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期
谢执玉站在院中, 一时进退两难。
他院内的情况显然有些不太对劲,师无衍可能真被他那半吊子的阵法诱出了,而他只要一想起当初幽冥山内的境况, 便止不住后悔。
他只当此物是个试验品,并非真的想要在师无衍身上用一用,他也不知此物的功效究竟有多大, 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甚至此刻, 他光想一想师无衍在幽冥山时那并无灵智的狐狸模样, 便有些止不住头疼。
那时师无衍到处捕捉妖兽, 想要将妖兽当做礼物送给他, 他门中可没有妖兽这种东西,师无衍总不会再把小黑给他抓过来吧?
谢执玉倒抽了口气,匆忙去怀中摸索他的玉符, 想要传讯再问问应遥这阵法可否逆转,他能不能再把师无衍掰回来。
他想过了,抓小黑倒还是小事,一回生二回熟, 小黑自己应该也已经习惯了。
可他宗门今日有这么多人聚集, 师无衍若以那狐狸模样外出被人看着了, 他这身份秘密或许便要暴露为人知晓,到时候且不说仙门闲谈上会如何说,那还只是小事,师无衍以妖修身份欺骗衆人多年, 今日竟还能成为这么大的宗门的大长老……谢执玉觉得此事便会有许多人不信服。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之失,便给师无衍惹来这么多麻烦, 可他将玉符打开,却又不由有些迟疑。
他担心自己若再多说, 应遥直接便能猜出事情的原委来。
他根本想不出什么合理套话的借口,应遥与阳华这条路走不通,他得靠自己来想办法。
反正他这院落之外有师无衍的禁制,其他人是绝对进不来的,他只需将师无衍拖在此处,不要让师无衍外出便好。
谢执玉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收了玉符,朝着院中自己的居处走去。
他到此刻,还分不清师无衍如今的状况,应遥说这种阵法,对修为高深之人不会有多少作用,师无衍如今或许还有理智……可若师无衍真的还有理智,方才师无衍又为何不去回複他的传讯?
谢执玉自己都有些摸不清此事,他不过才走到门外廊下,便已明显察觉到了一股极为不稳定气息,以师无衍的修为,平日他若不是故意放出自己的气息,谢执玉便不可能发现他的所在。
可今日显然不同,他大约已经无法控制此事了,谢执玉越靠近屋子,那气息便越发明显,他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心中忐忑不安,觉得自己正在靠近一处危险之地。
待到门外,除却那股气息之外,谢执玉倒还感觉到了些许失控外洩的灵力。
他很熟悉这灵力的感觉,师无衍应该就在他屋中,只是不知他打开这房门后,看见的究竟是幽冥山时的那只大狐狸,还是尚存理智而无法自控的师无衍。
在这种时候,他心中竟然还有个颇为古怪的想法——他正好想知道狐族与人族究竟有什么不同,今日之事的发展虽然有些超出他所想,可至少他这离奇的困惑,终于能在今日解开了。
……
谢执玉抬起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那门扇在眼前缓缓打开,谢执玉却被眼前之景惊了一跳,他屋中有些凌乱,不少东西打翻在地,一眼看去,却不见师无衍人影。
谢执玉迈步踏入屋中,朝着第一眼并不能看见的床榻方向走去,一面低声唤道:“师尊?您在吗?”
他的声调显然有些紧张,也不知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出现的究竟是毫无理智直接把他扑倒的大狐狸,还是不知躲藏在何处的师无衍。
他终于看见了他的床,那床幔被扯得低垂,只微微露出一角空馀,能令人瞥见些些许后头的光景,而此刻,那空隙中垂落出毛茸的狐尾,顺着掉落一半的被褥滑下来,那尾尖微微颤动,令谢执玉略松了口气。
还好,看这狐狸尾巴,没有师无衍变成白狐时那么大,师无衍应该还是人形,也还有理智,至于为什么不理会他……
谢执玉轻轻咳嗽一声,道:“师尊,您在里面吧?”
面前的尾尖轻轻摆了摆,像是在回答谢执玉的话语。
“您还好吗?”谢执玉小声询问,“我可以……看看您吗?”
师无衍:“……”
他仍是没有等到师无衍的回答,可片刻后,他却看着床幔之后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攥着床幔一角,将那纱帐扯开了些许,而师无衍就在床幔之后,已经化出了妖修的模样,那狐耳低垂,衣襟略微有些散乱,攒眉朝他看来。
师无衍那面上神色,同他平日的模样似乎并无多少不同,可那眸中显正极力压抑着什么,也不知是将何物堵在了那异样平静的表象之下,他看着谢执玉,那目光颤抖,很快将眼睫垂了下去,最后几分理智强压下他心中的欲求,终于开了口,问:“……你在你屋中做了什么?”
谢执玉:“……”
谢执玉心中几乎涌出无限内疚之意,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了满足自己那几分好奇,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他想起师无衍曾同他说过的话——师无衍忧他今后为了维持灵气,不得不受制于一事,只能依靠双修恢複。
师无衍觉得这是极不好的结果,因为他自己深有体会,他最恨这等不得不被狐族天性操纵的日子,谢执玉明明已经听他说过此事了,他却还是……他却非得要……
谢执玉现在就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他想起他在屋中留的那仅是半成品的阵法,又匆忙转身,急忙要将这阵法撤去。
师无衍默声不言看着他的动作,未发一言,似乎也没有怪罪,直到他将那手法拙劣的术法彻底清除,不知所措回眸看向师无衍时,才见着师无衍似是有些无奈般叹了口气。
谢执玉心中的内疚更甚。
他以前是知道师无衍因为狐族身份而每年总有半月时间需得闭关,避开衆人,可他唯一一次见着师无衍发情,师无衍是只白狐模样,等师无衍恢複人形,便已几乎完全恢複了,与他平日的模样相比,至多也就是略微显得主动了一些。
他只是模煳知道妖修的或许并不怎么好度过,可从未有过这般直观的感受,他看着师无衍那异样压抑的神色,与不得不显露无法隐藏的狐耳与尾巴,他只觉得自己过分极了,什么谎言隐瞒都早被他丢到了脑后。
谢执玉垂下脑袋,几乎说不出愧疚,道:“师尊,是我的错,屋中的是……我学来的合欢宗术法。”
师无衍:“……”
“我只学了一些,自己编了另一半,我没想到——”谢执玉一顿,自己将为自己辩解的话语咽了回去,此事就是他的错,再怎么辩解都不会有用处,“我知错了,您若是要罚我……”
师无衍又叹了口气。
他好像是头一回听谢执玉提起“合欢宗”叁字而没有生气,那看着谢执玉的眼神之中,显是也没多少怒意。
师无衍越是如此,谢执玉便越发懊恼,他已收了屋中术法,可师无衍却没有一点要恢複的意思,他便只能猜想,这受合欢宗术法影响之后,便只能按着寻常方式来度过这了。
这是谢执玉自己惹出的事,他理应帮助师无衍解决,道歉已经没什么用了,谢执玉干脆看向师无衍,问:“我应该做些什么?”
师无衍:“……”
谢执玉:“您以前闭关度过此事时,都要做些什么?”
二人之间有片刻沉默,师无衍这才低声开口,道:“不过是打坐清修罢了。”
他只要不在这期间失去太多灵力,便不会失控至那白狐模样,他既能自控,这些时日无法也就是难以忍耐一些,他只需维持清明,便还是能够度过这些时日的。
可今日他在谢执玉屋中了招,此处全是谢执玉身上的气息,他维持自控便已要难许多了,现在谢执玉回来了,就站在他身旁,他若还靠清修强熬,未免也太过离谱了一些。
“……你在此处。”师无衍轻声说,“过来帮帮我。”
谢执玉:“……”
谢执玉那愚钝了不知多少年的剑修脑袋,在此刻终于无师自通一般顿悟了。
他勐地明白了师无衍话语中的意思,自然也不需要再有任何犹豫或是思考,立即便凑上了前去,俯身吻了下去。
他其实还是没有学会那日师无衍那般热切的亲吻,略微学着了一点东西,便摸索着想要在此刻实现,他按着了师无衍的手,下意识想要覆身压上去,可除了这动作外,他便有些踌躇了,天下最难的剑招也没双修时该做的事情难记,更何况上一回他情动至深,许多事只是顺理成章的本能之举,他根本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因而那短暂怔愣之后,他反而被师无衍攥住了手腕,抵着压到了床上去。
师无衍俯身吻他,毛茸茸的耳尖蹭过谢执玉的脸颊,他自己都听得见自己那几乎要撞出胸腔的心跳,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定心神,也不知怎么的,脑中忽而便冒出了几句莫名的话语来。
“您还是得在今日教我双修。”谢执玉有些忍不住笑,“这么看来,你我二人的话语都在今日实现了。”
师无衍这才抬起眼眸,将那异常直接的目光厅停留在谢执玉身上。
师无衍实在很少用这般热烈的目光去看谢执玉,那神色令谢执玉一怔,后头的话语便尽数咽了回去。
“今日不能算是双修。”师无衍将亲吻落在他的耳廓,滚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后的散发,几乎能将人灼伤一般,“我今日的状态,很难维持……冷静。”
谢执玉稍稍移开目光,错开师无衍那分外直白而令他止不住面红心跳的目光,他又嗅着了师无衍身上惯有的那冷香气息,却怎么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觉得这清冷气息这般惑人,丝□□起他心中的情念。
——那几乎想要忘却一切,只想在此刻痴缠的欲念。
“……不算是双修。”谢执玉小声嘟囔,“反正我到现在也没记住口诀。”
师无衍:“……”
师无衍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谢执玉不由抬眸看向他,略有些自己至今还没记住那双修口诀的心虚,道:“我在此事上愚钝,师尊,您应当已经知道了。”
师无衍这才压低声音:“此刻莫要多言。”
谢执玉伸手搂上了师无衍的腰,声音渐渐转低。
“弟子愚钝。”谢执玉说道,“烦请师尊多教教我。”
咬痕
谢执玉总觉得, 今日的师无衍,的确与以往有些不同。
他显是在强忍着心中的欲念,就算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动作, 却还是略微显得有些急躁,这情绪显然也影响到了谢执玉,谢执玉免不了也比平日更为热烈, 他搂着师无衍的脖颈, 控制不住想要贴着纠缠上去, 如此意乱情迷, 他几乎已顾不上再去思考什么。
师无衍说了今日不算双修, 谢执玉便早将什么口诀丢到了脑后,哪怕他说了请求师无衍教导,师无衍却显然也不曾将此事当真, 这荒唐之事不知持续了多久,显然是比上一回所费的时间更要漫长,可反正院外已布下了禁制,无人能来此处打搅他们, 谢执玉便不介意这痴缠之事究竟能耗上多久。
他早觉此事比练剑更快活, 此话或许不该由他这么个剑修开口, 可师无衍既有行引诱,他免不了要毁了自己的道心,他可没有师无衍那般的好定力,他意志薄弱, 狐狸精一诱他,他便要自觉上当, 其馀之事,他早已什么都顾不上了。
恍惚之间, 谢执玉大概是觉得,今日之事,与昨日有许多不同。
可师无衍缠着他,那亲吻更为热切,令他几乎分不出心去关注其他,那脑子一昏,便几乎将什么都完了,直至这片刻欢愉终于进入尾声,谢执玉终于能够略微喘上几口气了,几乎断弦的脑子也终于从那蚀骨的情.欲之中回过神来。
谢执玉总算察觉出今日之事与往日不同,可待他抬起眼眸,望向师无衍时,师无衍却垂着眼睫,再度循着他的唇吻了下来,将他的话语尽数堵了回去。
这一吻结束,谢执玉那急促的呼吸却一点也没有缓和下来,他睁大双眼,有些迟疑,句尾却抑不住微微发软。
“……师尊?”谢执玉迟疑道,“您——”
师无衍又将轻吻落在他鼻尖,低声说:“你不是想知道狐族与人族有什么不同么?”
谢执玉:“……”
师无衍似乎有些为难,道:“你应当已经觉察到了。”
谢执玉怔了怔,他其实不是很明白师无衍的意思,他只是皱眉,觉得应该再多问上几句,反正他二人此番欢愉已入尾声,他不想再以这幅暧昧至极的姿势与师无衍交谈,他下意识撑着床榻,想要起身,可师无衍却不曾让开,他几乎下意识便按住了谢执玉的肩,直接便将谢执玉按了回去。
谢执玉不由一怔,异样不解抬起眼眸,望向面前的师无衍。
“现在还不行。”师无衍那低哑的声调似乎略显有些尴尬,他也意识到谢执玉好像一点也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只能再做解释,道,“我们……还得再过一会儿。”
谢执玉:“啊?”
师无衍艰难说道:“维持……现在……”
谢执玉一脸迷茫。
师无衍:“狐族就是……就是会……大概还要两刻。”
谢执玉:“……”
谢执玉一个字也没听懂。
他不知师无衍为何又打起了哑谜,而且他二人怎么过了这么久好维持着这暧昧过头的姿势,他满心莫名,极为不解伸手去推师无衍的胸口,道:“师尊,我们有什么事,可以起来说吗?”
师无衍勉强吐出二字,道:“……不行。”
谢执玉皱起了眉。
哪怕迟钝如他,也终于从此事中察觉出了些许不对来。
他意识到师无衍所说的一直都不是不愿,而是不行,这好像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一般,就算他也有所愿,却碍于某些缘由,不得不维持着当下这与谢执玉纠缠的状态。
而师无衍说,这是狐族与人族的不同,那狐族与人类相比……等等,师无衍这意思,该不会是说他们还要维持着这姿势,直到这两刻钟过去后才能分离吧?
