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弘皙不解归不解, 却不敢耽搁,连忙差人请弘昼进来。
等着弘皙迎去偏厅时,只见弘昼正盯着墙上的一幅字画看的出神,这是前朝画家金润所作的《溪山真赏图》, 是皇上在弘皙大婚之日赏给他的。
何时弘昼对这古玩字画这样感兴趣了?
弘皙来不及想, 匆匆迎了上去:“弘昼堂弟今日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弘昼扭过头看向他, 笑道:“没什么事。”
说着, 他解释道:“弘皙堂兄想必也知道近来我做生意一事,我开的饭馆与腊货馆生意极好, 已开多家分店。”
“如今我想着打铁须趁热,闲来无事时就在京中四处逛逛, 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正好走到理郡王府门口, 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所以就前来叨扰弘皙堂兄一番了。”
他们两个向来没什么交集。
但人都来了,弘皙自然要盛情款待。
堂兄弟两人笑着寒暄。
弘昼看着眼前的弘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遥记得当初刚住进乾清宫时,还因弘皙拈酸吃醋, 如今他知晓皇上疼爱他, 自不会有如此心思。
但如今的弘皙已出落的俊朗无双, 更是才情出众,行事周全, 皇上遇到些什么朝廷上的一些事也会询问他的意见一二,所有人都觉得弘皙来日定会如十三爷一样成为四爷的左膀右臂。
可这样一个人, 却是蛰伏于暗处, 伺机而动。
弘昼想,若换成他, 只怕也不一定能接受其中的落差的,从云端跌入泥里,若非有信念支撑着自己,一般人真坚持不下去。
但在弘昼看来,人不安于现状乃人之常情,可以此为由头做些害人性命之事,那就不应该。
想及此,弘昼便觉得接下来的话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不瞒弘皙堂兄所说,今日我过来的确是有事情求你的。”
“我听说理郡王府隔壁那院子正在售卖中,今日赶过来一问,谁知这院子已在三个月之前卖给了堂兄,我想,不知道弘皙堂兄可愿忍痛割爱?”
弘皙面色一滞。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
这些年,他虽已尝尽人情冷暖,却没人敢这样明目张胆打他的脸。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没出口,弘皙又听见弘昼继续道:“……弘皙堂兄放心,我也知道,之所以你隔壁院子买下来迟迟没有修缮,想必是手中不宽裕。”
“我也不要要你将这院子平白无故送给我,当初你院子多少银子买的,我再添两成银子买下来就是了。”
虽说他一直都知道有钱就是爽,但这么多年自诩低调,从未拿钱羞辱人。
弘皙脸色难看极了。
弘昼想将铺子开到理郡王府旁也就算了,如今这是把他当成什么?
他低声道:“多谢弘昼堂弟好意,我虽比不得你身家丰厚,却也是有些家底的。”
说着,他更是笑了笑道:“再说了,就算我银子不够,不是还有皇玛法在吗?”
“当日我购下这院子是与皇玛法说过的,如今理郡王府人口渐渐多了起来,宅院就有些不够住,皇玛法还说若是缺银子只管对他老人家开口就是了,只是我不愿因这点小事叨扰皇玛法罢了。”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他背后有皇上撑腰,也不是好欺负的。
弘昼自也听出弘皙这话的意思,可他今日本就为了恶心弘皙而来,故意道:“哦,这样吗?”
“弘皙堂兄可是觉得我给的银子不够多,诚意不够吗?”
“既然如此,那我再添三成如何?”
弘皙冷着脸与他掰扯一会,这才说自己还有事,差人送客。
等着弘昼走后,弘皙的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身侧的小太监更是没好气道:“……弘昼阿哥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将您当成了好打发的商贾不成?他是皇孙,您也是皇孙啊!”
弘皙是苦笑一声道:“皇玛法膝下的皇孙足足有百人之多,皇孙与皇孙之间也是天差地别。”
“他是太子之子,我是故去废太子之子,哪里能与他一样?”
说着,他更是道:“弘昼的性子向来执拗,只怕还会再来。”
“若是他再来,就说我有事或不在府中。”
他就不信了,弘昼还敢强买强卖不成。
弘皙猜的没错。
接下来的日子里,弘昼是隔三岔五就往理郡王府里钻,弘皙不见他不要紧,他主动去见弘皙,更是日日守在弘皙书房里,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弘皙堂兄,你就把隔壁那院子卖给我吧。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弘昼行事张狂得很,一会说自己又进宫陪着皇玛法钓鱼啦,一会点评弘皙偏厅里那幅《溪山真赏图》不够好看,他央求着皇上又赏了他另一幅金润的真迹……气的弘皙每天脸色都难看得很,偏偏拿弘昼是无可奈何。
聪明如弘皙,也知道弘昼这是故意挑事。
到底是何缘由呢?
弘皙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当然不会猜到弘昼已知晓他的真面目,还想着自己伪装的极好,思来想去只觉得是因自己又领了户部的差事,所以弘昼看自己不顺眼的缘故。
弘皙一开始想着忍。
但弘昼折腾人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摆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往人心口上戳。
弘皙没办法,索性想着找点事叫弘昼消停一二。
三日之后,十三爷所出的弘暾骑马摔伤了腿。
弘昼免不得要前去探望一二。
躺在床上的弘暾精神还不错,不解道:“……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这马怎么就突然发狂了似的,好在你前几日托人传话给我,要我们这些日子小心些,若依照我从前的性子,骑马时身边可不会带人,到时候只怕就不是摔断腿这么简单,怕是我这条命都没了。”
说着,他更是问道:“弘昼堂弟,你怎么这些日子会出事的?”
“难道你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吗?”
