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江冽的唇上贴到了一抹柔软。
像是有温软的水流冲刷, 绵柔地抚平所有干涸留下的裂口。霎时间,若冰河开裂,天河倒泄, 万千浮华随着剧烈的心跳声一齐倒灌入耳中。
他在一瞬间, 听到了一切。
然后, 唇瓣微颤,温软的水流中陡然射入的火星,灼热携着尖锐在他的唇瓣上一刺。
江冽的眸光骤然一颤,
他又感受到了痛。
————
米去在江冽的唇上发泄着自己的怒气,直到对方带着药味的血珠落在她的唇瓣, 在研磨之中缓缓被抚平,她这才消了一半的气。
又是刺人, 又是咬人的, 这和她的圣女人设太不相符。但是如果她不发泄出来,她很可能拉着所有人一起爆炸。
反正存档点在济世堂的迷宫里,大不了她再来一次。麻烦又怎么样,为了解气她豁出去了!她第一次扎江冽一刀, 第二次给他一个巴掌,第三次再狠狠地咬烂他的脖子, 直到她出了这口恶气才罢休。
然而还没等她将唇移到对方的脖颈上时,突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声:
“好感度增长:二十。”
米丘:“……”
……是她幻听了,还是说是系统抽风了?
“再次强调,好感度增长二十,目前好感度为五十九。鉴于宿主第一次让江冽的好感增加值为二十, 特此颁发成就:心动飞升。奖励已经发送后台, 请注意查收。”
米丘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成就,她的脑海里都被一个数字刷屏了:
“二十……”、“二十?”、“二十!”
真的是二十个好感度, 二十个好感度相当什么?相当于在正心宗走了两遍剧情!狗崽子真的给她二十个好感度,这和对方当众握住她的腰说把命给她有什么区别?!
米丘恨不得大笑三声,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自己算无遗策!虽然晚了一丢丢,但江冽这个狗崽子注定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
米丘的呼吸因为激动顿时一变,此时烟花在头顶炸开,江冽看着她,幽暗的瞳孔仿佛退淤的河流,清澈地映出所有的华彩。他微微垂下眸子,像是河边幽森掩住潋滟,明灭开合都只盈住她一人的脸。
米丘的心脏一顿,激动过后,仿佛鄙弃了一切喧闹,四周模糊,只剩她们两个人。
她在异样寂静的空间中,听到了两人交叠的心跳。尝到了格外苦涩的血腥,看到了他如墨的眸子。
米丘松开他的唇瓣,缓缓放下踮起的脚尖。
她本以为插进对方血肉、发泄她怒气的匕首,不知何时早已掉到地上。
她的喉咙动了动:“江冽,我……”
突然,江冽的唇瓣一动,一皱眉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米丘:“?!!”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向她倒了下来。
————
“江施主是急火攻心,导致经脉逆行。好在他内功深厚,修养几日就没事了。”
米丘坐在床边,先看着江冽惨白的脸,微微回头。
“多谢了怨大师。”
客栈的卧房内,烛火摇晃,了怨双手合十,目光如月色轻柔地落在米丘的身上:“米施主,莫要担心,你们二位粉碎了魔教的阴谋,让江湖免于纷争。江施主有伤,少林定然全力救治。只是贫僧观米施主气息,长短不定,定然是受了内伤。服下药后,也早些休息吧。”
米丘被阮秋白打了两掌,她凭着一股子劲儿冲了出来,此时竟然还没觉得痛,她低声道:“多谢了怨大师。这两日发生太多的事了,我死里逃生,他又……重伤在身。若江冽醒来,我和他登门致谢。”
了怨垂下眸子:“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性命无虞便好。”
待了怨和众弟子走后,米丘松了一口气。
她这次失踪有些蹊跷,但要是解释也不是不能。但她现在哪里有心情应付这些人。烛光凑近,她看着江冽愈发苍白的脸,拧了一下眉。
“放心吧,宿主。不提江冽的愈合能力,就说了怨大师的能力,江冽也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米丘拧眉:“我像是会担心男主的人吗?我只是嫌他麻烦好不好,好不容易给了我二十个好感度,我正等着他痛哭流涕地向我表达忏悔之心,满眼猩红地向我表达爱慕之情,再不济……说说吃骨灰的感想也可以啊!”
她越说越急:“他倒好,眼睛一闭就昏过去了,把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晾在路边,若不是旁边监视的少林弟子帮忙,我还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到医馆……”
系统:“……”
现在江冽不醒,米丘双手盘胸,觉得有些麻烦。
这家伙的二十个好感度给得很迟,让她摸不准到底是因为愧疚才给她的好感度,还是因为第一次被、被她亲才涨了好感度。
毕竟如果是愧疚,那在看到她之前就应该涨了好感度。如果是因为第一次被她亲……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
她清了清嗓子,像是清理思考中产生的杂乱思绪。
刚才她一时激愤,将匕首插进对方的肩头,这肯定是偏离人设的行为,必须要读档重来,但如果问不出对方的真实心理,一会读档的时候万一弄错了功亏一篑了该怎么办?
“狗崽子。”
米丘掐了一下他的脸颊,惨白的肤色上有了一瞬间的殷红。
“等你醒来,我非得好好拷打你,让你写一万字的检讨,把对我的心路历程都写出来不可!”
江冽的睫毛都没颤,无声无息。
米丘看着江冽在烛光下格外安静的脸,微微动了动眉心。和狗崽子相处这么长的时间,还没这么近的距离看过江冽。
他的额头上还残留着血迹,像是白玉砚台上被化开的红墨。顺着浓黑的眉毛,就是紧闭的双眼,以前他若是入魔后,总是皱着眉入睡,今日倒是眉心平整,长睫都没有颤一下。
顺着挺直的鼻梁,就是微白的嘴唇。米丘的指尖一停,刚才她气不过咬了一口,如今伤口早已愈合,但就像是一滴墨融进了玉里,留下一点红色的痕迹。
虽不显眼,她的指尖一按,就能融入微软的白里。但她一松手,就如同花瓣的蕊,刺眼地浮出红来。
米丘垂下眸子,眸光在烛光下明灭。
“那个……”系统突然出声,“我不是故意打扰,只是……想申请一下现在能不能打开屏蔽功能。毕竟万一一会有意外,我也可以免责。”
米丘:“……”
她咬了一下牙:“你想哪里去了,我在看他的嘴里有没有残留的骨灰!”
系统:“……这个真没有。”
米丘深吸一口气,她收回手正襟危坐,“算了,先把那个什么成就的奖励给我。”
“请宿主在后台亲自查收。”
“什么东西值得我亲自拿。”米丘虽然不耐,但也被勾起好奇心。和系统这么多年,这家伙的抠门她已经从震惊、愤怒到习惯了。
当初把她所有的积分都拿走兑换那个什么破……咳,还挺有用的存档功能,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现在竟然要给她奖励。
对方能有什么奖励?难道是她以前的那些积分数据?
做任务这么久了,米丘倒有些习惯了没那些道具的日子了。不过那个“把男主变成狗”的道具倒可以拿出来玩玩。这狗崽子总是惹她生气,下次再这样,她就把他变小然后“团”死他!
她点开邮箱,点击接收。
一瞬间,一个名叫“永恒十秒”的动态图片出现在面板上。
米丘眉头一皱,仔细一看不正是刚才她在街上飞奔向江冽的时候吗?
她当时怒气冲冲,哪里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握着匕首就冲了过去。如今第三视角看来,和她想象中的竟然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是有仇必报的女侠客,然而她面色苍白,唇角带血,匕首藏在袖口里,白色的衣裙翻飞,如同万千烛火下的一缕白烟扑进了江冽的怀里。
然后,江冽的胸膛一震,她眸光含怨带怒,拉下对方的脖颈就亲了上去。
衣袂翻飞,漫天烟花在两人头顶绽放。
从她扑向对方,再到相拥亲吻,前后一共十秒。
怎么说呢……米丘先是搓了一下眉毛,然后搓了搓整张脸:实在没眼看。
“你在侵犯我的隐私!特意把它做成动图就是为了羞辱我?”
“宿主误会了。这不是动图,这是一段时空截取。”
“什么意思?”米丘放下手。
系统让她点了一下,只一瞬间,周围的一切迅速倒退。米丘一个不稳,再一抬头竟然又回到了晚上。
她一惊:“你敢动我的存档?!”
“这是为宿主另开的存档,不影响主要剧情。且只有十秒的时间。”
米丘下意识地看向远处,江冽站在江边,眸光虚无。这一次她更加仔细看向对方,这才发现他的神情不对,就像是……江水干涸,被吸走了所有的情绪一般。
她内心一动,刚想叫住对方。周围再度扭曲,她又回到了客栈里。
米丘:“……”
她捏了捏眉心:“你在搞什么鬼。”
“好感度增长二十,且只要再一点好感度宿主的攻略就及格了。如此关键的时刻想必对宿主十分重要。我特意向上级申请,保留下这个时空碎片。”
“呵呵。”米丘冷笑出声:“有个屁用啊,又不能增加好感度,又不能给我积分。我留着它做什么,反复观看达到脱敏吗?”
“这个时空碎片可相当于平行时空,保留了那一瞬间江冽的一切思想和数据。宿主可以随意穿入,无需存档。”
“那也没……”米丘眼角一抽:“等一下,和江冽一样,还不需要存档?”
“对,十秒之后数据清零。”
所以,平行时空=不需要负责,
不需要存档=为所欲为?
十秒钟能干什么?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几句话的时间,但对于一个坏胚来说,那可太足够了。
米丘以手拄头,好整以暇地摸了一下眉梢。
发丝微荡,落在床边,带着痒意扫在惨白的指尖上。
她没看到,江冽的长睫一颤。
第 52 章
米丘正琢磨着如何反反复复地利用这十秒时, 突然汗毛直立,如同沾满雨露的蛛丝密密麻麻地将她网住。
她一低头,就猛地对上了江冽的眼。
米丘:“……”
这狗崽子什么时候醒的, 娘的他是超级赛亚人托生的吗, 走火入魔加急火攻心加重伤在身都能这么快醒来?
她刚才没说什么话吧……米丘迅速调整好表情, 倏然站起:“江……”
话音未落,只见无力垂在床榻上的手突然一动,瞬间攥住了她的手腕。像是落在冰河里的藤蔓,冰凉带着不容拒绝的紧迫。
米丘一惊:“江冽?!”
这狗崽子莫不是想起来刚才她对他又是打又是骂,所以回过味来了准备找她算账?
江冽半阖双眼, 长睫颤颤地搭在眼角,明灭的烛火在他的眼底里不起半点波澜, 像是含着两汪黑潭, 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他“看”了一眼米丘,长睫一合再度昏了过去。
米丘屏住呼吸,见他半晌没睁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狗崽子刚才根本没醒,可能是梦游?
她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 然而微微一动,对方的指尖突然攥紧, 像是锁链一般缓缓锁紧。
米丘一惊:“疼疼疼!江冽快松手啊!”
江冽微微松懈了一点,然而却没有松开。米丘只要再一动,他还会锁紧,绞杀猎物的蛇都没有他的谨慎。米丘怀疑对方在假睡,然而想来江冽要“制裁”她根本无需假装。
她用手掰、用牙咬都没用, 最后累得一身的汗, 她只好投降:“好好好我不动了!爹的,我不就是咬了你一口、扎了你一刀吗, 你想找我算账明天行不行,我又跑不了。”
江冽的呼吸平稳,似无所觉。
米丘叹口气,这么一顿折腾她也累了。仿佛之前忽略的疲惫全都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咳嗽了两声,伸着一只手趴在床边。
“算了,明天、明天我再读档吧……”
————
江冽陷入黑沉的昏睡里。
他仿佛站在一处只能立足的“岛屿”中,四周是茫茫水面。无波无雾,如同一面银镜。看似平静,然而他知道,只要一探足,就会坠入无尽的江底。
他的眼中毫无波动,仿佛四周之无边际,周身之无声息,对他来说只不过只是浮光微粒。
直到眼前延伸出了一段“路”,绿色繁茂,像是长在水中的林荫路。
“江冽。”
他抬眼,看到河的对岸站着一个人影,白衣若素,长裙随着风雨飘荡。朦朦胧胧,若近若离,像是晨中的一抹雾。
是米丘,虽然看不清身形,但是他能听出对方的声音。
“江冽,有路了,过来吧。”
那不是路,是青苔,是让人惑于错觉一脚就会踏进深渊的假象。
片刻,身影又晃动了一瞬,更加清晰了些:“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相信我,过来吧。”
江冽微微抬眼,情爱如水,米丘如幻。前进一步,也许能得偿所愿,也许会万劫不复。江冽缓缓垂下目光。
他一只脚踏上了水面。
除了死寂,他一无所有。他愿意一试。
————
失重的感觉让他骤然醒来,江冽的胸膛急促起伏着,待神智快速回归,他感觉掌心微热。
一转头,米丘的手乖巧地躺在他的掌心,脸颊贴着床铺睡得正沉。许是累了,她还没来得及洗漱,脸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擦,发丝凌乱地散在脸颊。
身上披着不知是谁的衣袍,挡不住白裙的狼狈,血迹透过布料像是晕在雪里被人踩烂的红梅。
江冽的长睫一颤,看着对方在自己手心的手腕,纤细苍白,还带着上次的青痕,急促的脉搏就在自己的掌心下跳跃。
他的呼吸一变,刚才空寂的胸膛似乎被这一点温软瞬间塞满。
他下了床,正要将米丘抱上来,然而一靠近,就感觉到了她喷在自己脖颈上的呼吸。
灼热而急促。
江冽面色一变,米丘发烧了。
————
米丘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她醒来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床幔,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透过床幔,看到外面的两个身影,血腥和檀香一起漫了进来。
“江施主,米施主已经无事了。是贫僧有愧,竟然没有察觉出米施主受这么重的内伤……让她昏迷三天,实在不该。”
三、三天?
“多谢。”
江冽两个字就打发走了了怨,然后缓缓拉开了床幔。
米丘抬眼,一对上他的视线就迅速咳了起来。
江冽将水递到她的唇边:“了怨和尚说你中了两掌,又呛了浓烟,再加上大怒大喜,于是就倒下了。之所以没有立刻昏迷,是因为强撑着一口气。这口气泄了就只能倒下,如今已经昏睡了三天了。”
这话米丘听得耳熟,了怨曾经对她这么说过江冽的病情。她怀疑这老和尚一套话骗他们两个人。
她被他喂水,用余光偷瞧对方。见江冽面色平静,浑身气息也平和,看起来不像是要找她茬的样子,不由得松口气。不过也说不准,这狗崽子杀人之前可都是面无表情的。
她喝完了水,喉咙里的火热终于被压了下去:“我、我没什么大事。就是你突然昏倒,吓了我一跳……你还记得你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江冽将碗拿下去,自然地说:“记得。我听不见你说了什么,但我记得你刺了我一刀,然后……咬了我一口。”
“咳咳咳!”
米丘开始咳得昏天黑地。
江冽赶紧按住她的后背,好一会,她的眼尾发红,泪水盈在眼睫,看向江冽时震惊而又无措,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米丘缓了缓,着急道:“我、我并非有意的。我当时从阮秋白的手心里逃出来,看见你一个人走在路上,我叫你也不答应,完全没了以往的模样……我便、我便以为你是魔教的人伪装的。于是怒气冲冲地准备刺‘你’一刀,没想到一靠近才察觉到你是真的……”
她的喉咙动了动,看了一眼他的唇瓣又马上收回:“惊喜交加,就、就咬了你一口。”
说完,她因为情急低低咳了几声。江冽放在她脊背之后的手僵硬地上下一动,米丘顿时好了很多。
他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
这就是……他的回答?这家伙到底信还是不信啊。她的话乍一听逻辑很通顺,其实仔细一想到处都是漏洞,米丘本想着能骗过去就骗过去,骗不过去再读档。
如今他这么简单的反应,反而让她摸不准他的心思了。
“江冽……我看见你时你仿佛变了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冽收回手,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我遇见了阮秋白,以为你葬身在济世堂的地下。”
米丘微微吸了一口气,暗道来了来了,真正的考验来了!她立刻就瞪大眼:“是她告诉你的是不是!”
江冽道:“她说她用化骨散化了你的血肉,只剩下了骨灰。”
他虽没有明显表情,但声音沉沉,像是笼在一团浓雾内,拨开迷障才能看清对方沉浸在晨露内冷冽潮湿的情绪。
米丘顿了顿,声音立刻变快:“我就知道!她当初就是这么威胁我的,她说要用我的死刺激你入魔,和少林的高僧们自相残杀!”
提到阮秋白,她瑟缩了一下。
江冽的视线低垂,落在她纠结在一起的葱白指尖上。
米丘吐了口气:“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她不对劲了。我给你留下的纸张上不是写到,我察觉到她和魔教有关吗?我从到济世堂就感觉有异,许是在高天和石地上吃过亏,一遇到魔教的人我就很是敏感。”
她摇头苦笑:“确认她是魔教的人时,还是上次咱们两个在街上走散时。当时你说你看见了高天和石地,但我转眼就碰见了她。这太巧合了让我不得不心生警惕。她让我好好保存剩下的三本秘籍,免得遭人觊觎。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别人都以为你的手里有四份秘籍,怎么她就知道你只有三份?”
