的奔走相告。
有最近嫁进来的新媳妇,她家婆婆就会拉着她说,“瞧见没有,这是我们村的柯褚,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勒,他现在是县里的柯老板,可威风了!家里钱可多了!”
彤氏闻声赶来,她看着沐哥儿和柯褚笑得不自然,“你们回来了?是来找彤老大的吗?彤老大在县城。”
柯褚颔首表示知道了。
彤老大如今已升职成都头,前途无量。
前段日子彤老大便带着小牙去县里住了,具体原因他并不清楚,但他看着比上次见面更瘦的小牙,多少还能猜到一些。
“哎哟!柯褚,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下啊?”娇氏热情的赶来,手里还拉扯着满脸不情愿的彤老二,“来来来,午饭就在我家吃,咱两家以前关系多好啊,你可别跟我生分。”
柯褚护着沐哥儿往后退了退,“我们等会就走了。”
娇氏脸上的笑容微僵,随即她注意到了沐哥儿凸起来的肚子,眼睛霎时一亮。
“哟,沐哥儿怀孕了吧?我瞧这肚子圆的,生下来定是个哥儿,要不跟我家孝宝订个娃娃亲吧?”娇氏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注意到柯褚瞬间黑下来的脸,“哎呀,这娃娃亲就是得从小培养感情,要不你们把孝宝接过去住吧,我告诉你啊,我家孝宝就是个读书的料,你们把他带回去可要好好培养,最好多给他请几个夫子。”
她笑得合不拢嘴,“十几年后啊,你家就能有一个状元夫婿了!”
沐哥儿不高兴的拒绝,“不了,我家不扯什么娃娃亲,这种事让孩子长大后自己选。”
娇氏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听了许久热闹的贾氏嗤笑,“娇氏,你这算盘打的全村人都听见了!说什么娃娃亲,不就是想让柯家免费给你养孩子吗?你家孝宝是什么货色你自个儿不知道啊?就他,配得上沐哥儿肚子里的孩子吗?”
娇氏恼羞成怒,“贾氏!你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贾氏可不怕娇氏,她叉着腰直接跟娇氏骂起来了。
彤老二只觉得丢脸,扭头就走了。
一直躲在他们身后的彤孝宝直勾勾的盯着沐哥儿微鼓的肚子,彤氏想将彤孝宝拉走,彤孝宝突然挣开彤氏的手朝沐哥儿跑去。
柯褚怕他吓到沐哥儿,忙将沐哥儿护在身后,彤孝宝却拉扯住柯褚的衣袖,眼神天真,说出的话却让柯褚皱起眉头。
“带我去县里,我要住大宅子,我要吃肉。”彤孝宝声音带着未褪去的稚嫩,“你们要对我好,把我当儿子对待,否则我就欺负他。”
彤孝宝指着沐哥儿的肚子,“你们不对我好,我就欺负死他!所以你们赶紧答应我娘,让他跟我结娃娃亲。”
柯褚的眼神一冷,沐哥儿心底发寒。
这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的话吗?
小的时候尚且如此,长大后又该有多可怕?
彤氏脸都白了,她一巴掌扇在彤孝宝脸上,“胡说八道什么,快跟你柯叔叔认错!”
彤孝宝被打后哇哇大哭,哭的声嘶力竭,“我不要!我就要去县里当大少爷!凭什么小牙那个不值钱的贱货能去县里?凭什么我不能去?你们不答应我就死给你们看!”
他猛地站起来往河边跑,余光一直注意着柯褚和沐哥儿。
他以为看上去十分和气的沐哥儿会阻止他,可无论是沐哥儿和柯褚,两人都对他的寻死无动于衷。
娇氏和彤氏拦着彤孝宝,彤孝宝对她们拳打脚踢,声嘶力竭的吼,“快让他们答应!我要去当大少爷!我要去当大少爷!”
娇氏眼珠子一转,朝柯褚噗通一声跪下,“求求你了!看在我们以往是邻居的份上把我家孝宝带走养吧?他还那么小,他不能死啊,反正你们也有钱,多养他一个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的。”
“他的死活,跟我有何关系?”柯褚眼神冰冷,“若他不是个孩子,现在就不是他自个儿寻死觅活,而是我先让他去死。”
众人一怔。
彤氏含泪说:“柯褚,他只是个孩子啊……”
沐哥儿瞪着眼,“他想害我的孩子,我们放过他已经是我们的仁慈了,难道你们孩子当着你们的面被这般威胁,你们都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众人沉默了。
彤孝宝知道自己闹腾没用后,也安静了。
只是他那双眼睛,一直怨毒的瞪着沐哥儿的肚子。
不跟他结娃娃亲,那这孩子也不用生了!
他偷偷摸起一个尖锐的石头藏在袖子里,低着头站起来。
“我没有想害他。”彤孝宝一点点靠近沐哥儿,趴在地上的傻狗突然立起耳朵站起来。
柯褚一直防备着彤孝宝,娇氏忽而咒骂道,“有钱了不起啊!这么有钱的人还跟一个小孩计较!难不成我家孝宝还能把你们怎么样吗?胆子小的跟什么似的,不养就不养,我家孝宝日后是有大出息的人,才看不上你们家呢!”
柯褚眸色一深,“刚才彤孝宝说的话大家伙都听见了,我一直认为人有善恶之分,小孩也是如此,他如此小便能说出那等令人毛骨悚然的话,长大后若是娶了谁家的女子或哥儿,也不知会如何对待他们。”
众人皆一个激灵。
李铁匠家里有个女娃,疼惜的厉害,闻言厉声道,“日后若是有人敢来我家替彤孝宝说亲,莫怪我用烧火棍招待你们!”
娇氏面容一扭,张牙舞爪的朝柯褚扑去,“柯褚!你这是想要我儿子绝后啊!”
这些话传出去,她儿子以后还怎么娶妻?
柯褚往后退开,这一退正好错了个空露出他身后的沐哥儿。
已经走到柯褚跟前的彤孝宝面容狰狞的举起石头,狠狠朝沐哥儿肚子砸去。
沐哥儿瞳孔骤然缩紧,下意识的护住肚子。
千钧一发之际,傻狗一口咬住彤孝宝的手腕,鲜血飞溅,彤孝宝疼的在地上打滚。
“啊!娘!我的手呜呜呜!疼!好疼!救命啊祖母!呜呜呜……”
这一切只发生在刹那,柯褚只感觉自己刚才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都喘不上来。
听到彤孝宝的惨叫声时,他猛地抱住沐哥儿,浑身已被冷汗湿透。
沐哥儿被吓着了,他呆呆的看着柯褚,柯褚唤了他好几声后他才缓过来。
他手脚发软的瘫在柯褚怀里。
贾氏后怕的打了个哆嗦,“这小小年纪也太狠了吧。”
“孝宝!你对我家孝宝做了什么!”娇氏扑到孝宝面前试图去堵住孝宝手腕上流出的血,“姓柯的!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事,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你最好庆幸他有什么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他。”柯褚眼神阴狠,娇氏心口一颤,吓得再也说不出话。
有人去喊郎中,郎中来后看着彤孝宝的伤,只道:“命能保住,手废了。”
彤氏跌坐在地,崩溃大哭,“啊!造孽啊!”
娇氏撕心裂肺的吼,“沐哥儿又没事,凭什么要我儿子赔上一只手!姓柯的,你没人性!”
柯褚没搭理她,只扶着沐哥儿去看了看起了一半的宅子。
柯褚将剩下的工钱一次性结给工人,匆匆赶来的里正问:“还回来住吗?”
柯褚这次应,“再说吧。”
在小柚村起房子是因为小柚村是他们的根,无论他们日后混的好或者不好,他们在小柚村都得有套宅子,是为祖宅。
里正点了点头,将他们送到村口,
他们离开时,里正笑着说:“柯褚,沐哥儿,一路顺风。”
他老了,等柯褚和沐哥儿再回来小柚村时,他或许已经不在了。
傻狗大战妖汀
柯褚松开沐哥儿, 朝里正拱手行了个礼,“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相助。”
里正或许称不上是一个善人, 但至少里正却是个公正的好里正。
里正眼神欣慰, “走吧走吧, 金鳞岂是池中物啊……”
回到县城,尘勒找过来,“跟镖行的人谈好了, 十个人,护送我们去侗州。”
尘勒问柯褚, “我们去侗州后要做什么?”