弘昼是矢口否认,笑道:“我怎会知道?我不过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而已,前些日子正好梦见咱们会出事,所以叮嘱你们几句而已。”
说着,他更是道:“弘暾堂兄,你别多想。”
“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你好好养病。”
他并没有说实话。
其实他一早就料想到弘皙会对十三爷等人下手,倒不是弘皙不想对四爷下手,而是四爷向来小心谨慎,无从下手。
若对十三爷下手,难免会惹人怀疑。
他就想到了历史上早早去世的弘暾。
如今十三爷身子并不好,若弘暾再没了,难免会伤及根本,若他伤心离世,自然也能影响到四爷……就连弘昼都不得不承认弘皙这一招不仅高明,还十分狠毒。
好在这些事并未发生。
有了弘暾一事在先,只怕所有人都会警醒不少,这等事断不会再发生。
弘昼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弘皙所为,可彻查弘暾马匹还是府中奴仆,皆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弘昼没有办法,只能变本加厉前去“骚扰”弘皙。
弘皙是烦不胜烦。
很快。
饭馆与腊货馆是问题不断。
先是有人屡屡前去吃白食,说饭菜不好吃,再是有人说吃了腊货馆卖的麻辣香肠中了毒……往往复复,都是这么些人在闹事。
管事的说起这事来是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道:“……咱们打开门做生意的,没道理拦着客人不叫他们进来,所以就算知道他们是来挑事的,也只能笑脸相迎,这才是最气人的。”
弘昼笑着安慰管事的几句,便道:“这样吧,过几日我去会会那些人。”
当初开门做生意时,他并没有亮出自己的身份,想的是凭手艺说服人。
两日之后。
弘昼就坐在饭馆里守株待“贼人”。
很快管事的就指了指一个膀阔腰圆的壮汉道:“您看,就是他。”
这人名叫张山,乃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混子。
自张山一进来,整个饭馆里的伙计就严阵以待起来,张山转悠了一圈,见不好下手,就去腊货馆买了一份鱼皮。
他刚吃了几口,就神色一变,上前一把就将装鱼皮的筐子掀翻,扬声嚷嚷道:“你们这是怎么开门做生意的”
“我买的是鱼皮,里面为什么有蛇皮?”
“你们是不是欺负我们小老百姓没钱,所以拿这些东西糊弄我们?”
哪里有热闹看,人群就往哪里凑。
很快此处就围了一大群人,一个个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顾忌张山的名声,一个个不敢上前。
弘昼走上前道:“这位大哥,您说您吃到了蛇皮?”
张山嚷嚷道:“没错。”
弘昼略看了看他手中的那份鱼皮,哪里有什么蛇皮?不过是蛇皮与鱼皮长得有几分相似,所以张山在这里指鹿为马。
弘昼知道与张山掰扯无用,便扬声道:“这鱼皮是三十个铜板一份,如今正值春日,一条蛇也就堪堪能几块蛇皮,要想买上一份蛇皮,没有二两银子是不够的。”
“就您给的这三十个铜板想吃蛇皮?若法海知道,法海都得找您进货了!”
这话一出,有些学识文化的人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 142 章
张山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的, 寻常人看到他恨不得绕道走。
一时间他被这样一个少年郎呛了两句,脸色一沉,指着弘昼的鼻子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信不信老子揍你一顿?”
弘昼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说, 若用买鱼皮的银子能买到蛇皮, 那是你赚到了, 你该高兴才是!”
“人人都是长了眼睛, 心里有一杆秤的,是不是你睁着眼睛说瞎话, 大家心里都有数。”
“你骂谁是瞎子?”眼见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张山脸色很是难看, 更要命的是他明知道眼前这人在骂他,却不知道这话中是何意, 装腔作势凑上前,拿手指着弘昼的脑门子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在同龄人中,弘昼已是个高的,却仍比张山矮了半个头。
弘昼却是气势不减,冷声道:“把手收回去!”
周遭议论声愈发大了, 人人都说张山的不是。
张山愈发恼火, 一开口又是骂骂咧咧的, 嘴里极不干净,甚至将弘昼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进去。
只是他的话音还没落下, 弘昼身边的太监就二话不说将他制住,小豆子更是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破抹布。
弘昼淡淡开口:“这人对当今皇上不敬, 送到衙门去吧!”
这话说完, 他是转身就走。
如今看热闹的人本就多,一个个听到这话更是议论纷纷。
当初弘昼跟着弘历一起前去富察府上接亲, 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这饭馆与腊货馆背后老板是弘昼的消息就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初众人提起老九来,直说他心肠狠毒,仗着身份赚老百姓的银子。
但到了弘昼这儿,众人却是称赞不已。
老百姓们也不是傻子,知道只要弘昼想,这小饭馆的生意定能比当初的天香楼还要好几分。
接下来,就算弘皙真想寻人前来闹事,就算他银子给的再多,却也无人敢来。
混子也是有自己的圈子的,他们可都听说了张山被关在牢里归期未定,他们可不敢随便冒险。
一时间,弘昼倒是好奇弘皙还会有什么后招。
只是他等啊等,一直没等到。
他还是如往常一样闲来无事前去叨扰弘皙一番。
弘皙从最开始的隐忍,到了如今面上不耐烦的神色已变得十分明显。
弘昼知道,弘皙马上就要憋大招了。
他是愈发小心起来。
如今他与从前一样,出行时身边不喜带人。
当然,他可不敢轻举妄动,他的人都蛰伏于暗处。
这一日,弘昼从紫禁城出来时是天色已晚,皇上原打算留他住在乾清宫的,毕竟乾清宫仍有他的房间,弘昼却委婉拒绝了。
夜里的街道是有几分空荡荡的,弘皙身边就带了个小豆子,寂静的只能听见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
再加上今日是中元节,天色阴沉沉的,仿佛即将会有一场大雨。
弘昼想,若自己是弘皙的话,大概会选今夜动手。
很快,弘昼再次见识到自己的乌鸦嘴。
就在他即将转弯行至太子府胡同时,就听见了马蹄声,他扭头一看,只见五六个骑着马的黑衣人直冲他而来。
这一刻,弘昼倒是挺感谢寂静无人的大街。
若非如此,这马蹄声也不会清晰可闻。
这几个黑衣人前脚刚出来,后脚暗处跟在他身边的人就出来了,足足有十来个之多。
很快,这五六个黑衣人就被制住。
等这一切结束时,弘昼已骑着马到了太子府门口,小豆子忧心忡忡跑了过来,低声道:“五阿哥,这些黑衣人好像都是哑巴……”
弘昼微微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他觉得这等事的确是弘皙的作风,行事周全小心,有了前车之鉴,已将最坏的打算都考虑到了。
他刚行至自己院子门口,就有小太监过来道:“五阿哥,太子爷有请了。”
弘昼隐约知道四爷已知晓整件事,微微叹了口气,就去了四爷书房。
天色已是更晚。
弘昼过去四爷书房时,四爷正在煮茶。
这几年,四爷虽不像当初一样拼命,但看折子批阅公文到深夜也是常有的事,时常更会到了深夜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偏偏他身边也无说话解闷之人,便煮茶来打发时间。
灯光之下,他双鬓的银丝看起来是愈发明显。
这一刻弘昼真真切切意识到阿玛是真的老了。
他走上前,关切道:“阿玛,您怎么还没睡?”
说着,他更是皱眉道:“您不睡觉也就罢了,怎么大半夜的还在煮茶?夜里喝了浓茶愈发睡不着的。”
四爷听了这话是微微一愣。
他还记得弘昼小时候他时常以这般关切的语气对弘昼说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弘昼也用这般语气对他说话了。
他笑了笑,道:“无妨,这是太医院开的安神茶,喝了能助眠的。”
说话间,茶已煮好。
四爷倒了一杯递给了弘昼,淡淡道:“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想必你也睡不着,正好与我一起喝喝茶说说话吧。”
说着,他又道:“今夜发生的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弘昼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四爷狐疑道:“你笑什么?”