米丘看向江冽,一字一顿:“当时我就猜到,我娘的那本秘籍肯定也在她的手上。”
说到这里,她的面上露出一丝悲愤,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她或许和我爹有关,但一定不是沧澜派的人,我便大胆地猜,也许她是魔教的人,只有魔教的人对我们知之甚深……所以我娘的坟墓定然被他们打开了。为了报仇,也为了替你找到秘籍,我不得不和了怨大师合作……骗了你。”
米丘试探地抬手,去碰江冽的指尖:“我、我知道了怨大师无事,但我想把你留在济世堂,所以故意没有说。江冽,你若是怪我,我也没有怨言……”
江冽道:“我无事,只是……多等了一天而已。”
米丘面上露出轻松,接着道:“等阮秋白掉以轻心的时候,就去密室找秘籍。我本想着等找到秘籍就告诉你真相,却没想到地下有那么多的机关,等我找到时阮秋白已经发现我了。”
她的手有些颤抖,江冽的指尖蜷了蜷,将她的手放进被褥里。
米丘暗自翻了个恨铁不成钢的白眼,接着道:“她勃然大怒,将我打得吐了血。”
直到听到这里,江冽才有明显的表情,虽然只是嘴角微微一压,却似薄雾裂隙,露出一股冰凉来。
“然后说你以为我逃跑了,正要追杀我。我自然不信。她又要将我杀死,用我的尸体激你入魔。我道我和你……只是朋友,你必不可能为了我走火入魔。”
江冽的眉心一动。
米丘低下头,吐口气:“阮秋白说杀死我只是顺手。我见拦不住她,于是用簪子刺伤自己,用血给你留下讯息——那两份秘籍其实在地板下面。然后推倒了烛台,毕竟死在火里也比死在她的手里强。”她露出苦笑,“只是我没想到,她把我抓出来,说要留着我的命,待到焚天教继续刺激你的神智。”
“然后我就看到她在地上洒满了粉末……我猜她准备将其装作是我的骨灰欺骗你。我被她的手下带走无能为力。幸好那几个魔教弟子在少林打败魔教后做鸟兽散,我这才逃了出来……我一逃出就疯狂地找你,后来,就是你看见的样子。”
说了这么一大串,米丘开始剧烈咳嗽,江冽有些熟练地拍了一下她的脊背。
米丘咬牙:“我没事,我只是生气。阮秋白不仅冒犯了我娘亲,还故意撒谎,用我的‘尸体’骗你入魔,实在太坏了!”
系统:“……”
阮秋白如果听到了,恐怕会从地下爬出,魂飞魄散前也要大呼冤枉!
江冽将桌上放凉的药端过来:“我已经杀了她,不足为惧。你该吃药了。”
米丘眼角一抽,眼睁睁看着对方端着药碗过来。
依譁
这不是正煽情着么,吃什么药啊?!
米丘按住他的手腕:“江冽,你当初是不是……真以为我死了?”
江冽点头,米丘咬了一下唇瓣:“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江冽的喉结一动:“如蒙暴雨,如落荒原。”
米丘:“?”
狗崽子不说情话在这拽什么词啊。她垂下眸子:“你倒在我身旁的时候,我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生怕你马上就要离我而去。想到你以前,总觉得对你不够好,我当时在想,若有满天神佛,一定要救救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醒来……”
她从被褥里直起纤细的身体,里衣轻薄,脖颈带汗,如同一丝细雨飘进浓雾,轻轻地拢住江冽的脖颈。
“江冽,你还在,真好……”
霎时间,手上的药碗一震,汤药洒了一半。
“系统提示,好感度增加,目前好感度为59.1。”
第 53 章
一听到江冽又爆了好感度, 米丘已经见怪不怪,狗崽子在经历过她的假死、又误会她之后,对她的愧疚感直接爆表, 她现在就算是掉一滴眼泪, 对方也得把好感度爆出来。
这么一算, 好感度合格也就几秒的事。
米丘老神在在地看向面板,然后视线就定住了。
“……”
“……”
“?!”
她揉了揉眼睛,然后将上眼皮上扬了三毫米,确保自己的眼睛没有花,视线没有被遮挡后这才不得不承认, 好感度为五十九……点一。
米丘的眼角开始剧烈抽搐,半张脸不受控制地抖动。当初她不学无术, 被老师以五十九点九分挂科的时候都只是微微一笑, 如今她看着那十分妖娆的“0.1”,感觉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大脑。
她嘴巴都快说干了,对方就涨了0.1?!打发乞丐都没有这么扣吧!
她抖着唇,还是不相信地问:
“系统, 是不是面板出了问题?”
“回宿主,这是新换的面板, 像素达上千万级。”
米丘开始咬牙:
“所以你的好感度功能,什么时候开发出了小数点选项?”
系统:“我们部门一直都有小数点功能,从未展示过可能是因为……之前的男主的爱恨比较明显?江冽、江冽的情绪比较细腻……”
米丘道:“江冽也很明显——恨得很明显!”
她深吸一口气,因为有之前的二十个好感度打底,现在勉强压下了火气。
这狗崽子如此保守, 一定是因为被她的柔情糊住了脑子, 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对,肯定是这样, 她还得加大“剂量”啊。
她更加收紧自己的手臂,莲藕般的手臂勾在他的脖颈,柔软的里衣和他带着凉意的外袍摩擦,如同藤蔓绞紧繁茂的枝丫。
江冽的喉结倏然一动,他微微侧头,瞳孔在暗影中看不分明。
“江冽……”
米丘的呼吸还带着退烧之后的余热:“我很怕。我本想着和你解决这一切后,放下一切守着我娘的坟。但是经历这一次生死之后,我怕我不在,你又会像是没遇到我之前一样,不惧生死,不理疼痛。也许某一天就会病痛缠身,肢体残缺。我更怕你仗刀行事,不理阴谋,身陷囹圄而不自知……”
那碗药撒了一半,药汁顺着江冽的指尖淋漓而下,然而他就像是被藤蔓束缚住,丝毫不动,但是长睫却是一颤。
他的唇瓣开合,眸中红色暗影浮动。似有无尽的汹涌即将溢出,又似红蛇盘旋挣扎。然而片刻,全都归于沉寂,化为晦暗。
米丘的脸靠近他的脖颈,似乎在感受他生命的流动:“如果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
江冽道:“自我身负焚炎神功时起,就知道自己的下场。得之我命、失之我幸。只要能报仇雪恨,即便我身首异处也甘之如饴。”
米丘正要安慰他莫要悲观,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这家伙把话说反了吧?
江冽缓缓后退,将药碗从床上拿下:“我去换一碗药。”
米丘抓不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了房间。
狗崽子,让她咬一口再走!
她恼怒地捶了一下被褥,该死的狗崽子竟然学会了欲擒故纵,好好好,不说是吧,看她怎么收拾他!
第二日,待米丘的伤势好些了,两人向了怨辞行。米丘将发生的事情对了怨又说了一遍,了怨这几日忙于魔教一事,再加上要收拾济世堂的烂摊子,和蔼的面容上已有了憔悴的痕迹。
他先是看了二人的伤势,道:“江施主已无大碍,米施主还要多多修养。”
这是自然的,江冽有武功在身,再加上有自愈的能力,只躺了一天就活蹦乱跳的。米丘一点内力都没有还受了阮秋白两招,如今能下地行走已经算她生命力顽强了。
了怨道:“前几魔教欲要坐收渔翁之利,幸好少林早有准备,逼退了对方。只是也略有伤亡……江施主身负神功,若是能留下……”
江冽道:“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了怨也不强留,只道炎远冬武功霸道,少林几个高僧联合都只是勉强平手,希望江冽万分小心。
米丘看这老和尚十分不容易,于是道:“多谢大师。”
江冽本来抿着唇,也低声道:“多谢。”
米丘问那两本秘籍是不是在了怨的手上。说来也是让她恼恨,她冒着生命危险给江冽留下记号,这狗崽子竟然没有找到!如今还要厚颜向了怨讨要,她也是无奈,
了怨的眉心一动:“确实在贫僧手上。只是焚炎神功到底是不祥之物,二位施主一切苦难都来自于这本秘籍……”
米丘摇了摇头,“大师,我知道您的顾虑。想必您也猜得到,江冽其实已经修炼了焚炎神功。当初江家将此书隐匿,就是为了不祸害武林。现在除了江冽,还有什么地方比他手里更安全?他练过武功,心中已经没有了执念,找全秘籍也只是为了给江伯父伯母一个交代罢了。”
了怨有些意动。
米丘道:“这份秘籍将会在坟前烧毁,您放心,我们不会让其流传出去的。”
了怨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魔功虽危害武林,但其中武学大成实乃武林至宝。若去除魔性,发扬精华也算上一门神功,对后世无穷造化……”
这些武林人也真是奇怪,放着一个不定时炸,药不扔了,反而期待它能像是太阳能一样发光发热,米丘拗不过他们:“大师,你们可以誊抄一份。以后就存在少林寺吧。”
“阿弥陀佛,多谢米施主、江施主。”
这老和尚答应得倒是挺快,米丘才想起来询问地看向江冽。江冽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点了一下头。
拿到剩下的秘籍后,两人离开了明德城。
米丘坐在马车里,看着完整的《焚炎神功》恍如隔世。当初自己因为莫须有的一份秘籍,让江冽放下戒心,成功让她同行。因为两人的身份问题,莫说让她看一眼残缺秘籍了,就算是旁敲侧击也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现在嘛……米丘随意地将秘籍扔在旁边。这狗崽子一拿到秘籍后就让她代为保管。像是这本书不是让正邪两道趋之若鹜的秘籍、也不是让他差点成为疯狗的执念,而是一本随意买来的话本。
米丘摸着下巴,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从离开明德城之后就发现了江冽的异样。因为她重伤未愈,不能远行,只能暂时找地方静养。好在这里离江冽的家乡不远,再向南走就是岭南了。
按照人设,她“娘”现在的棺材板都被掀了,此时莫说她重伤未愈,就算是四肢残废就算是爬也得爬过去,然而她咳了两声之后,江冽就说先去他家修养,她推辞了几句之后就默认了,这家伙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说他信任她,自己旁敲侧击之前没有说完的话题,他三缄其口。说他不信她,又把这么重要的秘籍交给她,还对她的疑点视而不见。
他到底在搞什么?
米丘摸了摸眉梢,难道他仅仅只是害羞,然后好感度高到可以对她的一切疑点视而不见?五十九……点一的好感度已经迈过“朋友”大关,向着心照不宣的“恋人”方向奔去。其实已经不算低了。即便好感度一旦变高,给男主在增加一层降智滤镜,但江冽真的如她所预料中的忽视,她反而不安了。
车帘晃动,若隐若现对方挺阔的背影。米丘双手盘胸,狗崽子仗着武力高自己对付不了他,所以选择当个哑巴。
但是可别忘了,她还有个“江冽二号”呢。
她对付不了大的,还对付不了小的吗?
想到这里,拉好车帘,然后点开后台的那个十秒的时空截图,意识瞬间被投射了进去。
米丘一睁眼,又回到了月秋节的那个夜晚。身旁摩肩擦踵,她的衣衫在华灯下更显狼狈。米丘没顾得上自己,远远地就看到江冽的身影站在桥边。
她刚想跑过去,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江冽浑身血腥,一席黑袍让旁人退避三舍,明明的是热闹的长桥,此时仿佛是取人性命的奈何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仿佛万千浮华都与他无关。
米丘皱着眉,看到他缓缓抬起手,仿佛手中的东西有千斤重。在烟花炸响之时缓缓松开……米丘刚想去看对方到底握着的是什么,然而面板突然跳出,时间到了。
米丘:“……”
爹的,她刚才竟然看狗崽子就看了十秒钟,浪费了她的时间!
再次点击进入,一阵眩晕之后,周围又响起喧闹声。米丘深吸一口气,猛地向江冽冲去。
这一次,对方也慢了一会儿转过头,那双猩红的眼睛毫无光亮,然而在映出她身影的一瞬间,如同血池落石,无边地回荡着。
米丘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身边,再次勾住他的脖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江冽!你看着我,我没死!我还活着!你告诉我,你刚才是不是很伤心?”
江冽的胸膛一震,皱着眉看着她。
米丘的话又快又急:“我没时间跟你解释太多,你就告诉我你现在的想法就可以了!”
江冽的唇瓣动了动,突然将手按在她的后背上,带着寒冷的温度和不容忽视的力度。像是要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贴住她的皮肤,锁住她的脊骨。
那双猩红的眼睛如同河下的岩浆,冷与热的对抗变成了痛苦的沸腾。
米丘的呼吸一窒,她下意识地盯住对方的唇瓣。
带着血渍的惨白,只有用牙齿咬过,唇瓣研磨才能使其显示出原本的殷红来。
米丘的喉咙一动,缓缓垂下目光。
“……米丘!”
“米丘!”
“宿主!”
米丘心脏一顿,猛地睁开眼。
面前是江冽的脸,瞳孔如同墨玉,没有丝毫猩红,他紧皱着眉,将手放在她的后背上。
“你怎么了?”
米丘急促地喘几口气,视线一移确认自己还在车厢里这才定了定神,她反问:“我……没事啊。怎么了?”
江冽的呼吸也平缓下去,他将她拉起来:“到家了。我叫你,见你昏睡且呼吸急促、面色潮红,以为你……旧伤复发。”
想到呼吸和面色异样的理由,米丘的喉咙痒了一下,她低低咳嗽了一声,暗道自己刚才去调。戏你的分。身去了,是万万不能让你知道的。
她本想着顺着对方的关心巩固一下人设,说自己因为思念母亲做了噩梦,但是此时看着江冽微皱的眉头,不知为何内心一动。
“我只是……做了噩梦。梦见你在明德城的桥上孤身一人,我怎么叫你你都不说话。我十分担心,于是就情绪激动起来。”
江冽看着她额角的汗,还有因为激动发红的眼角,指尖一紧。
“系统提示,好感度有变化,目前好感度为59.2。”
第 54 章
“59.2……”
米丘的眉毛剧烈抖动着, 但是她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反而面色如常地一笑:“不过幸好是梦,你没事。”
江冽拧了一下眉, 将她拉起来。
“到家了。”
家?
米丘被这个字戳得眼角一动, 抬头看江冽好似全然没发现这个字的特别, 她也就装作没有听出其中深长的意味。
“这么快?”
江冽接她下车。她本来重伤未愈,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身体情况大不如前,乍一离开车厢,被风吹得打了个激灵。
江冽握住她的手, 本来微凉的手心陡然升起温热。米丘急声道:“你的伤也没好,不要用内功为我取暖了。”
江冽没说话, 半搀着她来到村口。
江冽的家在永乐村。
米丘一抬头, 就看到村口的石基,中正的三个字经历风霜和刀痕,如今已歪歪扭扭地被沙土埋了半边。
一眼望去,虽草长莺飞, 但格外死寂,让人不安。米丘发现这里除了她和江冽, 一个村民都没有。
江冽一手扶着她,一手砍断杂草。
“自从十年前炎远冬突袭永乐村后,所有的村民都搬了出去。附近的人以为那夜的黑影是鬼魅作祟,也不敢靠近。”
米丘慢慢地跟着他:“所以你从药王谷出来后,就一直独自住在这个村里?”
江冽摇头:
“刚开始逃回这里拜祭了父母, 在家里躲藏了一段时间。后为了不让他们寻到我的踪迹, 就隐姓埋名闯荡江湖,很少回来。上一次回来, 是在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米丘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个逮谁就咬的疯样子,到如今……她看了一眼他搀扶着自己的手。想来也是恍如隔世。
“这次回来,有我……和马儿、小骡一起陪着你,你不用再隐姓埋名了。”
脚步一停,江冽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米丘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三个月,对村子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远远地看到一棵古树,枝叶繁茂,不见阳隙。然而只有地上的落叶,才能看出盛极而衰的凋零。
江冽的脚步微微一顿,过了古树,正是他的家。
江家不大,但篱笆围出的院子却很宽阔。可以想象出江父还在的时候该多么用心对待里面的庄稼
墙根下还留着花盆摆放后的白痕,如今江冽哪里有心情种花弄草,只能看着遗留下的花草在墙根肆意生长着。
若是江母还在,该是花团锦簇,井然有序。
江冽将马骡拴在门口,推开了门。一瞬间阳光洒满了屋子。
三个月没回来,屋内不脏,但是有些乱。桌椅都凌乱地倒在地上,床铺也被掀开,像是被谁翻过。
米丘想起铁锋削说来过江家的话,不由得磨了磨牙。
好在屋内的摆设并不多,倒的只是几个桌椅板凳。对方就算是想掘地三尺,也没地方发挥。
江冽倒没别的反应,许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以前就住在这个房间,隔壁是我父母的房间。你可以……先住在这里。”
米丘点头,帮他摆好桌椅,突然察觉到不对:“怎么有的木材和地面新旧不一?”
江冽道:“当初那几个门派来到这里,为了找出秘籍将这个房子掘地三尺,莫说是家具,就连梁木都不剩几根。这些……是后补上的。”
怪不得他如此淡定,原来早在十年前已经经历过一回了,铁锋削这次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米丘暗道还是让铁锋削死得太容易了。她还想到一个事。
这些是后补上的,是江冽找人来修还是自己修的?米丘发现对于江冽从药王谷逃出后的生活原文根本没有详细描述,只道他是潜心修炼,终于在十八岁神功大成,出关报仇。
那片空白,终于在她的到来以后展现出烧焦般难言、不堪的一角。
米丘问:“当时你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如何在这里独自生活,又如何想办法将其修复的?”
江冽抿了一下唇,没回答。
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考,江冽无亲无故,若真有依靠的人又怎会成为人人喊打,冷面冷情的屠门客?
那么小的孩子,要想办法偷偷修缮房屋,又要拖着一身的伤痕艰苦练功,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
米丘扯了一下他的袖口:“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秘籍也拿回来了,该报的仇也都快报完了。既然回来就好好歇息,我和你一起把家里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好不好。”
家……
江冽的眉心隐约一动,他点了一下头。想了想又补了一个字。
“好。”
江冽打了水,米丘洗漱过后去整理墙角的花。肆意生长的花草攀爬深入墙面,破坏着地基。
米丘不是个做精细活的性子,但此时阳光暖融,清风抚过,带着清新的草气扑鼻,身后的江冽在翻弄着园子里的土。
她也难得有了闲情,小心地将所有的花移植了过去。
日光倾斜,直到米丘的脸上出了一些汗,所有花草才整齐地摆放在窗口,远远望去花团锦簇,像是框在木窗内的花草画卷。
这几日她一直待在车厢里备受颠簸,如今出了一点汗倒觉得骨缝里的寒气都被驱散了些许。
她的耳朵动了动,没有听见土壤翻动的声响,猛地一回头。
院内,江冽一手握着锄头,微微回头看她。日光在他身后打下来,像是在照一片透光白瓷。他的眉眼晕在日光里,只有停滞的身形和融在阳光里的暖意,可才能看到他刚才一瞬间的怔然来。
似乎是察觉到米丘的视线,他瞬间回头。
米丘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
晚上,她就在外面吹了一点风,脑袋就有些发热。江冽把药端给她,眉头微拧:
“大夫说你身体虚弱,必须再喝满七天的药才能痊愈,也不能受风。”
最后几个字有些重,带着难言的意味。
米丘苦着脸接过药碗,她很少生病,以往在别的任务世界就算是生病了也有办法用道具装过去,然而现在道具没有,命就一条,她还真不能不喝。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江冽顿了顿:“明日,我去镇里,就有糖了。”
家里的食物不是所剩无几,是根本没有。晚上的饭还是江冽现去叉的鱼做的。更遑论那种小孩子过了年才能吃到的“糖”了。
江冽小时候是吃过糖的,每次被同村的孩子欺负得遍体鳞伤的时候,江母哄他吃药,总是给他一块方糖。他倒是不在意,无论多苦的药都能眉头不皱地喝光,因此对糖这个东西,倒没什么执念。
但看到米丘皱起眉,每次喝之前都要深吸一口气的样子,他突然想到同村那些受了风寒的孩子,每次哭闹都要被父母用方糖哄住。
于是便下意识地想到这个方法。
米丘弯了一下嘴角,问:“除了方糖,镇上都有什么?”