柯褚看他, “那得看侗州有什么?”
用最便宜的东西做出最贵的东西, 才能挣得最多的钱。
尘勒长长的哦了一声,“你又在跟我卖关子。”
窈万书走进来催促道, “不是说好要去酒楼好好吃一顿吗?走啊。”
沐哥儿扶着腰起身,“若哥儿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若哥儿的声音就从外头传进来,“来了,郎中找到了。”
沐哥儿怀着孕, 这次他们去侗州,必须带上一个郎中。
等他们到侗州后,郎中再随镖行的人回来。
柯褚扶住沐哥儿的腰,“那我们走吧。”
壯哥儿去叫梦哥儿了,他们说好直接在酒楼碰面。
他们到酒楼门口的时候,壯哥儿和梦哥儿并肩走来。
壯哥儿沉着脸, 梦哥儿倒是一直在哄壯哥儿,“别气了, 我已经不在乎他们了。”
沐哥儿好奇的问:“咋回事啊?”
壯哥儿气呼呼的说:“还不是梦家人,看梦哥儿有钱就贴上来,还想让梦哥儿安排个好的活计给梦哥儿他弟,呸!他们想的倒是挺美!”
他担忧的是,“刚才是有我在,他们欺负不了梦哥儿,若是我们都不在呢?”
梦哥儿为了让壯哥儿安心,只好道:“还有大力呢。”
众人猛地看向梦哥儿,梦哥儿笑得有些羞涩,“他会保护我的。”
沐哥儿眨巴眨巴眼,“哇唔~”
傻狗:“嗷呜呜~”
梦哥儿低着头,耳根子都是红的。
柯褚看沐哥儿调皮,没忍住捏了捏沐哥儿的手,“小点声。”
沐哥儿看他,报复性的张开嘴,凶巴巴道:“嗷呜!”
柯褚捂着脸,笑从他指缝中溢出来。
他家沐哥儿怎么能这么可爱。
由于隔天要赶路,他们喝酒也只是小酌。
沐哥儿想喝酒,趁柯褚不注意,偷偷倒了一杯酒,然而他还来不及往嘴里倒,正在跟尘勒说话的柯褚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截住他的杯子将酒倒在地上。
沐哥儿眨巴眨巴眼,偷偷看向柯褚,正好对上柯褚看他的眼。
桌子底下,柯褚抓住了他的手腕,警告似的捏了捏。
沐哥儿缩了缩脖子,朝柯褚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地上,傻狗闻着味,好奇的舔了一口酒……
清晨的巨柚县人来人往,五辆马车慢悠悠的离开巨柚县。
沐哥儿掀开帘子,看了一旁骑马的押镖人,眼睛亮亮的,“夫君,我也想骑马。”
柯褚揉着沐哥儿的腰,“那你先想着吧。”
沐哥儿拍开柯褚的手,“你在敷衍我。”
柯褚看着沐哥儿鼓起来的肚子,毫不退让的说:“你就算闹脾气我也不会让你骑马。”
他捏住沐哥儿的耳垂,“你省省心吧。”
他哪里能不知道沐哥儿在想什么。
沐哥儿鼓了鼓脸,“你就不能安慰我说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后就让我骑吧。”
柯褚说:“我从不做完不成的承诺。”
马那么高,他哪里敢让沐哥儿上去,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沐哥儿气的捶柯褚,“不跟你好了!”
柯褚一手包住他的拳头,“你决定什么时候跟我好?”
沐哥儿勉为其难道,“半个时辰吧。”
柯褚笑着亲亲沐哥儿的脸,“好。”
沐哥儿觉得耳边有些安静,问:“傻狗呢?”
柯褚沉默了一瞬。
今早上车时,他好像没有看见傻狗。
傻狗一向机警,他们若是走了,傻狗不可能不跟上他们。
因此,他淡声道,“估计在其它马车里。”
沐哥儿对柯褚无条件信任,闻言放下心,只是依旧有些纳闷,“傻狗很黏我的,今天竟然不跟我坐同一辆马车,定是嫌我烦了。”
“不会,它不是还把令牌送给你了吗?”柯褚安慰说:“那金灿灿的令牌我要它都不给,它只给你。”
沐哥儿发闷的胸口瞬间就舒畅了,他把令牌拿出来给柯褚,偷偷摸摸的说:“夫君,趁傻狗不在,你赶紧收着,别让它知道我把令牌给你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令牌有什么用,但放在夫君身上肯定比放在他身上有用。
柯褚将令牌收好,心情舒畅,“好,不让它知道。”
在沐哥儿心里,果然他最重要。
五里开外,傻狗正撒腿狂奔而来,嗷呜嗷呜骂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脏。
“就是这只哈士奇?”不远处,一个身穿淡粉色长裙的女子拧眉看着傻狗,她似是在自言自语,“这里怎么会有哈士奇?”
“我这边检测到的是它是一只狼狗。”机械声在女子脑海里响起,“在原来的世界线里并没有这只狗。”
妖汀眸色一沉,“因为这只狗才会导致很多剧情提前吗?”
“不知,大体剧情线没变,出现偏差的只有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人物,我们无需在意。”系统命令道,“由于剧情出现细微的偏差,我们无法按照原定计划行事,现在你需要跟这只狗搞好关系,通过这只狗让柯褚对你心生好感。”
系统又提醒道:“这只傻狗智商超高,你不要因为它是一只狗就小看它。”
妖汀不喜欢动物,闻言她用带着点不屑的语气回应系统,“一只狗而已,再聪明能比人聪明吗?”
系统强调,“请宿主听劝。”
妖汀不耐烦道,“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它不是被柯褚落下了吗,我过去收留它,它不得对我感恩戴德吗?”
她笑,“智商高的狗,应该更懂知恩图报吧?”
她翻身上马追上傻狗,“嘿,狗狗,你主人呢?”
傻狗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跑过。
妖汀:“……”
她在心里问系统,“这只狗是聋子吗?”
系统沉默片刻道,“它的听力极好。”
“那它为什么不搭理我?”
“它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你。”
妖汀:“……”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她再次驾马追上傻狗,这次她挡在傻狗面前,还不待她出声,傻狗尾巴一甩,绕开她跑了。
妖汀面色一沉,扬手甩下马鞭,“驾!”
她就不信她奈何不了这只畜牲!
傻狗注意到妖汀再次追上来,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它突然一个急拐弯跑进林子里。
妖汀没有多想便追上,系统提醒道:“宿主请注意,这并不是追赶柯褚的路线。”
妖汀不以为意道,“你不是说柯褚他们都走出去好远吗?这只狗走错路也不奇怪。”
她又道,“它走错路才好,它走错路没找到人,才会更感恩帮它找到主人的我。”
傻狗的速度突然变快,妖汀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
她策马狂奔,和傻狗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着就要追上傻狗,她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别跑了,我只是想帮你。”
傻狗闻言突然停下回头看她,嘴角往两边咧,露出一抹贱兮兮的笑。
妖汀察觉不对,但未时已晚。
傻狗往旁边一闪,一个被半人高草丛遮住的沟出现在她眼前。
她想勒马停下,但马跑的太快,停下时后半身由于惯性跳起来,妖汀一时没防备,直接被弹飞出去。
“砰!”她直直栽进沟里,一声惨叫惊飞林中的鸟。
“哒哒哒……”几声优雅的脚步声继惨叫声后在林间响起,傻狗走到沟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妖汀。
头朝下的妖汀艰难的扭过身看它,看着傻狗睿智的双眼,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颤声问:“你想干什么?”
傻狗背过身,抬起后腿,在妖汀身上撒了泡尿。
妖汀崩溃了。
在傻狗即将跑出林子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狗东西!我饶不了你!”
傻狗晃悠着尾巴,乐呵呵的往前走。
它虽然叫傻狗,但它又不是真傻。
这两脚兽要算计它还跑到它旁边说,真当它是聋的听不到吗?
