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的目标
谢执玉说完这句话, 却又觉得有些不对。
应遥说师无衍惧内,那这说的不就是他吗?
可师无衍哪儿怕他了?平日难道不是他畏惧师无衍更多一点吗?
这几日不过是他抓着了师无衍的软肋,师无衍才能听他的话一些, 以往师无衍分明很是嚣张,还用术法捆过他,这账他还没同师无衍算过, 若有机会, 他也该将师无衍抓起来捆一回。
这想法说来有些大逆不道, 可仔细往深处去想, 谢执玉竟还觉得……此事好像是有那么一些刺激, 可以加入接下来的代办行程。
可这一回,师无衍回答他问题的速度倒是很快,谢执玉那惧内的疑惑才方出口, 师无衍便已立即有了回答,道:“合欢宗说的话,你竟然也相信?”
谢执玉挑眉:“若是没合欢宗,恐怕我们还找不到克制魔血的办法呢。”
师无衍:“……”
“应宗主可都将秘籍交给我了。”谢执玉说道, “他那么热心, 您总不能老觉得合欢宗是坏人吧?”
这话师无衍可不赞同, 他对合欢宗就是有偏见,合欢宗的脑子里除了双修之外的确已没有其他东西了,无论什么事到了合欢宗手上,他们都会将这事往双修上扯, 至于那仙门闲谈之上的谣传,只怕大半都是由合欢宗传出来的。
师无衍忍不住道:“合欢宗能有什么好东西……”
谢执玉:“师尊, 应遥宗主可要送你我贺礼。”
“十之八九是什么淫/靡之物。”师无衍挑眉,“见了便令人生厌, 倒还不如不收。”
谢执玉蹙眉:“合欢宗也并非全是如此……”
师无衍:“他们都是如此。”
谢执玉:“师尊,您怎么对合欢宗有偏见呢?”
师无衍:“我对合欢宗的确有偏见。”
谢执玉:“……那您还是狐狸精呢。”
师无衍:“……”
师无衍不怎么打算与谢执玉讲道理。
他刻意忽视了谢执玉的这句话,冷哼上一声,一面不动声色将自己的玉符纳入袖中,想要趁着谢执玉不注意,直接将玉符收回置物袋内,以免让谢执玉发现了他方才究竟都在用玉符看什么东西。
可谢执玉一开始便知师无衍偷偷摸摸在看玉符,他极好奇师无衍究竟在玉符内看见了什么东西,与应遥说了什么话,师无衍越要掩饰,他便越想去将师无衍的玉符拿过来看一看。
谢执玉还是忍不住朝着师无衍伸出了手,道:“师尊,您说过您的玉符,我可以随意看对吧?”
师无衍:“……”
谢执玉:“您说您没有事情瞒着我。”
师无衍:“我是没有……”
谢执玉:“拿来吧。”
师无衍:“……”
他二人目光相对,师无衍却连半句反驳都说不出口,顿了片刻,还是认命一般伸手入怀,重重叹了一口气,将他的玉符拿了出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师无衍只能强行维持一副正经神色,道,“合欢宗总在仙门闲谈上胡言乱语。”
谢执玉忍笑接过师无衍的玉符,他也不怎么去看师无衍的传讯,而是快速打开了仙门闲谈,瞥了眼方才师无衍究竟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今日仙门闲谈的讨论同他所想一般,果真还是在揪着他与师无衍那点儿破事不放,师无衍说得也没有错,胡言乱语之人大多是合欢宗,这些合欢宗还是过得太闲,平日若没有修炼压力,就容易搞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翻了翻仙门闲谈的讨论,虽说心中已做好了準备,大概猜到了这些合欢宗会说些什么,可细细将那些讨论看下来后,谢执玉心中还是略微有了些不快。
他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仙门闲谈上的讨论,他不在意别人说他,却很在意这些人抹黑师无衍,这些合欢宗的话说得未免有些太过难听了一些,他很不喜欢,还是得想些阻止此事的办法。
谢执玉放下玉符,抬眸看向师无衍,问:“师尊,您看这些东西,不觉得生气吗?”
师无衍:“……”
师无衍当然很生气。
但这话他若对谢执玉说,似乎就显得有些不对了。
谢执玉对合欢宗很有感情,他若说自己对合欢宗满腔怒火,正要限制不许合欢宗进入他们宗门,或许会有些让谢执玉难堪,他只能转开目光,违心说:“还好。”
谢执玉:“只是还好?”
师无衍:“……我找不到仙门闲谈究竟应该如何回複。”
谢执玉微微挑眉。
师无衍:“罢了,也没有很生气。”
谢执玉不由弯了弯唇,故意将手抬起,用力咳嗽了几声,而后将玉符交还给师无衍,道:“师尊,仙门闲谈这种地方,您就算解释也不会有用处。”
师无衍:“……”
师无衍当然清楚此事。
仙门闲谈就是如此,他若是解释,反而要越抹越黑,可若不解释,他又总有些不太甘心。
“这些合欢宗是太闲了一些。”谢执玉说道,“他们平日难道不用修炼吗?”
说完这话,他便拿出了自己的玉符,迅速翻开传讯,找到应遥之后,同应遥回複了几条传讯。
【谢执玉:应宗主,近来我注意到一件事。
应遥:嗯?怎么了?谢小友,你还未回複我,你师尊可是生气了?