江冽想了想:“都是些平常东西,只是明日附近的村民都会拿山货猎物换卖,东西也比平常多了些。”
米丘马上道:“那我也要去。”
江冽道:“大夫说你不能受凉。”
米丘道:“我可以多穿点……我不想一个人在家。”
江冽没说话。
米丘从碗沿上看他,长睫扑簌簌地颤。江冽顿了顿:“好吧。”
米丘忍不住一笑,江冽微微推了一下碗,示意她可以喝了。
米丘:“……”
娘的,这小子一次也不肯放过她。她一饮而尽,然后被药苦得脸皱在了一起。
爹的,如果明天不拿下这小子,她都对不起自己吃过的“苦”!
晚上熄了灯,米丘睡在江冽的床上。这床是新的——想来当初“小江冽”的床如今也睡不下。被褥是旧的,上面还带着江冽身上特有的,像是江边松木的气息。
米丘翻过身,被褥挡住口鼻隔绝夜色的湿冷。
屋里的家具不多,空旷得很。没有江冽守在床边,她本该难以入睡,但从门缝里泄出对面的灯光,就像地平线上第一缕阳光,她看着看着,眼帘渐渐低沉。
这狗崽子半夜不睡不是又该练功吧……渐渐地,她坠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她莫名心慌,突然睁开眼睛。
门缝里的光已经消失,但她也没听到半点呼吸声。米丘皱了皱眉,她披着外袍起身。
“江冽?”
对面没有应答。米丘面色微变,赶紧推开大门。
一瞬间,夜风将她的白裙扬起,她打个激灵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这狗崽子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哪里去了,难道是……
“江……”
话音未落,突然看到房后不远处一点火光。像是幽暗里唯一的萤火。米丘内心一动,上前走了两步。
火光前,江冽若一截黑色枯树,沉默地伫立着,火焰将他的身影撕裂摇晃得像是影子似随时都要破碎在风里。
火光后,是两个石碑,如同一对恩爱夫妻在无际的旷野上相互依偎着。
其实,那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江冽去看他爹娘了。
米丘的脚步迟疑地停在路口。这个时候上前安慰他最合适,但是她也知道此时对方并不需要她的安慰,也许让他与父母独处,便胜过千言万语。
米丘转身,从房里取出提灯。
————
江冽把秘籍放在父母坟前,全都烧了。
他每次回来都要去看一次双亲。他没有什么话说,也觉得无需说。爹娘在天有灵,定然明白他的心意。
唯一的例外就是上次,在父母的牌位前,他说了米丘的名字。
——她是谁?
“她是米丘。”
——她是你的谁?
“……”
她是我的朋友……吗?
“爹、娘。”江冽微微垂眸,火光让他的长睫在脸颊上颤动:“我将她带回来了。她在家里养伤……七天。”
他的视线有些虚无,“只有七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火光渐渐熄灭,《焚炎神功》的灰烬随着风进入化为尘埃。平原彻底变为黑暗,夜色吞噬了他的身体。
江冽只能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到父母墓碑上的刻痕,带着霜色的冷,触之冰寒。
他转过头,正要倚在墓碑前陪伴父母一夜,却在眼角突然看到一粒烛光。
像是幽潭残叶里唯一的萤火,盈盈光辉,却能照亮一缕生机。
江冽的面色一怔,他看着小小的烛光在风中摇曳,似乎随时熄灭,他踟蹰地踏出一步。
第一步只是试探,然而却越走越快,直到那一点萤火逐渐在眼帘里增大,直到看到其变成被拢在烛光里微白姣好的面容。
米丘对他一笑:“你回来了。”
没有问他为何深夜离开,好似知道他早晚会“回来”。
江冽的脚步一停,看米丘的衣袖在夜风中翻飞。
“你……在等我?”
米丘道:“我知道你和伯父伯母有话说,于是选择在这里等你。你若是回来找不到路了该怎么办?”
他在这里生活近二十年,哪里会找不到家呢。
江冽薄唇一抿,接过灯,碰到她指尖的微凉。
“系统提示,好感度有变化。增长0.3,目前数值为59.5。”
对于江冽现在只零点几涨好感度,米丘已经习惯了。她甚至“受宠若惊”地想,刚才可真不是苦肉计,她就是想给对方留个灯,好吧,只有一丢丢想让对方一回来就看见她的意味,这小子就漏了好感度,她也是没办法。
“你把秘籍都烧了?”
江冽没回答,而是将衣衫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米丘顿时感觉身上又暖和了些许,“放心,我出来的时候又加了一些衣衫。明天我可要跟着你去镇里,才不会让自己再着凉呢。”
江冽没说话,待看她面色如常这才回答刚才的问题——他点了一下头。
米丘道:“也算是给伯父伯母一个交代……也许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觊觎它了。”
江冽神色冷然。
“秘籍易毁,欲望难消。”
米丘道:“经历了这么多,我也确实觉得有时候你说得对。欲望可以让多少武林正道由人变鬼。”
她微微叹口气,然后抬眸看他:“它来自贪婪,来自不甘,是人性的低劣之处。若想让人消灭欲望,就如同消灭人性,是不切实际的。所以,这也正是江伯父和江伯母超出常人的伟大之处。”
江冽一怔,声音轻了下去。
“我爹当年行侠仗义,但也难知好友真面。不知这些武林正道也觊觎这本秘籍。”
米丘想了想:“我想,即便伯父伯母在世,知道他们守护的正道是如此虚伪,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江冽的薄唇一抿,点了一下头。
“确实如此。”
声音里带着少有的讽刺。
米丘也不理解这种几乎献祭的行为,但是她表示尊重。若是他们都没死,恐怕狗崽子如今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想到江冽另一种古板迂腐的样子,米丘打了一个激灵。
她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腕,“所以我有时候在想,你若真如他们所期待的那般无私奉献,恐怕早就死在了药王谷里。江冽,你现在……就很好。”
江冽一怔,眼底的红丝如蛛网般暗结,而米丘低下头去丝毫未觉。
半晌,他的眼中恢复清明。
“早些休息吧。”
他没接她的话。
第二日,米丘醒来,江冽已经练完了一□□。桌上已经盖好了清甜的米粥。
她昨天晚上被江冽强行压了两床被褥,今早闷了一头的汗,又喝了小米粥,只觉得浑身爽利,甚至觉得自己能耍一会大刀。
然后她出门,就在发现门口的石头上有两个刀痕。
这狗崽子练功不走远点,非要在门口练,伤到她新整理好的花草怎么办?
米丘探头去看,正好看到对方牵着马儿走过来。草长莺飞,江冽身上还披着晨光,信步而来像是回家的侠客。
“怎么了?还是不适?”
米丘瞬间回神,她摸了摸额头:“没有。我今天精神了很多。”
江冽的手抬了又抬,最后道:“你若是不舒服,镇上也有大夫。他的针灸十分厉害。”
米丘眼角一抽,这狗崽子竟然会威胁她了。
“我真的没有发热。”米丘无奈一叹,然后垂眸咬了一下唇瓣,“要不然,你可以贴一下我的皮肤试试。”
江冽一怔,他抿了一下唇。
“时候不早了,走吧。”
米丘暗自翻了个恨铁不成钢的白眼,她被扶进车厢,马儿又开始了拉车生涯。山路难行,江冽又赶得慢,几乎快到正午两个人才到了镇上。
江冽将马车拴好,带着米丘向人群中走。此时热闹散去,只有闲逛的人群三三两两。
米丘看到这里真如江冽所说,都是附近的村民用家里的粮食和猎户打来的猎物来此以物换物。
米丘看得目不暇接,直到有个猎户先盯了江冽几眼,突然喊道:“江冽,你回来了?!你如今变了很多,我竟不敢认了!”
就只走三个月,顶多个子抽长了些,怎么会认不出?
江冽回头,那猎户双手划拉着解释:“哎,我不是和你客套。脸还是那张脸,就是吧……一块冰和一碗水的区别。”
米丘忍俊不禁,她听懂了。
原来是说江冽这个大冰块融化了。
她这一笑,猎户瞬间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脸上红了红,眼里带上了揶揄:“我说怎么变了,原来是娶了娘子啊。”
米丘:大哥好眼力啊,不仅把江冽看的透透的,还把他们的关系也看透了!
江冽道:“我们去别处看看。”
“唉唉!”猎户叫住他:“你今天带了猎物来了没,看在你娘子的面子上,老哥给你高价收了如何?”
米丘看向江冽,江冽简短地说。当初他刚回来,举目无亲,生活困难。只好在山上打猎用来换生活用品,一点一点将记忆力的家修复成原本的样子。
因为他不喜与人交流,便通过周围的猎户交易。他要价便宜一些,让猎户们得了不少好处,渐渐地,大家都知道永乐村有个“好说话”的小子。
魔教的人虽然去过永乐村,但是十多年过去了,旁人只知道那里是个不详之地,被家里的长辈三令五申不许靠近后,对江家的恩怨还真不知道多少。
一开始,还有人来打听江冽到底回没回来,永乐村的事邪门的很,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三缄其口。
直到近些年,那些人终于忘了江冽,他们也渐渐看江冽回来的次数多了些。村里的人生活简单,哪里知道什么屠门客,看他回来顶多问候几句,当然大多数得到的只有沉默。
这次看江冽竟然带回来一个女子,大为惊奇。
江冽道:“这次我什么都没带。”
“什么都没带?”那猎户一愣,紧接着一拍脑袋,“是带娘子出来逛逛吧。算了,看在当初你用一头野猪跟我换了一袋米的面子上,我便宜卖给你两只野兔行不行?你若是想吃,给你娘子补补身体,若是想养,那就让你娘子开心,如何?”
米丘“……”
这大哥比她还会做生意啊!
然而这大哥猜错了,她还真不习惯养宠物。养马儿和小骡还是看在它们一开始对她有用的份上。
这种吃她的喝她的,还软绵绵十分脆弱的小兔子,她可不喜欢。
江冽想了想,欲要掏钱。看了她一眼,又将手放了下去。
“你若不喜欢,就不买了。”
米丘:“……”
谁说不喜欢了,她这种“圣母”不喜欢兔子简直是崩人设!
“我……我不喜欢兔子。”
她咬牙,做出“喜欢”却舍不得花钱的样子。
江冽想了想:“那便买回去烤了。”
米丘:“……”
她握紧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抑住质问为什么要吃兔兔的话。
为了人设,她还是咬牙,“要不然,把它们买下来放生吧……”
江冽还是买下了,米丘看着猎户美滋滋地收钱,于是问:“大哥,当初一只野猪值一袋米,现在两只兔子值多少粒米呢?”
猎户:“……”
米丘笑着又问:“大哥,我们两个新婚,您和江冽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该表示表示心意了。”
最后,米丘和江冽拎着两只兔子,和一串钱,一包子酥糖回到了永乐村。
马车稳稳当当地离开,几个村民收起摊位,迅速互看了一眼,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
马车上,米丘含着糖块,警告两只蹦来蹦去的兔子要立正蹲好,反而被它们蹬了好几脚。
系统问米丘。
“宿主,为什么这次你说你们两个新婚,却没有向江冽解释呢?”
“很简单啊。”米丘抓兔子抓得气喘吁吁,“我在打直球啊,以后调戏他的时候多着呢,解释来解释去我也嫌麻烦。况且我屡次帮他出头,你真以为他还看不出我不是小白花啊。我现在是……荆棘白莲花,按需柔弱。”
“……”
系统又问:“你之前不是说装作失忆,就是为了不挑明吗?”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的好感度马上就到六十了,我要是再和他玩心照不宣黄花菜都凉了。”
虽然江冽现在的好感度是零点几、零点几地涨。但是米丘有之前二十个好感增长度打底,并不十分恐慌。
她现在陪江冽岁月静好几天,反正早晚会及格。
“砰”的一声,她抓住了兔子,然后被其一脚蹬在了鼻子上。
那两只兔子还是被留下了。米丘病痛未愈,更多滋源在抠抠裙八六一起起三三灵思吃不了油腻。放了它们,两只兔子又没有跑远,最后又在园里住下,将江冽新整理的篱笆又挖空了。
江冽倒是有耐心又重新整理了一遍,米丘给它们两个起名:“小永”、“小乐”。
“我希望它们能如名字一样,永远平安快乐。”
米丘对江冽一笑。
然而二人心知肚明,说的是兔子,也是某个人。
江冽眸光一闪,没有说话。
到永乐村的第三天,门口的石头上又多了一道刀痕。
米丘跟着江冽去江边钓鱼,她用草帽盖在脸上。等得累了,头一歪就倒在江冽的背上睡了过去。
江冽的身形一僵,脚边小永小乐啃噬他的靴子,他也没有动。
“好感度加0.1,目前好感度为59.6。”
米丘睁开一只眼,微微一笑。
第四天,石头上的刀痕又多了一道。两个人在房檐下下听雨,米丘躺在江冽新做的摇椅上,哼了一首歌。
江冽站在旁边,接住一滴雨。
“要是能在树下听雨就好了。还能听到树叶的声音。”
江冽道:“打雷,不安全。”
米丘一笑:“你肯定比雷还快,我不怕。”
“系统提示,目前好感度为59.8。”
第五天,刀痕变为五道。江冽一早就去练刀,晚上才回来。不知道是否是米丘的错觉,她似乎看到他眼底闪过一抹红。
然而,那只是脸上的血痕带来的幻觉罢了。
“怎么会受伤?”
“不小心被刀气伤到。”
米丘无奈,她用指尖一抹,伤口早已愈合。
“不痛了。”
她踮起脚,给他吹了吹。
“好感度,59.9。”
第六天,门口的石头裂了一道缝,米丘的药终于要喝完。她苦着脸将酥糖放进嘴里,然后叹气:
“早知道这药这么苦,我就会更小心了……”
江冽道:“魔教的手段狠辣,你无从躲起。”
米丘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的厉害了……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室内一瞬间变得安静,两个人同时想到,可能不会有下一次了。
此时两只兔子蹦进来,去啃江冽为她做的摇椅,米丘一惊瞬间站起来。却是左脚拌右脚,猛地跌了下去。
江冽一伸手接住了她,却是下意识地手肘微弯,像是接住一片云一般轻柔。
米丘看起来惊魂未定,喘着粗气看着他。
江冽的气息也乱了一瞬,两个人在晨光里对视。
“系统提醒,好感度又有变化。这次的好感度为59.99!”
米丘:“……”
米丘:“??!”
怎么回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看到面板上的数字,愤怒和啼笑皆非让她的面容开始扭曲。
这是什么,新型的折磨难关吗?那个“9”后面是不是跟着无限循环的“1415926”啊?
下一次是不是还会有59.9999?
她永远都不能及格了吗?!
她甚至怀疑江冽已经知道了她的系统,故意在耍她。然而系统再三保证,数据没有失误,保密程度是最高级,江冽绝对不知道。
米丘咬了一下牙,猛地推开江冽。
这一推让江冽都微微一震。
她面色古怪,眼眶微红,与其说是害羞,不如说更像是抵触。
察觉到自己过激,米丘微吸了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脸色。
“对、对不起。我觉得屋里有些热……”
她瞬间冲了出去。屋内只留下江冽一人。他缓缓站起,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眸中晦暗不明。
米丘跑到江边,她先发了一会的疯,然后找棵树倚着,迅速进入时空片段里。
还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江冽,以及更加愤怒的米丘。
“江冽!”
她飞快地跑了过去,然后瞬间将对方推倒在地压了上去。
江冽的瞳孔墨红在震颤,如同墨汁翻涌,渐渐露出里面的清冽来。
米丘先是狠狠地咬了他的脖颈一口,江冽的喉结一动,本来沉寂的气息瞬间变了。
“你说!”
米丘的嘴角带血,面色狰狞:“看见我死了你为什么不痛哭流涕?!”
“看见我的骨灰你为什么不吃?!”
“你为什么不给我爆好感度?!”
“你他爹的凭什么不爱我?!”
江冽听不懂前面的,后面的却让他胸膛一震。
“爱……”
米丘还想再质问,却看他面色迷茫浑噩,一个念头不可思议地从她的脑海中升起。
——这个狗崽子,不会是不知道什么是……爱吧?
想到过往种种,对方的沉默,对方的麻木,瞬间茅塞顿开。这家伙懂人类的情感,也知道有“爱”这个感情的存在。
但是他常年独处,又接连遭受背叛。根本不知如何正确面对别人和自己的情感。
她就相当于和一个不懂得处理情感的机器风花雪月,怪不得最近的好感度越来越难拿了。
原来是自己打直球,打到他“盲点”了。
米丘醍醐灌顶,刚想香对方一口表示奖励。然而时间一到,她瞬间睁开眼。
江冽正半蹲在她的眼前,她被吓得差点闭过气。
江冽道:“这里容易受风,回去休息。”
米丘难得露出一个笑。
“没事……江冽,明天就是我在这里待的最后一天了。你为我践行好不好?”