天快黑了。
沐哥儿等人寻了个客栈休息,所有人都下车后,柯褚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傻狗真的没跟上来。
他看向沐哥儿,“沐哥儿,想先吃东西吗?”
“好。”沐哥儿应着,眼睛却是往旁边看,似乎在找什么。
柯褚头皮发紧,揽着沐哥儿往里走,“外头冷,我们先进去。”
“哦。”沐哥儿边走边往后看,纳闷,“夫君,傻狗呢?”
柯褚低着头:“可能跑去撒野了,你知道傻狗的,它爱玩爱浪。”
沐哥儿闻言没多想。
吃完饭后,沐哥儿还是没有看到傻狗,他开始有些担忧了,“夫君,我都没看到傻狗。”
壯哥儿接了句,“对吼,我也没看到。”
柯褚站在沐哥儿身后,疯狂给尘勒使眼色。
尘勒懂了,壯哥儿没懂还来了一句,“你眼睛抽筋了?”
沐哥儿忙看向柯褚,柯褚僵笑道,“眼睛有些不太舒服。”
沐哥儿有些急了,“让郎中来看看吗?”
柯褚摆摆手,“不用。”
他拉着沐哥儿的手,温声哄着,“你能陪我回屋歇会吗?”
沐哥儿担忧柯褚,一时又把傻狗忘了,傻傻的就跟着柯褚进了房间。
关门时,柯褚看着不远处的尘勒,呲牙咧嘴的使眼色。
尘勒看了好半天才勉强看懂。
傻狗丢了……
他眼睛一瞪,忙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怎么办?傻狗好像没跟着我们一起走。”
窈万书皱眉,“让镖行派个人回去接,快马加鞭的话,能在明日天暗前把傻狗接过来。”
若哥儿疑惑,“傻狗怎么会没跟上?它跟沐哥儿跟的可紧了。”
众人百思不得解。
因为傻狗太让人放心,他们才因此疏忽。
壯哥儿提到另一个问题,“若是傻狗发现我们走了,它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柯府。”
他跟傻狗曾住在一起,他对傻狗的品性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你的意思是它已经追上来了?”若哥儿面色一紧,“它不会追错路吧?这么远?”
尘勒:“……它会不会追错我不知道,但它若是有追来,一路上定骂的可脏,镖行的人若是要回去接傻狗,可以听声辨狗,也可以问路人。”
众人想象了一下,顿时一个哆嗦。
有画面感了。
窈万书起身道,“我去跟镖行的人交涉一下,看要补多少钱我们再补给他们。”
“等等。”尘勒突然拉住他,侧耳道,“你们听。”
众人一静。
黑夜中,隐隐传来几声熟悉的狗叫。
“嗷呜嗷呜嗷呜……”
狗叫声由远及近,随即眼前一阵风吹过,一只灰扑扑的狗风风火火的从客栈大门蹿进来,跟疯了似的在他们身边乱跑,而后嗷呜一声跳到他们的桌子上,压低上半身,边跳边冲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怒吼,“汪!咔咔咔!汪!”
它将牙齿咬的咔咔作响,足以可见它的怒火。
众人:“……”
心怀愧疚,但是很想笑。
这只狗到底是怎么跑这么远的路追过来的?
傻狗累极了,发泄完怒火后摊在地上跟大爷似的让人伺候。
愧疚的人们给它准备吃的喝的,等它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时候,两脚兽们冲它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快!水烧好了,给它填进去!”
傻狗眼睛一瞪,想挣扎却因为错失先机而受制于人。
它被填进热水里,若哥儿和壯哥儿用棉布在它身上使劲揉搓。
“洗干净点,不能让沐哥儿知道它跑了一天才追上咱们。”
“太脏了,沐哥儿可是孕夫,这么脏怎么能让它靠近沐哥儿。”
傻狗:“嗷呜!”
沐哥儿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道:“我怎么好像听到傻狗的声音了?它怎么了?有人欺负它吗?”
柯褚安抚道,“傻狗在发泄它旺盛的精力,睡吧。”
在傻狗回来时,他就听到傻狗的声音了,为此他的心也安了。
沐哥儿蹭了蹭柯褚的脸,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沐哥儿又想起他昨日一天都没有见到傻狗,有些急了。
他坐在床上任由柯褚给他套上衣裳,“傻狗呢?”
柯褚还没应,房间门就被撞开了。
傻狗像道风似的飞来,在沐哥儿面前急刹,一双睿智的眼直勾勾盯着沐哥儿。
沐哥儿眨巴眨巴眼,柯褚默默捂住沐哥儿的耳朵。
“嗷呜!”傻狗一声哀怨的吼叫,吵醒了客栈的所有人。
沐哥儿摸着傻狗的头,看着傻狗一会委屈的哼唧一会又嗷呜嗷呜的控诉,他问柯褚,“它怎么了?”
柯褚给沐哥上披上加绒的红色斗篷,脸不红心不跳道,“可能是发情了吧。”
“啊?”沐哥儿呆呆的张开嘴。
傻狗嗷呜的更厉害了。
沐哥儿指着傻狗,“它好像在说不是耶。”
柯褚给沐哥儿戴上斗篷的帽子,帽子边缘暖呼呼的白色兔毛衬的沐哥儿的脸小而精致,他没忍住捏了捏沐哥儿的脸,“饿了吗?”
沐哥儿认真乖巧的点点头,柯褚拉起沐哥儿的手,走出去。
沐哥儿回头看向还在原地跳脚的傻狗,“傻狗,走啦。”
傻狗哼哼唧唧的跟上去,接下去一整天的路上吵得沐哥儿耳朵疼。
沐哥儿受不了,捂着耳朵求助柯褚。
柯褚将傻狗带出去,用一大块肉收买了傻狗,傻狗终于安静了。
由于一路上没找到客栈,天黑后他们只能就地休息。
柯褚用棉布将马车严严实实的堵住,避免有风吹进来,沐哥儿累极,躺在柯褚怀里昏昏欲睡。
“汪汪汪!”跑出去撒欢的傻狗突然开始吼叫,沐哥儿一惊,睁开眼看着柯褚,软声问:“夫君?”
柯褚轻拍沐哥儿的背,“没事,我出去看看。”
他给沐哥儿盖好被子,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钻出去后他又将车帘盖好,避免风吹进马车里。
一群人围在前头不远处,傻狗的吼叫声正是从里头传来。
柯褚走出去,低声喝道,“别吼了,沐哥儿都被你吵醒了。”
傻狗安静了,人群给柯褚让出一条道,柯褚走过去才看到被围住的人。
刹那间,他脚步一顿,浑身的血液倒流。
前世的记忆浮现脑海,他死死攥紧手,低垂下头强行忍住心里汹涌的恨意。
妖汀,竟然是妖汀!
这一世,她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
在柯褚看到妖汀的同时,妖汀也看到了柯褚。
她的眼睛不可避免的亮了一下。
这柯褚,长的不比楚捈差啊。
可惜了,只是个注定要死的男配。
但现在跟他玩玩还是可以的。
“这是谁?”柯褚看向尘勒等人,神色淡漠,唯有低垂的手未能松开。
尘勒解释说:“她问我们是不是要去侗州,想跟我们一起走。”
妖汀俯身行了个礼,“小女子妖汀,见过各位。”
若哥儿问:“你只有一个人吗?”
妖汀垂眸颔首,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哥儿拧眉看向柯褚。
他们这一群人,都听柯褚的。
柯褚问妖汀,“你是从哪里来?”
妖汀应道,“京城。”
话音落下,众人拧眉。
京城和巨柚县在两个方向,侗州是京城去往巨柚县的必经之路,如果妖汀要去侗州,怎么会在这里?