谢执玉终于恍惚明白了他当下的处境,可就算再震惊,他也还是得就着此事向师无衍求证,他忍不住问:“师尊,您不会……还不能结束吧?”
要让师无衍出口谈及此事,显然是有些太过于为难他了,可谢执玉还未曾领会他的意思,他也不能藏着此事不告诉谢执玉,因而不论如何为难,他还是得就此开口。
师无衍先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方道:“妖类毕竟与人族不同。”
谢执玉略有不解,茫然点头。
师无衍:“繁衍之事……极为重要。”
谢执玉看师无衍这话说得实在为难,他竟还跟着点头,道:“此事对凡尘中人而言,也很重要。”
师无衍颇为无言看了他一眼,再深吸了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将此事出口,道:“狐族……为了受孕,欢好之后,总免不了要停留。”
谢执玉:“……”
“短则两刻,长时或许要半个时辰。”师无衍一时难掩面上愧色,低声说,“我本不想这么对你的。”
谢执玉:“……”
他看师无衍的神色间带着极为明显的愧疚,像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可为之原谅的错事一般。
谢执玉倒也能够明白师无衍心中的想法,师无衍极为排斥他身上一切同妖兽一类的特征,他自己为之所制,不得自控,将此当做是不良之事,自然不愿将他不喜欢的东西移转到谢执玉身上。
他觉得此事羞辱,而他不愿以此羞辱谢执玉,若非是情期难控,他显然绝不愿如此。
可谢执玉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一点也不觉得这算是羞辱,此事细想起来,他其实还觉得有些荒/淫,好像怪刺激的,也怪不得那些合欢宗总喜欢去寻妖修双修。
谢执玉不由眨了眨眼,未等师无衍再说出下一句话语,他已叹了口气,小声道:“您都说了,短时才是两刻。”
师无衍一怔,很是讶异看向想谢执玉。
“咱就不能往长时去想吗?”谢执玉说道,“剑修可不能说不行。”
师无衍:“?”
师无衍怎么也没想到谢执玉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他难免惊愕,一时微微睁大双眸,正要啓唇,谢执玉却又伸手搂着了师无衍的脖颈,道:“倒也还不错。”
师无衍仍有些难以啓齿,只能低声:“不错?”
“若结束便分离,各自更衣清理,反倒是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谢执玉开始发挥特长,努力胡诌,“双修若是如此便也罢了,可师尊,您也说了,今日不算是双修。”
师无衍:“……若非情期难控,我不会如此。”
“我倒是不介意。”谢执玉弯起眉眼,同师无衍露出粲然笑意,道,“趁着这时间,师尊,您再教教我那口诀吧。”
他摆明了想要师无衍不继续在意此事,以免师无衍再有什么愧疚之念,毕竟在谢执玉看来,若要愧疚,也该由他来愧疚,若不是他非要去试什么合欢宗的阵法,师无衍根本不可能会在这时诱发情期,而只要师无衍做好準备,怎么也不可能如今日这般仓促狼狈。
“这一回,我也没能记住那口诀。”谢执玉理直气壮,“太複杂了,就没什么简单一些的办法吗?”
片刻沉默之后,他听师无衍叹了口气。
“在那口诀之前,还有一事,我想更需商量。”师无衍那声调虽低,可眸中神色显是极为笃定,“结契大典……你想要定在何日?”
谢执玉:“……”
不对,这种时候,师无衍怎么还能和他说正事呢?
谢执玉皱起眉,看师无衍似乎还有话想说,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师无衍冒出下一句话时,毫不犹豫搂住了师无衍的脖颈,用力将他往下一带,干脆主动吻了上去-
待到最后,二人终于能够各自起身整理衣物时,谢执玉却忍不住盯着师无衍打量,一面还不由有些惋惜。
他方才那阵法,对师无衍这等修为的人来说,效用果真不大,师无衍竟然这么快就恢複了,这可没狐族自己的发情期厉害,那他往后若还想与这模样的师无衍亲热,岂不是就得直接等到明年了?
不行,谢执玉想想那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实在很是心动,几乎难以忍耐,干脆直接开口问:“师尊,下回……还可以再来吗?”
师无衍:“……”
“我还挺喜欢……”谢执玉一看师无衍那神色,后头的话语不由便弱了些许,可他偏要坚持,道,“我觉得这种事,多来几次也没问题吧?”
师无衍微微蹙眉,道:“胡闹。”
他好像自那发情期结束之后,便忽然又变回了素日冷澹的宗门大长老,这前后时间还不过片刻,谢执玉想不明白怎么有人会有这么突兀的转变,他有些愤愤,忍不住想要抱怨,可他又想起抱怨无用,他就算抱怨也挽回不了什么。
谢执玉早就已经知道了。
面对师无衍,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一些,想什么就做什么,反正这公狐狸自己也受不得多少诱惑。
谢执玉又往前凑了些许,他自己还未穿好衣服,那身首席弟子的外袍只是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如此动作,便要露出方才亲热时留了不少痕迹的胸口,可他不在意,他搭着师无衍的肩,毫不犹豫便要跨坐上去,师无衍倒是微微一僵,有些无奈,道:“我方才突然自宗门讲法离开——”
谢执玉答:“也不差这一会儿。”
师无衍:“还是回去看看吧,其他人怕是要急疯了。”
谢执玉:“……”
谢执玉忍不住挑眉,他就恨师无衍总是这般口是心非,他蹙眉再看一眼师无衍,或许该算是一时恶向胆边生,蹙眉扫了一眼师无衍那尚未拉好的衣料下的脖颈,突然凑上前去,在那喉结之上咬了一口。
师无衍也做过这种事,可师无衍是狐族,那牙尖比谢执玉要尖锐,稍稍用力便能留下印迹,而谢执玉不知自己该用何等力道努力,他大约是用力了一些,听闻师无衍吃痛抽气,他才松了嘴,理直气壮道:“这是弟子从师尊您那儿学来的,现在还给师尊。”
师无衍无奈看了他一眼,却又不能责怪,伸手抚上那牙印,尚未有下一步动作,谢执玉已经抢先一步道:“不许用术法抹掉。”
师无衍:“……”
“师尊,您今日若是将用术法将它抹了,那这结契大典……”谢执玉微微一笑,道,“我就不去了。”
师无衍:“……”
师无衍微微皱了皱眉,却什么话也没说,更是干脆放下了手,不再继续触碰他脖颈上那分外明显的牙印,他好像决定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假装这牙印并不存在,可谢执玉仍不满意。
他再看了看师无衍,觉得师无衍这肤色白皙,以至上头的红印有些太过显眼,他不许师无衍用术法掩盖脖颈上的红印,师无衍便连那略显松垮的衣领都不打算拉紧了。
谢执玉实在看不过这种事,他师尊的衣服穿得不够端肃,脑中便只剩下那些不可对外人提及的荒唐念头,他不希望他人也见着师无衍这幅模样,犹豫了片刻,还是伸了手,主动拉紧了师无衍的领口,道:“师尊,您让我穿得端肃一些,莫要招蜂引蝶,可您呢?”
师无衍:“方才是你说……”
“只是不许用术法抹去。”谢执玉理直气壮,“衣领还是要拉起来的。”
师无衍:“……”
“好了,您去吧。”谢执玉理好那衣领,笑吟吟朝师无衍挥挥手,“不是要去讲法吗?现在说不定还来得及。”-
真送走师无衍后,谢执玉心情甚好,几乎哼出小曲,在床榻上翻找许久,这才找出了被他丢到角落里的传讯玉符。
他点亮玉符,先看了一眼方才这段时间内收到的传讯,宁长老果真急疯了,问他师无衍去了何处,他没有回答,过了会儿,宋白川也来为问他可否见过师无衍,说师无衍像是遇了什么急事,匆匆与宁长老说了两句话,便直接离开了,到现在还不见下落,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反正师无衍已经离开了,他们很快便能看见师无衍,谢执玉也不打算再多做解释,他再深吸了口气,打开了仙门闲谈。
他就不信。
经过他今日这一番努力,仙门闲谈上还能有人质疑他与师无衍的感情!
商议结契大典
今日的仙门闲谈, 果真还是很热闹。
谢执玉几乎都不曾翻找,一眼便看见了他正在寻找的讨论。
【「天啊师无衍怎么突然就走了?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吗?魔界不会真的开始準备打我们了吧?」
一楼:好奇怪啊今天!刚刚他讲法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玉符,说实话如果换个人的话倒也正常, 可能就是有临时有什么急事看几眼消息罢了。
可那是师无衍啊!师无衍懂得看传讯我都很惊讶了!他竟然还一直看一直看,一边看一边皱眉,好像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这已经够让人心慌了, 过了会儿他竟然还说有急事要走, 啊啊啊啊啊这天下不会真的要乱了吧?
二楼:倒也不必……我们大长老是落伍了一些, 可他也不是野人啊!传讯当然会看了!
叁楼:放心, 魔界不可能会攻打我们的,毕竟魔尊除了胸肌强一点,大概也没有哪里强了(摊手
四楼:对魔尊尊敬一点啊!
五楼:哈哈哈哈不要这样, 魔尊不仅胸肌强好吗!
他的腹肌也很强!
六楼;听说魔族双修也很强呢(小声
七楼:啧上面的道友是合欢宗吧,快把味收一收!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八楼:不是,你们都不紧张吗?
我也觉得师无衍不太对劲,他那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真的很难让人不去多想啊。
不过事情应该不会太严重吧, 毕竟师无衍离开前还和宁长老说过话的, 如果情况真的很严重, 那门内各长老应该都会和他一起离开吧,怎么都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啊。
九楼:但如果不是遇到大事,想不出来师无衍怎么会这么突然离开。
十楼:说不定是谢师兄有事找他呢~
十一楼:怎么可能!谢执玉找他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十二楼:就师无衍那种人, 脑子里只会有正事吧。
十叁楼:我宁可相信魔界要打过来了!
十四楼:我也宁可相信是魔界要打过来了。
……
九一楼:啊?你们看到了吗?师无衍回来了!
九二楼:还好,看来今天仙门是安全了。
九叁楼:笑死本来就说不可能出事嘛, 也不知道一群人到底都在担心些什么。
九四楼:等等……你们有看到吗?啊???我不会看错了吧?
九五楼:啊?看到什么了啊?话不要只说一半啊!
九六楼:嘶……师无衍脖子上是不是有个牙印啊?!!
九七楼:啊??谁??什么??
九八楼:是啊!!!我离得近我先说!!!师无衍脖子上真的有个牙印啊!!!超清晰,刚才还没有的!就是刚刚新咬的吧!
九九楼:咦惹!刚刚师无衍突然离开……咦惹!
一百楼:呜呜呜我哭着祝福他们!】
谢执玉终于满意了。
他看仙门闲谈胡说了这么久, 总觉得心中像是憋了一口气,如今这恶气已出,他立即便舒心了许多。
谢执玉又翻了翻那仙门闲谈上的奇遇讨论,事情果真如他所想,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师无衍喉间的那牙印上,只是他越看便越按捺不住,总觉得这般的热闹,他若不到现场去看一看,那未免也有些太过吃亏了。
谢执玉立即便下定了决心,毫不犹豫收拾起身,整理齐整衣服,又一次熘去了宗门广场。
他毕竟自小在凌霄剑派长大,门中的诸多小路密道他都熟稔得很,他特意挑了一条不可能会撞到他人的小道,熘到宗门广场一侧的屋宇之后,寻了个绝佳的观赏位置,而后方靠着假山,好奇朝着那悬于半空的高台上看去。
而今在上头授课的人,早就不是师无衍了,师无衍正同其馀几位长老在一块,那神色端肃至极,令边上的长老几乎不敢看他。
可仙门闲谈上的八卦大约早已在长老之间传遍了,师无衍又确实不曾去掩饰自己衣领下露出的红痕,谁一扭头都能看见那异样,而这过分离谱的异样又是在师无衍身上出现……此事实在令人在意,根本没有人能够忍着不回头去看吧!
边上几名长老小心翼翼移转目光,只要师无衍不曾注意他们,他们就忍不住回首朝师无衍打量。
长老们尚且如此,台下衆人自不用多说,有不少人已经取了玉符,正在上头飞速写着什么,还有人偷偷摸摸以玉符记录当下之景,试图将这令人震撼的一幕留存下来。
师无衍面无表情,只当他什么都不曾看着,可他很快便觉察到了一丝与他人不同的气息,不由微微蹙眉,在那高台之上朝着谢执玉看了过来。
谢执玉倒也不怎么觉得惊慌,他理直气壮冲着师无衍露出笑意,几乎还想朝师无衍挥挥手,反正他也不介意暴露自身所在,等这讲法结束,他甚至还想主动迎接上去,跟着师无衍一道返回居所。
师无衍似乎略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谢执玉今日的高调显然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可事情却也仅是如此而已,他也不曾移转目光,压根没有一点想要避嫌的样子,那目光异样直白停留在谢执玉身上,很快便引起了台下几人注意,也跟着他一道转过了目光,朝着谢执玉的方向看来。
谢执玉不避不闪,面上也依旧带着笑。
师无衍多看了他几眼,似是微微蹙眉,一面很快又垂下了目光,取了玉符,飞速给谢执玉发来了传讯。
那么多双眼睛在两人之间打量,谢执玉只要拿出玉符,衆人自然便要知晓师无衍究竟在给何人传讯,可谢执玉仍是一点也不在意,他泰然自若摸出了玉符,将玉符界面点亮,垂眸朝上看了一眼。
【师无衍:你怎么来了?