江冽垂下眸子:“好。”
米丘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狗崽子,不是压抑情感吗,等她明天把他灌醉,趁他意识模糊的时候加把火,她就不信他意乱情迷的时候还能装下去。
上次就咬了他一口,就让他爆了二十个好感度,这一次嘛……
第 55 章
系统听到米丘的计划后, 犹豫地问:
“宿主,我十分支持你的计划。但是跳跃时空的道具已经变成积分兑换出去了,所以你……”
“你想多了, 没有道具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任务不管不顾?那是失败者最后的手段。”米丘摇了摇手指头, 胸有成竹, “狗崽子根本没接触过情爱,一个不算吻的吻就让他心神大乱,这次我就是……再过火一点点而已。”
米丘伸出小手指,老神在在:“就只是一点点,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但是宿主也说过, 只会攻身不会攻心,是一种低等偷懒的做法。”
米丘咳了两声, “本来我已经荣升主任不教课了, 既然这次临近期末考核我就屈尊降贵给你答疑解惑:那种偷懒的方法只存在于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没有感情基础的亲密,叫‘强人锁男’。我这种就叫‘水到渠成’。
“现在江冽对情感迟钝,就算是喜欢也会被他误解为别的情感。他的嘴巴比脑袋硬, 脑袋比心还硬。但是嘴巴会撒谎,身体却不会撒谎。”
“我不相信经历了这么多他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在酒精的作用下, 会无限放大接触的感知,降低他的警惕心,到时候他身体的反应就会让他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再嘴硬也骗不了自己了。”
米丘说了一大段,累得喘了一大口气。
“受教……想必这一次宿主的好感度一定会及格了。我还想知道,马上就要到终局之战了, 宿主下一阶段的计划是什么?”
“这个更简单。”
米丘挠了挠眉毛:“跟着他去打炎远冬呗。找个机会替他挡一招。最低也能有二十五个好感度, 再加上之前的数值最终记录会爆表也说不定。到时候我得了好感度,他大仇得报, 我们各回各家,皆大欢喜happy ending。”
“……如果说,给你一个机会留哔——”
脑海里突然发出电流紊乱的声音,米丘瞬间一震,猛地捂住耳朵。
“系统,你搞什么?!”
片刻,系统回来,声音有些不平稳:“十分抱歉宿主,临近结局各项功能都处于失修状态,电流紊乱造成您的不适敬请谅解。”
米丘摇了摇头才感觉嗡鸣消失。她咬牙切齿:“我接下来都是大‘活’,你要是敢给我掉链子,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好……”
在永乐村的第七天。
米丘一早起来,发现天气阴沉,风雨欲来。窗外古树树叶摇曳,像是巨大的蘑菇云,在阴郁的天空中反复坍缩膨胀。
她缓了会神,没听见隔壁有声响,江冽怎么又出去练功了,他就不怕被浇成落汤狗?
她披上外套,刚推开门,就看到走廊里小永和小乐堵在门口,草叶散落了一地。
一定是狗崽子把这两只小玩意儿抱回来的。米丘伸出脚将两只白团推到一边,看着它们四脚朝天地滚过去,然后齐齐上来啃她的绣鞋,不由得勾了一下嘴角。
这两只没什么用但还算是有趣。狗崽子说是要把它们都吃了,还不是留到现在,这家伙就是嘴硬。
她出了门,发现门口的石头已经碎裂,像是张口的蚌一样躺在门边。米丘正要迈过去,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石头虽然碎成两半,但是上面的刻痕却比她第一次见到的多了。她蹲下身,白皙的指尖一寸寸滑过刻痕。
一、二、三……七?
七条刻痕?米丘眸光一闪,算了算日子,自己不正是来到永乐村七天了?这狗崽子默默地数着数,原来是舍不得她走!
她觉得自己看破了一切,心跳如鼓。
她就知道狗崽子的嘴巴硬,但是下意识的反应可不会骗人。这一次她对晚上的计划更加十拿九稳。
米丘起身拍了拍手。好吧,看在他这么“痴情”的份儿上,她决定一会好好犒劳一下他。
好久没做饭,她有些手生。不过好歹吃了几天江冽做的饭,也应该让江冽尝尝她的手艺。
只是她忘了今日风雨欲来,木柴刚被点燃就被倒灌进来的风猛地吹灭。米丘被呛得咳嗽,屋内充满了烟尘,她赶紧冲了出去。
米丘满眼是泪,迷迷糊糊摸到自己的发丝都焦了几缕。
她一抹脸蛋,没抹去灰尘,又填了一道灰。
两只兔子被她移到外面,如今也被灰熏成了灰兔。
娘的,她是造了什么孽啊!米丘又是气又是恼。自己没事抽什么风,又不是做饭的料,还想着献爱心?
但她就是不甘心,她堂堂攻略者还攻陷不下一口锅?!她捂着口鼻又冲回了房里。
这顿饭做到了下午,此时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两只被擦干净的兔子乖巧地凑在她的脚边吃草,三瓣嘴一努一努,发出清脆的响声。
米丘坐在桌边,发丝还带着洗漱过后的水汽。
桌上是一盘黑色的炒青菜,隐约还能看到一点意外的“绿”,散发着焦糊的清香。
“我觉得不错。”她点评,这是她炒了三次的成果,最起码吃不死人。她心情很好地摆上一坛酒,然后看向窗外。
江冽应该快回来了,他若是一进屋就看到这么丰盛的菜肴,一定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倒是可以再装得狼狈点让他心疼,但是为了晚上的氛围感,她觉得还是把灰尘洗了吧。
于是,米丘等到了天色阴沉,昏暗笼罩大地。
她的眼角一抽,安慰自己对方定然是练刀练到一半被雨砸在了半路上,她再等一会,雨晴了就好。
然后又等到天晴了,太阳跌向地平线,米丘的嘴角一僵,暗道肯定是天色晚了他迷路了所以回来晚了。
等到第一颗星星从黑幕里挤出来,烛光盈满整个房间。
她终于坐不住了,冷笑一声,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瞬间起身就想将菜倒了。
然而不知道是今天夜里格外寂静,还是她的耳朵变得灵敏,她听到了脚步声。
深深浅浅,像是陷过淤泥之人不自然的行进。直到到了院内,才彻底消失了所有声音。
江冽的脚步声接近于无,绝对不是如此沉重,难道是外人进来?
她面色一变,抽出匕首就躲在门后,待门一响瞬间刺了过去。
风雨的冷冽混着血腥滚了进来,冲走一屋的暖意。她的手腕被瞬间桎梏住,像是一截冰被雕成了锁链,牢牢环住她的皮肤。
米丘打了个哆嗦,瞬间对上对方的双眼。
江冽眉眼沉沉,看见了她,眸光一闪。
“江冽?!”米丘拧眉。
对方浑身的凉意如同遇见火光的鬼魅,瞬间挣扎退了回去。他缓缓松开了她。
“是我,莫怕……”
米丘后退一步,她心里还有气,难得没有按照人设回应他的话。
江冽的视线又落到桌上的菜,薄唇一抿,唇瓣有些犹豫地张开。
“我回来晚了。本该为你践行,却让你空等。抱歉。”
米丘的胸膛起伏,眼角微红地看向他,“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他的视线一偏。“练功练得忘了时间。”
珠光下,他的瞳孔若琥珀澄澈,却在恍惚之间似乎被火舌舔上了一丝暗红。
米丘咬牙,想狠狠咬他泄气。最好咬住他的手腕,咬破他的脉门,让他再也不能因为他的刀忽视她!
但是系统出现提醒她,“宿主,想想你的计划!”
米丘摸了摸眉毛,瞬间恢复镇定。她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端到他的眼前。
“罢了,我知道你把刀当成命根子,我从未想和它比……只是外面狂风骤雨,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把酒喝了暖暖身体吧。”
江冽一顿,看着米丘紧盯他的目光,于是接过酒杯,两人的指尖相触,像是莹莹灯火碰到一块冰。他一饮而尽,苍白的面上有了些殷红。
米丘被他的手冰得一顿,也要给自己倒。他的手却盖在了酒杯上方。
“你重伤未愈,莫要喝酒。”
米丘暗道正好,她还不想喝呢。
两人坐回桌前,米丘把青菜向江冽面前推了推:“你一天没吃东西吧,尝尝我的手艺?”
江冽夹起一根,放进嘴里。
米丘不由得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怎么样?”
“好吃。”
他点了一下头。
在米丘的记忆里,这应该是江冽第一次吃她做的菜,她只是觉得吃了没有肚子疼,对方竟然觉得好吃。好吧,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不就是江冽“超爱”的表现吗?
米丘得意地勾起嘴角,还没等她发功呢狗崽子就开始绷不住了,等她一会对他稍微动动手指,他不得像是野狗看到骨头一样难以自抑啊。
她压抑住翘起的嘴角,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有你这句话我就觉得值得了。”米丘的指尖上还有小小的烫伤,她的声音如同酒水潺潺:“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不用你送。我自己的伤已经好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反而是你,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万事要小心……”
酒水几乎满溢,米丘还没来得及劝,他就将其抿进了嘴里。
今天的狗崽这么好说话,一定是舍不得她吧。米丘装模作样地让他少喝,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
“我觉得魔教的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听阮秋白说,她们放任你练焚炎神功,其后肯定有更大的阴谋,所以你养好伤后再去找他们……最好和少林寺的大师们一起,有他们在我也能放心……”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晃神将酒倒在了桌子上。
“我又在向你啰嗦了。”米丘回神扯了扯嘴角,“明日我们就要分开了,我还在说这些。”
江冽缓缓抬起眼眸,像是窗外的夜色被尽数收缴,在瞳孔中挣扎翻涌。
“我都知道。”他声音低沉,“你没有啰嗦。”
米丘一笑,“你不嫌烦就好啦。就让我今晚多说一些,毕竟下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在江冽制止之前先道:“我只喝一杯,临别之前我不能不喝。”
江冽只好拧着眉放下手。
米丘将酒倒入口中,感觉辛辣刺激着喉咙,朦胧的晕眩袭上脑海。
她知道自己酒力不好,但她还是清醒的,有些话借着酒劲说更显真实。
“我们三个月之前相识……三个月对旁人来说只是转瞬,对于我来说却恍如隔世。我跟着你到正心宗、药王谷、济世堂,看到了我从未看到的地方,见到了我从未见过的人,也认识到了人心莫测……”
她看向江冽,缓缓露出一个笑:“我虽然和你有仇,但也是恩怨纠葛,早已分不清是谁欠谁的了。因此这一路上,我并不后悔。”
江冽瞳孔一颤,眼底的暗红如同血液在夜色里流动。
米丘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歪着头看向他:“如果重来一次,不,是重来一百次,一千次,我也会选择遇见你。”
一瞬间,暗红几乎冲破牢笼占据整个眼眶。江冽瞬间偏了一下头,待气息平稳后,他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魔种之身,天煞孤体。靠近又有什么好处……”
米丘低声呢喃:“心甘情愿,又何曾需要好处……”
此时夜雨去而复返,一瞬间室内只能听到雨滴拍打窗棂的沙沙声。
一壶酒饮尽,江冽的面色更加红,眼底也有些迷蒙。他喝醉后,比平时更加沉默。只能在瞳孔流转之间看到一点酒后的失态。
“江冽。”
她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她。米丘顿时一喜,真的醉了?!
“你喝醉了,我带你去休息。”
她将其搀扶到床上。她自是抱不动他,但是此时连拖带拽倒也顺利,江冽也听话得很,一瞬间就陷进了床里。
这床是江冽的,但是被褥是新买的,铺了三层。每次米丘都要陷进去。
江冽第一次躺到这么软的被褥上,不适地皱了下眉,有些想逃,然而他的视线一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失了神。
仿佛自己此时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反应。
沉默安静,领口松散,像是一块让人随时拆封的大蛋糕。
米丘本来准备“大显身手”,却被他看得有了罪恶感。她盖住他的双眼,视线落在他挺直的鼻梁,再到被酒液浸润得微红的唇瓣上。
她的呼吸停了停,轻声道:“我知道这点酒醉不倒你,你明日肯定全都能想起来……但就让我放纵一次吧,毕竟我们再也不可能相见了。给我一个梦,明天我们再一次装作失忆,好不好?”
江冽的长睫在她的掌心下微微颤动。
她看着他的唇瓣,缓缓俯下身。
越是靠近,就越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只是不知是否喝了酒,还带着一点灼热。
米丘的指尖也在发颤,不知是不是那一杯酒,让自己的脸也有些晕,红。两人的鼻尖相贴,她顿了顿,就在要贴上他的唇瓣时,突然手腕就是一紧,猛然被桎梏住。
米丘一惊,被揭开了掌心。
江冽眸中沉沉地看着她,她内心一坠,以为自己让他恼羞成怒,却瞬间被拽了下去,跌到他的胸膛上。
他拥着米丘快速转身,用挺阔的胸膛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亮。让米丘彻底进入床围和他间的狭小幽暗里。
黑暗中,他的眸光仿佛有了一丝暗红。
米丘的呼吸开始急促,“江冽……”
江冽缓缓压低身体,两人贴合得十分之近,米丘起伏的胸膛开始受制,隔着薄薄的衣衫,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灼】热。
米丘的喉咙动了动:“江冽,你这样做,是不是说明你不反感我,你心里有我?”
江冽看着她,不说话。
米丘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不管你对我是各种感情,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爱你。”
她搂住他的脖颈,让他听自己的心跳,听自己血脉的流动,“我知道你独自生活,难以理解这些感情。爱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它是付出,是奉献,是不求回报。就如同我,我不奢求与你永远在一起,我只希望你能开心快乐。”
江冽的气息顿时一变,他回过头,仔仔细细地看米丘的眼睛,似要看出其中的真假。
米丘垂下眸子,唇瓣微张:
“我只奢求这一件事,离别之前给我一个梦就好……”
江冽也垂下目光,落在她殷红的唇角。他在混乱的神智之中,记得上面的柔软,包裹着尖利的牙齿,疼痛与绵软,让人抗拒而又不想逃离。
他的喉咙一动,缓缓低下头去……
米丘也闭上眼,正要屏住呼吸,突然在他的后背摸到一手的湿漉。
难道是雨水?突然,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一切。
那是带着血腥。那是还未来得及愈合的伤痕!江冽身上的灼热是因为在发烧!
米丘一惊,刚想起身问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看江冽的瞳孔瞬间变得澄澈,他面上一惊,皱眉看向她。
这是酒醒了?米丘刚想说话,却脖颈一麻,瞬间陷入了昏迷。
爹的,你要是不想亲她把她赶出去就好了,为什么打昏她?!
江冽你个这辈子都吃不上一口骨头的狗崽子!
————
神智混乱之时,她好似被拽到了时空片段里。
这一次还是熟悉的地方,然而江冽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他看着烟花,轻声问。
“爱是什么?”
夜色华光下,他苍白的脸有些不真实。
米丘还记得对方刚才拒绝自己的事,因新仇旧恨让她面色狰狞、咬牙切齿:“爱是狗屁!是摧毁、占有,以及后悔莫及!江冽,我会让你后悔的!”
江冽一顿,他点了一下头。
“好。”他的瞳孔里盈满了她,“但我要走了。”
他的声音带着被夜色浸润过的低沉。
走?去哪里?她还没跟他算账呢!
她就要冲上去咬他一口,然而一瞬间踩空。米丘猛然睁眼。
眼前是陌生的床顶,鼻端是浓郁的檀香味儿。
米丘心跳如鼓,瞬间坐起来。
她踉跄地下地,看到古朴但崭新的家具。她跌跌撞撞地推开门,一推开门瞳孔瞬间一缩。
这里不是永乐村,这里到处都是和尚。
“米施主。”前方一小僧带着吃食过来,向她微施一礼:“这里是少林寺,您莫怕。”
米丘直勾勾地看着她:“我怎么会在这里,江冽呢?”
一开口,她才察觉到自己声音沙哑得可怕。
“江施主昨夜将您送到这里后就出发了。小僧知道您心中有很多疑惑,了怨师父正在前厅等您。您用过斋饭之后小僧便带您过去。”
“不用了。”米丘硬生生咽下横在喉咙的怒气,“现在就带我过去。”
半个月未见,了怨又清减了些许,但面上的慈悲和高深莫测还是丝毫未变。
米丘没有啰嗦,直接问他江冽去哪里了。
了怨双手合十:“江施主昨夜将米施主送到这里后,便去了覆水崖。”
覆水崖,那是焚天教的地方。
江冽去找炎远冬了。
原来“七天”不是她的离别之日,是他的离开之日。
第 56 章
米丘想起门口那七道刀痕, 还有江冽这七天诡异的沉默,以及身上莫名其妙的伤口,心脏骤然一紧, 像是有粒石子在心脉之间挤压研磨着血肉, 不痛, 却酸胀得让人不舒服。
酸胀之后,就是让人无法忽视的愤怒。
这个狗崽子!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到这里先跑了!
米丘咬牙切齿,下意识地就要离开。然而“砰”地一声,外面的弟子得到了示意,大门猛然关上。一束阳光被束在米丘的脚底, 她瞬间转头:
“了怨,你什么意思?”
了怨双手合十, 念了一声佛号:“米施主, 江施主在离开之前,特意让贫僧护你周全,施主若是踏出这门一步,就算是贫僧不信守诺言, 望米施主莫怪。”
米丘:“我只是出这个门,又不是离开少林寺。难道少林寺里还不安全?”
了怨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米丘的怒火压了又压, 最后干脆不压了:“大师,您到底知不知道江冽去覆水崖到底去干什么?”
了怨眼帘垂下,晨光覆面,像是座上悲悯的金佛,然而却愈发遥不可及。
“您沉默, 是不想告诉我, 还是江冽不让您说?”米丘冷笑:“其实我一猜就能猜到。能让他专心养伤,废寝忘食地练刀对付的人只有一个:魔教的炎远冬。”
了怨缓缓抬眼, 看向米丘的眼底若金光流溢。这老和尚不知道被江冽传了什么毛病,此时倒也学会了不说话,故作高深莫测起来。
米丘见他这模样愈发来气:“炎远冬杀了他父母,他杀了魏钧之后定然会找炎远冬报仇。只是我想不明白,魔教伤天害理,人人得而诛之。您身为少林高僧,正派领袖,真的放任他一个人找魔教……你们不是口口声声地说他是魔种,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吗,为何此时却对他做的好事视而不见了?”