系统闪烁红光警告,妖汀眼眸一闪,不慌不忙的补救,“我去侗州的路上遇到一个老妪,她孤身一人回巨柚县寻亲,我看她实在是可怜,便先将她送回了巨柚县。”
众人神色一缓,柯褚温声笑,“妖小姐能孤身一人从京城来到此处,想必定有几分能耐,就算不跟我们一起走,也能安然无恙的到达侗州。”
这话便是婉拒了。
众人皆是一愣,虽觉得柯褚这话有道理,但却觉很是意外。
以柯褚的为人,应当不会拒绝帮这种举手之劳的小忙。
妖汀脸色微僵,“我虽有几分能耐,但一人行走赶路,夜里总不敢入睡,这一路走来,已是身心俱疲,因此看到你们,才想着来寻求庇护。”
她诚恳的保证道,“你们放心,我只跟着你们,食宿自理,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
众人动摇了,柯褚眸色暗沉。
妖汀话说到这种地步,若是他不答应,妖汀和她身后的系统怕是会对她起疑。
“好。”柯褚展颜一笑,“我的夫郎怀孕三个月了,浅眠,受不得人打扰。”
这话的意思是警告妖汀不能靠近他们的马车。
妖汀的眼里闪过瞬间的错愕,面上却温声应着,“好,我懂的。”
她在心里问系统,“系统,柯褚的夫郎不是个摆设吗?”
系统并不意外,“我说过了,剧情线出现一些细小的偏差,这点偏差和你的任务并不冲突。”
“怎么可能不冲突!他若在意沐哥儿,那我怎么走进他的心?”
“柯褚从小缺乏家人的关爱,你与其想着攻略他让他成为你的裙下之臣,还不如让他把你当妹妹。”系统又提醒道,“我这边显示,无论剧情有没有偏差,他对你产生感情的几率约等于零,我推测柯褚心中藏着人,否则几率不会这么低。”
妖汀不甘心,“我连二皇子都能攻略,怎么可能攻略不下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商人。”
系统没有再多说什么。
它并不是人类,不懂人类为何会有那么多的不甘心。
沐哥儿醒了之后才知道队里多了个人,他趁队伍还没出发,试图从柯褚身边越狱去见见妖汀。
柯褚抓着他的后脖颈,“我带你去。”
沐哥儿装无辜,“夫君,我没想去哪呀。”
柯褚睨沐哥儿,“你不想见妖汀,我们也可以不去见。”
他比谁都清楚沐哥儿的好奇心有多强,与其拘着沐哥儿,不让沐哥儿见妖汀,还不如他带着沐哥儿过去,省得沐哥儿在他不在的时候被妖汀欺负算计。
“见!”沐哥儿扒拉住柯褚的手臂,“我想去看看,镖行的大哥们都说妖汀长的漂亮,人又好。”
说到这,他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夫君,你会觉得他很漂亮吗?”
柯褚捏了捏沐哥儿的脸,“我说他很漂亮你是不是就会讨厌她了?”
沐哥儿避开他的手,不高兴了,“我会更讨厌你。”
柯褚叹气,将沐哥儿拉回来,“很奇怪,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对她喜欢不起来,所以我自私的想让你也跟着讨厌她。”
沐哥儿纠结半晌,顿住脚步,“我们不去看她了。”
他嘟囔道:“夫君讨厌她,那我也讨厌她好了。”
柯褚失笑,心口暖暖的,“走吧,总要认认人,免得日后你见到她都不知道她是谁。”
沐哥儿认同的颔首。
他们找到妖汀的时候,妖汀正在收拾东西。
妖汀的东西不多,简简单单一个包袱挎在身上。
她的马的状态很不好,她自个儿却干净整洁,神采奕奕。
有个镖行的大哥正在帮她洗马,她嘴上说着感谢的话,眼里却没见多少谢意。
反而是镖行的大哥十分高兴,洗马也洗的干劲十足。
沐哥儿皱了皱鼻子,又有些窃喜的扯了扯柯褚的衣袖,“我跟你一样耶。”
他也第一眼就不喜欢妖汀,他跟夫君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柯褚眼底荡开温柔的笑意。
妖汀是先注意到沐哥儿的,无关其它,沐哥儿脸上的笑太耀眼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笑里带着对柯褚的依赖和喜欢,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沐哥儿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娇人儿。
妖汀不可避免的嫉妒起沐哥儿,又不得不承认沐哥儿被柯褚养的极好。
“柯公子。”她长睫扑闪,故作疑惑的问:“这位是?”
“我的夫郎,沐哥儿。”柯褚揽着沐哥儿的腰,看向妖汀时眼底的笑意散去,只余一片淡漠。
这种细微的差别让妖汀越发不好受。
她无论在哪里都是饱受优待的,偏偏在柯褚这,她要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粗鄙哥儿给比了下去。
她心里想的阴暗,面上却笑得无害,“我是妖汀。”
沐哥儿大方的朝妖汀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仰头朝柯褚道,“夫君,我累了。”
柯褚知道沐哥儿对妖汀失了兴趣,他朝沐哥儿宠溺的笑了笑,“行,我们回马车去。”
“柯公子留步。”妖汀的语气带着几分急促,沐哥儿和柯褚一齐回头。
妖汀却只看着沐哥儿,“沐哥儿,外头天冷,你有孕在身,还是多穿几件的好。”
柯褚眼神渐冷。
妖汀可没那么好心会关心沐哥儿。
沐哥儿对妖汀突如其来的关心只感觉莫名其妙,他干巴巴应道,“多谢,你也多穿点。”
妖汀露出一缕愁容,“我出来的急,也只带了几件衣裳,想多穿些亦是无能为力。”
沐哥儿眨巴眨巴眼睛,“我们这一行人没有女子,没衣裳借给你穿呀。”
妖汀的面容有瞬间的僵硬,“不、不用衣裳的。”
她怎么可能穿这群人穿过的衣裳!
这沐哥儿脑子有毛病吧!
柯褚强行压下上扬的嘴角,没有提醒明显会错意的沐哥儿。
沐哥儿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他也不想借衣裳给妖汀,他就是小气。
妖汀强撑着笑看向沐哥儿身后的马车,“真羡慕你们,能坐在马车里,有个遮风挡雨的地。”
这么冷的天,她当然不想骑马。
若是能坐进柯褚的马车,她能舒服点,也能有机会刷柯褚的好感。
沐哥儿眼睛一睁,“我们马车不让外人进,不好意思哦。”
妖汀:“……”
她可怜兮兮的瞧了柯褚一眼,微垂下头露出白嫩的脖颈,“我没那意思的……”
沐哥儿觉得有些不舒服。
妖汀明明就是那个意思啊。
柯褚轻抚沐哥儿的后背,“若妖小姐没那意思,就不要说出那等让人误会的话了。”
妖汀:“……”
她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柯褚和沐哥儿走后,妖汀怒骂系统,“你不是说沐哥儿心软,可以从沐哥儿入手吗?这叫心软?狗屁的心软!”
系统沉默,妖汀又骂,“还有那柯褚,他是不懂怜香惜玉吗?我这么好看的美人儿在他面前晃,他无动于衷就算了,还任由沐哥儿这般欺辱我!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沐哥儿和柯褚回到马车后,沐哥儿一本正经的说:“夫君,我怀疑妖汀想占我们便宜。”
柯褚差点笑出声,“对,她就是想占我们便宜。”
沐哥儿气鼓鼓道,“来的时候说的那么好听,现在黏上我们后就不管之前说过的话了。”
柯褚安抚着沐哥儿,“莫要因无伤大雅的人坏了心情。”
天越来越冷,冷到人说话都会呼出寒气。
这天,他们依旧没有找到客栈留宿,他们就地休整,纷纷烧起热水。
窈万书问柯褚,“还要多久能到?沐哥儿如何了?他怀着孕,再冷下去我怕他受不了。”
柯褚的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再走一日就能到了。”
沐哥儿最近不知是不是累到了,食欲不振。
他想做些吃食给沐哥儿都苦于条件不允许。
“妖姑娘!”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柯褚和窈万书走过去一看,才知是妖汀病倒了。
郎中诊断是受了风寒,接下来几天不能再吹风了。
镖行的人闻言皆看向柯褚。
很明显,他们希望柯褚让妖汀进马车里养病。
柯褚一共有五辆马车,三辆马车载人,一辆马车上绑满了东西,还有一辆马车一边放东西,一边给郎中住。
如果要让妖汀进马车里养病,只有三辆载人的马车有空位置能塞人。
柯褚目光沉沉的看着妖汀。
他觉得妖汀是在装病,但妖汀的模样又不像是装的。
镖行的人看出柯褚的不情愿,顿时有些不满。
“柯老板,我们知道你夫郎怀着孕不好被打扰,但人命关天啊,你收留她一天又如何?左右明日就到侗州了。”
“妖小姐人极好,她一介弱女子,这一路走来也未曾给我们添过任何麻烦,你就当日行一善,救救她吧。”
柯褚眸色一沉,尘勒不爽了,“你们这话说的,难不成她生病是我们害的?”