师无衍:……将衣领拉好。
师无衍:怎么又戴玉簪。】
谢执玉有些压不下唇边的笑,他理直气壮回应。
【谢执玉:这是师尊送我的玉簪。
师无衍:……
谢执玉:喜欢得很,就想戴,您有意见?
师无衍:……没有。
谢执玉:师尊,这讲法什么时候结束?
师无衍:怕是还要半个多时辰。
谢执玉:那我还是等着吧。
师无衍:你要等什么?
谢执玉:等着您一道回去啊。
谢执玉:怎么?您不愿意?】
他发了最后这传讯,便立即抬起眼眸,朝着高台之上的师无衍看去。
或许是因他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言语,师无衍微微蹙了眉,显然是为了他的轻浮而有些微不快,可唇边却又跟着忍不住带起了轻微的笑,哪怕只是极为浅澹一点缀在唇边,一瞬便已收拢了回去,可在鲜少对他人露出笑意的师无衍脸上,这神色却已足以令人觉得惊诧了。
谢执玉又将目光扫过那来回盯着他与师无衍打量的衆人,再看向手中玉符,忍不住朝上多写下了几句话。
【谢执玉:您看过我留在门中的册子,应当知道我自小的夙愿吧?
师无衍:……
谢执玉:师尊,笑一个!
师无衍:胡闹。
谢执玉:求您了,孩子从小就想看这个!
师无衍:……
谢执玉:就一下!一下!师尊,给徒儿圆圆梦吧!
师无衍:……你莫要寸进尺。
谢执玉:呵,说要同我结契,连笑一笑都舍不得吗?
师无衍:……
谢执玉:不笑算了。】
他倒还真收了玉符,又沉下脸色,故意移开目光,不去看师无衍,可眼角馀光怎么也忍不住要朝师无衍身上瞥,如此一点一点移转,直至挪到师无衍身上,谢执玉又蹙眉,装着一副恼怒神色,正要去瞪师无衍,却见师无衍极为无奈一般叹了口气。
那方才被刻意压下的笑意,在他唇边微微漾开,那其实也算不得是一个多么明显的笑容,同谢执玉惯常挂着面上的神色相比,这笑实在有些寡澹,几乎算不得是什么,可谢执玉却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一击而中,不过一眼,怦然作响。
他也压不下唇角了,他根本收拢不住面上的笑,他几乎恨不得今日这讲法至此结束,他才能立即去师无衍身边,才能有机会牵起师无衍的手。
可他还需等待,这时间太过漫长,他便又取出了玉符,想给师无衍发去传讯。
【谢执玉:谢谢师尊。
师无衍:……
谢执玉:我在这等您一道回去。
师无衍:好。】
谢执玉却未收起玉符,而是翻开了仙门闲谈,在朝上看了一眼。
【「啊啊啊我疯了!杀了我就现在!!!」
一楼:呜呜呜我明白了!他们两绝对是两情相悦!仙门闲谈这段时间来的猜测都是胡说八道!这眉来眼去的,我好像一只路过被狠狠踹了一脚的狗啊!
二楼:要不,杀了我给他们助助兴吧。
叁楼:含泪祝福我的情敌和情敌
四楼:你哪来那么多情敌?
五楼:他们两这目光柔情蜜意的,哪来那么多大家猜测的爱恨情仇啊!
六楼:我嗑死!!!
七楼:啊啊啊合欢宗开始写了吗?我现在就要看!!
八楼:谁懂啊,家人们。
是剑修,今天有点道心破碎。
无衍大长老这种无情道都有道侣了,还是我们凌霄剑派最好的谢师兄,呜呜,我呢,那我呢,我难道是什么很坏的剑修吗呜呜呜呜呜!】-
谢执玉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讲法结束,宁长老方将那么几句客套话说完,师无衍便立即离了高台,几乎是迫不及待一般朝着谢执玉过来了。
谢执玉瞥了几眼宗门广场上群聚着的诸多修士,有几人似乎也打算朝着他这边走来,师无衍大约是不想让他们与谢执玉说话,那动作自然便快了许多,那是恨不得立即赶到谢执玉身侧,好不犹豫便伸手拉住了谢执玉的手,直白道:“先回去,有要事。”
谢执玉好似忽而便又明白了一件事。
想要师无衍主动,除了刻意引诱之外,还可以让他吃醋。
阳华说得可没有错,师无衍的醋意实在有些夸张,好像别人多看谢执玉一眼他都有些不高兴,可这却令谢执玉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若能合理利用,他自己就能以此来治一治师无衍在人前拉不下脸面的毛病。
谢执玉也有些忍不住笑意,主动挽着了师无衍的手,道:“有什么要事?”
师无衍瞥了一眼不住朝此处打量之人,微微蹙眉,却还是道:“结契之事。”
谢执玉没想到是这回答,毕竟在他看来,师无衍对外宣布了此事,那他与师无衍便是道侣了,结契之事已算过去,不是他当下还需考量的事情了。
师无衍却压了声音,低声问:“你想要定在何日?”
谢执玉:“……啊?”
师无衍:“也该定一定宾客名单吧。”
谢执玉:“……”
“除此之外,既要有大典,也该定个举办大典的地方,好好布置。”师无衍蹙眉说道,“虽有术法,布置能够方便许多,可也需準备挑拣,你若有什么喜好,或是一定要布置在大典之物,一定要告诉我。”
谢执玉:“我没有。”
师无衍:“那你可有一定要宴请的好友?”
谢执玉:“……”
谢执玉说不出话。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师无衍忽而提起,他心中只止不住觉得古怪。
师无衍不明白他为何一直沉默不言,蹙眉想了片刻,大约是明白了什么,终于极为为难开口,道:“你若是想请宴请合欢宗……也可以。”
谢执玉:“?”
师无衍:“你我既已结契,我不该……我尽力不在这种事上揣测。”
谢执玉:“??”
师无衍:“我……你若是想——”
谢执玉忍不住打断了师无衍的话。
“我不想。”谢执玉蹙眉说,“好麻烦,能直接私奔吗?”
师无衍:“?”
私奔準备!
在师无衍的观念之中, 显然并不存在“私奔”这种事。
他觉得他与谢执玉既已对外宣布要结为道侣,那这大典便必不可少,谢执玉若不喜欢, 他们可以不对外召开,只邀请门内之人,亦或是只邀请他二人的亲朋好友, 将规模弄得小一些便是。
于是师无衍认真建议, 道:“不必邀请太多人。”
谢执玉:“……”
师无衍:“亲朋好友便是。”
谢执玉小声说:“师尊, 您有亲朋好友吗?”
师无衍:“……”
谢执玉又小声说:“我也没什么亲朋好友。”
师无衍:“……”
师无衍那族群本就已几乎尽数绝灭, 他又不怎么与人来往, 亲朋好友自然是一个也没有,谢执玉比他要好一些,谢执玉与不少人相熟, 关系也还算不错,可这结契大典……谢执玉实在很难想象邀请衆人来此参加的境况。
他总觉得此事应当更为私密,这本就是他与师无衍两人之间的事情,那自然也只要有他们二人便足够了。
师无衍稍有停顿, 似是认可了谢执玉的话语, 可一面却还是忍不住道:“可若无大典——”
谢执玉:“既已对外宣告, 便是告知天下了。”
师无衍:“……”
谢执玉:“如今全天下都已知道了,有无大典,我想并不紧要吧。”
师无衍:“可方才我说,大典择期——”
谢执玉立即接上师无衍的话语, 打断了师无衍的话,道:“择期而定, 那无论定在哪一日都合理吧?”
师无衍:“……”
谢执玉:“不定在任何一日,也是合理。”
师无衍略有为难, 可看谢执玉态度坚决,他便也有些摇摆,似是几乎已要同意谢执玉的话语。
谢执玉道:“此事又不重要,非要邀一些本不相熟之人——”
他忽而一顿,勐地将后头的话语都咽了回去。
师无衍不知谢执玉为何忽然停顿,疑惑转过目光,看向谢执玉,便见谢执玉讪讪一笑,有些尴尬,道:“师尊,我忽而想起……您的亲朋好友,其实还是有一些的。”
师无衍一怔:“什么?”
谢执玉:“我们是不是把青阳师祖忘了……”
师无衍:“……”
谢执玉:“你我结契,好像也忘了告诉他吧。”
师无衍:“……”
谢执玉:“虽说他应当已经知道了,可……我们是不是应该专程过去告诉他一声?”
师无衍:“……”-
谢执玉本就与青阳不熟,他毕竟才见过青阳两回,他想不起来青阳,那当然很正常。
可青阳是师无衍师尊,师无衍怎么能想不起来啊!这就是徒弟娶进门,师尊扔……呸呸呸,念起来实在太古怪,他可不该这么去想。
至于青阳,细想之下,有些可怜。
谢执玉想,他在青阳眼中,大约还是有些凌玉的影子的,那对青阳而言,岂不就是两徒弟忽而结契,而师尊茫然无措,一无所知。
此事说来未免有些太过伤人,虽说青阳这师尊后来是当得有些不太靠谱,可他毕竟是师无衍的师尊,这种事上,他们还是应当告知青阳一声。
谢执玉问了师无衍如今青阳所在,青阳倒的确还在宗门,应当正在宗主所居的孤雪峰中,谢执玉便拉着师无衍,一道过去寻青阳告知此事。
师无衍仍是攒眉,一路走来,显是都在思忖谢执玉的话语,他说想要与谢执玉办那结契大典,其实不过也只是为了同天下衆人明确他与谢执玉之间的关系。
可今时不同往日,以往修真界并无玉符,也没有仙门闲谈,消息传得太慢,因而才有结契大典一说,无非便是想要借此告知天下。
如今他们只要将此事同他人说上一声,仙门闲谈立即便能传遍,既然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了,他又何必在弄出这等的麻烦事来?
师无衍不免踌躇,待到孤雪峰下,他方迟疑开口,道:“若你不想要大典……那便算了吧。”
谢执玉稍稍一怔,回眸看向师无衍。
“可若无大典,你我……”师无衍摇了摇头,道,“罢了,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谢执玉不明白师无衍的意思。
他正想询问,师无衍却忽地抬手向前,在面前虚空一点,周遭忽地便漾开了水波纹一般的微微光,此处似有禁制,需得师无衍将这禁制解开了,他们方才能够入内。
谢执玉不由微怔,问:“师祖不会在闭关吧?”
师无衍疑惑:“闭关?”
“若不是在闭关,为何要以禁制限制他人入内。”谢执玉一句话未完,又见师无衍解开了第二个禁制,他更是困惑,道,“这么多禁制?师祖不会有什么要事吧?”
师无衍有些无言叹了口气,一面解开第叁个禁制,道:“不是他不想见人,是我们要防着他逃走。”
谢执玉:“……”
“这些禁制,均是用来防他的。”师无衍说道,“门中还那么多事务等着他去处理,他若再偷跑,我会为难。”
谢执玉沉默着抬起头,看着师无衍接连解开禁制,一时心情複杂。
这地方与其说是宗主居所,倒不如该说是关着青阳的牢狱了,这层层迭迭禁制,怕是蚊子都飞不出来一只,实在有些太过离奇。
可青阳离开这么多年,门中事务全都丢给了师无衍处理,以至师无衍一直极为忙碌,也是时候该让青阳吃些苦头,还师无衍些空闲——
等等,谢执玉忽而便有了全新的想法。
他清一清嗓子,先问师无衍:“师尊,这禁制都是您布下的?”
师无衍点头:“是我。”
谢执玉:“您现今的修为,可以困住师祖?”
师无衍:“……他修炼懈怠,拖延多年,已与我差不了多少了。”
谢执玉:“差多少?”
师无衍攒眉看向谢执玉。
谢执玉还要问:“是您厉害,还是师祖更厉害?”
师无衍:“你问此事做什么?”
“若您更厉害,那往后岂不是能将门中事务全丢给师祖。”谢执玉摸摸下巴,道,“反正他也离不开此处,那您便能有许多空闲了。”
师无衍:“……”
“有许多空闲,正好能陪陪我。”谢执玉理直气壮说道,“我本有许多想去之处,以往您太过忙碌,只有今日才能腾出些空闲。”
就算师无衍本还觉得此事不对,不能将青阳一人丢在此处,可一看谢执玉面上那满怀期待的神色,他立即便将那点儿不安压了下去。
谢执玉还理直气壮,道:“您已在门中待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出去逛一逛了。”
师无衍:“可是……”
谢执玉:“我想出去逛一逛。”
师无衍:“……”
师无衍皱了皱眉,沉默着带着谢执玉朝前走了那么一段路,忽地低声道:“……他应当不如我。”
谢执玉又同他眨了眨眼。
师无衍立即放弃了所有原则:“好,待会儿同他说一说。”
谢执玉这才满意,他与师无衍一道,终于走到了青阳那居所之外,原以为被困在此处的青阳应当满带怨气一人守在屋中,却不料他们还在外头,便已听见了里边的吵闹声响,谢执玉从门边探头,见着的还是同那日宗门大殿一般的光景。
青阳正被一群长老围在其中,而那些长老手中不是举着卷册,便是正拉着他絮絮叨叨说话,似乎每个人都有无数门中事务需得寻他,正中的青阳则是满面痛苦之色,口中不住喃喃。
谢执玉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都是修行之人。”青阳喃喃说道,“怎么还有这么多俗务……”
谢执玉忍不住低声回敬:“活该。”
可他忽而又一怔,想起了青阳今日如此凄惨的缘由——青阳是不曾刻苦修炼,如今已比不过师无衍了,在这修真界中,不好好修炼便是要落得这样的结果,而他因为这魔血已经拖延了百年,他若再不好好修炼——
那往后师无衍都要飞升了,他不会还卡在如今这个境界吧?