在原文里,江冽杀了魏钧之后,已是魔气占体,神志不清,如同从地府里爬出来只知道收割人命的血红骷髅。但是即便是恶鬼,也有力竭的时候。江冽倒在了月色之下,朦胧中看到炎远冬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想到原文里江冽遭受的一切,米丘的呼吸微变。
了怨微微叹口气,之前一切成竹在胸从未失态的高僧第一次露出负面的情绪,他缓缓起身,微侧了一下头:“米施主,请跟我来。”
米丘皱了一下眉,想了想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穿过重重大殿,来到一处僻静宝殿。了怨推开门,里面一座金佛坐落,眉目低垂,幽静平和。
但诡异的是,这里面只有这一座佛,竟是连蒲团座椅也无。
“这是当初关着江冽的地方。”
迎着米丘疑惑的目光,了怨解释。
米丘的眉心一动:“当初了恨就是将不到十岁的江冽关到这里?”
了怨点头称是。
她低下头,好像能在眼前看到瘦小懵懂的江冽,被用烛光围在中间,咬着牙承受梵音灌耳的痛苦。
米丘摸了一下正中央的灰尘:“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回想过去,然后忏悔你们对江冽犯下的错吗?”
此时门扉合上,了怨逆光垂眸:“米施主,贫僧知你有为江施主不平之心。然而少林一心向善,了恨师弟为人固执,却并非十恶不赦。当初他为了顾全大局并未拆穿那几个施主私心。于是对江家有愧,但在祛除魔性上,了恨师弟他……对江施主并无半分亏欠。”
米丘瞬间抬头。
了怨微启方口,一串经文从其口中溢出。米丘听得烦躁,“大师,我只想知道了恨大师的事,您不必念经耽误时间。”
“方才这一段经文,米施主听了有何感受?”
米丘道:“没什么感受,您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有事可以直说。”
了怨微笑:“这一段经文就是当初了恨对江冽所念的经文。施主之所以毫无反应,是因为您的心中清明,没有魔气侵袭。然而同样的经文,江施主却听得生不如死,米施主可知道这是为何?”
米丘瞳孔一缩,瞬间看向了怨。
了怨双手合十:“那是因为当初江施主确实是魔气入体。那本秘籍不仅能影响人的心智,也在挑选最佳的主人。江施主不知苦痛,生性淡漠,仅仅是孩童时期见书一面,魔气就不知不觉在他的体内扎了根。了恨师弟察觉出此事,想以梵音灌耳祛除他体内的魔气,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加大了江施主的怨气……”
了怨一叹:“这便是佛家所说的,因果轮回,天命注定。”
米丘的喉咙一动,像是石子爬到了喉口。在原文里最先发现江家藏着秘籍的,是魏钧。魏钧与江向明是多年好友,江向明对江家保寸秘籍一事守口如瓶,就连自己的至交还有也未曾透露半分。
江向明自诩自己守护武林,即便身首异处也甘之如饴。然而每当外出斩杀魔教人,回到村中看到被欺负的江冽时,也难免心生惆怅。
“我江向明自诩行侠仗义,对得起江湖、对得起亲朋,却唯一对不住的,就是自己的妻儿。”
一次醉酒,他对魏钧低诉,看着儿子在古树下孤零零望着同龄孩子玩耍的背影,眼中溢出一丝湿润:“小冽寡言,还有了这么一个古怪的病,我怕他哪天流干了血都不知道。每日娘子担惊受怕,不仅要为在外的我担忧,还要为家中的孩子担忧……我若是个富裕饱食之家还好,可偏偏江某除了这一身蛮力以外,一事无成,让妻儿一起担忧受苦……”
魏钧道:“江兄为武林付出,嫂夫人定然会理解。”
江向明苦笑摇头,“我只盼小冽能衣食无忧,平安一生。但江家……江家……”
他双眼迷茫,看着济世堂堂主的好友,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苦,低声道:“江家有不能停下的理由,一旦断在小冽这里,就会有被生吞活剥的危险。我不能拿整个江湖做赌注……我想让小冽学刀,但是你嫂夫人坚决不让。我哪里不知道让小冽学武的危险,但是不能等了、不能再等了……”
江向明倒在桌子上,魏钧正要嘲讽好友杞人忧天,然而却想到什么,眸光一闪。
他回去后就将此事告诉了阮秋白。
阮秋白低头,微微一笑。
“有何奇怪的,许是江大哥想让小冽继承他行侠仗义的责任,不想江家的刀法断在他这里吧。”
期间二人又去了一次永乐村,过了几日就传来焚炎神功在江家,魔教的人正去争夺的消息。
在看到这里的时候,米丘就有些怀疑。阮秋白是魔教的卧底不假,但为何能从魏钧的三两句话就判断出来魔功在江家,她就不怕消息错误打草惊蛇?
然而现在,她懂了。
如果江冽真的因为看了那本书就沾染了魔气,就说明在江家夫妇死之前,他的魔根就已经深种。阮秋白本来没有对江冽多加注意,但自从听了魏钧的话后她特意去了一次永乐村。
仔细观察江冽后,终于确定焚炎神功就在江家。自此,她报告炎远冬,开始了对江家的屠杀。
也就是说,江冽的存在,是压断江家夫妇生命之绳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呼吸有了一点急促,皱着眉抬眼看了怨:“这件事……您和江冽说了?”
了怨点头:“说了。在米施主在明德城的客栈昏迷的时候就告诉了他。当时米施主高烧不退,他只得请了贫僧。在米施主昏迷期间,贫僧为解江施主心结,就将此事告诉了他。”
米丘的唇瓣微张,一瞬间呼吸都变慢了些许。
竟然是这么早,狗崽子这么早就知道了此事。在原文里了怨早已死去,江冽当然不可能知道“真相”。如今了怨好好活着,当初的怨恨竟然被揭出另外的一面。
个中缘由她都能一瞬间想清楚,更何况他这个亲历者?
怪不得他这几日沉默寡言,怪不得他站在他父母的坟前好久。那份秘籍被他烧毁之时,他是什么感觉?
懊悔、心痛、怅然?
如果真的有重来的机会,不足十岁的孩童定然不会选择翻开那本秘籍。
她吸了口气,气息瞬间恢复正常:“了恨大师的心情我能明白,但我不会接受……江冽他……当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了怨也叹口气,面上出现怅然:“所以当初江施主找到了恨师弟后,他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结局——江湖人都惊愕江施主能在我等坐镇之下还能悄无声息地杀死师弟,那是因为了恨师弟是自愿赴死的。”
米丘一怔,低声道:“少林就是少林,以前是我想得狭隘了。”
“这便是师弟的因果,旁人无法插入。米施主不必介怀。”
米丘张口,声音有些疲惫:“所以大师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你们之中没有坏人,江冽所遭受的所有痛苦都是理所当然。让他独自面对魔教也是咎由自取吗?”
“那本书选择了江施主,让其魔气入体。但自从在济世堂,江施主被魔教的毒素引发之后,魔气会更加难以控制。江施主来找贫僧时说过,虽不是月圆之夜,但这七日,每日都有屠杀的冲动。恐不出三月,会变成只知屠杀的怪物,伤人伤己,自愈不能。”
米丘面色一变:“您说什么?江冽他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她想到他这几日眼底莫名其妙的猩红,她本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竟然是他的魔气开始在血脉里提前肆虐。
“为了镇压魔气,他只得远走练刀。期间抓住一魔教暗探,本想一刀……超度对方。却差点伤及周边村民,只能自伤镇压魔气。”
了怨看向米丘,眼中亦是唏嘘:“米施主与江施主朝夕相处,想必应该能够察觉。”
米丘一顿,她那几日虽然察觉到不对,但江冽总是寡言,还是重回故土,她以为他是思念亲人,在加上一心恼恨他的好感度涨得慢,因此并不曾放在心上。
她揉了揉眉心:“所以,他将我留在这里。想趁着没彻底发疯之前,和炎远冬做个了断?”
了怨点头:“但杀戮和血腥会加快江施主魔气入体的速度。无论这场仗他是赢是输,他都会沦为杀戮之魔。贫僧本想留下江施主,以梵音慢慢为他祛除魔气。虽无法根除,但也能保他不死。但江施主执意亲自报仇,贫僧阻拦不能,只能放行。若一切尘埃落定,江施主真的入魔,贫僧愿效仿佛陀,以身饲鹰。”
米丘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一意孤行的江冽,还是这个固执得有毛病的老和尚。
她道:“他不会入魔的。”
了怨道:“当初师弟在世时,钻研未来因果之道。他算出练此功法的人注定会陷入魔障,戕害自身以及亲友,即便能侥幸活下,也是孤苦一生。想必江施主将米施主送到少林,有护你不被魔教威胁之意,也有斩断亲缘之心。米施主,莫要辜负江施主的一片苦心。”
她下意识地回:“了恨说得不准,那是因为他没有算到还有我。”
了怨顿时一愣,米丘转头就走。门口有小和尚看守,她低声道:“大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因果。我能陪江冽一路走来,还揭开了当初的真相,您怎么就不知道这是我和他的因果?”
了怨眸光闪烁,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小和尚自动让开,米丘走出少林寺,待阳光洒满全身,才后知后觉地松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在原文之外,还有一层“真相”,而江冽这七天真的就一个字没有说。他不仅对她守口如瓶,还学会了“离家出走”。
想起昏迷前他对自己的拒绝,米丘咬牙切齿。狗崽子,等她再看到他,一定咬死他!
连0.01的好感度都不给她,就把她送到这里来,别以为她会心疼他!
突然,她想到那七天挤牙膏般的好感度,觉察出不对劲,心脏顿时重重一跳。
那狗崽子莫不是是怕连累她,所以故意压抑感情吧……这么一想,顿时控制不住嘴角,得意又愉快地翘起来。然而转而一想,江冽那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面瘫样子怎么可能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定然还是对感情迟钝,把她放在这里也是怕自己拖了他的后腿。
她摸了摸眉梢,感觉那粒“石子”又落在了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系统问她:“宿主,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要不要读档回到昨天,让江冽留下来?”
米丘的手一顿,半晌道:“不。”
“不?”
米丘道:“就算我回到昨天晚上,我也不可能把他留下来。他去意已决,我和他武力值悬殊,他很有可能会再强行把我打晕,然后独自上路。”
这狗崽子这七天恐怕就是在琢磨着如何抛下她自己去杀人。蓦然知道父母的死和自己有关系,他能忍下七天已经是破天荒了,自己于情于理留不下他,更无法跟上。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她自己一个人去。
在两个人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她突然出现在覆水崖,然后替江冽挡一招,到时候死不死都没关系,反正江冽一方面感动她的付出,一方面懊悔他的失察,肯定把好感度噼里啪啦地爆出来。
系统道:“如果宿主真的死了,留下江冽一个人……他该如何?”
米丘双手抱胸:“以前我假死,让魔王、神君为我痛哭流涕的时候,你怎么不问这个问题?怎么了,别的男主就不是男主了?”
“……抱歉,是系统逾越。虽然江冽是本次实验的特殊男主,但在战略意义上,所有男主本系统都一视同仁。只是宿主这一次对攻略对象的用心程度,让系统判断宿主会对江冽特殊对待。”
“巧了。”米丘摸了摸眉毛:“我也一视同仁,只要能爆好感度,哪个男主都是好人。我对他用心吗?这只是我功力的三分之一罢了……我在现实生活里的演技也不遑多让,当初还把一个人骗得……”
话说到一半,米丘的脑海中再度嗡鸣一声,像是一截电流猛地穿过她的神经,她捶了捶脑袋,一片空白:“我……刚才说什么了?”
“……宿主说,你对所有男主一视同仁。”
“对。”米丘捏了捏眉心,“总之这一次关乎着我最后一个攻略的生死存亡。只能赢,不能输!”
她点了一下存档,向着覆水崖走去。
这一路十分顺畅,江冽似乎怕她会饿死,将包袱和银子都留给了她,还将马儿和小骡都放在这里寄养。米丘直接骑上马儿,她经历那么多的世界,骑马不是问题,但这具身体孱弱,不过半天就觉得大腿内侧疼痛。
马儿似乎察觉到她的不适,自动停下,米丘暗道若是晚了黄花菜都凉了,正要拍拍马屁股,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她从怀中掏出匕首,不动声色地向后一偏。
身后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准备进城采买。米丘眯着眼一一望过去。
虽然这些人没有半点异样,但是直觉告诉她,有人在跟踪。
第 57 章
江冽抱着米丘来到少林寺的时候, 天还没亮。
米丘的脸埋在他的脖颈,因为喝了一些酒,还有些灼热。他的臂肘微弯, 像是挽住一湾温热流溢的泉水, 就连指尖都不能妄动, 好似只要泄出一个口子,这湾水就流了出去。
马儿带着小骡,用马头顶了顶大门。片刻,小和尚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来了来了!”
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小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从缝隙里弹出来, 先看到米丘苍白的侧脸,不由得一惊:“施主, 您这是……”
话音未落, 又看见江冽的脸。如同看见什么洪水猛兽瞳孔一缩,一屁股倒在地上。
“屠、屠……”
他指着江冽说不出话来。
江冽道:“请为我通传,我找了怨。”
小和尚连滚带爬地跑了。
江冽迈进寺院。刚走几步,就看到看到站在广场中央的了怨, 晨曦在天际裂出白隙,对方着金红袈裟, 眉目若刀匠雕刻,悲悯无波。
“江施主,贫僧等您好久了。”
江冽低头看了一眼米丘,许是听到异样的响动,她的眉心微动。
江冽低声道:“我先把她送到卧房。”
因为被他点了睡穴, 一路颠簸米丘还没醒, 只是睫毛扑簌簌地颤着。江冽的手从她的脖颈后缓缓抽出时,她的头微微一偏, 灼热的气息就扑在了手腕,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皮肤。
江冽的指尖一蜷,若拘着一点清水,小心地背在身后。
清晨细微的灰尘在两人之间漂浮,江冽沉默了一瞬,米丘的眉头微皱,唇瓣动了动,也没说出什么来。
千言万语,只余寂静。
关上房门,他和了怨来到卧房。江冽先道:“我去覆水崖。”
了怨微微一怔,欲要阻止。他摇了摇头:“我去意已决,来这里一是交托米丘,二是因为还有要事交代。”
江冽说起这七日的魔气入体,眼中还有红光闪动。檀香袅袅,不能抚平他心中半点戾气。
“炎远冬当初留我一命,引我入魔,是为了让我杀死其他掌门、颠覆武林。我知少林有除魔之心,但无意杀戮。这是我自己的因果,我自己去了结。”
了怨神色微动,念了一声佛号。
“江施主,杀戮只能加重你的魔气。若你愿意,贫僧可为你祛除魔气,报仇一事可从长计议。”
“我身上杀孽累如高山,也不怕再造杀孽堕入地府。江家的仇,我必须自己报。”
江冽抬眼,眼底猩红溢动。仿佛刚才的沉默安静都只是假象,即便沉冤昭雪,他还是那个嗜杀的江冽。
了怨面色微变,脸颊有些紧绷。
江冽道:“此去不知何时回来,希望少林护住米丘,莫要……让她追上来。”
了怨长叹一声:“这是自然。”
江冽起身,浮光微粒落在他的肩头,恍然眼底的红像是隔着琉璃燃烧,只见其形不见其热,江冽、将烈,他就像是永远烧不旺的火焰,靠近得不到温暖,只能得到灼伤。
即将离开时,袖口一动。一颗硬物掉了下来,在地上打着转。江冽低头,眉眼一动。
是一颗糖,是怕米丘吃药恼苦为她准备的糖。
眼底的红光流动,似红浆溢出。他似乎想到什么,捡起糖果,话锋一转低声道:“我虽不惧杀孽,但只知屠戮,不知灵魂与神智的人与兽无异。了怨,我无论是生是死,消失在何地,都不会再踏入江湖半步。”
了怨一怔,他不知为何江冽突然改变决定,但还是十分欣慰地点头。
“江施主有慈悲之心,是武林之幸。若江施主真有不能自抑那一天,贫僧愿以身为祭,引您度过忘川河。”
江冽垂眸:“放心,我不会将我的性命交托在别人手上。”
从少林出来时,天光微亮,石子路两旁的小和尚执杖而立,对他投来恭谨的目光。他杀了恨在先,屠宗门在后,本就十恶不赦,在江湖上的恶名与魔教不遑多让,然而此时的少林弟子们神色平静,隐隐恭敬,若不是亲眼得见恐以为这是幻觉梦境。
江冽从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然而此时却神色微顿。一路走来,他知自己会粉身碎骨、人人唾弃的结局,然而却不知何时结果却与他的预想越来越远。
从一个人,到两个人。
最后,还是他一个人。
他垂下眸子,消失在晨光中。
覆水崖,接近岭南,山高险阻,易守难攻。传说焚天教就隐藏至此,凡是想攻上魔教之人,还未找到魔教地址,就会被满山的机关绞成肉沫,被遍地的毒物融成血水。
江冽走到山下,眉心微动,倏然抬头。
山峰之上,一行黑衣人密密麻麻立于峰尖,若枯木黑树,寂静无声,却让人胆寒。
为首之人一袭黑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中红光闪过,耀如红日。
“江冽。”对方开口,和当年一刀杀死江父时的声音一模一样:“本座本以为你早在七日前就会找来,没想到你竟真的沉浸在温柔乡中。看来当年的杀父之仇对你来说也不过如此。”
作为“杀父之仇”的罪魁祸首,这句话由炎远冬说出来十分讽刺。
江冽的眼底流过猩红:“你的死期,要看我的刀。”
炎远冬一愣,接着衣袍翻飞,发出肆意大笑。声波震震,引起鸟兽飞起惊叫无数。
“好!你可比你的爹有种多了!你爹当年死在我的刀下的时候,就只会说他宁死不屈的的蠢话,杀他也无什么意味。直到我看到你倒在我的脚下,我就记住了你的眼神。”
炎远冬一顿,像是故意松开咬住猎物的獠牙,只为了看对方徒劳地挣扎:“看似平静,其实凶得像是一条走投无路的野狗。如今你这条野狗长大了,想要肆意攀咬人了。也好,我正要看看,十年过去了你的利爪到底长得如何锋利。”
江冽根本不想与他废话,他缓缓抽出刀,对准了高山之上。
炎远冬旁边的红衣女子故意大声道:“教主,对付这种丧家之犬,何须您亲自出手。他杀死我们那么多的手下,又让阮师姐丧命教外,这个仇我非亲自来报不可!”