弘昼摇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每每我犯了错,您处罚我之前总会问上这样一句话,久而久之我就知道,一旦您问出这句话就表示您真的生气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再从您嘴里听到这话竟一点都不害怕。”
四爷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小时候居然也会怕我……”
父子俩是第一次深夜闲聊,说了好些有的没的之后,弘昼这才正色开口道:“……我就知道我与弘皙堂兄这些事瞒不过阿玛的眼睛,先前之所以没与您说不过是不想您担心,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您知道了。”
“您还记得吗?当初我与您说可能不是九叔害我时,您要我不必担心,直接没有的事。”
“其实以您的聪明才智,大概早就想到这件事不是九叔做的吧?之所以没与我说实话,不过是不想我担心对不对?”
说着,他笑道:“如今已是真相大白。”
“弘皙堂兄历经大起大落,比八叔沉得住气,比九叔周全……这样的人想要找到他的错处并非易事。”
“可日日提防着他,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索性还不如主动出击!”
“唯有弘暾堂兄要受些委屈了。”
四爷微微颔首,显然对他这计策是满意的:“弘皙行事向来周全,曾几次得过皇阿玛夸奖过,有了前车之鉴,只怕这几个黑衣人不仅是哑巴这么简单,应该也是服了毒的,应该是活不到明天早上。”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有了今夜之事,弘皙只怕会愈发小心的。”
这盘棋仿佛已到了死局。
弘昼却是如小时候一样,狡黠一笑,道:“弘皙堂兄能想得到的事,我自然也能想得到。”
“您啊,就等着看好戏吧!”
四爷见他卖关子,想他一向鬼主意颇多,刚好喝了安神茶的四爷也有了些许睡意,便没继续追问。
弘昼心中有了主意,连睡觉都踏实了许多。
以至于翌日一早他起身时听小豆子说那几个黑衣人死了,一点也不惊慌,直接进宫了。
等他到乾清宫御书房时,皇上已知道昨夜发生的事,一开口就皱眉道:“……昨日是中元节,朕劝你留在乾清宫过夜,你却不肯,你看,这下不就出事了?”
纵然皇上已知道弘昼并无任何事,但一想到弘昼身上接二连三发生这等事,是又气又急:“朕听说那几个贼人已经死了,不过不要紧,朕还是会派人彻查这件事的,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
弘昼这等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以上青天,查来查去,大概又有人背了黑锅。
如今他微微叹了口气,眼眶就红了。
没错,今日他就是来皇上跟前唱苦肉计的,在他出发之前,已在袖口领口浸了蒜水,深深吸一口气,就能红了眼眶。
他想的明白,他这个年纪搁在后世也就一高中生而已,在自己祖父跟前撒撒娇,耍耍赖的难道不应该吗?
皇上看到他这样子却是吓了一大跳,连忙道:“弘昼,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弘昼摇摇头,低声道:“皇玛法,我觉得你这话说的不对。”
“纵然没有昨夜之事,这件事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迟早会发生的。”
“这世上,人比鬼更可怕。”
“我大概也知道为何有人看我不顺眼,无非就是见我得您信任,几次顺利办了差事,又在京中开铺子赚了不少银子……可这些都是我凭的都是自己的本事啊,那些人凭什么看我不顺眼?真的是……”
他是越说越委屈,几次红了眼眶。
皇上却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冲着弘昼招招手:“来,你过来,你叫朕闻闻你袖子上可有什么东西。”
“若不然,为何你说话说的好端端的,怎么袖一凑到眼睛旁,这眼眶就红了?”
第 143 章
正演戏演的正起劲的弘昼听到这话是一愣。
他的袖子都已抬到了一半, 一听这话不知道是该继续演下去还是放下来。
皇上已再次冲着他招了招手。
弘昼没法子,只能上前将袖子伸了出来:“皇玛法,您闻吧,当心呛着了!”
皇上一嗅, 果然一阵蒜味。
皇上只道:“朕就知道会是如此, 想当初你又不是遇到过这等事, 何曾像今日一阳台哭哭啼啼的?”
说着, 他老人家这才扫了弘昼一眼,道:“说吧, 今日你进宫到底有什么事。”
弘昼面上笑容讪讪,多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皇玛法, 当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他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情都道了出来。
一开始, 他不愿将这件事告诉皇上是担心皇上向来看重弘皙,身子会受不住,但如今他已有了九成的把握,毕竟真相查明之后,兜兜转转还是会闹到皇上跟前来, 请皇上下令如何处置弘皙。
到了最后, 他更是道:“……皇玛法, 我知道您肯定不愿相信这件事与弘皙堂兄有关,可到底是不是他, 试一试就知道。”
那几个黑衣人已死,想要顺藤摸瓜查下去, 的确是难于上青天。
弘皙从小到大得皇上教养长大, 弘皙是什么性子,皇上最为清楚。
皇上一件件事听下来, 以他老人家对弘皙的了解,这件事的确像弘皙的做派。
但他老人家并未多言,只看向弘昼道:“……你既进宫找朕,可见这件事已有了主意,说吧,你打算如何做。”
“若这件事真是弘皙所为,朕定还你一个公道。”
“若并非弘皙所为,朕也能放心,不过事后你得正式登门与他赔不是,你觉得如何?”