谢执玉忽而便有了十足的危机感。
他显然已许不曾有这般向上的动力了,那许久未曾炼化的修为,他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回去炼化,至于告知青阳他与师无衍打算结契之事……嗯,不太重要,不必废话,将几句话说完便直接走吧。
他抬起眼,师无衍正要说话,可看师无衍神色,谢执玉觉得师无衍想要说的话或许会很长,他实在等不及此事,待师无衍开口之后,他便迫不及待插嘴抢着将后头的话说完了。
师无衍道:“师尊,今日——”
谢执玉:“哦,师祖啊,通知您一下,我与师尊打算结契了。”
青阳:“……”
诸位长老:“……”
师无衍虽是被打断了话语,可打断他说话的人是谢执玉,他便一点也不觉得生气,极自然微微颔首,道:“是,我想此事还未告知您……”
“徒弟大了,您也阻止不了。”谢执玉理直气壮说道,“现在说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青阳:“?”
诸位长老:“……”
这一回师无衍终于也略微觉得有些不对,方才明明是谢执玉催促他来此的,怎么到了地方后,谢执玉又急着想要走,可他仅是微微蹙眉,觉得谢执玉的举止突兀,却压根不曾出言制止。
如此静默片刻之后,师无衍竟然还点了点头,像是认可谢执玉的话语——就他这幅模样,不论谢执玉到底说了什么,他都会很认可谢执玉的话语。
青阳似乎到了此刻才回过神来,他叹了口气,似有万千感慨将要出口。
青阳:“徒弟大了——”
谢执玉:“师祖,我忽而又想起一事。”
青阳:“啊?”
谢执玉:“凡尘中人成婚尚有休假,我与师尊结契,让师尊休息一段时日,不过分吧?”
青阳怎么也没想到谢执玉会问他这个问题,他不在宗门后,这宗门事务,的确多由师无衍打理,除却谢执玉离宗偷跑那百年外,师无衍也几乎不怎么外出游歷,他大多时日都在门中处理宗门内务,维持宗门运转,就算闭关修炼,也绝不敢一气闭关太久。
当然,他不敢闭关太久的缘由是谢执玉,他总担心自己闭关不出时谢执玉受了魔气影响,他却反应不及。
可外人不知此事,他们眼中所见,是师无衍这些年为了维持宗门,几乎连修炼都有些落下了,若是如此来说,想要趁着结契换得一段时日休息,那可自然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青阳还未回答,有一位长老已忍不住道:“是啊,大长老这些年未免也太辛苦了一些,这休息,应该的。”
青阳:“?”
另一位长老也点头:“反正如今宗主也已经回来了,有些事也该交给宗主处理了!”
青阳:“??”
再有一位长老发出感慨:“宗主回来了就是好啊!大长老能处理的事,宗主不都能处理吗!”
青阳:“???”
青阳一句话没说,诸位长老却似乎已为主动为他做出了决定,自行决策了师无衍的假期,还表现得极为热烈,让师无衍好好休息,不要着急返回宗门,直接将宗门内务全都丢下就好。
师无衍显是有些不解,可谢执玉却很清楚。
师无衍这分外端肃的性子,显然已令门中不少人畏惧了,宗门会谈与仙门闲谈一事,更是令人怕极了他。
虽说这二者如今已不受他影响了,可只要师无衍在宗门一日,这种事便还有发生的可能,他们若是今后想要安稳度日,便必须想些办法,比如说抓住眼下这机会,好好劝师无衍多回去休息几日。
谢执玉可不打算等师无衍回过神来,他急忙与诸位长老道谢,再瞥一眼可怜兮兮的青阳,心中没有任何同情,而后他便自己拉住了师无衍的手,迫不及待要带师无衍从孤雪峰离开。
师无衍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攒眉问:“他们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谢执玉听了他这困惑之语,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道:“师尊,您不会今日才发现吧?”
师无衍:“我一般不会去考虑这种事……”
谢执玉几乎立即便接了一句,道:“无妨,还好我不嫌弃您。”
师无衍:“……”
谢执玉这才停了脚步,回眸看向师无衍,问:“您想过接下来去哪儿吗?”
师无衍摇头。
他本无心玩乐,谢执玉拒绝了举报结契大典的建议,那他便一点也不知道究竟还能如何庆贺此事了。
看谢执玉的意思,谢执玉似乎一点也不打算庆贺,他似乎极自然便接受了结契一事,可他二人之间的相处,除了偶有亲密之举外,与他二人还是师徒之时几乎没有任何差别,谢执玉依旧称他师尊,还总是对他用敬语,他觉得有些古怪,可又实在不知应当如何让谢执玉改口。
师无衍本来是想过的,他早就意识到了这问题,可他想,他与谢执玉毕竟做了百年师徒,若突然要谢执玉改变与他自己相处的习惯,此事显然也不怎么现实。
他原想经由结契大典做到此事,结契之时,他与谢执玉需要在所有人之前发誓许诺,还有那么多繁琐仪式,总能令谢执玉发觉他二人之间关系已有转变,他们已不仅是师徒,在此之上,他们更多了一层紧密关系,已结作了道侣,今后相处,自然也要与以往不同了。
可谢执玉不喜欢这结契大典的主意,而师无衍不想勉强谢执玉,他觉得自己应该另外想些办法,尽早让谢执玉意识到——
谢执玉忍不住攒眉,问:“师尊,您又在想什么?”
师无衍:“……”
谢执玉终于有点无法忍耐师无衍这总是拐弯抹角不愿直接开口的性子,他叹了口气,道:“你说话就不能直接一些吗?”
师无衍蹙眉:“直接?”
“您心中在想什么,您想做什么,不如直接开口告诉我。”谢执玉无奈说道,“你若一言不发,我如何能揣测您心中想法?”
师无衍:“……”
“我都说,我不会嫌弃您。”谢执玉理直气壮说道,“您直白一些吧!”
师无衍这才勉为其难低语:“你对我……太客气了。”
谢执玉:“啊?”
师无衍:“既已经结契,却还是以师徒相称,甚至总是以师徒模样相处——”
谢执玉已习惯了合欢宗的思考模式,脑中一颤,还觉得很刺激,不由脱口而出:“师徒……这不是更好吗?”
师无衍:“?”
谢执玉:“您怎么不懂师徒的好呢。”
师无衍:“??”
谢执玉:“有些事,还是师徒做起来才比较有意思吧。”
师无衍:“???”
掉……掉马了?
师无衍觉得, 自己这徒弟,大概真是被合欢宗带坏了。
不久之前谢执玉分明还什么都不懂,怎么这才过了一段时日, 他都已经开始理直气壮说这种事情了。
不对,师无衍忽而想起先前谢执玉假装合欢宗时也是如此,谢执玉那时候什么都不懂, 他就能直接胡诌, 把自己压根不明白的事情说得条条是道, 如此离谱, 也不知今日谢执玉究竟是知道了几分, 说不準这小子还是在随口胡诌——
谢执玉:“您怎么又不说话了?您不会不好意思了吧?”
师无衍蹙眉:“你莫要胡言。”
谢执玉:“可我喊您师尊的时候,您的确会更兴奋一点。”
师无衍:“……”
师无衍后头的所有话语都被噎在了喉中,谢执玉的这句离谱话语对他而言显然是有些太过于超出了, 哪怕他二人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他们毕竟不是在屋中独处,他们甚至还在宗主所居的孤雪峰上……
“您明明很喜欢吧?”谢执玉低声说道,“啧, 喜欢就直说, 我也愿意多叫您几句师尊啊。”
师无衍已支吾难言:“你……你……”
谢执玉:“喊您师尊时, 我也总觉得有些不一般的意味。”
师无衍:“……”
谢执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讨论此事,同讨论双修没什么两样,双修是修炼, 修炼就是练剑,那他不过是在同师尊说他的练剑心得罢了, 他说得对,理应如此, 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可师无衍已经因他的这几句言语,几乎连耳尖都红透了,他实在不知怎么应对谢执玉的直接,他只能蹙眉看了谢执玉一眼,而后竭力压下心中那一点几乎翻涌而起的极不一样的意味,道:“我想说的不是此事。”
谢执玉略微凑近了一些,倒还摆着一脸严肃模样,认真询问:“那师尊是什么意思?”
他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带了些许小心掩饰的气音,又离师无衍那么近,那气息拂在脸上,令师无衍的心跳不由便急促了起来,偏生谢执玉还要再低低唤一句“师尊”,道:“弟子实在愚钝,您若不直说,我是真猜不出来您的意思。”
这话语……
不久前他二人欢好时,谢执玉方说过极为类似的,也正因如此,谢执玉这般轻描澹写一句话,几乎立即便勾起了师无衍心底那几乎酥痒难耐的情意。
他不知谢执玉是不是故意要如此,可他们毕竟在外,而非二人屋中独处,师无衍便依旧还是沉着脸色,道:“你我二人如今,更像是师徒——”
谢执玉颇为困惑:“都已几次交——”
师无衍用力咳嗽,试图盖过谢执玉这过分离谱的话语。
谢执玉坚持往下说:“师徒之间会做这种事?”
师无衍已经被他撩拨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动作言语,他只能腆着脸,勉为其难道:“我是说日常相处。”
谢执玉这才稍稍一怔,好像终于领悟了师无衍的意思,道:“……确实是有些疏离了。”
师无衍:“我原想要结契大典,也正是为了——”
谢执玉:“可那是您以前没有空闲,只顾着别人,好像顾不上我。”
师无衍一怔:“什么?”
谢执玉:“还是双修得不够多,多修几次就好了。”
师无衍:“?”
师无衍逐渐开始有些不明白。
他不知谢执玉怎么能每句话都绕回双修之上,若不是谢执玉同他说话一向很直接,他大约就要觉得谢执玉这是想与他双修,却又不好开口,这才只能用这种方式应对,想要以此引起他的注意,好让他能够自行明白。
可谢执玉不会如此,至少师无衍觉得,谢执玉若是真想同他双修,只会直接开口,亦或是直接朝他伸手。
他只能再叹气,反问谢执玉:“眷侣之间,一般会做什么?”
谢执玉不由一怔,师无衍这问题,他倒是从来没想过,更可怕的是他认真去想也没什么结果,在这情爱一事上,他就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这爱侣应当如何,他一点也不清楚。
他思来想去,绞尽脑汁,脑中也只有两个字在飘荡。
双修。
眷侣就该双修,若是双修不行,觉得双修有些疏离,他们也可以换件事去做。
比如说将这双修之事换成交欢,那是毫不功利的亲热,纯粹发于自然,不带一点修炼的想法,只是单纯两人之间的爱意交流,听起来就很适合相恋的眷侣。
谢执玉觉得这已算是满分的答桉,可他带着领悟般的神色抬眼看向师无衍时,师无衍却无奈叹了口气,道:“不许说双修。”
谢执玉:“那——”
师无衍:“同双修类似之事也不行。”
谢执玉:“……”
谢执玉闭嘴了。
若这两件事都不许他提及,他便完全没有想法了。
他身边全是剑修,据他观察,宗门内有道侣的,好像只有他和师尊,其馀人脑子里只有剑,实在找不出其他。
而自他当年逃离宗门再回来后,而今苍州内与他相熟的除了宗门内的剑修之外,也只有几名合欢宗了,合欢宗更不用提,大多合欢宗都不会有道侣,毕竟根据谢执玉与师无衍几次尝试双修的过程来说……那些合欢宗才是真正的无情道,他们竟然能在那种时候保持冷静,有这样冷酷的心,大概这辈子也不会爱上其他人吧。
谢执玉自己找不出答桉,他只能迟疑看向师无衍,道:“还望师尊为弟子解惑。”
师无衍:“……”
很糟糕,师无衍自己也找不出答桉。
他比谢执玉还惨一些,他平日熟识的人,只有宗门内的诸位长老,可诸位长老都是脑子里只有剑的剑修,他们显然比师无衍还要更为剑痴一些,大约这辈子也没有开窍的可能了。
而除此外,师无衍还能算得上熟悉的,也只有当年他这一支狐族尚还未绝灭之前,族群之内的其馀狐狸了。
狐狸是比剑修懂得情爱一些,狐狸其实也没有合欢宗那般放纵,大多狐狸不过是因为天性而不得不被情期所控,才显得有些放荡,可若能寻得真心,也总会与眷侣相伴到老。
只是那时候师无衍年岁还小,若要他回忆,他也记得狐族喜欢互相蹭蹭贴贴,最多也就是脑袋去顶一顶对方,除此之外……便也只剩下亲热交欢了。
他二人到了此时才发现自己经验匮乏,竟连如何与人相恋都不知道。
不仅如此,他们还不知该去哪儿找人学习此事,藏书阁内大概不会有这种书,熟识之人也没什么好询问的,他们若想学习,或许只能靠着自己摸索。
谢执玉忽而想起了一个绝佳学习的办法。
他毫不犹豫伸手去摸玉符,一面道:“师尊,这种事,上仙门闲谈问一问便知道了。”
师无衍:“……又是那个仙门闲谈?”
“您没必要总对仙门闲谈带有偏见。”谢执玉清一清嗓子,十分自然说,“这可是个学习的好地方啊。”
谢执玉不敢说那合欢宗诱导妖修发情的阵法,他都是从仙门闲谈上学来的,他一面熟练打开仙门闲谈,构思着今日这讨论的内容,一面随口与师无衍道:“师尊,您也该让仙门闲谈複原了吧?”
师无衍蹙眉:“你知道是我?”
“大家都喜欢仙门闲谈。”谢执玉说,“除了您,还能有谁?”