炎远冬缓缓抬起手,衣袍之下黑色的手套将唯一露出的指尖也遮掩了下去。
他道:“夏红,莫说是你,就算你们全都下去,恐怕还不够在他的刀下走过三招,莫要自取其辱了。”
红衣女子的身形一颤,咬牙道:“我不信,我吸了那么多人的武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输给他?”
炎远冬低低一笑:“你忘了,他的身上可是有焚天教最厉害的武功——焚炎神功。就连了怨都要退避三舍,更何况是你们?也罢,本座已经十多年都没有出手,就让本座好好领教领教,本教神功的厉害!”
话音未落,他若雄鹰扑鹿一般,倏然从山峰下落射向江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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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丘不动声色地收回匕首。她猜身后跟踪的人定然是魔教派出的手下。
毕竟几大门派的掌门都被江冽杀死了,一时之间还真没人敢找他们的晦气。而江冽那个狗崽子曾经对了怨说过,在永乐村的时候有魔教的探子。现在江冽去覆水崖打杀,那些魔教的人肯定会对她下手,以此来威胁江冽。
米丘想了想,与其自己费劲地找路,倒不如搭个“顺风车”来得方便又快捷。自己主动去和被动去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走到一半被人抓住当成人质”这个剧情有些蠢,和她蕙质兰心的人设有些不相符。
算了算了,反正都是要死的,管江冽怎么看呢。
她故意摔下了马,然后坐在路边唉唉叫着。果然,不一会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飞速过来,颤颤巍巍地扶起她。
米丘皱着脸,被扶到路边。此时日头正盛,路上的村民三三两两渐渐变少,这里寂静得只剩下蝉鸣。
“小娘子,你独自一人来到这种偏远的地方,是干什么去啊。”
那老人用布满皱纹的手递给米丘一个水袋。
米丘盯着水袋,道:“去找我相公。他不顾我们母子离家出走了,我去找他回来。”
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米丘深吸一口气,正要一口气喝进去。突然脖颈一痛,她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米丘:“……”
娘的你们下毒害她就可以了,没事上什么手啊。她接连两天受伤的脖子啊!
水袋掉在了地上,在模糊的视线中,她最后看到的是那个“老人”冷漠的双眼。
这一路昏昏沉沉,她感觉到了颠簸。许是觉得自己醒来后就可以看到江冽,米丘的意识很快就陷入昏沉。
她又在做梦了。不过与其说是做梦,不如说是回想。
她看到了原文里的剧情。
江冽昏迷之后,被带到了覆水崖的焚天教里。
炎远冬将其打入水牢,仿佛重现江冽年少时的噩梦,他们用最粗的铁链串过他的肩胛骨,用最恶毒的蛊虫打入他的身体,用最冰冷的醉梦浸泡他的骨肉、侵蚀他的神智。
当时的他本就只剩下一具似骷髅般的身体,醉梦如入无人之境侵蚀他的血脉,不到三天,江冽的双目红如墨,直到变为似是实质的浓黑。
炎远冬走到水牢,十分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
在看到江冽冰冷的视线,他发出嘶哑的大笑:“江冽,你以为我当初留你一命,又让你修习焚炎神功,真的是借你之手铲除武林正道吗?不,你还是太小瞧你自己了。”
他眯起眼,兜帽下的眼睛亮如鬼火,然后摘下了手套,将枯瘦的指尖放在江冽的胸膛上。
一瞬间,江冽的胸膛一震,庞大的生机若飞速的流萤全部涌入炎远冬的手心。枯瘦的手臂瞬间充盈起来,他发出满足的喟叹。
“知道为何焚炎神功如此霸道,本座却留之不练吗?因为只要练成,你就是我的下场。”
他露出森白的牙齿,低低的笑声让水面开始共振:“要想不变成嗜杀的野兽,且拥有最上乘的功力,这就是最好的办法……江冽,多谢你的武功了。”
米丘的胸膛一震,瞬间抬眼。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知道自己在魔教的人手里。想必现在已经是在覆水崖了。搞不清楚状况之前,她选择装睡。
然后,她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怎么还没醒?你刚才下手太用力了!上面交代说将她迷晕带走就好,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若是她有个万一,咱们能担待得起吗?”
另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只是上面也交代,她性格谨慎,机智诡谲,我怕用毒带不走她,只能出此下策……”
“算了算了,赶紧做正事要紧。”
米丘微微疑惑,这两个人这么怕她受伤,难道是怕自己出事无法威胁江冽?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声,忍着下意识反击的冲动,她放慢了呼吸。一人将她半扶起来,然后掀开她的衣领。
米丘:“?!”
“还看什么?你刚才不是看过一遍了吗?”
那个沙哑的声音说:“我必须再确认一遍,此事非同小可,不能有半点疏忽。她的肩上确实有火焰纹,和教主说的一模一样。快将血拿出来试试。”
米丘内心一动,这是什么新剧本?
她正纳闷,突然觉得指尖一痛,紧接着就听两人喊:“融了!融了!这两滴血融了,她果然是教主所说的那个孩子!”
米丘嘶了一声,好家伙玩滴血认亲是吧,这帮人讲不讲科学啊!
她瞬间睁眼,这一睁眼发现床铺不对,一转头更是好家伙,这不是江冽的家吗?!
这两个家伙根本没把她带走,而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永乐村!她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他们。
二人正盯着桌上的水碗,似乎是察觉到米丘的视线,一转头瞬间跪倒在地。
“少、少主?!”
米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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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冽和炎远冬从山下打到了山中,一个是江湖的后起之秀,一个人就能屠了整个宗门。一个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在全少林中坚的追捕下还能全身而退。两人的刀光几乎削平了半座山。
应夏红带领所有魔教弟子躲在树后,看山石崩裂,断壁落崖,不由得面色煞白。怪不得教主不让她们出手,江冽确实有几分能耐。自己上去恐怕撑不住一招。
想到江冽身上人人觊觎的那本秘籍,她眸光一闪,咬牙道:“算他走运得了神功,今日就让他把不属于他的东西原原本本地还回来!”
江冽和炎远冬的内力相敌,打得不分上下,只是江冽的江家刀法已被江冽练至化境,在占得上风的一瞬间挑飞了炎远冬的刀。
高手过招,只需要一瞬。
就在他要一刀洞穿对方的胸口时,炎远冬竟然瞬间以手遮挡,鲜血迸溅,霎时间白雾从他的袖口中喷出,径直扑向他的口鼻!
江冽面色一变,对方使诈!
这毒让他的瞳孔瞬间一缩,如同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又如同被灌下千百滴醉梦,一瞬间让他神智迷乱起来。
他翻身落地,粗粗喘了一口气。看到炎远冬断掉的手掌就在脚边,对方浑不在意,微微甩了甩鲜血,一只崭新的、枯瘦的手缓缓生长。
江冽面色一变。
“很意外?”
炎远冬慢慢走过来,如同十年前杀死他父母再想解决他一般闲庭碎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白蚕心那个废物,想用你的血找出自愈的方法,然而他实在是蠢笨,不知道再造一个有何用,直接抢来便是。我用更多的药人实验,一旦有任何一个人有了自愈的能力,就全部收为己用,直到现在,我已是不死之身了。”
他缓缓蹲下,伸出自己枯瘦的手掌:“这种能力,才是真正的《焚炎神功》,而你学的,只是下卷而已。”
下卷的焚炎神功,霸道无比,却会让人走向癫狂,成为嗜血的猛兽。而上卷的焚炎神功,能直接将旁人的功力吸来,无需承担癫狂的风险。
这是魔教几百年前布下的局,没想到却被江家将秘籍藏住,中断了这个计划。焚炎神功上半的存在,也只有历届的焚天教教主知晓。
当初,他在杀死江家夫妇后,看见江冽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被焚炎神功选中的人。
如今被江家中断的计划,竟然在几百年后终于在江家的后人身上连续起来。
何其好笑。
好笑到让炎远冬觉得,这就是天意。天意让他这一代教主完成这个计划,天意让江家这个罪魁祸首成为这个计划的一环。
此时所有魔教的人都从毒雾之后走了出来,嘲弄地看向江冽。
如今看着江冽愈发黑沉的双眼,他更是得意地咧开嘴角:“看来这个消息让你很惊讶,你的魔气入体得越来越快了。你的魔气愈加厉害,内力就愈发汹涌,本座得到的力量也就越多。”
所有的教众都哈哈大笑着,仿佛看着江冽,如同看着脚下的蝼蚁。
江冽吐出一口血,血液如同他的眼睛,是浓郁的黑色。他艰难抬起手,指尖发白,黑刀不断在掌心嗡鸣。
他闭了闭眼,想要压下眼底的黑雾,却只是徒劳。半晌,江冽的声音沙哑:“原来,你的目的是这个……”
“你知道又如何?”
炎远冬缓缓站起身,并不着急吸取他的力量,好似看着一头待宰的羔羊。“这只是我看你成长十年以来,对你最后的怜悯罢了。毕竟你马上就会沦为只知杀戮的野兽,知晓真相,是本座对你最后的尊重。”
醉梦的力量,江冽当初体验过。他能让一个走火入魔的人陷入狂乱,也能让一个正常人化作野兽。
这毒雾之中带着能让人浑身无力的药,当然,这点药效根本压不过江冽浑厚的内力。然而足够了,只要他失去神智,就如同没有智慧的野兽,整座山都是他的牢笼。
不,不是野兽,只是一只随时可以任炎远冬取血的畜牲罢了。
“夏红,将他绑起来,送到教内的水牢里。待……她回来,就进行下一步计划。”
应夏红瞬间称是。她快速走过来,眸中闪过快意。若是米丘在此,定然会认出眼前女子是在明德城借她外袍的那个“大娘”。
正当所有手下都要围拢上来时,炎远冬的耳朵一动,瞬间回头。
不好!!
“躲开!”
却是晚了,江冽手中的刀瞬间飞出,若收割灵魂的镰刀,瞬间割断所有人的脖颈。应夏红的脑袋掉在地上,面上还留着得意的表情。
炎远冬一掌将黑刀捏碎,看着缓缓站起来的江冽,眸中汹涌。
“江冽!”
对方早已应该没有神智,却为何还能精准地用刀?然而江冽似乎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对方若鬼魅一般射出,瞬间来到眼前。
炎远冬咬牙:“你怎么会还有神智!?”
江冽本不会解释,然而此时他看着近在咫尺杀父仇人的脸,沉声道:“早在济世堂,你们就已经用过同样的计策。我怎会再次中计。”
在济世堂里,阮秋白就是用毒激出他的魔气,曾经告诉他让他杀了所有江湖人只是魔教计划的一部分。
然而,这身魔功除了杀人之外,还能有何用?
他瞬间就想到了当初在正心宗里,司徒礼所学的魔功,能将他人的武功化为己用。如果他猜得没错,炎远冬要活捉他,正是因为如此。
他在喉咙一点,瘀血裹着毒气瞬间吐出,他虽然吐出大半,但到底还是吸入了一些。然而这七日,他已经竭力控制魔气的侵袭,然而无论是运功压制还是用刀伤身都无济于事。
直到他在米丘喝醉时,和她不小心靠近。被她碰过的伤口瞬间感受到了她指尖的温度,尖锐酥麻,带着细微的疼痛让他猛然清醒。
他挥刀,袖口翻飞,露出被白纱布包裹住的手腕,上面的血已经染红了布料——那是米丘的气息拂过的地方。
仅靠着这一点疼痛,他保持住了清醒。
但是对于高手来说,片刻就能定生死。
炎远冬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江冽的手将自己穿胸而过。
他吐出一口血,黑袍落下,伪装之下也只是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瘦的老者罢了。
炎远冬缓缓露出一个笑,牙齿鲜红。
“竟、竟然是你赢了。”
江冽抽出手,为了防止炎远冬死而复生,他捏碎了对方的心脏。确认对方一定会死后,他摇了摇浑噩的头,竟然是看都未看这个杀父仇人一眼,一句狠话都没有留下,跌跌撞撞地离开。
炎远冬跪倒在地,看着江冽渐渐离开的背影,发出癫狂的笑声,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胸膛。
“我、我炎远冬算计了十年,那可是……十年啊,却在最后小、小瞧了你,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他彻底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脸颊下的路面。看着江冽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眯起眼:
“但是、但是本座也没输,本座,本座还有后手。江冽,本座等着你五内俱焚!这一次,还是炎家、炎家赢了……”
江冽脚步一顿,什么也没说地继续走。
他察觉到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在极速流失,在退化成野兽之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向一个方向——少林。
然而刚踉跄了几步,他吐出一口血,看着自己布满血渍的双手,上面仿佛还残存着水的温热,还有呼吸的灼热。
不、不能去。
如果说这世上只一处地方是困住野兽,埋下尸骨的地方,那就是永乐村。
米丘看着这两个一高一低的魔教手下向自己跪下来,一时间大脑有些死机。
之前不是对她喊打喊杀的吗,阮秋白还差点把她弄死,怎么今天就对她三拜九叩了?这是什么新型招数,打算把她招安吗?
“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干什么的?!”
米丘摸着后颈,急言令色。
两个人面面相觑,还是那个声音沙哑假扮老者的手下道:“少主,您莫要装傻了。以您的聪明机智定然能和猜出我们两个是焚天教的人。我们两个这次前来,是为了替我们教主认亲的。”
米丘:“啊?”
“您的后背不是有一个火焰纹吗?”旁边的手下道:“那是我们少主特有的记号。当初我们教主还年轻的时候,那些伪君子打上过焚天教一次,当时焚天教并不在覆水崖,差点被那些狗杂种一锅端。教主夫人为了保护教主而死,教主为了保护唯一的女儿,让手下偷偷将女儿送出,为了日后能够相认,特意在她的左肩印下火焰纹。哪知道自那不久,就失去了少主的消息。”
“教主得到少主失踪的消息后,十分震怒。为了教众,只得压下悲痛让所有人都搬到覆水崖,这才有了焚天教的今天。”另一人补充,“上一次少主在应护法那里换衣衫,被我们护法看到后,立刻上报给了教主。教主大喜,特意让我们过来与您相认。”
米丘:“……”
她沉默了一会,沉默到两个人开始跪立不安后,这才缓缓地挠了一下眉梢。
“系统,这是支线任务吗?”
系统回答:“不是,宿主。据数据分析,这只是一种巧合,和攻略者扰乱剧情线之后,世界意志的一种补齐。”
米丘:“听不懂,反正我是他们的少主了。”
米丘正要得意答应,突然察觉不对劲。
她如果真的是炎远冬的女儿,为什么这两个家伙不把她带回覆水崖,而是要把她带到永乐村?
两人察觉到米丘的疑惑,自动解释:“回少主,现在江冽已经攻上覆水崖,那里只会比江冽的老家更危险。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们二人自动会带您回到教中。”
米丘冷笑:“你们真以为我会信你们?以为有个莫须有的名头就让我替你们魔教做事,算计江冽?”
她正要下床,两人面色一变,突然从她的包袱里掏出一包药粉,瞬间就向她洒了过来。
他爹的,那是她的修罗果药粉!
只一瞬间,米丘就倒在墙上,浑身虚弱无力。
“对不起了少主,我们二人特意被交代不能伤您。这包里的毒粉可以让您全身麻痹不伤您分毫——这是我们教主告诉我们的。他说如果您执意要逃跑,让我们可以先斩后奏,只要将您完整带回去就成。”
米丘:“……”
卧槽!炎远冬这老头已经把她研究透了,连她要逃跑,包里有什么都知道了!
“我们教主自从知道您是他的女儿后,夜不能寐,每天都在调查关于您的线索。上次您和江冽在采买物品的时候,我们的人也在,只是为了不打扰您,没有上去与您相认。后来派去的兄弟也都被江冽杀了。待江冽走了,我们这才敢接近您。”
米丘一惊,感觉这两个人的话有一点可信度。她趁着指尖能动赶紧点击面板。然而如果读档,就会回到昨天晚上,恐怕追问不到其中的真相。
她咬了一下牙,选择“存档”。
“我……真是炎远冬的女儿?”
“千真万确,不会有错。”
米丘眯起眼:“他不是查过我的身世吗,难道不知道我来历不明?”
“正事因为您来历不明,无父无母,才有可信度。教主相信定然是有不轨之人抹去了您存在的痕迹。”
米丘:“……”这他爹的还真歪打正着。得,她又多了一个爹。今天改名叫“炎丘”吧。
米丘面上还是露出不信:“如果他真认我做女儿,绝对不会把我扔到永乐村,即便不回覆水崖,也会在外面给我找一个客栈。除非……你们怕那边有什么纰漏,江冽没有死。让我继续隐瞒身份,替你们做事。”
二人面面相觑:“教主说少主天资聪颖,果然名不虚传!”
米丘靠在墙上无法动弹,只能让二人听到自己的冷笑:“不用拍马屁,他既然知道我对江冽一心一意,难道以为一个虚假的名头就能让我叛变?”
左边的手下道:“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教主说,您既然来历不明,定然也是受了谁指使来此找秘籍。既然只对江冽存了两三分真心,又何必全仰仗他呢?若是江冽没死,焚天教还能看在您的面子上留他一命,若是死了,焚天教还能成为您的后盾。大把的金钱,和所有人都羡慕的秘籍都是您的,何乐而不为呢?”
米丘眯了眯眼,炎远冬睚眦必报,怎么可能会留下江冽的命。
看来她这个“少主”的身份真的不简单,炎远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若是不问出来,还真的不能随他们走,否则到了别人的地盘,那可就处于下风了。
她故意眯起眼睛,高高在上地说:“你们两个的意思我都知道,回去告诉我爹,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我就在这里等着江冽回来。无论江冽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你们必须把他完好地带回来。”
“少主,这……”
米丘道:“身为焚天教的少主,我还做不了这个主吗?”