弘昼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道:“这自然是应该的。”
祖孙两个一合计,很快就商量出章程来。
半个时辰之后,弘昼就红着眼眶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守在门口的陈顺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弘昼这般模样,免不得多问了几句。
弘昼哽咽道:“……没什么,不过是昨夜又遇到人想杀我。”
“陈公公,您说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那些人非得冲着我来?今日我进宫求皇玛法给我做主,皇玛法虽答应下来,却说我平日里行事太过张狂的缘故。”
他们两人一言来一语去,弘昼说的伤心极了。
毕竟他袖口和领口都抹着蒜水汁,想不伤心都难。
乾清宫虽规矩森严,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不少,一个个难免会多看几眼。
如此弘昼还嫌不够,离开乾清宫直奔翊坤宫而去,好好在惠妃娘娘跟前诉苦一番。
如此一来,不出半日的时间,紫禁城上下人人皆知弘昼遇刺一事。
有人说的确是弘昼平日行事太过张狂的缘故,所以才会惹人嫉恨。
有人说弘昼阿哥是个极好的人,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但更多的人却说皇上当真是极偏心弘昼的,皇上一声令下,则要彻查此事,最先查的自是一众亲王皇子。
毕竟这寻常百姓家也没谁敢冲皇孙下手啊。
如今新上任的步军统领可谓是一个头两个大,日日也没别的事情忙,就忙着带人去各个亲王皇子家里搜查,边搜边赔笑脸,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乌纱帽就掉了。
亲王皇子家中搜完,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那就再搜皇孙家。
新上任的步军统领名叫粤泰,虽说军功无数,却从未觉得有什么差事比这一桩差事更叫他胆战心惊。
不过十来天的时间,粤泰就瘦了一大圈。
等着粤泰再去理郡王府时,已是轻车熟路。
他想着弘皙向来好说话,甚至觉得今日这差事不难,开口就与弘皙说明自己的来意。
弘皙近来心情很是不好,毕竟他两次对弘昼下手,两次都失手了。
若说第一次是运气好。
那第二次就是弘昼有备而来,专门给他下套。
一想到这里,弘皙心里是既难受又有几分得意,难受于弘昼如今还在蹦跶,得意于弘昼猜到有人会对他下手又如何?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弘皙笑着请粤泰四处搜查,更道:“……我就在书房,若下面的人不懂事或您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只管找我就是了。”
粤泰连声应是。
就在他原以为今日依旧是走个过场时,谁知很快有手下来报,说是在湖中搜到了许多箱金银财宝,还在弘皙身边太监的屋里搜到了书信,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说是理郡王需要买一批死士。
粤泰惊呆了,连忙差人将这消息告诉皇上。
与此同时,他也去见了弘皙一面。
弘皙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府邸之中会出现这些东西,动动脚趾头也知道定是有人陷害他,二话不说直接进宫面圣。
一路上,弘皙忙命人去找身边的太监长福。
只是找来找去,长福根本不见踪影。
如今他也只能暂且不管长福,匆匆到了御书房,他一进来,就见到大剌剌坐在炕上陪皇上说话的弘昼。
继将乾清宫当成自己的家后,弘昼又恬不知耻将御书房当成了自己的家,如今一口一个蟹粉酥,吃的是开心极了:“……往年夏天您都是带着咱们去畅春园避暑,就算畅春园再好,去的次数多了也有些腻了,不如去您赏我的那个庄子吧?”
“这些日子我赚了不少钱,那院子被我修的好看极了,皇玛法可愿去住几日试一试?若实在住的不习惯咱们再搬去畅春园就是了。”
看到这一幕,弘皙愈发觉得心里不痛快。
但他不痛快又能如何,只能上前请安。
弘昼知道他是因何事而来,故意道:“弘皙堂兄,你来了?卖院子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如今弘皙也知道定是弘昼在捣鬼,甚至这事儿四爷也有份,懒得搭理他,跪地道:“还望皇玛法做主,今日粤泰大人在孙儿府中搜出不少不干净的东西,孙儿是您看着长大的,孙儿的性子,您比谁都清楚,万万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的……”
弘昼看到他一脸急切,忍不住直摇头。
看样子自己这演技还是太过拙劣,有很大进步的空间,难怪一眼就被皇上识破了。
看看,弘皙这演技多好啊!
若不是昨天夜里四爷将弘皙身边的长福捆起来问话,只怕他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冤枉了弘皙。
弘皙又是急又是气,到了最后更是红了眼眶:“……这些日子,弘昼堂弟闲来无事就前来府中,逼迫孙儿卖了隔壁院子,孙儿想着弘昼堂弟年纪尚浅,并未与他一般见识,谁知弘昼堂弟却是蹬鼻子上脸,孙儿不得不怀疑这件事是弘昼堂弟在自导自演。”
“皇玛法,您想啊,孙儿并非莽撞之人,若真有心加害弘昼堂弟,怎会允许失手这等情况发生?”
“反之弘昼堂弟夜里遇害一事,孙儿也有所听闻,前脚黑衣人冲出来,后脚就有人将他们围剿,这不是早就算好了的是什么?”
弘昼看他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简直是惊呆了。
看样子弘皙不光演技比他高超,脸皮比他厚的也不止一星半点。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弘昼这脾气也上来了,没好气道:“弘皙堂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故意陷害你不成?那我为什么没陷害别人,偏偏陷害你?”
说着,他更是道:“不瞒你说,你身边的长福如今也被我抓了起来。”
“长福跟在你身边多年,连他都招了说你前些日子似在密谋什么,你院子里的那些东西总不能是我放进去的吧……”
一时间,弘昼与弘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弘昼本是存心诈一诈弘皙的。
也不知是弘昼名声在外,弘皙知晓他是什么德行,还是弘皙性子谨慎,有条不紊,反正弘皙没有轻易上当,但凡弘昼说什么,弘皙就会一条条反驳,是有理有据。
就连弘昼都忍不住想。
若他是弘皙,也会存着争一争的心思,这样的人才,着实少见。
到了最后,他们两人是争执不下。
皇上扫了弘昼一眼,想着弘昼聪明归聪明,但同样的法子用多了难免失效,想着这事儿他老人家私下得彻查一番,这件事上给弘昼好好上一课也是好事,免得弘昼不知道天高地厚:“弘昼,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弘昼点点头,正色道:“皇玛法,如今我与弘皙堂兄是各执己见,我说服不了您,更说服不了他!”
说着,他更是举起手来:“但我敢对天发誓,我可没有栽赃嫁祸弘皙堂兄。”
“若我有半个字的假话,那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若我以后有了女儿孙女,就叫他们世代为娼,有了儿子孙儿,就叫他们世代为奴!”
他虽不信鬼神之说,但这个时代的人哪里有不信这些的?
他这话一出,弘皙脸色一沉。
弘昼像没看到似的,开口道:“弘皙堂兄,你口口声声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既然如此,那你就当着皇玛法的面,对天发誓好了!”
弘皙忍不住看了眼皇上。
皇上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在心里将弘昼骂了个狗血喷头,弘昼与弘皙的孙儿孙女不也是他老人家的后代吗?他的后代哪里能为奴为娼?
第 144 章
弘皙仍看着皇上。
他看的出来, 皇上并不高兴。
他想着以皇上的性子大概会狠狠训斥上弘昼一顿,那他便不用对天发誓。
弘昼自也看出来了弘皙眉眼中的期望之色,没好气到:“弘皙堂兄,你怎么不敢发誓了?”
“你既没有做过, 为何不敢发誓?”
“是不是你心虚了?”