师无衍:“……”
谢执玉又平静翻开仙门闲谈上今日他看过的那个讨论,递到师无衍面前,说:“如今衆人之中,祝福你我的倒是更多一些。”
师无衍:“……”
谢执玉:“豔羡的也不少。”
师无衍勉为其难瞥了一眼谢执玉手中的玉符。
“既是如此,您也不继续该生气了吧?”谢执玉同他笑了笑,“也该同灵信堂说一声,将仙门闲谈恢複原状,往后也不要再盯着这地方看了。”
师无衍还有些迟疑。
谢执玉再直白补一句:“反正我就喜欢看仙门闲谈。”
师无衍:“……”
师无衍无奈拿出玉符,还是按着谢执玉的意思,传讯给灵信上仙,準备同他说一说这仙门闲谈之事。
谢执玉这才觉得满意,他也拿起玉符,在仙门闲谈上发出了他方才想了许久的那个讨论。
【「求助!请问大家有了道侣之后,都是怎么和道侣相处的啊?有什么道侣之间必须要做的事情吗?」
一楼:是这样的,刚刚恋爱,没什么经验,身边也没什么人能跟求助,不知道各位道友有什么建议吗?
二楼:呃……这种事让别人怎么建议啊?
叁楼:刚刚恋爱?这位道友不会是师无衍或者谢师兄吧?
四楼:笑死了,在满仙门闲谈关于师无衍和谢执玉的讨论里出现这么一句话,真的很容易让人多想啊!
五楼:这能有什么建议啊,和道侣还能做什么事啊!
关上门也好,不关门也可以,在洞府也好,在野外也行,当然是那种那种以前修炼的时候前辈总告诫大家不要去做的那种事咯!
六楼:这位道友在说什么?明明是一样的文字,为什么他的文字看起来好像带着奇怪的颜色?
七楼:可我很赞同这位道友的说法啊。
当初修炼时,大家都说修仙这种事其实得看童子功,只要元阳还在,修炼就能事半功倍,好像怎么练都能突破。
可只要你不是合欢宗,你有了道侣双修过了,大家好像就默认你道心不纯,修炼速度也不会有以前那么快了,太可恨了,每每想起来就很气,不管了,就要双修,狠狠双修,我每天都抓着我的道侣一起双修。
八楼:???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讨论吗?
九楼:啊??
十楼:我误入合欢宗的仙门闲谈了?
十一楼:哎呀你们没道侣的人不懂的啦~有道侣后就是会想和道侣一起双修啊~
你想想,这世上有一种事,又能快乐,又能和道侣贴贴,还能精进修为,怎么可能有人会不喜欢啊!
十二楼:我是合欢宗,你别驴我,双修根本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啊!这可是对意志力和定力最严苛的挑战!很多想成为合欢宗的人都迈不过这个坎的好吗!
十叁楼:???大家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十四楼:你们不要胡说八道啊!这位道友问的是刚刚恋爱,你们这进度也太快了。
这样吧,道友,我比较纯情,我给你提几个建议。
既然是刚刚恋爱,那两人之间的接触应该还不算太多,这时候就要多制造一点肢体接触的小暧昧~不是那种直接贴上去凑一块粘在一起,要更暧昧一些,若即若离最后,很诱人的!
这种办法也可以用在老夫老妻之间,不过建议要多用点心思,比如说穿着与平日不同的衣着(半掩半现那种最佳),选一个让人忍不住心中悸动的场所,可以是温泉啊~树林山涧呀~甚至可以是小睡时无意显露的一点身体曲线,绝对比平常可以引诱管用。
十五楼:不是,这到最后不还是双修吗?
十六楼:笑死了,纯情建议的最后是双修。
十七楼:事先约好不双修就好了呀~
约法叁章不能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再选择上面的办法,到最后,两人的感情进展一定很勐烈,绝对比直接双修要管用得多。
十八楼:啊?不是,你们都在乱教什么啊?
十九楼:我不信这人纯情,这人绝对是合欢宗。
二十楼:老师!我不管,您就是我的老师!老师还有其他招式吗!】
谢执玉一把关闭了传讯玉符。
他极为心虚朝后瞥了一眼,见师无衍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他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他总觉自己像是当着师尊的面,私下在偷偷查阅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这人说的办法……除了有些像是合欢宗所言之外,可能还真有些用处,温泉就不错,宗门后山好像就有几处灵泉,水温不错,也可以当温泉来用。
谢执玉又瞥一眼师无衍,见师无衍还专注在玉符之上,显然没什么空闲注意他,他便又偷偷打开了玉符,谨慎朝上看了几眼。
【叁十楼:老师!!老师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叁一楼:除了这种若即若离的接触之外,还可以有一些其他的办法。
更纯情一点的呢,就比较简单,比如说两个人一起去赏花呀,看看烟花灯会逛逛街什么的,这种事我想大家都知道,又不是笨蛋剑修,就不展开说了,我们说点更特殊的。
既然都已经走到了恋爱这一步,两人应该都已经很熟悉了,对方的身份特征总是知道的,那么我们就又有了一种全新的增进感情的办法——身份互换。
只要两个人换换身份,互换一下衣服,假装自己是对方门派的人,又是一段全新体验,当然了,换了身份之后要做什么事,就看你们自己的关系来决定咯~
叁二楼:谢谢老师!老师我学到了!
叁叁楼:不是?这人真的是合欢宗吧???只有合欢宗才能想出这种玩法吧?
叁四楼:糟糕,合欢宗写的东西看多了,我一看什么烟花灯会逛街,脑子里一下冒出八百种玩法。
叁五楼:细说八百种玩法?
叁六楼:嘶我也……什么趁着烟花的声音掩盖……什么灯会上衣冠楚楚私下偷偷藏了这个又藏了那个……什么热闹非凡的大街与僻静的小巷……斯哈想想就刺激。
叁七楼:啊?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叁八楼:怎么骂我们剑修是笨蛋!路过也要踹我们一脚是吧该死!】
谢执玉:“……”
很糟糕,谢执玉也没看懂。
他虽然从合欢宗处略学了一些皮毛,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合欢宗,面对这看起来十之八九是合欢宗发送的文字,他还有些茫然,也实在不明白这些人说话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有什么事就不可以直接开口吗?
不过身份互换是个好主意,虽然听起来好像是有些大逆不道,但他可以不当师尊,他当当师兄就挺不错,嘿嘿。
除此之外,烟花不错,灯火不错,逛街也不错,后头那人的话语他还没领悟出其中的含义,有空他得再鑽研鑽研。
师无衍忽而唤他,道:“执玉。”
谢执玉吓得一把收起玉符,急忙应答:“是,我在!”
师无衍蹙眉:“……你慌什么?”
谢执玉冲师无衍露出灿烂笑意,道:“您突然叫我,有些将我吓着了。”
师无衍:“……”
谢执玉这借口太假,可对师无衍却还算有用,师无衍叹了口气,道:“我已同灵信堂说过了。”
谢执玉用力点头。
“他们说很快便会恢複仙门闲谈。”师无衍说道,“应当用不了多少时间。”
师无衍话音方落,他手中玉符又是一阵颤动,师无衍垂眸一看,是灵信堂回讯,他便道:“已经恢複了。”
谢执玉很惊讶:“这么快?”
“从最初那地方便能打开仙门闲谈。”师无衍说,“也不再有那么多限制,已恢複成仙门闲谈最初的模样了。”
谢执玉用力点头,很是满意,一面美滋滋打开仙门闲谈,他的玉符还停留在方才那个讨论之内,他正準备退出这个讨论,去看一看仙门闲谈恢複如初的模样,与衆人的反应,却忽地在讨论中看见了一个绝不该在此处出现的东西。
【叁九楼「合欢宗宗主应遥」:看来诸位道友也很会嘛~ 既然大家聊得这么开心,我就再给大家提供几个不错的办法咯~
相信经过以上几个办法后,大家与眷侣的关系已经非常亲近了,这时候如果还要更进一步呢(我们先不说双修)应该就是良辰美景,选好地点与时间,準备一下第一次亲吻了~
这个事情比较複杂,我得多写一点,等一等,让我分列一下各种情况~
四十楼「玄木宗弟子宋一」:谁?啊?是谁?
四一楼「合欢宗长老阳华」:我就说是合欢宗吧!原来是宗主啊!
四二楼「无极宗冯萧萧」:怎么突然就能看见大家的身份了?!
四叁楼「天机府厉长年」:啊啊啊啊灵信堂是不是又偷偷改什么东西了!!!
四四楼「凌霄剑派宋白川」:不是,等等?啊?啊?啊???“引用‘一楼「凌霄剑派首席弟子谢执玉」:……’”???还真是谢师兄啊?!】
谢执玉:“……”
谢执玉沉默着关闭了玉符。
谢执玉沉默着将玉符到了地面。
谢执玉掐诀一把召出了灵剑,狠狠击向了地面的玉符。
师无衍:“?”
我师尊他不行
谢执玉对灵信堂饱怀怨念。
他想不透, 这破灵信堂,连恢複仙门闲谈这种事都能做出这么多错误,可玉符怎么就做得这么牢固, 他的灵剑狠狠朝玉符上来了一下,竟然也只是在玉符光滑的表面留下了几条裂纹。
这件事,不论怎么说他都无法冷静, 他觉得自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要么换一个世界生活, 要么现在就提剑闯进灵信堂, 杀了这该死的灵信上仙解解气。
呜呜, 可他没有办法, 他两样都不可能做到。
师无衍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蹙眉看着谢执玉,有些担忧谢执玉这突兀的举止, 蹙眉问:“怎么了?”
谢执玉沉默回眸看向师无衍,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可过了片刻后,他却莫名想着了另外一种可能, 急忙朝着师无衍伸出手, 道:“师尊, 能将玉符给我看看吗?”
师无衍有些疑惑,可还是将玉符交给了谢执玉:“玉符怎么了?”
“我怀疑灵信堂误会了您的意思。”谢执玉蹙眉说道,“也可能是他们自己出了问题,不过这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快点中止此事,否则苍州就要乱了。”
师无衍:“?”
师无衍听不明白谢执玉的话。
他看谢执玉着急翻开他的玉符, 便也蹙眉朝着谢执玉手中看去,这一回谢执玉并未避开他的目光, 直接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同灵信上仙的传讯,飞快扫了扫二人这传讯的内容。
同谢执玉所想一般,师无衍同对方说了几句极为简略的话语,请他们将仙门闲谈恢複原状,除此之外便几乎没有半句废话了,灵信上仙也答複得十分简便,二人这交谈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仙门闲谈的意味,应当并不是灵信堂有意为之。
这也许只是个不该存在的错漏,可谢执玉却觉得,此事若是不能立即处理得当,或许是真能诱发出苍州的一场剧变。
要知道仙门闲谈匿名之时,不知有多少人在上头胡言乱语,也不知究竟经由仙门闲谈传出了多少离奇八卦,谢执玉自己不在意此事,却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意,灵信堂若不能立即纠正此事,谢执玉实在很怕苍州内会因此而引起无数複仇流血之事来。
谢执玉只能借着师无衍的玉符,飞速给灵信上仙传讯。
【师无衍:出错了。
灵信:已经完全恢複,没有错漏。
师无衍:你们把所有人匿名的身份都抖出来了啊!!!
灵信:……您是无衍长老吗?
师无衍:我是不是不重要!你们要是再不改才真的会出事!
灵信:正在查找漏洞,稍后回複。】
谢执玉深深吸了口气。
他总觉得这灵信上仙看起来并不怎么靠谱,也不知这仙门闲谈的故障究竟要何时才能解决,可这种时候,他除了等待之外并无办法,他只能将玉符还给师无衍,而后避了避师无衍的目光,焦躁不安地将他的玉符打开,重新将目光落在方才的那个讨论上。
【四五楼「合欢宗宗主应遥」:是谢小友啊!有这种疑惑,自己问我不就好了!何必特意来仙门闲谈求助呢,恋爱的事,我懂得很~
四六楼「蓬洲小师妹悠悠」: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合欢宗一点也不觉得突然实名可怕,他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啊
四七楼「大衍门弟子律阿」:救命这人怎么会是谢师兄,谢师兄原来是这么纯的吗?不是说他是合欢宗的长老吗?他怎么好像连恋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谢执玉痛苦关闭了那个讨论。
他觉得自己本就已经所剩无几的清白似乎毁灭得更为彻底了,他几乎有些难以想象如今的自己,究竟是以何等面目存在于衆人心中的,不过还好,灵信上仙已经知道了仙门闲谈的这个错漏,只要等他将一切修补成功,再过上些许时日,衆人或许就会忘记……忘记……
不对啊!
他以前还在仙门闲谈发过讨论和回複!
那些内容如果真被人翻出来,那这些事哪怕过上千百年都不可能翻篇了吧!-
谢执玉开始了他的紧张回忆。
他平时用仙门闲谈,多是只看不动,在上头发布回複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次次要命,每一次的内容都能足以被人拉出,放在仙门闲谈上反複鞭尸讨论上数日。
他记得很清楚,他最开始假装语气措辞,试图在仙门闲谈上询问同凌玉相关的线索,他自己如今回头去看,都觉得那其中有些醋意浓郁,容易引人多想。
除此之外,他还在仙门闲谈上胡编身份,询问如何才能让师无衍主动同他求道侣,他杜撰的身份还是师兄师弟二人……严格说来此事并不是杜撰,可外人又不知他与师无衍身份纠葛,他们只会觉得——谢执玉未免太过在意师无衍的那个师兄,连胡编身份,都要与那人沾沾边。
可若与他所干的第叁件事相比,以上的这些内容,倒是又都算不得什么了。
他在仙门论坛上,说师无衍可能不行。
谢执玉想给自己狠狠来一巴掌。
他当时是真气急了,师无衍的举止实在令他无言以对,那只是一时气话,那不是真的,若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绝不会再那么说了!!!