二人立刻低下头。
米丘又缓和了语气:“爹既然对我知之甚深,有些话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我知道他暂时不会杀死江冽,定然是看江冽还有用处。但我在江冽身边这么多时间,又是演戏又是弄虚,即便没有三分真心也有一分感情。他若是想认回我,就莫要对江冽多加折磨,否则破了相了,就不好玩了……”
“是,我们定然会禀报。教主让我告诉您,您这几个月受苦了。”
米丘翻了个白眼,“也不苦,看一个男人像条狗一样被你搓圆捏扁,多有意思啊。”
两个人想到初见米丘时她的“聪慧坚韧”,又看到她此时即便浑身不能动都难掩骄矜的姿态,一时间十分复杂,只能点头拍马屁。
两个人正要站起,米丘却微微皱了一下眉。
怎么会有股血腥味,还是这么熟悉……
突然,她想到什么,面色剧变。
大门轰然一声炸裂,江冽提着刀鲜血淋漓地站在门口。迎着魔教二人肝胆俱裂的目光,他缓缓抬起头。
第 58 章
在原文里, 炎远冬将手放在江冽的胸膛上,为了这一刻,他将江冽折磨了七天七夜。
终于, 在这一天让江冽神智狂乱达到顶点。对方即便嗜杀, 但浑身无力, 被穿肩胛,如同吊在笼中的野兽,只能任人宰割。
听到他所说的真相后,江冽似乎已经认命毫无声息。
炎远冬正得意地吸取他的内力,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一抬头就看到江冽双目黑如浓墨,对着他狞笑。
肩胛骨上的铁钩被江冽扯断, 伤口鲜血淋漓, 森白的骨头和血肉翻了出来,半条胳膊欲坠不坠地挂在身体的一侧。然而对方本就不知疼痛,这点血腥反而激发了其凶性。
炎远冬没想到被药水浸泡七天七夜江冽还有力气挣扎,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 然而江冽用右手握住他的手腕,声音嘶哑:“杀、了、你!”
他以为他养了一头任他取血毫无威胁的畜牲, 却不知道自己养出了一个最为凶戾的野兽!
话音一落,炎远冬就感觉到手骨的剧痛,江冽竟然活生生地拽掉了他的手骨!他目眦尽裂,一掌击向对方,江冽反手拽住铁链纵上一跃。狭小的水牢霎时间成了斗兽场。炎远冬本来内力强于对方, 但是在不知疼痛的野兽面前, 也只有被撕去所有血肉的下场。
最后,覆水崖尸横遍野。
江冽的四肢白骨森森, 鲜血染红他的手骨,尸体没过他的双脚,他迈过被染红的溪流,最后化作一道孤影消失在天际。
米丘一个晃神,仿佛把想象中那个苟延残喘的江冽和眼前的人重合,然而她再仔细一瞅,发现对方只是浑身的血多了一些,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她意识到江冽身上的气息如此狂躁的原因,后知后觉的一棒终于敲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这一棒子似乎把她打得眼冒金星,头皮发麻,就像是被人怼到了闸刀下,鸡皮疙瘩从后颈一个劲儿地涌出,偏偏还动不了只能双眼发直。
她刚、刚才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说了什么,狗崽子又怎么会正好听到呢?
虽然她知道以他的狗耳朵不可能什么都听不见,但她还是带着求救的意味问系统。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幽幽一叹:“根据江冽的气息计算,在宿主说出最后两句话前,江冽就已经站在了门口。宿主,自求多福吧。”
米丘:“……”
在这个屋子里,一共四个人。米丘双眼发虚,面无表情,看起来是最淡定的。两个魔教手下早已抖如筛糠,面无人色,好像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他们不仅怕江冽,毕竟江冽是人人皆知的“屠门客”,凶名让魔教的人退避三舍。然而他们更怕江冽站在这里背后的意义:对方既然能活着回来,就说明魔教凶多吉少了。
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江冽提前回来,还正好把他们堵在这里!
二人牙齿打颤,在求饶和“求死”中选择了后者,求饶的后果他们可以想象得到,但是若是殊死一搏还能有逃命的机会!
二人对视一眼,突然大喝一声:“江冽,去死吧!”
两个人左右包围,声东击西,然而江冽仅仅是微微一抬手,霎时间鲜血迸溅,如同淋漓的水花,溅在米丘纯白的衣裙上。
两颗头颅落了地,面上还带着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惊愕和迷茫。
刺鼻的血腥味在室内弥漫着,门口的两只兔子鼻尖动了动,被杀意刺个激灵赶紧蹦走了。
如今这里,只有米丘和江冽两人。
江冽扔了黑刀,倏然抬头对上米丘的视线。
一瞬间,如同闸刀落下,米丘头皮发麻,心跳如鼓。那双眼睛浓如黑墨,看不到半点情绪,却如同最深的黑潭,径直将她溺毙。
她瞳孔一缩,瞬间垂下视线。
狗崽子这个表情,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是听到了。娘的,她怎么就那么寸,只是敷衍魔教人的两句话偏偏就被他听到了!
——又是演戏又是弄虚,即便没有三分真心也有一分感情。
——莫要对江冽多加折磨,否则破了相了,就不好玩了
——看一个男人像条狗一样被你搓圆捏扁,多有意思啊。
艹艹艹!根本不能回想,一回想她就头皮发麻、浑身颤抖。她刚才为什么要戏瘾大发把话说得这么绝,她现在恨不得穿回去掐死口无遮拦的自己!
所以现在她是什么,是处心积虑把他当狗玩,表面上被他杀了爹,其实是杀了他爹的仇人之女?
娘的,怎么这么乱,这两个王八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还一口一个“少主”叫着,莫不是炎远冬那个老王八故意送过来挑拨她们的吧?
她想到江冽对杀父之仇的执着,一时间心乱如麻。还未来得及想好说辞,一垂眸就看到对方的长靴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江冽的长靴是黑色的,此时却淋漓出了红色的脚印,鲜红的印记像是死神留下的印章,重重地烙在米丘的心尖上。他每向这里靠近一步,米丘的眼角就是一抽。
一步。
——他怎么不说话?刚才看他眼底如墨,是不是魔气又入体了?
两步。
——这个时候还关心他做什么?狗崽子魔气入体的时候就像是脱了缰的野狗,自己能动的时候还能安抚一下他,但是现在她根本不能动,岂不是任他鱼肉?
三步。
——怎么还没停?他难道就听不出来她刚才说的是敷衍之词吗?
四步。
——娘的,他现在越来越近了。她现在动不了,根本无法读档重来!
五步,江冽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全部的光影。冷冽和血腥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地将她锁在床上。
米丘的呼吸愈发的急促,冷汗溢出鼻尖。她用所有的专业性强行让自己镇定,未语泪先流。
她咬了咬唇瓣,声音颤抖。
“你总算回来了,我刚才……真的很怕。他们两个趁我去找你的时候,将我绑到这里。又威逼利诱,让我动弹不得……我、我怕我去晚了就见不到你,只能虚以委蛇。”
她默默流泪,直到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哽咽,“幸好、幸好你没事。江冽,我现在不能动,解药在包袱里,你帮我解开毒,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江冽缓缓伸出手,带着冰凉与血腥碰在她的脸颊,然后突然下落,桎梏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米丘:“?!”
江冽垂下眸子,声音嘶哑:“为什么,你是他的女儿?”
米丘的呼吸开始不顺畅起来,她咬牙道:“江冽,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为什么……”江冽的嗓子像是含着沙砾,挤压研磨,似乎下一秒就要沁出血来。他扶起米丘,让她与自己对视:“为什么,是他的女儿?”
米丘的呼吸急促,她察觉出对方油盐不进,似乎已经陷入狂乱。她喘了口粗气:“江冽,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
话音未落,他突然压了下来。米丘的眼前一黑,若乌云沉甸甸落在她的身上,床幔自动落下,隔绝外面的血腥,狭小的空间内只能嗅到江冽身上的冷冽,听到两人凌乱的呼吸声。
他死死地桎梏住米丘的手臂,像是用胸膛合成狭小的牢笼,眼底浓墨汹涌,几乎要溢出实质:“为什么是炎远冬的女儿,无论你是沙如海的女儿也好,不是也罢,是白蚕心的手下、甚至是魏钧的人,都可以。为什么、为什么是炎远冬……”
他死死盯着她,气息灼热而混乱,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发泄。
米丘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两人的呼吸开始纠】缠。
狗崽子果然什么都知道,他早就怀疑她了,只是一直闷不做声。他似乎并不在意她是谁,但从他刚才的话可以知道,她可以是任何人,就不能是炎远冬的人。
他年少时亲眼看到炎远冬杀死父母,对其恨意让他能忍下羞辱修炼魔功,能能从断骨、蛊虫等种种折磨下活下来,其中浓烈可见一斑。
如果说能让他报仇雪恨,代价是失去四肢,他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是自己和他从沧澜城走到明德城,从沧澜派走到济世堂,一步步走到他的心里,又成为他身边唯一的人,身份骤然变成他杀父仇人之女,他当然不能接受。
米丘的眼底有些发热,她竭力恢复呼吸:“江冽,莫怕,我可以解释。”她不躲不避地对上他的视线:“我真的不是炎远冬的人,他们只是看见了我后背的烫伤误会,我其实……”
话音未落,江冽将她半抱起来,掀开她的衣领。米丘一惊,紧接着灼【热的呼吸就扑在了自己的皮肤上。江冽的指尖滑过那道烫伤。
明明已经愈合,但她似乎还能感受到炙热的刺痛。
米丘的喉咙颤了颤:“看、看到了吗?那是在济世堂被烫的,根本不是炎远冬留下的印记……”
江冽没说话,浓墨般的眸子微阖,视线若实质一寸寸地滑过她的皮肤。倏然,他低下头,牙齿嗑破了皮肤,鲜红的血从火焰印记下溢了出来。
米丘闷哼一声,身体瘫软只能让她的头无力地向后仰,她的指尖细微地颤抖,身后新愈合的伤疤无比敏锐,能感受到他唇瓣的滚】烫,还有细微的刺痛。
她闭了闭眼,无力地张口呼吸。
“江、江冽……”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他松开她的皮肤,昏暗的光线下,还可以看到唇角的殷红。“你说你一直在演戏,只有一点真心。”
米丘不得不睁开眼睛:“我说什么你才会信?如果我对你没有真心,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吗?”
“你说,我是一条狗。你会对狗有真心吗?”
米丘的喉咙一动,“那是假的,我在骗他们。”
江冽微微低下头,呼吸与她的纠【缠,“没有,那是真的。我看到你叫我狗崽子。米丘,我在你心里是一条狗。”
米丘:“?!”
是在什么时候?是在明德城他昏过去之前?狗崽……,不,是江冽到底知道多少,他又瞒了她多少?
她视线闪烁,被江冽认定为心虚。
“为什么要骗我?是因为秘籍吗?还是要配合魔教引我入魔,取我武功?”
米丘无力地张了张嘴:“我……”
“你的身世是假的,是为了让我信任。你的死是假的,是为了让我入魔。焚炎神功就那么好吗,让你藏在我的身边。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江冽的额角青筋突出,他的气息越来越凌乱,魔气在他的眼底聚集,似乎随时破体而出。米丘心惊肉跳,她遇到的再难的情况也没有此刻棘手。
江冽本就入魔,还被谎言刺【激,此时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米丘感觉自己似乎坠入了他眼中的深潭,除了无力还有酸涩的窒息。
江冽……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都是假的。你满意了吗?只是江冽,我和你的感情是真的,嘴巴会骗人,但是身体不会骗人,你难道没有感受到爱吗?”
江冽突然一顿,他对上米丘的视线,然后露出一个十分复杂的狞笑:“你说过,爱是摧毁,爱是占有,爱是追悔莫及!”
米丘瞳孔一缩,她什么时候说过?
对了,是、是在“梦”里,江冽听到
依譁
了她的梦话!
米丘刚想解释,然而江冽的神智似乎已经到了临界值,他看着米丘,面板上的好感度倏然一变:
“系统提醒,好感度有变化,好感度减三十,目前数值为29.99。”
米丘一惊,卧槽,这狗崽子的好感度竟然给她减了!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系统再次提醒:“好感度再次变化,目前数值为9.99……”
米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的好感度,她辛辛苦苦攒的好感度,竟然连“十”都不剩了!
她刚想发疯,系统就又又跳了出来:
“好感度再再变化,好感度加六十,目前为止为69.99。”
米丘:“?!”
他、他不是气得恨不得掐死她吗,怎么好感度还上涨了?
紧接着,系统的提示不断跳出:
“好感度加三十,目前好感度为99.99。”
“好感度减一百,目前好感度为-0.01。”
“好感度加八十,目前好感度为79.99……”
米丘一口气梗在喉咙口,眼睁睁地看着好感更多滋源在抠抠裙八六一起起三三灵思度过山车一样上下地蹦,心脏也跟着上蹿下跳,感觉自己坐云霄飞车都没有这么刺激。面板上的数字不断变化,直到“好感度”三个字突然变黑。
怎、怎么回事?
系统惊慌地道:
“宿主,由于男主的情绪波动太大,好感度检测系统运行过载,已经发生故障了。”
换句话说,江冽他……坏掉了。
“?!!”
卧槽啊!米丘头皮发麻,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扎,然而对方突然垂下眸子捏住她的脸颊。她的眼前一暗,似有带着冷冽的薄雾压了下来,下一瞬只觉得唇上一热,紧接着就是尖锐的刺痛。
她闷哼一声,手臂被死死地桎梏住,身体被揉》进他的胸膛,像是要融入他的身体里般用力。
此时什么好感度,什么功能全都被抛到脑后,她现在根本自顾不暇!
黑衣与白纱在厮】磨中纠》缠在一起,渐渐不分彼此。米丘感觉自己像是一头上岸的鱼,被融化在炙】热里,褪去鱼鳞,失去氧气,只能靠对方渡过来的空气勉强存活。
她想要呼吸冰冷的空气保持清醒,然而脸颊上的力度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只能陷入下一轮的迷】乱里。
然而他只是要给她片刻的甜头,最终目的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开始,带着青涩、凶狠从她的嘴唇开始啃》噬,直到她露出鲜嫩的鱼肉,这才深】入绵长地细细品味。
米丘根本喘不过气来,她的指尖颤抖着,带着被逼出来的粉,面上也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她是第一次被人溺于热》切里,这一切和她所熟知的太不一样,她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窒息死掉,要么被吞吃入腹,要么被热度融化大脑。
米丘慌了,这里根本没有跳跃时间的道具,江冽这个狗崽子真有可能将她给吞了!
“系统!系统!系统!”
米丘连忙大声呼叫:“赶紧想办法,我很少求你,你这次千万不能见死不救!”
系统也急道:“宿主,你先别着急。你的脑电波跳跃得太厉害,男主造成的破坏还没有修好呢,你再激动很有可能会影响数据运行。我这就想办法!”
“我能不急吗?!他他爹的都坏掉了,赶紧把道具给我!”
“道具都没了,这是真没有啊!”
米丘溢出了眼泪,江冽一顿,他干脆盖住她的眼睛,像是要将猎物一口毙命一般咬》住她的要害。米丘的喉咙剧烈震颤,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此时什么借口都说不出了。
疼痛、粘】热,像是在热汤里的鱼,被人用唇齿碾】磨着,一寸一寸地抿去皮肉,直到露出她的骨头来。
她浑身无力,只能拼命呼叫系统。
“道具没有也可以,你替我点一下读档!我要重来!”
“可是……这不符合规定……”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系统。你要是不答应我和你同归于尽!”
“好、好、好!”系统的声音开始如掉线般波动,“宿主千万别着急!我马上上上级禀报,给你开个特例!”
米丘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敲骨吸髓的骨头,马上好就要被吞吃入腹,她的胸膛剧烈颤抖。“坏掉”的江冽让她毫无反抗之力,她恨不得马上消失在这里。
“禀告个屁!赶紧给我读档读档读档啊!!!”
这一瞬间,米丘的脑电波让系统出现了一道嗡鸣。
只见“读档”功能突然一亮,被选中了。
还不等米丘松了一口气,只见“读档”之后还有一个小字再不断闪烁。
“+1+1+1+1+1……”
系统哆嗦地说:“应宿主的强烈意志,这一段读档,一、一百遍。”
第 59 章
一、一百遍?
米丘以为自己的脑袋被热意绞成了浆糊听错了。
一百遍是什么意思?谁tdd给她“翻译翻译”什么tmd叫“一、百、遍”?!
下一秒, 时光斗转,她再度依靠在床边。地上两个魔教弟子瑟瑟发抖,门口大敞, 江冽冷冽的目光透过尘埃径直射了过来。
上一秒恨不得把她拽进岩浆一起融化, 这一秒就恨不得用冰棱戳死她, 米丘冰火两重天,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那两个魔教弟子面面相觑,然后一咬牙猛地扑了上去:“江冽,去死吧!”
紧接着,还是熟悉的鲜血迸溅, 熟悉的血腥弥漫。直到鲜红的脚印出现在米丘的眼底,她这才如梦初醒。
下意识地道:“江冽!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但是我该说还是得说。我和魔教没有关系, 他们认错人了!我就算要骗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更何况我还……”
话音未落,江冽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许是灵魂里还残留之前被拉入混沌的热切,米丘的呼吸下意识地一变, 闷哼了一声。
这一声绝对不是痛,带着两人都感到意外的绵软和低颤。
米丘瞬间移开视线:“我、我现在不能动。如果我真是他们的少主,他们还会这样对我吗?江冽,你……”
江冽眸光一闪,拉着她的手腕就一起坠入了绵软了被褥里。
床幔层层叠叠地落了下来, 米丘无声地呻】吟。
怎么还来啊!?
再一次转醒, 还是熟悉的床头,熟悉的两个魔教王八蛋, 还有门外像是疯狗一样的江冽。
米丘:“……”
系统:“我想不用我解释了,这就是‘一百遍’的含义。无论宿主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都改变不了这个bug的。”
米丘:“……”
系统,我跟你拼了!!!
————
江冽带着浑身的血,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永乐村。
门口,古树摇曳,小永小乐率先出来嗅闻他的长靴。他勉强分出微乎其微的理智停下。然后,就感应到了屋内的气息。
是米丘?