镖行有人应道,“不就是吗?你们一群大男人,但凡大气一点,她能在外头受冻这么多天,硬生生把自己冻出毛病吗?你们马车里明明有位置,为什么不让她上去?”
“是啊,有时候我看她小脸白的,我都觉得心疼,你们这些大老板都没有一点善心吗?”
尘勒气狠了,壯哥儿拉住他,“把她抬到我们马车上吧。”
明日就要到侗州了,他不想因为一个妖汀多生事端。
妖汀嘴角一抖。
她受这么多罪是为了能进柯褚的马车,进尘勒的马车有什么用?
尘勒又不是未来的首富!
系统提醒道,“尘勒不会是首富,但身家不会低,这是剧情偏差后推测出的剧情走向,你可以跟尘勒结交。”
尘勒脸都耷拉下来。
这一路上,他跟壯哥儿的二人世界可谓是过的爽歪歪,现在竟然莫名多了一个讨厌的人。
尘勒可气了!
壯哥儿对好看的人总有几分宽容,若是妖汀好声好气的请求壯哥儿,壯哥儿定会同意让妖汀进马车。
可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壯哥儿被迫让妖汀进马车里,心里对妖汀也多了几分不喜。
镖行的人闻言迫不及待的上前要抱妖汀,妖汀适时的睁开眼看向尘勒,眼里泛着隐隐泪光,“多谢尘老板。”
这话代表她并不是全无意识的。
镖行的人脚步一顿,想着是不是得由尘勒把人抱进马车里,毕竟尘勒不爱别人进马车。
妖汀显然也是这个意思,她才不愿意让镖行那些粗鄙的人碰她。
尘勒警惕的拉住壯哥儿的手,催促道,“你们愣着干什么?把人抱进我马车啊?”
他是个男的,男女授受不亲,瞧妖汀那意思,分明是想让他家壯哥儿抱。
妖汀的脸僵了一下。
镖行的人将妖汀抱到马车上,尘勒不想和妖汀一个马车便拉着壯哥儿跑来烦柯褚。
柯褚挡在马车门上,“沐哥儿在睡觉。”
尘勒拉着壯哥儿扭头去找窈万书,窈万书掀开厚重的窗帘,“尘老板,我跟若哥儿刚成亲,你懂的。”
尘勒:“……”
壯哥儿拉着尘勒走回去,“行了,你就当妖汀不存在好了,她都病成那样了,也吵不到我们。”
尘勒勉强被安慰好了,可当他们回到马车时,他们发现马车里多了一只赖着不走的傻狗。
傻狗的目光在尘勒和妖汀身上来回转动,吐着舌头,难掩兴奋的神色。
尘勒怒,“它明显是来看咱笑话的!”
壯哥儿摸着傻狗的狗头,“你跟一只狗计较什么?”
尘勒憋屈的抱住壯哥儿,“你别摸它。”
壯哥儿叹气,“好。”
妖汀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她先是对尘勒道谢,尘勒没好气道,“不用谢,如果不是我夫郎,我不可能让你上马车。”
妖汀露出黯淡的神色,“是这样啊……”
尘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往壯哥儿身后缩了缩。
妖汀:“……”
这尘勒怎么回事,明明长的一副浪子的模样,怎么比壯哥儿还像个哥儿?
傻狗吐着舌头嘿嘿嘿笑得幸灾乐祸。
到侗州
尘勒看见了, 一巴掌打在傻狗脑门,傻狗斜眼看他,微微眯起眼睛。
尘勒微仰起头, “不服来战!”
一人一狗大战一触即发, 狗毛满天飞。
壯哥儿习以为常, 妖汀嘴角抽搐,神色隐隐透着一点绝望。
系统催促道,“你不是讨厌这只狗吗?你上去帮尘勒, 尘勒就会对你有好感了。”
妖汀憋屈,“你疯了吗?我还要不要形象了?”
系统:“……快到侗州了, 难道你想这一路苦都白受?这么多个人, 你好歹攻略一个吧?要不然你怎么和柯褚住在一起?怎么刷柯褚的好感度?”
妖汀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 出声道:“别打了!”
一人一狗停都没停,打的十分火热。
妖汀看到傻狗扑向尘勒, 忽的起身扑向尘勒,用瘦弱的背挡住傻狗。
尘勒惊恐的瞪大眼睛,“壯哥儿!救命!”
情急之下,声音仿佛都被拉长了。
壯哥儿抬手将尘勒一拉,尘勒从左边被拉到右边, 整个人正好坐到壯哥儿身上。
妖汀的表情骤然僵住,紧缩的瞳孔里倒映出放大的车壁。
与此同时,傻狗眼睛一亮,四肢并用踩在妖汀背上。
妖汀一头撞墙,干呕出声。
整个马车一震,镖行的人都担忧的看向马车。
怎么会有这么大动静?是不是妖小姐出了什么事?
妖汀滑落跌坐在马车上, 尘勒抱着壯哥儿的脖子,小声问:“这女人什么时候得罪过傻狗了?”
傻狗和他打架是假打, 他们都是有武德的人、狗,打起来手底下、爪底下都有分寸。
可傻狗踩妖汀时明显用了几分力道,一眼便看出是有私怨在。
妖汀:“……”那只狗绝对是故意的!
傻狗惹了事就跑,摇着尾巴悠哉悠哉的跳下马车,回去找沐哥儿了。
妖汀本想等尘勒来扶她起来,可尘勒半天没动静,妖汀只好自个儿爬起来。
她看向尘勒,见尘勒坐在壯哥儿怀里,一副娇小可人的姿态时嘴角不受控制的一抽,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她温声道:“你没事就好。”
尘勒:“……”他感觉自己的良心受到点谴责,但他依然不想关心妖汀。
“你突然扑过来干啥?那么大个人了,你也不怕把我压死。”他庆幸的说:“幸亏我家壯哥儿救了我。”
壯哥儿满头黑线,“下来。”
尘勒忙从壯哥儿身上下来,但还是紧紧粘着壯哥儿不放,看着妖汀时则是一副总有奸人想害朕的表情,看的妖汀再也说不出一句刷好感的话。
接下来一路上,妖汀的脸都是给黑的。
转眼,侗州大门近在眼前,他们需要交进城的费用。
到尘勒的马车时,妖汀主动拿出三个人的费用,尘勒朝她伸出手,“我们的钱柯褚已经在前头交好了,你的过路费给我就好,我等会拿去给他。”
妖汀心口一滞,咬牙道:“好。”
她主动跟壯哥儿搭话,“你们在侗州有住的地方吗?我有一处宅子,平时空着也没用,你们若是要住……”
她心知住进柯褚的宅子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些人住进她的宅子。
她给他们提供免费的住处,他们总能对她改观几分的。
然而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尘勒打断,“有地方住,现在已经进城了,你该下去了。”
说话时,他们的马车已经驶进城门。
妖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直白的驱赶过。
她到底是要点脸的,闻言沉着脸下马车。
镖行的人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翻身上马就走了。
镖行的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趴在车窗往外看的傻狗嗷呜了一声。
这些愚蠢的两脚兽啊,刚才那坏两脚兽分明就是在说:“我都要被尘勒气死了还做什么表面功夫?况且这些押镖人已经没用了,我还搭理他们做甚?浪费功夫!”
傻狗盯着妖汀离开的方向歪了歪头。
所以这两脚兽到底是在跟谁说话?为什么嘴巴没动却有声音?另外一道奇奇怪怪有些刺耳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狗头被挤开,沐哥儿探出一颗脑袋,眼睛发亮的看着热闹的街道。
“夫君!你快看!有人在喷火!”
侗州比巨柚县繁华太多,随处可见的行人大多衣着棉服,路边的杂耍团喷出滚烫的火焰,行人们随手都能给出十几文钱的打赏。
柯褚将沐哥儿的脑袋捞回来,“外头冷,你也不怕吹风着了风寒。”
沐哥儿努努嘴,“傻狗都能看,我为啥不能看?”