他是连连逼问。
弘皙连声否认:“自然不是……”
他举起手来, 话到了嘴边有几分犹豫, 终究还是开口道:“我爱新觉罗·弘皙对天起誓, 若我做了谋害弘昼堂弟一事,就要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只是他这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皇上冷声打断道:“好了,不必说了。”
皇上是看着弘皙长大的, 弘皙有没有撒谎,别人看不出来, 但他老人家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皇上扫了弘昼一眼,淡淡道:“弘昼,你先下去吧。”
魏珠很快带着弘昼等人下去了。
偌大一个御书房只剩下皇上与弘皙两人。
皇上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儿,正色开口:“弘皙,朕问你最后一遍, 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若你说是, 朕看在你故去阿玛的份上会对你从轻发落。”
“若你说不是, 朕也不会逼问,更不会像弘昼那样要你对天发誓。”
“可这件事朕会派人查个清清楚楚的, 一日查不出来那就三日五日,三月五月, 三年五年, 总有一天会查个清楚明白的。”
顿了顿,他老人家又道:“朕是什么性子, 你也是知道的,若真有这么一回事,那就不是圈禁这么简单了。”
弘皙有些不敢接话。
他第一次从皇上眼神中看了警戒……
半个时辰之后,皇上下令弘皙意欲谋害弘昼,终身圈禁。
当弘昼听说这消息时,他正坐在隔间喝茶吃蟹粉酥,一旁的陈顺子耐着性子安慰他,字字句句皆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就算如此,弘昼也不大高兴的起来。
原因无他,他叱咤京城多年,没想到却在弘皙手上翻了船。
看样子这再好用的办法都有失效的一天,自己得再想几个别的法子才行,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弘皙能够逃脱的打算。
所以当弘昼听说弘皙被圈禁的消息,高兴的蹦了起来:“这话当真?”
前来传话的小太监含笑道:“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这等事开玩笑啊……”
弘昼道了声谢,又匆匆去了御书房。
皇上已坐在炕上看起书来。
弘昼喊了声“皇玛法”,则盯着皇上看了起来。
皇上看起来虽有些难受,但并不多,毕竟他老人家已历经无数风风雨雨,扫了他一眼道:“你又在看什么?”
“没什么。”弘昼原打算安慰皇上几句的,但瞧见皇上这模样,应该是不需要安慰的,便道:“人人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原先我是不大相信这话的,今日我甚至都做好叫弘皙堂兄变成落网之鱼的打算,没想到您不过与弘皙堂兄说上几句话,弘皙堂兄就全招了。”
说着,他是由衷道:“皇玛法,您可真厉害!”
皇上淡淡笑了笑。
这等厉害的技能从何而来?
还不是熟能生巧!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他老人家才不想要这等本事。
弘皙是皇上一手带大的,情分不可小觑,他老人家也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方才你说夏日邀朕去你庄子上避暑,既然你盛情相邀,朕就答应你好了。”
“今年秋日你就该成亲了。”
“等你成亲后,以后夏日就该带着媳妇前去庄子上避暑,朕自不好再去打扰你们。”
话到了最后,已有几分怅然若失。
弘昼连连道:“皇玛法,您多虑了,我才不是这样的人了。”
“再说了,您赏我的庄子那么多,别说您过去住得下,就算我添上十个八个孩子,等着那些孩子都娶妻生子,也都是住得下的……”
皇上多少有些心情不好,听到这话面上才浮现几分笑意来。
皇上说归说,笑归笑,但对于弘昼的亲事却是极上心的,隔三岔五都喊了礼部与钦天监的人来跟前问一问,惹得礼部与钦天监的人操持起弘昼的亲事来是愈发上心。
等着弘昼陪皇上从庄子上回来后,已是七月下旬。
弘昼的婚期定于八月十二。
正是秋高气爽,丰收之际。
回来后的弘昼这才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即将要成亲,又是忙着最后试新衣,又是检查院子修缮的如何……如此浑浑噩噩,总算到了八月十二这一日。
一大早,弘昼就起身,任由着瓜尔佳嬷嬷带人给他穿上大红色喜服。
瓜尔佳嬷嬷看着穿戴精神,喜气洋洋的弘昼,几次感动的眼眶就红了。
弘昼亲手替她老人家擦去眼泪,搂着她老人家的肩道:“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您该高兴才是,哭什么?”
他大概知道瓜尔佳嬷嬷为何会哭,一是高兴,二是不舍。
就在三日前,瓜尔佳嬷嬷与他请辞,说等着吴扎库格格进门后他就回乡养老,他劝过几次,瓜尔佳嬷嬷都没松口。
弘昼想,大概只有等着吴扎库格格进门后才能劝得住瓜尔佳嬷嬷。
瓜尔佳嬷嬷擦去眼泪,连声应是。
很快,弘昼则骑着‘香橼’,意气风发往吴扎库府上驶去。
因他身份是尊贵,吴扎库格格的兄弟并不敢为难弘昼,略问了几句话后,就放了弘昼进来接亲。
吴扎库·明月今日一身喜服,头上盖着红盖头。
弘昼牵着她前去拜别五什图与吴扎库氏福晋。
女儿出嫁,长辈们都是会说些“以后夫妻和睦恩爱”之类的话。
五什图与吴扎库福晋几次说话时都忍不住哽咽起来,惹得红盖头下的吴扎库·明月也是频频落泪。
这一刻,弘昼只觉得自己肩上担子重了许多。
好像从今日之后,他不再是少年,而是变成了个男子,只正色道:“还请岳丈与岳母放心,我虽不着调,虽许多时候喜欢胡闹,但也是知道分寸的,你们就放心将明月交给我吧。”
“我定会尽己所能,不叫她受委屈,也不会娶侧福晋纳妾的。”
“若是以后我叫明月受委屈了,你们只管上门找我算账就是了。”
他这话一出,五什图与吴扎库福晋觉得高兴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敢置信,更不必提周围的人更是议论纷纷,显然是不大相信的。
在他们看来,吴扎库·明月能够嫁给弘昼那已是祖上冒了青烟。
这世道,别说皇孙,但凡有些家底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
弘昼可不会管他们信不信,牵着吴扎库·明月的手就走出了吴扎库府大门。
太子府今日可谓是热闹非凡。
隔着几条街,弘昼就能听到鞭炮声,拜过天地,喝过合欢酒后,弘昼就起身前去招待宾客。
便是有弘历等人帮着弘昼挡酒,但他仍是喝了不少,随着四爷一句“弘昼今夜可是新郎官,可不能喝醉了”,无人便再敢灌他的酒。
弘昼就这样被苏培盛与小豆子送到了院子门口。
他有些无语。
他还没准备好呢,四爷都已经当玛法了,还这样着急做什么?