他竭力凝神,唇角刚微微抬起,就像是被寒风冰封的江水,再没有半点波动。
——又是演戏又是弄虚,即便没有三分真心也有一分感情。
——莫要对江冽多加折磨,否则破了相了,就不好玩了
——看一个男人像条狗一样被你搓圆捏扁,多有意思啊。
原来,都是假象。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什么身世,什么亲情,什么赎罪,都是假的。但是每次的死里逃生,每次生不如死,她从未有一分一毫迟疑过,谎言会骗人,身体不会骗人。
她会愤怒地指责铁锋削,会温柔小心地抚平他入魔的苦楚,也会全身心交付于他依偎在火海,更会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给他一窗温暖烛光。
如果这是虚幻的救命稻草,他可以沉梦不醒。
但是,她绝对不可以是炎远冬的女儿。
那棵树下,还埋着他父母的血,还藏着年少时被压抑的不甘。炎远冬,是他最后要决一死战的死敌,即便杀了对方也难解心头之恨的仇人,为何、为何会是他的女儿?
为什么?为什么?!
江冽捂住快要沁出血泪的眼睛,他瞬间结果了两个手下。看到米丘倚在床头,用毫无情绪的目光看着他。
唇瓣苍白,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半个字。
是……无话可说了吗?
江冽的喉咙一动,想要发出讽刺的声响,然而却只能发出含混低鸣。他走了过去,抓住了米丘的手腕:
“为什么不解释?”
米丘眨了一下眼,没说话。
江冽低下头:“是因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对吗?你对我没有真心,接近我只是为了任务,最后逼我入魔……助炎远冬神功大成。”
米丘抿直了唇瓣,不说话。
江冽终于笑出声,却是像含着沙砾,“我知道了。”
黑暗再度笼罩两人,他看着米丘的眉目,恍然有了熟悉的错觉,仿佛已经将她桎梏在怀里千百遍。
然而他知道这只是入魔之后的幻觉。
隔着衣衫碰到了米丘的后背,感受到那一块他深恶痛绝的火焰纹。
“如果,如果我早就知道……”
早知道又能如何呢……
江冽咬了上去,米丘只是眉头皱了一下,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没有发出声音。唇齿辗转,两人呼吸相闻。
“你以前总是告诉我,世上并非都是坏人,大爱无私。但你在睡梦时告诉我,爱是占有,是摧毁。”
江冽看着她毫无波动的眉眼,声音低沉:“我到底该信哪一个?”
米丘闭上了眼,像是拒绝与他交流。江冽眉心一动,倏然沉下】身体。两人在热】切与冰冷中纠缠,说不清是身体更加灼》热,还是心里更加冰冷。
半晌,江冽的唇瓣贴在米丘的脖颈上不动了。
“你的心跳除了快速一点以外,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不是说身体不会骗人的吗?米丘……我在你心里真的是一条狗……”
感受到江冽的呼吸又变得震颤不稳,米丘睁开眼。微微叹口气。
“不是,江冽,我只是有些累了。”
大哥,对你来说是第一次。对她来说已经三十七次了。
要么,她们两个纯盖着棉被聊聊天,要么,给她一个痛快,让她也感受被美色支配的昏庸。
就是这读档的时机不对,一到关键时刻她就被拽走了,再这么下去她会有阴影的啊!!
米丘开始磨牙齿,然后对着系统阴森一笑。
系统下意识地有了不好的预感:“宿主,你、你个打算干什么?难道是要咬舌自尽?可是自尽了还是得重新再来啊……”
米丘冷笑:“你以为我那么傻吗?我准备咬死江冽。我咬掉他的舌头让他流血过多而死!他这个男主一死,整个世界就会崩溃。我就不信你的上级不会下来调查。你维护好感度和存档功能不力,造成错误却要我承担,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就等着被格式化摧毁吧!”
系统大惊:“宿主留情!这样做整个任务就会失败的!再说你、你忍心下得了手吗?”
“怎么可能失败?你的错误造成我受到精神损失,也许上级还会补偿我一次免费合格呢。合格就合格吧,我也不奢求太多了。至于江冽……我怎么可能下不了手?我的宗旨是从来都不会心疼男主!”
感受到江冽在她脖颈上痛苦的呼吸,她竭力绷紧面上的神经和心跳。
她不敢保证这一招有用,因为根据她的经验,这个系统和上级完全是一伙的,只能期望能诓住对方了。
“好吧……”
系统叹口气。
“宿主不就是想要逃离这个bug吗?需要我怎么做?”
“我要马上终结这个轮回!”
系统道:“宿主,其实我们也一直在努力。我们部门绝对不是故意要看到攻略者进入两难境地,使剧情陷入停滞,宿主的精神受到威胁。只是你们两个的精神波动实在太大,一个是太过痛苦,一个是太过激动和恐惧,造成数据分析的终端来不及处理,就造成了这个bug……”
米丘皱眉:“数据终端不应该只记录攻略者的吗,关江冽什么事?”
“收集主角的好感度当然也要参考主角的情绪啊!”
“所以,你们这些废物就一直没有想到好的方法,只等我在这里干等一百次?”
“办法是有,但就怕你不接受,所以系统一直没敢通知……”
米丘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快、说!”
“存档bug不可以跳跃和加速,但可以覆盖。你还记得我送你的成就:‘永恒十秒’吗?如果将那个存档变为主存档,那么就可以跳出这个循环了。”
米丘想了一下,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永恒十秒?那不就是在明德城自己假死之后两人重逢的那十秒吗?
如果回去确实可以逃离这种困境,也不用面对彻底“坏”掉的江冽。但是那个时候,两个人的好感度才只有“三十九”啊……
米丘眸光闪烁。
“我就知道宿主不会接受。”系统叹口气,“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不过只要你再给他一吻,也和现在差不了零点几个好感度……”
米丘突然道:“好,我接受这个办法。”
系统:“啊?”
“啊什么啊?赶紧给我读档!!!”
系统来了精神赶紧道:“我这就加载。新存档启用中,覆盖原档案。倒计时开始,五、四、三……”
趁着系统加载,米丘突然叫了一声江冽。
江冽眸光一闪,微微侧过头。
米丘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这才向他一撞。唇瓣贴合,在他怔愣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狠狠地咬破了他的唇瓣。
狗崽子,下次再见。
“二、一……覆盖完成。”
米丘一个踉跄,转眼一看。既熟悉又陌生的明德城,月秋截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远处,江冽现在桥头,手里捏着簪子,目光没有实物。
此时的他和刚回到永乐村的时候何其相像,米丘猜错了,江冽不是迟钝。只是在他遭受痛苦的时候,心在他的身体反应之前就封闭起来了。他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寡言孤僻的少年。
“宿主,档案覆盖完毕,你可以去找江冽解开误会了。”
米丘摇了一下头,突然后退两步。
“不,现在不是时候。”
系统:“?”
“你知道为什么魔教的人会知道我肩膀上有火焰印记吗?江冽都不知道,他们却知道,这很奇怪。”
系统:“……刚、刚才不是在谈江冽的事……”
米丘根本不需要它的回答,她拧眉思索,步伐越来越快:“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我受伤神智浑浑噩噩的时候,换过一次衣服,被人看到了。那个人就是我身上袍子的主人——也就是魔教的人。”
“佩服。所以宿主是想?”
米丘抬起眼:“所以我要去魔教,正大光明地当我的少主了。”
系统:“?!?!!”
它一直都知道宿主的操作很骚,没找到这么……这已经不是骚了,这是有病!
米丘道:“之前被江冽误会,我一遍遍地解释,就是顾及到他爹娘的死,知道炎远冬的仇恨值太高,我若是直接刺激他怕他伤……咳,怕他更疯。现在我想通了,他入魔以后油盐不进,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解释。”
说到这里,米丘揉了一下眉心。
“其实,江冽的症结不是救赎,是信任。从他被送到济世堂那天起,就没有一次不被背叛的,因此只要有任何疑虑,他就会竖起全身的尖刺。但是用谎言铸造出来的信任无异于空中楼阁,得到的也只是两败俱伤。”
系统听出了米丘的言外之意,有些不可置信:“所以,宿主是承认‘救赎’路线失败了?”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和宿主这么多的世界,从来没看过宿主任务都快做完了才承认攻略路线错误了。
米丘下意识地点头。
然后又摇了一下头。
“不算,‘救赎路线’只是铺垫,后面的计划才是真正的大招。你之前送给我的那些‘学习资料’不也是白莲黑莲什么都有吗?我也是时候融会贯通了。”
系统下意识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看着熟悉的房屋就在不远处,米丘佯装体力不支地倒下。房内的“大娘”谨慎地向她这里看了一眼,瞬间冲了出来。
“既然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那就不破不立——那就走‘相爱相杀’路线好了。”
第 60 章
米丘正好倒在魔教教徒的不远处。
她感受到自己被团团围起来, 虽然对方人数众多,却是井然有序毫无慌乱,十分迅速地将她抱起来带走。
她这时的身体刚重伤不久, 本应该不适地很, 但许是精神十分疲惫, 竟然在颠簸中陷入了昏睡。
昏睡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狗崽不知道这次没看见她,还会不会被少林的人捡走。
这一睡又不知道今夕何夕。
米丘醒来的时候是漆黑又精致的牙床,她身上的里衣已经换过,浑身清爽。这一次的待遇可比上一次好多了, 狗崽子可就没这么细心。
转过头,发现屋子更是宽敞, 雕梁画栋、檀香袅袅, 不像是隐藏在山中藏头露尾的魔教,好像是哪个王侯将相的行宫。
米丘缓慢地坐起来,刚想叫人,就有一行女子一动推门进来。这些人看起来都有功夫在身, 踩地无声。见她起身,什么都没说就要她换一身行头。
米丘皱眉:“这里是哪里?你们要做什么?”
“米姑娘。”众女子身后, 一红衣女子缓缓走出。这女子面容妖娆,和阮秋白两种风格,却是更为年轻一些。众人面色恭敬,叫了一声:“应护法。”
米丘面色戒备,应夏红让人接着给她穿衣服, 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打量和复杂:“这里是焚天教的教内, 我是护法应夏红。是阮秋白的师妹。你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我们的教主希望和你见上一面……应该说, 以后还会见上许多面。”
米丘面色一变:“教主……炎远冬?”
她就要挣扎,然而应夏红很快点了她的穴道。
“你手无缚鸡之力,莫要挣扎了。你放心,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米丘咬牙,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把自己拍进层层叠叠的黑裙子里。对着镜子一看,哎呦,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黑化装备吗。
黑裙子是扎眼了点,不过好看就行。
被一路带到正厅,她被按到了软座上。一抬眼,就看到正上方的黑袍人缓缓转过头。
对方看见她的一瞬间,身形一颤。
“你和你娘……不怎么像。”
米丘:“……”
“不过仔细看来,眉宇间的桀骜不驯倒是和我如出一辙。”
米丘:“呵呵。”
他叹口气,将面具摘了下来。是一张枯瘦的平凡的脸:“想必你很意外,我为何让人将你绑来,是不是要以此威胁江冽。你猜的都错了,我将你带来,因为你我发现你是我失踪了十多年的女儿。”
米丘面上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炎远冬缓缓走下来,面容可以称得上是和蔼。只是更像是被拧干的抹布纠结着:“好女儿,你本不叫米丘,你生下来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起名。你应该叫炎丘。我们父女十多年未见……你可知我这么多年找你找得多么辛苦。”
沙丘、炎丘、米丘,下一次她不如就叫山丘吧。
米丘想要后退,却根本动都不能动。
然而炎远冬只是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一切可以等应护法给你解释。只要你安心待在这里,我会让你感受到家的温暖,如何?”
米丘咬牙:“我才不会信你的鬼话。你就是骗我用来威胁江冽罢了!我要回去,放我走!”
炎远冬面色微变,却是不怒反笑。
“江冽?你还记着这小子呢?据我的手下来报,你为了帮他找秘籍,不惜以身犯险,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你死在了济世堂。而他呢?你的好郎君正悠闲地待在少林,一点动静都无,就连眼泪都没流下一滴!”
米丘面上一变,正正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是内心却是嗤之以鼻。别以为能骗得过她。狗崽子现在神智最是昏聩的时候,也许还没反应过来。经历了在永乐村的那一天后,没有人能质疑他的独占欲。
现在也就是好感度显示功能还没有修好,要不然米丘更有底气怼炎远冬。
“你、你怎么知道少林里发生什么事情。即便魔教手眼通天,难道连江冽掉几滴眼泪都要有人专门数着不成?”
炎远冬哈哈大笑:“那确实不至于。不过你莫不是也只以为我们在少林里就安插了几个手下吧。实话告诉你,如今江冽住在哪个禅房,吃的什么斋饭,我们也都清清楚楚。”
米丘想到上一次自己刚从少林寺出来,对方就找上来的事,不由得信了三分。
“所以呢……”
米丘咬了咬唇瓣:“你告诉我这个,就是为了让我对他死心?”
“当然。我炎远冬的女儿,焚天教的少主,要找什么样的男人不好找,何必找一个丧家之犬呢?更何况,你之前效忠你另外的主人的时候,他不也是没有对你倾心吗?”
米丘偏过头:“我没什么主子。就是一个偶遇江冽,准备偷他秘籍的骗子罢了。”
炎远冬摇头失笑:“你背后的主人实在让我好奇,你不说也情有可原。你若真是个骗子,那武林上这几个掌门都得自惭形秽。毕竟这几件事串联起来,你如同冥冥之中知道因果般推着所有人向前走……如果真是你这个小姑娘的造化,那我还真是捡到宝了。”
米丘有些凛然,冷笑一声:“做坏事的人都自诩为天衣无缝,其实他们的破绽不堪一击。也只有江冽那个蠢蛋才会一言不发用武力取胜。我要做的,就是在他提刀之前,帮他扒开那些人的假面。”
炎远冬看了她一眼,微微一叹:“没想到我炎远冬的女儿竟然也学了那些不中用的情义。也罢,我说什么恐怕你此时都听不进去。但有件事你只需要仔细想想就明白:在江冽和外人看来,你是为他而死,但是目前为止,只有少林等几个门派寻找你的尸体,而江冽一直在少林龟缩不出……”
剩下的话炎远冬未说,米丘垂下眸光,唇瓣被咬得发白。
————
回到卧房,米丘开始卸下满头的朱翠。
“说什么他躲在屋子里面不出来,在狗崽子看来我早就化作飞灰了好不,再出来找我的尸体,那就是傻子。哎,系统,你那个好感度显示功能怎么还没有修好?!”
“在催了在催了……宿主,你是不是也在担心江冽没把你放在心里?”
“谁担心?”米丘嘲讽地笑,如果不是碍于这个房间里有人监视,她恐怕会夸张地乐出声。她怎么可能会担心狗崽子的心里没她?难道系统没有看到谁像是疯狗一样把她困在他怀里吗?
“就算他现在毫无反应,也是他不愿接受现实,自我压抑的结果。这狗崽子就会骗人骗己……”
等一下,米丘摸了摸眉毛,狗崽子确实是会自欺欺人。万一他自己憋着憋着,真以为他对自己不在乎,把自己当个“屁”放了该怎么办?
“系统!你不要转移话题,那个破功能到底什么时候会修好?”
“……少则五天,多则七天。”
米丘咬牙:“我再给你放个年假好不好啊。”
系统:“我、我这就去催!”
报告上级,宿主的精神指数越来越不稳定了,哎。
————
少林寺,檀香袅袅。
江冽坐于当初了恨困住他的大殿中间,此时地面仿佛还残存这当年的蜡液,还有少年不断挣扎时流下了眼泪。
他盘坐在央,眉目古井无波。只除了在手心里捏着一根珍珠簪子。
了怨敲响了房门:“江施主,贫僧已经命各大门派弟子出去寻找米姑娘的下落。有弟子来报,似乎在月秋节那晚看到米施主的身影,但转瞬即逝,对方若尚在人间,不可能还未出现……”
江冽垂着眸子,不说话。
了怨叹口气:“若再找不到米施主的下落,少林上下愿为她做一场法事,这也是少林欠米施主的一个人情……”
“不。”
了怨一愣。
江冽的薄唇似乎就从未动过,他看着眼前的金佛,眼底红光溢动:“不需要。”
是她不需要,还是谁不需要呢?
了怨眸光闪烁,只能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江施主,大悲自抑,只能伤人伤己。你魔气在身,还望倾听佛法慢慢疏解,切记、切记。”
江冽闭上眼,手里的簪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
三天后。
米丘再被炎远冬请到正厅的时候,她的面上已经不像是之前那么平静了。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
米丘顿了一下:“有什么好考虑的,当魔教的少主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怎么会拒绝?”
这几日确实过了几天好日子。炎远冬这个便宜爹恨不得把所有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都堆到她的房间里。如果不是对这老头的真实人品知之甚深,她还差点中了对方的糖衣炮】弹。
炎远冬哈哈一笑,这一次熟练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这都是你该得的,怎么会是天上掉馅饼?只要你在这里住下来,以后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米丘有些意动。
“算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当什么少主,还不是在这一亩三分地,我还是想要我的自由。”
炎远冬眯了眯眼:“看来你还不死心啊。你是想去看江冽吧。”
米丘一愣,接着有些难堪地偏过头。
“也罢,女大不中留。有些时候,你没经历过就不会死心。这样吧,我让夏红带着你去一次少林寺,让你看看他到底是在为你的死痛苦不已,还是无动于衷如何?”
米丘瞬间回头,压抑住嘴角的雀跃。
“这可是你说的!”
炎远冬眯了眯眼:“说好了,他们只是带你去见他,要对江冽做什么,你可是无权置喙的。”
米丘有些狐疑,只得道:“好。”
回到屋内,米丘开始整理行李。系统问米丘为什么不在炎远冬面前装得听话一点,最好哀莫大于心死也能让对方放下戒备嘛。
米丘放下包袱,摇了摇手指头:“你不懂。他现在不仅想要一个女儿,还需要一个有软肋,受他制约的女儿。我越是对江冽情根深种,在他眼里就越是可以拿捏,才会对我放下戒心。”
“嘶……”系统不敢深入分析:“人类的情感竟然如此复杂,他不还想当你的爹吗?”
“成为我爹的前提是……他还是焚天教的教主。”
收拾好东西,门外早已有应夏红等着。她道:“少主,江冽十分危险,请全程配合属下行动。”
米丘道:“对你们来说十分危险,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
应夏红一顿,面上有些微妙,但还是被压下了。
旁边有弟子说:“只是护法,少林最近密不透风,我们该如何引江冽出来?”
应夏红皱了一下眉,“先杀个和尚再说。”
米丘道:“不用。你们把这个东西送进去再说。”
几人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枚珍珠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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