重新占据车窗
йΑйF
的傻狗回头看他,炫耀似的摇了摇头,浓厚的毛发摇出滚滚波浪。
沐哥儿叉腰,“夫君,你看它!”
“甘蔗甘蔗!新鲜的甘蔗!两根三文钱!两根仅需三文钱!”街上的叫卖声吸引了沐哥儿的注意力,沐哥儿扒拉着车窗。
柯褚虚虚护住他的腰,“停车。”
车停了,柯褚让尘勒和镖行的人先走,自个儿留下买甘蔗。
卖甘蔗的农夫身着粗布麻衣,一张脸被冻的涨红,看到柯褚,他热情的笑,“来根甘蔗吗?可好吃了。”
柯褚要了两根甘蔗,付完钱后,农夫便开始给甘蔗削皮。
柯褚看着农夫身后一板车的甘蔗,问:“你是哪里人?”
“我是甜甘县的人。”甜甘县就在侗州附近,因此很多甜甘县的人会徒步来侗州卖甘蔗。
“你们那甘蔗很多吗?”
“多啊,可多了。我们那都是种甘蔗的,说句实话,我们那边甘蔗多的啊……扔路边都没人要。”
农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也就在这,甘蔗能卖上点价钱。”
柯褚若有所思,“你家甘蔗还剩很多吗?”
农夫将削好皮的甘蔗递给柯褚,“多,可多了,您要买吗?”
柯褚颔首,“你这一板车的甘蔗我都要了。”
他估计了一下,拿出一百文钱递给农夫。
农夫都愣住了,“啊?不是,您真的都要啊,这么多甘蔗,您吃的玩吗?”
“有用。”柯褚指着身后的马车,“麻烦您拉着板车跟上我们。”
“好好好!”农夫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他动作利索的将东西收拾好,拉着板车就跟上马车。
他们在侗州落脚的地方是尘勒名下的宅子。
尘勒祖上曾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富商,后来没落才举家搬迁到巨柚县。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尘勒在全国各地都有宅子。
马车停在尘府门口,傻狗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跟巡视领地般到处撒尿。
尘府的下人想阻止傻狗又不敢阻止,只能苦哈哈的跟在傻狗后面清理。
柯褚看到了,轻飘飘道,“只有没能力的狗才会到处尿尿标记地盘,有能力的狗光是一声狗叫就能吓退所有敌狗。”
傻狗耳朵一立,刚刚抬起的腿放下,仰着下巴走到沐哥儿身边坐下。
下人们:“……”这狗是真听得懂人话啊。
沐哥儿抿唇轻笑,柯褚让下人把甘蔗拉进府,询问农夫,“老伯,您家住哪里?若是这些甘蔗吃的够甜,我之后可能会再去找你买。”
农夫不敢置信道,“您还要啊。”
“若是要的话,会要很多,怕您家的甘蔗都不够。”
农夫不信柯褚的话,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认认真真的回答了柯褚的问题。
农夫走后,沐哥儿啃着甘蔗问:“夫君,你想用甘蔗做买卖?”
“沐哥儿怎么这么聪明?”柯褚护着沐哥儿往里走,“沐哥儿,我们买个丫鬟来伺候你吧。”
接下来,他需要做买卖、开酒楼,他怕自己无法时时刻刻顾及到沐哥儿。
但沐哥儿身边总要有人照顾。
沐哥儿皱着眉,答非所问,“夫君,酒楼让我来开吧,你安心和阿兄他们忙活其它买卖。”
柯褚拧眉,“不行,你有孕在身,不能过于劳累。”
“我可以让若哥儿和壯哥儿帮我啊?总不能你们在忙活,我们就在宅子里悠闲赏花吧?这多不公平?”沐哥儿不满的噘嘴,耍赖般道,“我不管,你不答应让我们开酒楼,我就不让你买丫鬟,反正钱在我这。”
柯褚都气笑了,他捏了捏沐哥儿的鼻子,“沐哥儿,你还敢威胁我?”
沐哥儿别过头,双手环胸。
柯褚无奈道,“若是尘勒和万书能同意,那我也没有意见。”
他说这话是认定尘勒和窈万书不会同意,哪知吃晚食时,他刚提,壯哥儿和若哥儿马上就应了,尘勒和窈万书一声都没吭。
柯褚咳了两声,“尘勒,万书,你们怎么说?”
尘勒看了壯哥儿一眼,言不由衷道,“我觉得挺好。”
窈万书别过头不敢看柯褚,“我没意见。”
柯褚:“……”
他看向壯哥儿和若哥儿,见他们两人嘴角都带着笑,就知道他们彼此之间是通过气的。
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尘勒和窈万书就被壯哥儿和若哥儿通过威逼利诱被迫妥协了。
沐哥儿知道这事吗?
他看向沐哥儿,沐哥儿笑得可开心了,“夫君,这下你没话说了吧?他们都觉得可以。”
柯褚微微眯起眼睛,“买两个丫鬟吧。”
沐哥儿不知道,那便是壯哥儿或者若哥儿偷听到他刚才和沐哥儿的对话了。
“哦。”沐哥儿勉为其难,“行吧。”
尘勒和窈万书对视一眼,“我夫郎也得买丫鬟。”
壯哥儿和若哥儿没法有意见。
隔天,三个哥儿结伴去牙行,三个汉子留在院子里围着甘蔗。
尘勒问:“你说这玩意能做什么?”
“红糖。”柯褚简言意骇,“好东西。”
窈万书对柯褚信任度很高,他道:“直接建工坊招人吧。”
柯褚颔首,“还需要准备一些工具。”
制红糖要把甘蔗压成甘蔗汁,这就需要榨汁的工具。
他在死后出现在脑子里的那本书里看到过关于榨汁机的只言片语,具体需要怎么做出榨汁机,他还得去找木匠。
尘勒直勾勾的盯着柯褚,“柯褚,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好东西的做法?”
柯褚半开玩笑似的说:“老天爷塞进我脑子里的。”
那本书,可不就是死后塞进他脑子里的?
尘勒自是不信,但他也没追问,只道,“建工坊的事我有经验,我来。”
窈万书道:“我去收甘蔗。”
他之前收过山楂干,也摸索出一些跟村民收东西的经验。
“工具的事我来处理,不过这些都不急。”柯褚撸起袖子,“做这些事之前,我们需要先把红糖做出来。”
窈万书和尘勒一齐看向柯褚,“合着你没做过啊?”
柯褚无辜一笑,窈万书和尘勒手痒想打人。
牙行。
壯哥儿挑人看颜,就挑长得好看的姑娘哥儿。
若哥儿发现几个被壯哥儿挑中的哥儿姑娘眼神不正,强硬的将那些人卡下。
壯哥儿可怜兮兮的求助沐哥儿,沐哥儿不敢看壯哥儿。
他觉得若哥儿做的对,那些姑娘哥儿明显都看不起壯哥儿,壯哥儿若是买了他们,可能会受委屈。
壯哥儿叹气,最后挑来挑去,只挑到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小姑娘。
小姑娘没有大名,她在家里排行老五,所以家里人都叫她五姑娘。
壯哥儿真名葛弱,因为相对于哥儿长的较为壮实才被人称呼为壯哥儿。
壯哥儿便让五姑娘随了他的姓,取名葛仵。
若哥儿第一次听说壯哥儿真名后嘴角抽搐了许久,“你爹娘是希望你长的弱一点吗?”