好在苏培盛将弘昼送到院子门口就转身回去了,更是扯着小豆子一块走,小豆子被他拽着,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苏公公,太子也不是吩咐咱们将阿哥送进洞房吗?阿哥今儿酒喝的不少,我怕他路上摔了……”
这声音是越飘越远,很快弘昼就再也听不见。
这下,他心里是愈发慌了。
谁能想到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弘昼小阿哥如今竟会慌了?
弘昼深吸两三口气,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静静燃着喜烛,吴扎库·明月已换了身常服,方才打扮的宛如福娃似的她也洗去面上的脂粉,白皙的皮肤被烛光一照,像上等的白玉一般。
吴扎库氏的确是个美人儿!
弘昼忍不住心里感叹一句,脑海中突然冒出耿侧福晋与钮祜禄格格说的闲话来:“我虽尚未见过吴扎库氏,却也听说她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弘昼模样也生得好,来日他们的孩子定也长得好看。”
“我啊,巴不得他们能够生十个八个孩子才好了。”
今夜……就要为生孩子做准备了吗?
弘昼觉得为时尚早。
如今他也堪堪十六岁而已,吴扎库·明月也才十五岁而已,搁在后世,他们两个高中都还没毕业,哪里能生孩子?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过于羸弱不说,这个年代生孩子无异于鬼门关跟前走一趟,他以后也是要当阿玛的人,哪里舍得吴扎库·明月以身涉险?
但有些话他又不好与吴扎库·明月直言,毕竟他这话在这个世道是闻所未闻,他担心吴扎库·明月听了会胡思乱想。
如此一想,他是愈发踌躇。
吴扎库·明月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想着昨天夜里吴扎库福晋交代她的话,说她的夫君乃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难免会有些脾气,要她放的主动些,便犹豫着开口道:“妾身闻着您身上有些酒味儿,想必方才喝了不少酒,妾身尝着方才小厨房送来的咸肉青菜粥味道不错,可要妾身吩咐人给您端些过来?”
弘昼摇摇头道:“不必了。”
“方才我喝酒之前吃了不少东西的。”
说着,他笑着道:“你就吃了咸肉青菜粥吗?额娘和嫂嫂他们都喜欢吃小厨房做的酥油蛋卷,我昨天就吩咐小厨房今日给你准备了些,你可吃了?”
“对了,还有以后你不必在我跟前自称‘妾身’,也不必管我叫’阿哥‘,直接叫我弘昼就是了,咱们是夫妻,咱们之间不需这么多讲究的……“
提起吃食,两人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但一想到待会儿的圆房一事,两人心里皆是忐忑。
总不能在这里坐着说话说一夜吧?
第 145 章
还是吴扎库·明月含笑道:”如今时候不早了, 咱们歇下吧?”
弘昼点头称好,交代吴扎库·明月先睡下,自己则去净房洗澡。
他磨磨蹭蹭的,一个澡洗下来就想明白了, 他既来到这个年代, 就该融入进来, 不能想着后世如何如何, 而要把吴扎库·明月当成妻子才行。
等着弘昼折身回去时,吴扎库·明月已经歇下, 不过他看吴扎库·明月眼睫毛一动一动的,估计吴扎库·明月也是紧张的睡不着, 索性心一横,躺下来握起吴扎库·明月的手。
接下来的事情则是水到渠成。
等着事成之后, 两人皆累得很,赤身相对之后关系则是突飞猛进。
这下弘昼握着吴扎库·明月的手,说起子嗣一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人说起过,当年我是早产出生,额娘怀我的时候怀相不大好, 后来被年额娘训斥几句, 早产了。”
“额娘生产时伤了身子, 纵然这些年颇得阿玛喜欢,但一直没能再有身孕。”
“我常年出入紫禁城, 后宫中的妃嫔也见了不少,更听惠玛嬷说过好多次, 女子家的生产凶险异常, 我想着你如今年纪不大,不如咱们等几个几年再生孩子?一来这几年的时间里你能好好调养身子, 对你和孩子都好,二来咱们如今是小孩子心性,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能养育孩子?你说了?”
夫唱妇随。
吴扎库·明月柔声应好。
弘昼怕她多想,解释道:“……今日在岳丈和岳母跟前说的那番绝不娶侧福晋纳妾一话并非虚言,你就好生将心放在肚子里吧。”
吴扎库·明月笑着称好。
俩人今日都累了一天,略说了几句话后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又是极忙碌的一天,弘昼与吴扎库·明月一大早起来就给太子府诸位长辈们请安。
与弘历娶妻一样,耿侧福晋等人笑的是合不拢嘴,越瞧这俩人越是觉得登对。
富察·容月如今已近临盆,肚子大大的,却是拉着吴扎库·明月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松开:“……府中几位长辈都是极好的,可我住在外院,长辈们住在内院,每日进进出出与她们说话多少有些不方便。”
“如今你嫁与弘昼,可就有人给我作伴了。”
半日下来,原本心里惴惴不安的吴扎库·明月终于放心下来,更是忍不住与身边的诗桃说这太子府所有人都极好相处。
当然,也是有例外的。
比如福晋。
比如李侧福晋。
可惜这两个人一个人在养病,一个人被幽禁,吴扎库·明月根本没见到她们的面儿,只去内院给她们送了礼物就走了。
等着吴扎库·明月回到院子,她刚歇息下来,瓜尔佳嬷嬷就捧着院子里的账册走了过来。
瓜尔佳嬷嬷是个知晓规矩的人,想着从前院内没女主人,自己受四爷与耿侧福晋所托,才照看起弘昼的饮食起居,如今院里有了女主人,她老人家又是马上要回乡养老的人,哪里能够鸠占鹊巢?
谁知道吴扎库·明月接过账册后却是看都没看一眼,放在一边后就拉住了瓜尔佳嬷嬷的手:“……今日一早弘昼与我说您打算回乡养老,说他很是舍不得您。”
“弘昼还与我说了很多,说您当初就是因为觉得无聊,所以才来太子府教他与四哥规矩,如今您再回皇玛法赏您的庄子里,难道您就不无聊了?”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无非想着我进门后,这院子里有了女主人,不需要您了。”
“可我刚来太子府,人生地不熟,额娘住在内院,若有个什么不懂得去内院问额娘难免来不及,有您在,我就放心多了。”
瓜尔佳嬷嬷一听这话不免有几分犹豫,想了想,她老人家还是答应过些日子再回去。
吴扎库·明月连声称好。
她与弘昼想的一样,若瓜尔佳嬷嬷真的觉得在太子府住的不开心或者太累了,想要离开,他们绝不会拦着。
但就弘昼所言,瓜尔佳嬷嬷是个怕寂寞的人。
既然如此,他们夫妻两个达成了一致,从今往后就将瓜尔佳嬷嬷当成祖母一样,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好了,反正这理由嘛,总是多的很,一个皆一个,瓜尔佳嬷嬷总会安安心心在太子府住下来的。
吴扎库·明月略歇了歇,就与弘昼一起进宫给皇上请安了。
在马车上,弘昼就几次与吴扎库·明月道:“……你别担心,皇玛法是个很和善的人,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话虽如此,但吴扎库·明月心里仍是七上八下。
但很快,吴扎库·明月心里的不安就放了下来,她眼睁睁见着弘昼进紫禁城就像到自家菜园子似的,与这个说说话,与那个搭搭腔。
到了御书房门口,弘昼人还没进去,就扯开嗓子道:“皇玛法,我带您孙媳妇来给您请安了!”