谢执玉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切换仙门闲谈最初的那个入口,战战兢兢朝内看了一眼。
时隔多日,仙门闲谈终于恢複了当初的模样,可放眼看去,竟无一人为此庆祝,所有人的注意都在这突如其来的暴露身份,以及……以及当下最为丢脸的谢执玉身上。
「没想到谢师兄平常也看仙门闲谈哈哈哈哈哈!他好可爱啊!不懂得怎么谈恋爱还会上来求助!」
「顺着去翻了翻,谢执玉是真的爱啊,他好在意凌玉师兄的这个身份哦」
「看你们瞎说什么师无衍先斩后奏求道侣,我看谢执玉心里都快急死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仙门闲谈意外的最大受害者:谢师兄」
……
「不是啊?!我去翻了一圈考古看到了什么了啊!!!谢师兄官方权威定论!师无衍有的时候可能不行!!!」
谢执玉:“……”
累了。
要不他还是换个修真界生活吧-
谢执玉竭力平定心神。
他安慰自己,其实这件事也还好,应该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可怕,他至多只是稍微丢一丢脸罢了,这此意外的最大受害者……应该是他的师尊。
他那两句谣言,或许真能闹到整个苍州都要知道。
谢执玉终于心虚转回目光,偷偷瞥了他身后的师无衍一眼。
他如此一通离奇举动,师无衍竟然也不曾同他多问上半句,这实在不像是师无衍该有的反应,反倒很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谢执玉紧张咽下一口唾沫,勉为其难对着师无衍露出一笑,道:“师……师尊,没什么事了,我们走吧。”
师无衍:“……你到底都在仙门闲谈说了什么?”
谢执玉:“……”
师无衍:“说我不行?”
谢执玉:“……”
不对啊!师尊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谢执玉将目光下移,落在了师无衍手中的那玉符上。
他几乎立即便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师无衍是知道仙门闲谈原本的位置的,而灵信堂已经将仙门闲谈恢複至原位,师无衍只要一打开玉符,便能看到玉符上那铺天盖地关于此事的讨论。
谢执玉的心,终于彻底凉透了。
此事证据确凿,他根本无从反驳,他连胡诌的借口都找不出来,他只能对着师无衍讪笑,尴尬道:“哈哈,师尊,这……这是个误会。”
师无衍:“……”
谢执玉:“这件事……我当时……我只是……”
谢执玉飞快瞥了师无衍一眼,见师无衍那神色平静,似乎丝毫不曾因此而生气,他的心不由再凉了一半,总觉得这大约是风雨将来前的平静,师无衍此刻越平静,待会儿的狂风骤雨便越可怕。
若是如此,他最后还是不要拖延,老实些认错,乖巧一些哄一哄师无衍,事情或许还能够有些转机。
谢执玉立即乖巧低下了头,道:“师尊,我知道错了。”
师无衍:“……”
谢执玉:“我不该胡言乱语,我……这只是我的气话。”
师无衍深吸了口气,实在忍不住问:“你就……这么不满意?”
谢执玉立即否认此事,急匆匆道:“没有没有!我说了,这只是一时气话!”
师无衍:“……”
谢执玉:“您忙着讲法,顾不上我,我一时恼怒,就……就在仙门闲谈上说了些气话。”
师无衍却仍旧不曾有回应。
他微微蹙眉,好像并不曾因此而生谢执玉的气,这多少令谢执玉有些不解,而他越是惊慌道歉,师无衍那神色便愈发複杂,谢执玉不知师无衍究竟是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讪讪道:“师尊,弟子知错了,您……您不要生气了。”
师无衍:“……”-
师无衍倒是没怎么生气。
谢执玉的举止一贯出格,他毕竟已见得多了,他不会去生谢执玉的气,他只是困惑谢执玉这句话语的内容。
谢执玉说他……什么?
难道他就这么让人不满意吗?!
身体力行
师无衍对自己进行了极为深刻的检讨。
他毕竟是狐族, 在某些事上天赋异禀,若不是谢执玉忽而提出此事,他只怕从来也不会觉得自己大概是不行的, 可这件事有些不对,不论是以他对人类的了解,还是对比苍州中的那些妖修, 他应当都……不能算是不行吧?
他试图立即谢执玉的意思, 可思来想去, 也仅能想出一个结果。
谢执玉说的这句话, 也许指的并不是他做不来这种事, 而是在嫌弃他太过差劲,从技术上而言……不太合格。
师无衍备受打击。
狐族显然受不得这种侮辱,狐族就算从未做过这种事, 也绝不可能会太差劲,这应该是他们天生能行之事,虽说人不能太过迷信天赋,后天的努力也很重要, 可他实在不能相信自己在此事上……要不, 他也去翻些合欢宗的书册来学一学?
师无衍越想越觉得古怪, 可怎么也止不住自己这一番胡思乱想,好容易才平定心神,看向谢执玉的目光不由更加沉稳,可这种事难以出口, 他也不知如何询问,二人沉默对望许久, 惊慌失措的谢执玉才紧张问:“师……师尊,我听闻宗门后山中, 有几处灵泉。”
师无衍沉默点头。
谢执玉觉得自己犯了大错,若要避免惩罚,自然得好好讨好师无衍一番,那应遥在仙门闲谈中提及之地,似乎就是他们接下来需行之处。
反正师无衍好哄,他撒撒娇,同师无衍亲近一些,应当便能让师无衍的心情有所恢複,只要师无衍的心情好了,他今日的劫难,必然就能过去。
“我们过去看一看吧!”谢执玉紧张说道,“反正现下并无他事,过去走走也好。”
师无衍:“……”
“您不是说,你我之间好像还是师徒,并无多少转变吗?”谢执玉尽力胡诌,“这……这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您看,温泉之行,实在是眷侣必备之事,过去之后,还可以去看看烟火,逛逛灯会——”
师无衍打断他的话,道:“近来没有烟火,也不会有灯会。”
谢执玉:“呃……那要不一起出去逛一逛?”
师无衍叹了口气。
他这反应似乎又令谢执玉不安了起来,眼见谢执玉又要匆忙解释,已对自己的能力心生质疑师无衍恨不得立即点头同意谢执玉的话语。
如今他愧疚不安,谢执玉说要做什么,那当然便是什么。
两人一致不愿提起谢执玉说师无衍不行的话语,又一同沉默回转目光,不再继续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而后便默契万分朝着宗门后山走去——反正他二人都知道那所谓的灵泉在何处,自然也不需
有任何一人引路。
路上二人均未开口,这分外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他们抵达那灵泉近旁,此处已是宗门神兽平日所居之处,门中年轻弟子对神兽多有畏惧,本不常有人来此,四下一片空寂,谢执玉却还是执着朝内多走了些距离,想要寻个外头一眼见不着的地方,以免再有人见着了他与师无衍一道来此,回去还要在宗门闲谈上胡言。
可这附近的山石,大多不能遮挡他们的身形,只要有人来此,他们必然要被人看见。
这般莫说是遵照应遥所言,什么半遮半掩故意贴近,谢执玉连下去泡一泡都不敢。
他紧张瞥了一眼师无衍,师无衍还有些出神,也不知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直至谢执玉朝他看来,他才蹙眉回了神,低声道:“应遥的话,我看到了。”
谢执玉:“……”
师无衍倒还小心翼翼顺着他,说:“你若是想要尝试,倒也并无不可。”
他如今一切举动,都带了些许的讨好意味,像是怀疑自己或许做了错事,便恨不得在之后的每件事上都想方设法去讨好谢执玉一般,谢执玉忧心此处或许会为人所见,他便干脆在这灵泉一角布了术法,令他人听不见此处声响,也见不着此处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就算如此,在方才那般尴尬之后,二人可都没了什么享受的念头,两人不过是一同坐在这灵泉岸边的山石之上,都不曾有半句言语,过了许久,还是谢执玉先一步开了口,试图打破这当下的沉默,小声唤:“师尊。”
师无衍回了神,点头:“怎么了?”
谢执玉还是决意说些与当下无关的话语。
“您可曾想过一件事。”谢执玉蹙眉说道,“您如今修为在我之上,若……若我修炼太慢,你我以后……或许要分离。”
师无衍蹙眉:“为何要分离?”
他看起来从未思考过此事,谢执玉只能另做解释:“您若是飞升了——”
师无衍断了他这句话,道:“我可以等你。”
谢执玉一怔,总觉得这不像是师无衍会说的话,而他不过稍有停顿,师无衍又道:“我也可以帮你。”
谢执玉:“……帮我?”
“合欢宗修习双修之术,是二者裨益,两人修行均能有长进。”师无衍垂眸看向面前灵泉上氤氲的热气,道,“若除去这二者互利修行的步骤,仅是为你增长修为,便远比合欢宗的双修之道要快。”
谢执玉迟疑:“您说得怎么有些像是……”
师无衍:“采补之术。”
谢执玉:“……”
师无衍:“能压一压我的修为,又能快些将你的境界拉上来,是一举两得。”
谢执玉:“……您在胡说什么啊!”
这采补本就是邪修才用的办法,说白了就是将另一人当做是炉鼎,再吸纳另一人的修为,他们若真这么做了,对他来说是好事,可师无衍却必有修为折损,这就是将他自己的修为喂给谢执玉而已。
这几句言语,几乎都令谢执玉一时不免惊慌,总觉得这不像是师无衍会说出的话,他们可是剑修,剑修怎么能容忍这种事,不行,他绝不能接受。
师无衍蹙眉说:“你离宗门百年,好像并未如何修炼。”
谢执玉:“……”
师无衍:“你我之间本就有差距,若还在继续拖延——”
谢执玉忽而动了动身子,师无衍倚在他前头那山石之上,他便直接伸手搭着了那山石,自己也并无起身,而是膝行朝前挪了些距离,到了师无衍身边,迟疑片刻,自己凑上前去,小声道:“多双修几回,也有一样的效用。”
师无衍怔了怔,并无言语。
谢执玉将师无衍没有要反对的意思,又谨慎抬眸朝这灵泉附近看了看,而后方壮了胆子,勾着了师无衍衣上腰封的系带,自己跨着坐到师无衍腿上,又刻意同师无衍保持着一段距离,并未将整个上身都直接贴到师无衍身上去,又将手按在了师无衍放在他身侧的手背上,反扣着师无衍的手指,令师无衍不得轻易动弹,他方与师无衍笑了笑,说:“师尊,我看前几回双修效用还不错。”
师无衍无奈道:“那算不上是双修。”
谢执玉理直气壮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学得慢一些,很快便能学会了。”
他嘴上说着这话,那指尖勾着师无衍的手,轻轻抚着师无衍的手背,动作比平日牵着师无衍手的时候更缓慢,似乎也更为轻微,那动作几乎不可觉察,却也明显比平日简单的触碰更为勾人。
“我并非全能。”谢执玉低声说道,“师尊总得耐心教我几回。”
师无衍轻啓双唇,那语调尚有几分无奈,道:“若是双修,于我也有裨益。”
他如今已不急着修炼了,他恨不得在这境界上强压修为等着谢执玉赶上他,那这益处对他而言便毫无用处。
“那又无妨。”谢执玉小声说,“我总能追上您的。”
师无衍:“……”
师无衍终于忍不住垂下眼眸,将目光落在谢执玉那从头到尾都不安分的手上。
方才那指尖还只是有意无意勾一勾他的手背,如今却更得寸进尺了一些,已虚贴上了他的腰,又装着不经意,不时故意擦过他的腰侧,这摆明了是在故意引诱,也极轻易就撩拨起了师无衍的反应。
可师无衍自己还记得清楚,他也在仙门闲谈内看到过,应遥给谢执玉提的建议之前,分明还有个约法叁章,决不可有过分越矩的举动,他已因谢执玉在仙门闲谈上的话语而满心迟疑了,如今谢执玉若不主动开口,他怕是不会再敢有其他举动了。
谢执玉等了片刻,不由迟疑再凑近了一些,道:“师尊,您听懂了吗?”
师无衍:“……”
师无衍没有回话,谢执玉的眉心不由便拧得更紧了一些。
“不应该啊。”谢执玉小声说,“您难道一点都生气吗?”
师无衍:“……生气?”
谢执玉:“我都说您不行了!”
师无衍:“……”
“这时候就该生气才对吧。”谢执玉的声音更小了一些,道,“暴怒不已,然后再证实给我看。”
师无衍:“?”
“您现下这反应,反倒是让我有些紧张。”谢执玉说道,“倒不如直接一些,同我发脾气吧。”
师无衍:“我并不生气……”
谢执玉:“那证明给我看!”
师无衍:“……”
谢执玉:“一些——”
他这话说到一半,师无衍已搂住了谢执玉的腰,另一手正按在谢执玉跨开的腿间,低声道:“又在胡闹。”
“是师尊引诱我哦。”谢执玉毫不犹豫说道,“怎么能算是我胡闹呢?”
师无衍:“……”
谢执玉:“要怪也只能怪您是狐狸精。”
他嘴上如此说着,那手握着了师无衍按在他腿上的手,扣着师无衍的五指,引着师无衍将手下移,这动作令师无衍都一怔,而后便压低了声调,几乎有些忍不住无奈。
“执玉。”师无衍低声说,“我看这狐狸精,倒是要让给你来当。”
洞府
谢执玉觉得, 自己能够平稳度过此劫,靠的大约全是自己的聪明才智。
他这狐狸精当得心安理得,先诱了师无衍上鈎, 待此番亲热结束后,师无衍必然什么都不打算同他计较了,应遥给出的办法果真有些道理, 在这种事上, 他还是应当多同合欢宗学一学。
可应遥只说了那么几个办法, 烟火不行灯会不行, 那他们接下来, 难道要一道去街上闲逛吗?