“昂。”壯哥儿道,“听说我出生时比汉子还重几两。”
若哥儿挑中了一个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的哥儿,哥儿名叫廉木头,听说他自出生时就无法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家里人嫌他晦气,本想将他养大嫁出去挣笔彩礼钱,哪知没有人家愿意娶,他家里人便将他卖了。
若哥儿选中廉木头的时候,廉木头缩头缩脑的走出来,举止间带对未来的惶恐,脸上却可悲的没法表现出任何情绪。
沐哥儿选了一个姑娘和一个哥儿。
本来他只想选一个丫鬟的,可是他要走时,哥儿抓住他的衣袖朝他疯狂磕头,“求求您买下我吧,我愿意当牛做马的伺候您。”
沐哥儿注意到哥儿长的极好看,若是他不买,这哥儿极有可能被卖到烟花柳巷。
他心软了,便将哥儿买下。
巧的是,哥儿跟沐哥儿同姓,名叫窈涟诺。
付钱的时候,牙行的人眼神复杂,“您买下的这两位,都是京城里头送下来的。”
沐哥儿初听不解其意,又听牙行的人道,“他们都是罪臣之子。”
沐哥儿微讶。
沐哥儿买下的姑娘名叫张宝莓,坊间传言,张家是得罪了二皇子才被抄家的。
窈家则是被太子抄的家,罪名是贪污受贿。
若哥儿闻言眉头一皱。
若他在沐哥儿付钱前知道这些事,他会劝沐哥儿不要买。
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是麻烦。
张宝莓神色淡漠,仔细看眼里还弥漫着一层死气。
涟哥儿则有些紧张,他害怕沐哥儿反悔不要他。
几个月前,他是被娇养在后院的窈家少爷,他无法接受自己流落成自己以前最看不起的娼妓,所以他才会放下尊严,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谋求出路。
“嗷呜~”傻狗怕吓到人,就在牙行门口守着。
壯哥儿笑,“走吧,傻狗都等急了。”
涟哥儿脸色一僵。
他怕狗。
他们走出牙行时,傻狗挨个闻了过去,最后停在沐哥儿身侧。
涟哥儿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跟傻狗拉开距离。
傻狗注意到这一点后,自个儿绕到另一边。
另一边站着张宝莓,傻狗看了张宝莓一眼,似是在问张宝莓怕不怕。
张宝莓眼里出现一丝拨动。
她很喜欢小动物。
回到尘家,壯哥儿鼻尖一动,“有股味……”
沐哥儿眼睛发亮,“定是夫君在做好吃的。”
若哥儿让下人先将张宝莓等人带去安顿,这才跟沐哥儿一起去找柯褚。
柯褚刚把红糖熬出来,尘勒迫不及待的端着一碗红糖水给壯哥儿,“壯哥儿!快来尝尝。”
柯褚知道沐哥儿嗜甜,偷偷舀了一勺红糖喂给沐哥儿。
沐哥儿吃的心满意足,窈万书把若哥儿拉到灶台前,似是跟谁较劲,“你喝红糖水还是干吃红糖?”
若哥儿:“……”
红糖做好后,柯褚亲自下厨做了份红糖丸子。
吃到红糖丸子后,尘勒和窈万书更直观的意识到为何红糖会是好东西了。
夜深,柯褚问沐哥儿,“今日买了几个人?”
买了两个人的沐哥儿可骄傲了,他微仰着下巴介绍张宝莓和涟哥儿。
柯褚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
张家是被二皇子冤枉的,在明年,太子将会为张家申冤翻案。
至于涟哥儿,倒真是个麻烦。
他点了点沐哥儿的鼻尖,叹道:“你可真会挑。”
沐哥儿用脸蹭了蹭柯褚的胸口,只认为柯褚在夸他,“那可不。”
柯褚失笑,将手伸到沐哥儿身后,给沐哥儿掖了掖被角。
柯褚醒时,沐哥儿还在睡。
他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裳,离开前又给沐哥儿压了一床被子。
沐哥儿天生体寒,他走后,若是不盖严实点,沐哥儿怕是没一会就要被冷醒了。
他走出屋子的时候,一转身才察觉门口有人。
涟哥儿和张宝莓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热水和棉布,异口同声唤,“老爷。”
柯褚看了眼张宝莓,“让他睡,别吵他。”
张宝莓一直低着头,闻言只是应了声,并不多说什么。
涟哥儿微讶,“时候已经不早了……”
他在府里时,这时候早就起了。
阿娘教他嫁人后要守规矩,切莫不能躲懒,否则会惹得夫家厌弃。
他看老爷穿着整齐出来,还以为是夫郎在里头把老爷伺候好的。
现在看来,老爷的衣裳还是自个儿穿的?
怎么这样……这是不合礼数不合规矩的。
柯褚看他,“去买几个暖手炉回来。”
涟哥儿应了。
沐哥儿醒时,涟哥儿已经将暖手炉买回来了。
沐哥儿茫然的坐了一会,才喊道,“夫君。”
涟哥儿推门进来,看到沐哥儿睡过头的模样,眉头一皱,是不解也是不喜。
他服侍的夫郎这般懒,日后是会被老爷厌弃的。
想是这般想,他还是低眉顺眼的回应,“老爷出去了。”
张宝莓给沐哥儿擦脸洗漱,涟哥儿给沐哥儿穿衣裳。
衣裳是放进被窝里捂着的,涟哥儿拿到暖和的衣裳时手一顿,看了眼沐哥儿。
这衣裳明显是老爷帮忙塞进去捂着的,可夫郎瞧着并不讶异,反而十分的理所当然。
穿好衣裳洗好脸后,沐哥儿也清醒了,张宝莓把一直热着的早食拿来给沐哥儿。
沐哥儿吃完早食,壯哥儿和若哥儿来了。
“走吧,我们先去看酒楼。”
“好。”他撑着腰慢悠悠的站起来,身后传来一股力道,是张宝莓扶住了他。
他站稳后看了眼张宝莓,抿唇一笑。
张宝莓愣了下。
壯哥儿叹道,“可惜我们是过年后才来的,如果我们年前来,或许还能趁着过年大赚一笔。”
来侗州前,他们就在窈山村热热闹闹的把年过了。
涟哥儿瞳孔微张。
开酒楼?几个夫郎开酒楼吗?这怎么可以!
沐哥儿等人花了一天的时间找到一家即将倒闭的酒楼。
酒楼的掌柜看他们都是哥儿女子,起了轻视之心,狮子大开口。
壯哥儿拔起桌上的木筷咔擦一声折断,轻飘飘的问:“老板你刚才说什么?”
老板冷汗淋漓,颤颤巍巍的说出另一个数。
若哥儿眉尾一挑,沐哥儿从怀中拿出钱袋子。
涟哥儿心情复杂。
老爷知道夫郎这么乱花钱吗?
买下酒楼后,若哥儿去物色工人,壯哥儿去盯着工匠翻新酒楼,沐哥儿去请乞儿给酒楼造势。
一个月后,酒楼开张,人声鼎沸。
壯哥儿等人在楼下忙活,沐哥儿在楼上生闷气。
涟哥儿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已经不再怕沐哥儿了,“老爷也是为你好。”
他一顿,眼神微暗,“我从来没见过有人会对自己的夫郎这么好,你可莫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他心里多多少少觉得沐哥儿有些不知好歹了。
沐哥儿不高兴,“你到底是我的小侍还是他的小侍啊。”
涟哥儿一惊,“当然是你的,我希望你和老爷能一直这么好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惊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惊慌失措,似是被人戳中了什么。
“我的菜呢!怎么还没来!”楼下有客人在催促。
客人太多,他们准备的再充足却还是忙不过来。
沐哥儿忙道,“涟哥儿,你下去帮忙。”
涟哥儿看了眼人挤人的大堂,心里头不情愿,面上却道,“老爷让我看着你。”
“我不会出去的,你快去!”沐哥儿有些恼了。
他看出涟哥儿的不情愿。
涟哥儿见沐哥儿生气才不情不愿的下去帮忙。
他忙的脚不沾地,想休息都没得休息,心里对沐哥儿便多了几分怨怼。
在他看来,老爷有钱,沐哥儿好好当个夫郎享受就好了,为什么非得开酒楼?
这酒楼开张,沐哥儿倒是能在包厢里逍遥,他却得受累被折腾。
正想着,他看到柯褚走进酒楼里,他心里一喜,快步走上去。
“老爷,您来了。”
他期待柯褚问他怎么在这里,但柯褚看他,只问:“沐哥儿还在楼上包厢?”