这话说的吴扎库·明月双颊微红。
弘昼握着她的手,阔步走了进去。
皇上已等候多时,自从下朝后就一直心不在焉,连奏折都没心情批,隔一会就问问魏珠弘昼怎么还没到。
惹得弘昼一次次耐着性子解释大概弘昼正带着新妇在太子府给众人请安了,最后更是道:“……皇上您忘了,想当初弘历阿哥成亲第二日也是到了下午才进宫给您请安的,一来太子府还有长辈们要拜见,二来福晋昨夜辛苦,总是要歇息一二才能进宫拜见您的,总不能在您跟前失礼了吧?”
当皇上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理,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半个时辰之后,他又要魏珠差人去太子府看看,看弘昼他们出发了没有。
所以当皇上见着弘昼携着吴扎库·明月走进来,满是笑意。
他老人家眼瞅着吴扎库·明月模样出众,进退有度,十分满意,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对着请安的吴扎库·明月道:“……起来吧,在朕跟前,不必多礼。”
他老人家与耿侧福晋一样,只觉得眼前俩人是一对璧人,是越看越满意,问了吴扎库·明月平素在家里做什么打发时间,家中长辈身体可还好之类的话。
吴扎库·明月紧张的不行,时不时瞄一眼弘昼,生怕自己哪个字哪句话说错了。
弘昼忍不住笑道:“明月,你不必怕。”
“皇玛法是个很好的人,更是天底下最好的祖父,就算你真的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皇玛法也不会责怪你的。”
皇上自也瞧出吴扎库·明月的拘谨,忍不住道:“你这小子,一开始都给朕戴起了高帽子,朕自然不好责怪你媳妇。”
说着,他老人家又对着吴扎库·明月道:“想必你是头一次进宫,在朕跟前难免拘谨,朕要人带你出去逛逛。”
等着吴扎库·明月下去后,皇上笑着道:“弘昼,你觉得成亲如何?”
弘昼一愣。
皇上这话问的……叫人怎么回答呀,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他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还不错。”
“说到底,还是皇玛法歪打正着,这门亲事赐的好,是不是?”
祖孙两个相视一笑。
皇上见弘昼仍和从前一样大剌剌坐在炕上吃糕点,半点没将自己当成外人,笑着道:“……都说嫁闺女嫁孙女,长辈们心里会难受。”
“但是到了朕这儿,昨天夜里竟没睡踏实,想着若是吴扎库氏不是个好的,岂不是你一辈子都过的不快乐?又想着以后你有了妻子儿女,岂不是进宫陪朕说话的时间就少多了?”
说着,他老人家竟苦涩一笑,道:“朕虽身居高位,荣耀无双,可平日里想找个说话的人都难啊!”
高处不胜寒。
如今能在皇上跟前这般大剌剌说话,敢在皇上跟前这样无拘无束的,唯有弘昼一人,甚至连已被封为太子的四爷在皇上跟前仍有几分拘束。
弘昼听闻这话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皇上正伤感着呢,皱眉道:“你笑什么?”
纵然弘昼收起面上笑容,可眉目之中仍带着几分笑意:“我笑您想的可真好。”
“谁说我成亲之后陪着您的时间就少了?以后我不光自己时常进宫叨扰您,还要带着明月一起来。”
说着,他更是煞有其事思考起这件事来:“嗯,也不太行,明月在您跟前多少有几分拘谨,我看这样好了,以后明月若是愿意进宫就进宫,正好能看看您,给惠玛嬷请请安,陪着惠玛嬷说说话,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她。”
“反正我还是要时常进宫的,您每年收这么多宝贝,若是我不来带些回去,您这乾清宫摆的下?”
“等着安安他们长大了,我还要带着安安他们一起来。”
“等着我有了孩子,更是要把自己孩子也带来。”
他嘿嘿一笑,道:“所以皇玛法,您就放心好了,您这乾清宫只会越来越热闹的。”
顿时,皇上面上的伤感之色就变成了担忧之色。
他老人家仍记得当年有了弘昼,冷清的乾清宫才热闹了几分,但若多出五六个一样像弘昼一样的孩子,那就不是热闹,是吓人!
第 146 章
福晋几次与吴扎库·明月说自己不需要她侍疾的话, 可吴扎库·明月都明确表示自己会尽心尽责侍奉她的。
福晋也不傻,一来二去也知道吴扎库·明月是个聪明人。
但她却不能任由着吴扎库·明月算计自己,索性便对外称呼自己病的十分严重。
这话一出,那些原本上太子府打秋风之人纷纷登门。
有些人能够拦住。
有些身份尊贵的人却只能叫他们进来探病。
人人都是长了眼睛和耳朵的, 瞧见吴扎库·明月这般孝顺, 不过十来日时间, 吴扎库·明月在京城就声名鹊起。
如今这世道, 一个“孝”字大过天。
原本众人私下对弘昼与吴扎库·明月的亲事是议论纷纷,毕竟也就吴扎库·明月容貌能够与弘昼匹敌一二, 其余方面皆差上弘昼一大截,一个个暗中都说吴扎库·明月配不上弘昼, 但此事一出,人人却改观了。
女子容貌, 家世,学识倒是其次,唯有一颗本心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吴扎库·明月终于肯回来了。
其实原本她是不肯的,架不住弘昼亲自去正院推了侍疾一事, 更是亲自将吴扎库·明月请了回来。
夫妻两人走在石头小径上时, 天上正好飘着初雪。
弘昼握着吴扎库·明月的手, 正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嫡额娘这件事上, 别说我觉得你做的很好,就连阿玛也称赞过你有勇有谋, 心思深沉。”
“可人活一辈子如白驹过隙, 何必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虽说你在正院一日,嫡额娘就难受一日, 但你自己也跟着难受不是?反正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怕以后嫡额娘看到你恨不得都退避三舍,哪里敢为难你?”