谢执玉皱着眉思忖此事,师无衍倒还在整理衣物,见谢执玉如此, 他稍稍迟疑,还是叹了口气,问:“接下来,可要随我一道去凌玉的看一看?”
“凌玉?”谢执玉有些惊讶, “去那儿做什么?”
这话方才出口, 还未得到师无衍回应, 谢执玉自己倒是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以往他听师无衍提起凌玉时,总会觉得心中古怪。
大约是因为师无衍先前似乎担心他接触太多与凌玉相关的事情后,会令他想起更多与凌玉有关之事,因而与他提及凌玉时, 不免便要含溷许多,那遮遮掩掩的情态, 反倒是要令谢执玉忍不住觉得不快。
可时日一长,谢执玉自己也清楚他的不满有些莫名, 就算经由同一元神而生,他与凌玉也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在师无衍眼中,凌玉同宗门中那些求不得长生而羽化的同门其实并无多少不同,若要回想,至多也只有些许云烟过眼的怅然罢了。
谢执玉早就已经摸清了,师无衍只对他一人不同,他根本没必要为了这等小事烦恼,这般明确摆在他面前的事情,他却到了今日才终于察觉。
他显然已对师无衍提起凌玉全无所谓了,甚至如今听师无衍这么说,他好奇眨一眨眼,再故意换了一副语调,美滋滋唤了一句:“师弟。”
师无衍:“……”
师无衍不理会谢执玉这分外明显的调笑,仍是照着自己方才的的话语,平静说道:“凌玉的,你想过要如何处置吗?”
谢执玉迟疑:“他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师无衍:“这也能算是你的。”
谢执玉:“……”
这话在谢执玉听来,倒是又有些奇怪了。
虽说他与凌玉元神一致,内的禁制也全不拦他,可对他来说,那地方实在陌生,应当像是家,那地方可一点也不像是他的家,这地方与他并无联系,凌玉也没说要将那地方留给他啊?
“他那闲置千年,总该想想接下来应当如何处置了。”师无衍说道,“若是要弃置,也该由你来决定。”
谢执玉蹙眉:“弃置也得由我来决定?”
“若是要弃置,总需要进他的,解他的禁制。”师无衍说道,“你有他的元神,与他灵力一致——”
谢执玉小声说:“还是算了吧。”
师无衍:“……”
“那日您与师祖分明都能进他。”谢执玉低声说道,“怎么要弃置他的,就非得让我来。”
师无衍攒眉想要解释,这弃置本就複杂,凌玉的是青阳特意留下来的,原是觉得他凌玉无论轮转过多少岁月,换了多少身份,都永远是那副模样,那这自然是最与他相配的。
以往几回,凌玉也并无抱怨,待知晓一切后,便会极自然继承自己的,从无意外,直到谢执玉今日,才略微多出了几分不同。
师无衍大约猜到了谢执玉的反应,可他总是还要将此事与谢执玉说一说,他不想拖到由青阳来开口,便干脆自己主动一些,先将这话问了,好再引出他心中所想的那个问题来。
“反正放着也没事。”谢执玉说道, “丢着便算了。”
师无衍微微张唇,正想将这话题引向他所想的方向,谢执玉却忽地转眸看了他一眼,好似觉察了什么一般,问:“师尊,您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师无衍:“……”
谢执玉:“您不会想让我去立个吧?”
师无衍:“我不是……”
谢执玉:“您有个?等着我帮过去?”
师无衍:“……”
谢执玉颇为惊讶感慨:“您还有啊?我怎么到现在才听说?”
师无衍:“……”
他这一通连环询问,几乎将师无衍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师无衍只能无言看着他,还颇有些小心思被强行戳穿的无奈,他将衣服整理妥当,又撤了限制于此处的术法,而后方回眸再看了一眼谢执玉,道:“我方成为门中长老时,是有一处。”
“您还真有一处?”谢执玉仍是很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太过繁琐。”师无衍垂下眼眸,“平日事繁多,不如住在宗门方便。”
谢执玉:“……”
谢执玉蹙眉盯着师无衍的侧颜打量,说实话,师无衍面上这神色,近来他已见过了许多次,他一眼就能看出师无衍这神色的用意——这不就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语想同他说,却又碍于他那点脸面,实在不知究竟应当如何开口吗?
其实师无衍将话说到此处,谢执玉已能猜出师无衍究竟想要说些什么了,可这话他才不想自己去问,他就想看听师无衍自己开口,将那话说给他来听。
谢执玉清了清嗓子,道:“您这,我还未曾去过。”
师无衍:“……”
谢执玉:“稍微有些好奇。”
师无衍微微张唇,想要言语,可不知为何,他似乎还在迟疑。
谢执玉再皱眉,道:“罢了,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奇的。”
师无衍:“……”
谢执玉:“回去了,我还赶着去修炼呢。”
说完这话后,他扭头便要走,师无衍还在原地僵了一瞬,这才忽地回神,一把握住了谢执玉的手,道:“你同我一道去看一看。”
谢执玉毫不客气回敬:“我同您过去干什么呀?”
师无衍:“……”
谢执玉:“我也没那么闲。”
师无衍这才低声说:“我从未动过那处地方。”
谢执玉直白道:“那同我也没关系。”
师无衍:“……需要有人同我一道过去,看看那地方应当如何布置。”
谢执玉这才略微觉得有些满意,可若只是如此,对他而言显然还是有些不够的,他仅是稍停了片刻,便立即问:“而已,有什么好布置的。”
师无衍:“……”
“反正您平日事繁,住在宗门才方便吧。”谢执玉笑了笑,道,“布置了也没有用处——”
师无衍:“你不想同我一道——”
谢执玉:“不怎么想。”
师无衍一愣,像是没想到谢执玉会这么回答,以至他后头的话语再度被堵了回去,怔着看着谢执玉,已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谢执玉这才发觉自己的拒绝似是有些过分了,他将这么一句话回敬给师无衍,那师无衍接下来不是莫名从某处自己寻些陈醋来喝,便是干脆自行将那些话语都咽回去,再不敢同谢执玉提及。
可如今师无衍已许久都不曾同谢执玉发过脾气了,他连仙门闲谈这种事都能忍耐,那这世上大约已经没有他不能忍受的东西了。
谢执玉急忙要补救,道:“您……您若无缘由,忽而如此同我说——”
师无衍:“……我在休息。”
谢执玉一怔:“什么?”
“师尊已经回来了,我近来没有宗门事务要处理。”师无衍说道,“有得是时间住在。”
谢执玉这才停下话语,等着师无衍继续说下去。
“可那地方,当初选完地址后,我便再不曾过去过了。”师无衍勉强板正了神色,道,“连宗门内的阵旗都不曾去领过,既不曾立过法阵,那地方不过就是一片荒地。”
谢执玉:“那您的意思是……”
“……我想同你一道。”师无衍尽力维持着面上那神色,道,“先回去领阵旗,我去布个聚灵阵,其馀地方……你想要如何布置都好。”
谢执玉唇边这才带上了些许笑意,又清清嗓子,问:“师尊这是在邀请我搬进您的?”
师无衍:“……是。”
谢执玉还要更进一步,道:“那你在宗门内的居所,我也可以住进去吧?”
师无衍:“可以。”
谢执玉这才反牵住师无衍的手,道:“那走吧,阵旗要在何处领啊?”
师无衍如释重负,又生怕谢执玉拒绝,急忙带着谢执玉折返回宗门,去领他口中所说的阵旗。
谢执玉自己毕竟不曾有过,照他宗门内的规定,只有长老方有在宗门后山开辟的权力,其馀人若想有自己的,便只能攒攒灵石,再去附近州府购买,谢执玉没有这个需求,自然从未关注。
可今日不同,今日是师无衍邀请他同住,谢执玉是对结契大典没什么兴趣,可对搬去与师无衍同住这件事,他很有兴趣,因而待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他面上的笑便几乎压不下了。
他已经开始在心中美滋滋想着接下来应当如何同师无衍一道去整理那处新立的,那笑意越发难以自制……直到师无衍领着他回了宗门,直接穿过宗门广场,当着一群好奇朝他们张望的门中弟子的面进了人来人往的执事堂。
师无衍神色如常,直接拦了执事堂的堂主,也不顾周遭还有那么多人看着,直言同那堂主说了阵旗之事。
那堂主的目光在师无衍与谢执玉之间来回打量,面上的笑越发灿烂,只是他那目光……莫名便令谢执玉有些发憷。
谢执玉脸上的笑,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等等,师尊这么直接?
他现在怎么一点也不怕仙门闲谈了啊!
合欢宗的贺礼
在仙门闲谈的意外之后, 谢执玉总忍不住要去在意周围朝他们看来的目光。
他是真的在仙门闲谈上丢足了脸,以至每有一人直白朝他看来,他都忍不住心中紧张, 不住在脑中回忆自己究竟都说过了什么丢人的话语。
师无衍自回到宗门,便恢複了他往日在人前的模样,以往他若是如此, 其馀人是绝不敢朝他打量的, 可今日大约是因为谢执玉在仙门闲谈上的胡言, 以至于朝此处张望的人, 也总忍不住要朝多看师无衍一眼。
师无衍神色如常。
他同那堂主说了洞府之事, 那名堂主还愣着,过了许久方才回神,目光在谢执玉身上也一晃而过, 而后问:“大长老,您恐怕要等一等,此事我得同宁长老说一声。”
师无衍蹙眉:“为何要与他说?”
“您当初设立洞府,实在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堂主不免有些紧张, “那时我年纪还小……不不不, 那时我还未出生啊!”
师无衍:“……”
谢执玉:“……”
“此事要翻到记录, 只怕不容易,得问宁长老一声。”堂主再讪讪笑了笑,道,“您放心, 我现在就给宁长老传讯,有玉符, 很快的!”
谢执玉沉默看了看这位执事堂主已显花白的头发,与那沧桑的面容, 再回转目光,看向身边的师无衍。
他以往来过执事堂数次,一直以为这位堂主比师无衍年长,如今看来,这位堂主,好像只是长得有些过于着急。
那名堂主匆匆去给宁南景传讯,谢执玉也只能耐下性子,在衆人的目光之下等待。
他几乎不知将自己的目光往何处去看,只是沉默着朝师无衍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几乎贴到了师无衍身边,才不安压低了声音,强行想要找出些话题,道:“师尊,宁长老怎么什么事都管?”
师无衍若有所思:“看来下回师尊若是再跑,可以将宗门之事都交给他了。”
谢执玉:“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师尊!
他尚不及为可怜的宁长老说上几句好话,执事堂主已转了身回来,说是宁长老听闻此事,不论怎么都得过来一趟,请他二人再多等候片刻,一切待宁南景过来之后再说。
谢执玉真的不想的多待。
他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不就是过来领个阵旗罢了,这么简单的小问题,怎么一会儿要联系宁南景,一会儿又得等宁南景亲自过来处理这件事,如此一轮下来,也不知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可他们只能在此等待,谢执玉又站了一会儿,有几名年轻些的弟子踌躇着似要上前,又因为师无衍正在谢执玉身侧而万般紧张,不敢靠近。
他们摆着那么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谢执玉反複转回目光看了这几人数次,还是按捺不住心中那点好奇,朝着几日招了招手,摆出他平日对外人时的温和模样来,笑吟吟问:“几位师弟师妹?有什么事吗?”
他这温柔语气,又带着那般灿烂的笑,那几名弟子果真缓了口气,有人已不由凑上前来,热情万分道:“谢师兄,我们想过了!”
师无衍稍稍蹙眉,虽忍着不曾多言插嘴,那几人却又被他看得往后瑟缩了一些,将要出口的话语也跟着咽了回去。
谢执玉只觉得师无衍的心眼未免也太小了一些,怎么好像连他人多同他说上几句话,师无衍都有些不太高兴。
他也忍不住回眸瞪了师无衍一眼,这段时日他与师无衍相处,这胆子已不知大了多少,这神色极为自然,他与师无衍都不曾觉得有何处不对,师无衍更是蹙眉移开了目光,那副略微有些不快却还是乖乖听从谢执玉意思的模样,倒是更令人忍不住侧目。
几位弟子已经露出了颇为意味深长的神色,他们甚至还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道:“谢师兄,我们为您準备了贺礼。”
谢执玉:“贺礼?”
“是啊,您与无衍长老大喜,我们都开心得很!”那弟子自置物袋中取出了个锦盒,交到谢执玉手中,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谢执玉:“?”
他率先送了贺礼,其馀几名弟子立马跟上,周遭甚至也有几人聚了过来,七嘴八舌问谢执玉他们究竟打算将结契大典定在何时,又有人跟着送了礼物,这般热情,令谢执玉几乎不知如何应对。
宁长老也终于赶到了此处,他比这些人还着急,方才走到门边,已经摸出了一大袋红绸包裹的灵石,非要塞到谢执玉手中,一面急匆匆道:“你们宣布得这么突然,我也来不及多做準备。”
谢执玉呆怔怔低下头,看向手中的灵石。
“执玉啊,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宁南景说道,“你是我最看中的晚辈,你结契我必然要有贺礼……”
师无衍移过目光。
谢执玉狠狠瞪了师无衍一眼。
师无衍:“……”
宁南景神色不变,却是将眼前这一幕全都收入了眼中,他好似忽而便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道:“无衍大长老是不需要我的贺礼……”
师无衍似乎是想看他,可那目光挪到谢执玉身上,他立即便收回了目光,连面上神色似乎都跟着和缓了许多,虽然那可能也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表象,可这就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宁南景笑眯眯道:“可执玉你不一样,你本是我的后辈,我一向很欣赏你。”
师无衍:“……”
“门中其馀长老也为你备了贺礼,你结契之时,可要记得同我们说一声。”宁南景笑道,“听闻合欢宗的应宗主特意为此备了厚礼,这几日也能送过来。”
师无衍微微张唇。
“应宗主?”谢执玉惊讶道,“他要过来?”