“他在包厢。”涟哥儿特意擦了擦汗水,眼睛一直盯着柯褚。
柯褚没看他,眼里泛着宠溺的笑,似是呢喃了一句,“他倒是乖。”
涟哥儿心口一酸,他看着柯褚越过他往楼上走,不自觉的咬紧下唇。
张宝莓无意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皱。
裤腿传来拉扯感,是傻狗。
她眼里多了些许笑意,“渴了?”
开张后,傻狗一直站在门口盯着,若是有人插队,傻狗就会走过去将人顶到后头去。
客人们啧啧称奇,傻狗也因此小有名气。
傻狗小小的呜了一声,张宝莓给傻狗准备水,傻狗喝水时,她脑海里一直在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幕。
沐哥儿是个好人,但坏也坏在太好了。
她心里头清楚沐哥儿对她再好,她也是沐哥儿的丫鬟,但涟哥儿却逐渐有了越界的行为。
先是对沐哥儿言语上的不尊重,再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包厢里,柯褚揉捏着沐哥儿的腰。
沐哥儿怀孕快五个月了,因为肚子大,所以干什么都不方便。
柯褚只要一有空,就会来陪沐哥儿。
沐哥儿扒拉下柯褚的手,“夫君,工具做好没?”
“好了。”柯褚抓着沐哥儿的手把玩,“我明日得去一趟甜甘县。”
沐哥儿问:“是阿兄那边出了问题?”
柯褚颔首,“他们想抬价。”
沐哥儿一怔,“不是都谈好价了吗?怎么能出尔反尔?”
“不知是谁传出了我们急需甘蔗的消息。”
甜甘县是甘蔗大县,若是甜甘县的人不卖甘蔗给他们,他们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才能买到大量甘蔗。
但把甘蔗从更远的地方运来,路费太高,不划算。
“他们现在压着甘蔗不肯卖,给我们施压。”
少数几个愿意卖的,也被那些不肯卖的人胁迫。
“这不是坐地起价吗?”沐哥儿抿唇,“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柯褚皱眉。
他虽说有把握处理好甜甘县的问题,但若是不小心起了纠纷、伤到沐哥儿可怎么办?
沐哥儿眼里蒙上一层水雾,他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他就是觉得委屈。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双手并用把柯褚推开,“不去就不去!你走!我不跟你好了!”
柯褚试图上前抱住沐哥儿,将沐哥儿安抚住。
但沐哥儿一听柯褚不带他,又开始气。
闹到后面,沐哥儿累了,哭着睡过去,包厢里才安静下来。
柯褚轻手轻脚的将沐哥儿抱到马车上,涟哥儿扔下擦桌子的抹布连忙跟上。
注意到沐哥儿红着眼睛,涟哥儿眼眸一闪,“老爷,夫郎怎么了?”
柯褚轻轻擦掉沐哥儿眼角的泪,“明日我要去甜甘县,他若睡醒没看见我闹脾气,你们尽量哄着,哄不好也要让他吃东西,不能让他把自己饿着。”
涟哥儿问:“若是夫郎不听呢?”
“那就叫壯哥儿和若哥儿过来。”他们俩的话,沐哥儿多少能听进去些。
涟哥儿应了。
隔天,沐哥儿醒来时没看到柯褚,他委屈的扁起嘴巴,却并不生气。
他冷静下来后也知道自个儿昨日在无理取闹,夫君却还是耐心的哄了他好几个时辰。
这事是他不对,他得跟夫君道歉。
他喊道,“宝莓呀!”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涟哥儿。
“宝莓一大早便去酒楼帮忙了。”涟哥儿似是抱怨道,“她明明是夫郎您的丫鬟。”
沐哥儿不悦,“是我让她去酒楼帮忙的,你别说她。”
涟哥儿手一顿,将水盆放在桌上,“老爷去甜甘县了。”
“我知道。”沐哥儿自个儿穿好衣裳,接过涟哥儿手中的棉布擦了擦脸后道,“走,我们去酒楼。”
涟哥儿愕然。
沐哥儿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他问:“您不吃早食吗?”
“吃啊。”沐哥儿不好意思的笑,“我忘了我还没吃。”
涟哥儿似有什么梗在喉咙。
沐哥儿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吃完早食,傻狗飞奔进来催促,“嗷呜……”
傻狗也急着赶去酒楼,但傻狗不能离开弱两脚兽。
沐哥儿揉了揉耳朵,“行啦,马上去。”
他带着傻狗坐上马车,涟哥儿看到傻狗进马车,自个儿站在马车外没动。
沐哥儿觉得奇怪,“你怎么不进来?”
涟哥儿左右看了看,见身边只有马夫一人才道,“我怕狗。”
以前他不敢说,但现在柯褚和其他人都不在,他才敢提。
他问沐哥儿,“您能让它下来吗?”
沐哥儿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他也自觉自己在沐哥儿心里已经有了不小的地位。
他认定沐哥儿会答应他。
谁知沐哥儿把车帘一放,扔下一句,“你和马夫坐一起吧。”
沐哥儿对谁都好是因为他性格如此,但沐哥儿心里门儿清。
涟哥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他觉得又委屈又愤怒。
他竟然还比不过一只狗?
沐哥儿太过分了!这分明是在羞辱他!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酒楼门口。
“我去帮忙了。”涟哥儿跳下马车,不待沐哥儿回应就跑进酒楼里。
沐哥儿扶着肚子,脸色沉了下来。
他肚子大起来后,上下马车不方便,都需要人扶着,也是因此夫君才想着给他买丫鬟伺候他。
涟哥儿伺候了他一个月,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他不得不怀疑,涟哥儿是故意的。
马夫是个汉子,不好扶沐哥儿,他也被涟哥儿的操作惊的愣住了,见马车里的沐哥儿无声无息,似乎并不生气,他心底叹了口气,“您稍等一会,我去把宝莓姑娘喊来。”
窈老板好是好,就是性子太软了,连一个小侍都敢骑到窈老板头上去。
张宝莓过来时脸都是黑的,她小心翼翼的将沐哥儿扶下马车,想说什么,又生生憋回去。
沐哥儿看她憋的难受,道:“你是不是想骂我呀?”
张宝莓:“……没有。”
她是丫鬟,不能骂主人,顶多就是恨铁不成钢罢了。
沐哥儿软软的笑,“你放心,我都知道。”
正说着,涟哥儿走了过来挤开张宝莓,“我扶您上去。”
他就是故意跑进来害的沐哥儿没法下马车的,他料定沐哥儿就算为难也不会说他什么,就算是说他什么,他也有理由有借口。
看到沐哥儿进来,他一边怨张宝莓多管闲事,一边又想着他可以借着沐哥儿躲到楼上去享清闲。
沐哥儿挣开他,温声道:“你留在大堂帮忙吧,宝莓陪我上去就好,我刚才看你也挺积极的。”
涟哥儿心底一凉。
沐哥儿在点他?
张宝莓脸色微缓,她毫不客气的推开涟哥儿,扶着沐哥儿往楼上走。
涟哥儿急了,“夫郎,老爷让我盯着你。”
沐哥儿脚步一顿。
涟哥儿这句话让他很不舒服。
他看向涟哥儿,带着点气道,“你若这么听他的话,不如等他回来,你去伺候他吧。”
涟哥儿愣怔过后却是狂喜,“夫郎,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是一个哥儿,夫郎让他去伺候老爷,不就是让他去给柯褚暖床吗?
张宝莓拧眉,隐晦提醒:“伺候夫郎跟伺候老爷是一样的,你怎么这么兴奋?”
大户人家里,主母会把身边的丫鬟小侍许给老爷,让老爷的欲望有抒发之处而不去外头乱搞。
有不少丫鬟小侍借此上位。
沐哥儿并不懂这些,说伺候也只是普通的意思,但很明显涟哥儿误会了。
涟哥儿犹如被当头泼了桶冷水。
是他想岔了,沐哥儿这种村里头出来的哥儿怎么会懂大宅子里的事。
“我觉得老爷更需要人伺候。”涟哥儿不甘心,他看着沐哥儿,“夫郎,您不觉得吗?”
沐哥儿气到了,只扔下一句,“你去问问他吧,他若是想让你伺候,你便去。”
涟哥儿强行压制住心里的喜意,“好。”
哥儿有孕,没法和汉子同房。
老爷憋了快五个月了,不可能会拒绝他的。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