他与福晋相处了这么多年,对福晋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
一开始福晋或许是真的病了,但病的并不是那么严重,眼瞅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没成功,心里怄气,病的是愈发严重。
因福晋这病,甚至还惊动了太医。
当着福晋的面,太医并没说什么,可私下却与四爷交了底,福晋并无多少时日,顶多只有两三年的光景。
吴扎库·明月面上皆是笑,轻声道:“你放心,我心里是有分寸的,这几日天气冷了,我在正院吃不好睡不好的,就算你不来,我过两日也会寻个由头回去的。”
顿了顿,她面上的笑意更甚,道:“不过你能来接我,我心里是高兴的。”
小夫妻两个边说话边回去,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四爷很快听说了这件事,想着太医说的话,到底还是去了正院一趟。
夫妻两人如今已成了怨偶,相看许久无话。
福晋心里正憋着气,犹豫片刻还是道:“……太子爷来做什么?可是来看我笑话的?若是如此,那您可算得偿所愿!”
四爷皱皱眉,冷声道:“你我本是夫妻,你被人议论,被人笑话,落的也是我的脸面,我何苦如此?”
他看着福晋那张消瘦且决绝的脸,想了想还是道:“太医都与我说了,你病的厉害。”
“心病还须心药医,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如今你见着弘昼与弘历两个孩子过的越好,耿氏与钮祜禄氏过的越好,你心里就愈发不舒坦,这病就愈发严重,既然如此,我想了想,不如就将你挪到庄子上养病吧。”
“眼不见心不烦的,兴许你这病就好转一二。”
福晋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说什么?”
她见过太多这等事情,只要被挪去庄子上,就再无回来的时候。
她知道四爷对她无情,却万万没想到四爷竟会心狠到这般地步:“如今马上要过年了,太子爷当真要将我送去庄子上吗?您难道不怕朝臣议论,不怕众人说闲话吗?”
“庄子上凄苦,平素除了丫鬟婆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四爷想了想,觉得她这话甚有道理,便道:“既然你觉得庄子上寂寥,没有说话的人,那就叫李氏随着你一起过去,陪你说话吧。”
这话一出,他便转身就走,临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话:“这件事已经定下,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有缘由的。
一来是只要福晋与李侧福晋在太子府一日,只怕府中就无安宁之日。
二来是这两人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狠毒至极之事,罪不至死,可若说善事,这俩人也是一件没做的,将两人都送去庄子上,好吃好喝招待着,大夫伺候着,到底能有多久的寿数,就看老天爷的安排。
等着四爷走了很远,仍听到身后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可四爷脚下的步子连停都没停一下。
待弘昼听说这个消息时,他们几人正坐靠窗的桌前吃锅子。
满屋都是翻腾不止的牛骨汤的香气,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有切的薄薄的牛五花,腊货馆送来的广味香肠,嫩嫩的青瓜,卤的软烂的猪脚……这等天气吃锅子简直就是享受。
吴扎库·明月与富察·容月听说这消息时是微微一愣。
她们俩个皆是心地良善之人,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时候将人送去庄子上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吴扎库·明月更是道:“……我听说嫡额娘与李额娘是水火不容,她们两人都到庄子上,岂不是两人的病愈发严重了?”
“不会。”弘昼摇摇头,夹了一筷子羊肉片到吴扎库·明月碗里,笑道:“这就是阿玛的高明之处,如今嫡额娘也好,还是李额娘也好,两人皆无所事事,到了庄子上日子愈发难熬。”
“她们俩人明争暗斗了一辈子,到了庄子上两人互争互斗,也能有点事情做,兴许这病能好上几分。”
他怎么觉得四爷的意思是叫两人狗咬狗似的。
弘历笑了笑,道:“以后府中怕就能清净了……”
如今富察·明月生产在即,有福晋在一日,他这心里就不踏实一日。
这下可好了,他夜里睡觉都是踏实的。
四人高高兴兴吃着锅子,吴扎库·明月时不时给富察·容月夹菜,笑着道:“……嫂嫂多吃些,弘昼说了,牛肉吃了不会胖的。”
“稳婆说你大概就是这几日发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
弘昼也跟着接话道:“是了,我已给他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不拘男女,礼物我各准备了。”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到了当天夜里,富察·容月就发动了。
因富察·容月并非第一胎,产程并不艰难,等着弘昼与吴扎库·明月起身匆匆赶过去时,已得知富察·容月这一胎生下了个儿子。
小安安担心额娘,也守在一旁,如今见弘历抱着小婴儿,纵然话都说不清楚,却仍想要瞧瞧。
弘昼一进来就奉上了自己给小侄儿准备好的见面礼。
依旧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长命锁。
甚至连纹路,样式都与当初送安安的那个差不多,只是上面的没有宝石,用弘昼先前的话来说,男儿家的,长命锁要什么宝石?
吴扎库·明月进去探望富察·容月,弘昼则留在外头与弘历说话,瞧了瞧这皱巴巴的小婴儿,忍不住道:“……我觉得安安出生比这小崽子好看许多。”
“哦,对了,你给这小崽子取的什么名字?”
弘历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小崽子小崽子的,他有名字,叫永琏。”
“这是我和容月一早就说好的。”
“不是永琏长得没安安好看,而是你心里偏向于安安,所以看他就比不上安安。”
说着,弘历更是笑着道:“你一门心思想要女儿,这世上多的是事与愿违之事,当心到时候你一连生好几个儿子。”
弘昼连说不可能。
他是做梦都没想到弘历会一语成谶。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的弘昼看着眼前皱皱巴巴的小人,想着永琏也是自己的侄儿,自己这个当叔叔的总不能厚此薄彼,所以便勉为其难伸出手道:“来,永琏,让叔叔抱抱。”
相较于当初抱安安时的小心翼翼,他如今抱起永琏时则熟稔很多,笑着道:“永琏,到时候你长大了可得乖乖的。”
“若不然,我可是要揍你屁股的。”
弘历是无奈苦笑。
弘昼话虽如此,但心里也知道历史上的永琏并没有平安长大,如今心里更是暗暗道:小永琏,你放心,我会护着你平安长大的,若有人敢对你下手,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弘昼并不清楚历史上的永琏为何夭折,却也记得历史上这孩子长到了八九岁去世,按理说,这般大年纪的孩子已经立住,不会因为一场风韩或者疾病夺去性命。
他不光是这样想,甚至还将永琏身边伺候的人都调查了一遍,更是将这些人家里有几口人,做什么营生都调查的清清楚楚,更是专程训诫过这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若你们伺候的好,银子管够,若是敢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就算弘历与富察·容月会放过他们,他也绝不会姑息。
惹得弘历都忍不住与弘昼笑着道:“……我看你这个当叔叔的比我们更上心,到时候定要两个孩子好好孝顺你,不过永琏身边的乳娘嬷嬷都是可靠的,你是不是太过于小题大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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