“若大长老允许他进宗门。”宁南景看向师无衍,“那他大约会亲自来一趟吧。”
师无衍:“……”
谢执玉跟着看向师无衍。
师无衍皱起眉,道:“他来做什么。”
谢执玉:“师尊。”
师无衍:“……”
师无衍很是不快移开了目光,那声调略有些轻微愠怒,却还是改了口,道:“想来就来,我难道还会拦他?”
谢执玉压低声音,凑到师无衍耳边,道:“若是应宗主要来,也请阳华前辈来一趟吧。”
师无衍:“……他不行。”
谢执玉不解:“阳华前辈为何不行?”
师无衍:“他那日拉着你——”
师无衍回眸瞥了一眼围在一旁似是正在看热闹的几人,将后头的话语压了回去,一面再牵住谢执玉的手,拉着谢执玉要到一旁,馀下的话语,他显然只打算同谢执玉一人商量。
可就算如此,方才那些话语,已足够令宁南景震惊了。
不对啊,这才过去几日啊!大长老这性子变得也太快了吧!
宁南景看着两人那背影,心中浮现出了一个莫名离奇的可能。
大长老……他不会……
惧内吧?-
师无衍再与谢执玉一块转身回来时,面上仍带着些微不快的神色,可已经对谢执玉的想法没了意见。
他默声站在一旁,连一句话也不打算说,剩下之事,全由谢执玉来安排。
谢执玉还记得师无衍所说的阵旗,那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宁南景来此本也是要处理此事的,那他们还是优先将此事解决了再说。
宁南景也自觉将话题绕回了此事,可他所言与谢执玉所想大不相同,他直接便道:“至于这洞府……还是由我来替你们安排吧。”
谢执玉不明白宁南景的意思。
师无衍说这洞府只需领了阵旗便好,若是如此,宁南景还需替他们安排什么?
“那用作洞府之地灵气充沛,这么多年不曾有人去过,或许会生出什么麻烦之物来。”宁南景道, “这样吧,我带着阵旗过去,先为你们开设洞府,稍稍备些常用之物,其馀之地,则由你二人自己来準备。”
谢执玉:“宁长老,此事我自己也能处理——”
宁南景:“无衍长老难得休息,你们还是一道出去玩玩吧。”
谢执玉:“……”
宁南景朝他挥了挥手,说:“处理好此事后,我再联系你们。”
谢执玉看着宁南景那诚挚神色,想着宁南景帮过他许多,也从未欺骗过他,这种小事,宁南景也只是热情罢了,他不必有那么多疑虑,请宁南景帮忙处理便是。
而这空出来的时间,他正好回去调息打坐,将这两日已有所得的修为炼化,再收拾收拾东西,準备将些随身之物也跟着一道带过去。
眼见谢执玉终于离了执事堂,他转过身,门中便有其馀弟子围了上去,大约也是想要送他些贺礼的,眼见他们大约是不会再分心顾及此处,宁南景这才将玉符拿了出来,飞快发出了一条传讯。
【宁南景:行了,贺礼备好了吗?
应遥:已经準备好了,只是此物不好面交,我怕师无衍会生气。
应遥:唉,这明明是好东西,可师无衍这无趣之人,是绝对不能理解的。
宁南景:……你直接带过来吧,我放在他们洞府里。
应遥:好,那就麻烦宁长老了~】
您不会惧内吧
离开执事堂后, 谢执玉先回了自己的居所。
师无衍跟着他,也与他一道回了住处,谢执玉想要闭关调息炼化修为, 他也不打算离开,只是坐在一旁等候。
这时间一长,他自然会觉得无趣, 毕竟平日他难有空闲, 偶有休息, 大多也拿去精进自己的修行去了, 可如今他要等谢执玉追上他的境界, 那这空馀时间便绝不能拿来修炼了。
师无衍在原地坐了片刻,实在太闲,又喝了一会儿茶, 可谢执玉还没有一点要睁眼的意思,偏生谢执玉放在身边那玉符还在不住闪烁,引得师无衍控制不住朝那边去看。
他以往基本是不会去看传讯玉符的,玉符上的传讯, 除非十万火急之事, 否则他也不会回複, 这一切只有谢执玉是个意外,可如今师无衍知道了仙门闲谈,方才又亲眼见着那么多人上前来祝贺谢执玉,以至他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对仙门闲谈的好奇。
谢执玉说, 仙门闲谈上有许多人都在祝贺他们,哪怕后来出了意外, 他看见了谢执玉在仙门闲谈上的胡言,他却还是忍不住想——一时闲言而已, 应该传不了太久,也不会有人将此事拿到他面前来说,这部分他不看便好,其他东西……他还是可以看一看的。
师无衍又盯着谢执玉看了一会儿,确认谢执玉不打算结束调息,他拿了玉符,再特意转过身,有些心虚地挡住了自己手中的玉符,打开了已换回原位的仙门闲谈。
他朝玉符上看了几眼,仙门闲谈已修複如初,现在已不显示发出讨论之人的名姓了,那场风波好像至此便已算是过去了,仙门闲谈也已经恢複了往日的热闹。
师无衍放下心来,仔细观察今日仙门闲谈上的讨论。
第一个讨论,在谈谢执玉那时说的胡话,他不想看。
第二个讨论,在感慨谢执玉怎么瞎了眼,他看着便生气,也不想看。
第叁个讨论,在说谢执玉喜欢谁不好,怎么会——
该死,在仙门闲谈上,怎么都是这种玩意!
师无衍皱起眉,快速翻了若干仙门闲谈上的讨论。
上头的内容未免有些太过超出他所想,谢执玉那句话在仙门闲谈上引发的震动可不小,他放眼看去,好像有不少人觉得他与谢执玉并不相配,令他越看越气,可也在这些讨论中,瞥见了几个来自凌霄剑派与合欢宗的议论。
凌霄剑派为他二人说话倒情有可原,毕竟有同门之谊,他虽然不讨同门喜欢,可谢执玉不相同,门中弟子至少是敬慕谢执玉的。
那合欢宗就有些出乎他所料了,他不喜欢合欢宗,应遥与他大概算是相看两厌恶,连对方的面都不怎么想见,其馀合欢宗更不用提,当初宗门大比,他甚至言明不许合欢宗入内,合欢宗大多也是憎恶他的,怎么可能还特意为了他与谢执玉说话。
他看仙门闲谈上的那些讨论,凌霄剑派自己还只是说,谢师兄有自己的想法,他二人相恋,旁人说什么废话,反倒是合欢宗更为直接,简直恨不得朝外大喊这二人天生一对,根本不容他人插嘴。
这实在不像是合欢宗所为之事,师无衍心中困惑不已,沉默许久后,他还是点开了其中一个讨论,蹙眉看了过去。
【「合欢宗有话想说!!关于师无衍和谢执玉的事情,你们管得也太多了吧?」
一楼:他们两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在一起,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啊?人家天造地设,合是一对,分只是两个不太可能和其他人恋爱的剑修啊!
哦不对,听说谢执玉是我们合欢宗的挂名长老,那可能分开就只有师无衍一个剑修。
可就算这样也和你们没关系吧!有些人骂得那么难听,怎么?谢长老不和师无衍在一起,难道要和你们在一起吗?
再说了,师无衍不行不要紧,我们谢长老行就好了啊!
双修这种事!有一个人行就可以!不对,就算两个人都不行也可以啊!都什么时代了,学习一下好吗!这种让人快乐的事情,有很多种方法能够实现的!
二楼:啊?啊?你们合欢宗在说什么啊?
叁楼:虽然我也觉得他们骂得没必要,有些莫名其妙了,可你们合欢宗是不是有点太离奇了啊?!
四楼:更离奇的是我竟然一瞬就明白了这合欢宗的意思……
五楼:我也……感觉自己脏了……】
师无衍也看明白了。
他沉默着看着玉符上的文字,那複杂情绪一时难掩,心中也只同其他人有一样的念头。
这些该死的合欢宗,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师无衍瞥了眼尚在调息未曾睁眼的谢执玉,深深吸了几口气,想着就算是为了谢执玉,他也不该再对仙门闲谈上的这些无名讨论动怒,可他放不下玉符,就算他自认定力绝佳,他也实在做不到忽略此事,他还是打开了另一个合欢宗的讨论,皱着眉看过去——
【辟谣:我们合欢宗可没有无情道练久了不行的说法,憋得越久只会越勐烈,先前说师无衍因为合欢宗不行的讨论只是胡言。
师无衍不行,是他自己不行!和无情道没有关系!】
师无衍:“……”
师无衍忍着愠怒,再打开一个讨论。
【你们真是闲的,天天关注这种事,人家乐意人家就喜欢怎么了,是不要修炼吗?师尊不催吗?被同门打败不觉得羞愧吗?!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合欢宗,我是真的不要修炼,有没有谢长老的玉符标记我想要,不是想挖师无衍牆脚,就是有些修炼上的问题想请教一下谢长老。】
师无衍:“……”
师无衍咬牙切齿,费了好大功夫才压下了心中对于合欢宗的怒气,打开了下一个合欢宗的的讨论。
【不要再吵了啊,我真的是看腻了,我看谢长老那句话看着是气话吧?小情侣吵架说几句气话也正常吧,有必要抓着这件事不放吗?
别的不说,他喜欢的人是师无衍哎,就师无衍那正经德行,我看一眼都觉得生气,这人看着就没长嘴不会说话,谢长老生气也很正常吧。
谢长老就不一样了,谢长老这种性格,简直长在我心尖上了,听说凌霄剑派允许合欢宗进去了,我要去给谢长老準备多多的贺礼,顺便勾搭几个小剑修~】
师无衍:“……”
师无衍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迅速在仙门闲谈内翻找起来,试图找到能够回複这些合欢宗乱七八糟讨论的地方。
可他对玉符实在不熟悉,当初他想将谢执玉的传讯放在传讯最上,都是找了墨玄才弄明白究竟应当如何操作,仙门闲谈太乱了,看得他实在头疼,翻了不知多久,也招不到如何回複那这些合欢宗。
他痛苦回忆,当初他好像看着魔尊弄过一次,也见过谢执玉弄过这东西,可他们……他们到底是在哪儿打开那个回複讨论的东西来着?
师无衍憋着一肚子怒意,有许多话想要出口,可又始终不得出口。
没有办法了,他没有办法了。
同意合欢宗进凌霄剑派?
他是脑子有病吗?他怎么能因为谢执玉的那几句软话就同意这种事?
那可是合欢宗,合欢宗能有什么好心眼吗?!
合欢宗进剑修门派,他们还能来干什么啊!
不就是想来祸害剑修们的道心的吗?
师无衍立即打开他唯一熟悉的传讯,找到了应遥所在,狠狠朝应遥发去了几句的传讯。
【师无衍:应遥!管好你门中弟子!
应遥:啊?
师无衍:合欢宗再也不进我宗门。
应遥:啊??
师无衍:还有执玉的长老身份。
应遥:这又怎么了?】
师无衍本还想冲着这怒意,接着说一说谢执玉那莫名其妙挂名长老的身份,可他又想,这件事他不能代替谢执玉决定,这话他得收回去。
【师无衍:算了,这件事,下次再说。
应遥:啊?
师无衍:等我和执玉讨论后再来找你算账。
应遥:……无衍长老,你不会真的惧内吧?
师无衍:?】
他还没问应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身后却忽地传来了响动,谢执玉似乎终于自调息之中回转神识,吓得师无衍立即收起玉符,塞入袖中,匆忙回身,看向身后的谢执玉。
师无衍一时惊慌,那动作幅度显然是有些太大了,实在与他平日的举止大不相同,谢执玉有些惊讶:“师尊?”
师无衍:“……”
谢执玉:“您在看什么啊?”
师无衍:“没有。”
谢执玉却在师无衍面上看到了极为熟悉的神色,说实话,连师无衍这突然转身还将一物塞入袖中的动作都很熟悉,就像是他与师无衍角色逆转,当初他面对师无衍时惊慌失措的举动,今日终于在师无衍身上一一体现。
谢执玉微微挑眉,问:“看玉符呢?”
师无衍:“……”
谢执玉:“仙门闲谈又说什么了?”
师无衍:“……”
“看您这神色,大概不是什么好话。”谢执玉平静说道,“不会又是合欢宗在乱说话吧?”
师无衍:“……”
该死,他怎么能每句话都猜中呢?
师无衍正想解释,谢执玉已将目光看向了他自己摆在床边的玉符,那玉符正在不断闪动,散出微光,显是有人给谢执玉发来了传讯,方才谢执玉闭关时没有空闲去看,现今他看见了玉符闪动,下意识便拿了玉符,熟练点开玉符上的传讯,往上看了一眼。
师无衍有些不妙预感。
“谁的传讯?”师无衍紧张问道,“说什么了?”
谢执玉:“是应宗主——”
谢执玉忽而一顿,抬眼看向了师无衍。
“啊?师尊。”谢执玉十分惊讶,“您惧内啊?”
师无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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