谢执玉:您放心,我师尊没有生气。
谢执玉:近来我常看仙门闲谈,发现了一件事情。
应遥:嗯?什么事?
谢执玉:合欢宗修炼,未免也太不努力了。
应遥:……】
谢执玉已开始据此分析,点明合欢宗们似乎都将平日的空闲时间用在了仙门闲谈上,合欢宗修炼依靠的是双修,可大多合欢宗并无固定的双修道侣,他们需要认识许多能够一道双修的新人,这可是个极为耗费精力的事情,双修也需要感情培养,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而这些合欢宗,他们每日只顾着看仙门闲谈,既不去双修,也不去认识新人,还耗费那么多时间去写什么字数极多又乱七八糟的玩意,长久以往,只怕到了寿元耗尽之时,修行也不会有多大进步。
这道理如此显而易见,谢执玉不明白合欢宗怎么就看不透,仙门闲谈是有意思,他也觉得有意思,可这东西,能与修炼突破的诱惑比吗?
合欢宗的双修可不知比练剑要快乐多少,虽说所需的定力是高了一些,可这东西,多练一练就能有效果,这种事情,正是因为不行才要多练,他们既然能进合欢宗,在这种事上一定很有天赋,若现在还不去练,那到寿元将近之时,怕是连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分列诸多原因,将一切说完之后,又开始为应遥提议解决此事的办法。
【谢执玉:应前辈,您放心,其实我仔细想过,若要解决合欢宗的问题,只需将剑修与合欢宗的修炼经验总结就好了。
应遥:总结你们剑修的经验?不行,剑修与合欢宗一点都沾不上边,按你们的办法来修炼,一定会出问题的。
谢执玉:前辈,我就是剑修。
应遥:……
谢执玉:您不是觉得我很有天赋吗?
应遥:你这样的剑修,不太多。
谢执玉:这可是我总结出来的经验啊!
应遥:……那你说说看?】
谢执玉脸上的笑容,显是更明显了一些。
【谢执玉:应前辈,我毕竟当过门中的首席弟子,帮助我师尊处理过不少宗门内务,最清楚门中弟子究竟都是如何修炼的。
应遥:嗯,你说得对。
谢执玉:其实此事也不複杂,不过就是多为门下弟子定一定目标罢了。
应遥:目标?
谢执玉:修仙之事,个人天赋不同,那天赋弱些的,便越发勤奋填补。
应遥:是,这话我也赞同。
谢执玉:我宗门的外门弟子中,每日都有修炼目标,譬如挥剑一千次,亦或是背下数页秘籍,此事月初之时授业长老便会为他们定好目标,若不能完成的,长老也有惩罚,一般是扣去每月的灵石贴补,下月再加努力,若一直不能完成目标,还可能被逐出宗门。
应遥:嘶……这么严格?
谢执玉:可您也看到了,我宗门弟子的实力,在苍州之中,应当能得第一。
应遥:这倒是……
谢执玉:这办法,我觉得合欢宗也能借鉴。
应遥:不错,不错,值得考虑。
谢执玉:我看合欢宗弟子实力大多不济,修为也多低微,若要订立目标,也该要严格一些,这样才能快些赶上其他宗门。
应遥:对,你说得对!
应遥:可是我对这如何订立目标并不熟悉……
谢执玉:无妨,交给我,我来为合欢宗们写份计划!】
而后谢执玉抬起头,正对上师无衍那无言神色,他方才给应遥传讯可不曾避开师无衍,他说了什么,师无衍看得一清二楚,待谢执玉收起玉符时,他才忍不住问:“我们宗门还有这种规定?”
谢执玉道:“合欢宗又不知道。”
师无衍:“……”
谢执玉:“我看他们那么闲,除了仙门闲谈之外什么也不干,是该给他们找些事情做了。”
师无衍:“……”
“双修可比练剑费时间,也比练剑有意思。”谢执玉理直气壮,“多修几次,看他们谁还能想得起仙门闲谈。”
师无衍觉得谢执玉这想法有些不对,可至于何处不对……他又有些说不出来。
他只能追问:“应遥让你写修炼计划,你打算如何準备?”
谢执玉道:“这还不简单,剑修一日挥剑何止千次,那合欢宗一日双修叁次,岂不也很合理?”
师无衍:“……”
谢执玉蹙眉:“不行,叁次不够,凡尘中人尚且能过做到,大家都修仙了,总得比凡人要强吧?”
师无衍欲言又止。
谢执玉:“一日双修十次,若不能完成,抄十遍秘籍。”
师无衍:“……还要抄秘籍?”
“他们那秘籍又不长,薄薄两页纸罢了,一会儿功夫便能抄完——”他自己一顿,摸一摸下巴,“这惩罚好像太轻,那抄完秘籍之后,再关两日禁闭好了。”
师无衍:“禁闭?”
“您当初不是最喜欢关我禁闭吗?”谢执玉补上一句,“哦,对,现在与以前不同,关禁闭可不能带玉符。”
师无衍:“……”
谢执玉飞快将自己的想法传讯给应遥,他编得合情合理,几乎涵盖合欢宗的日常起居,而那惩罚也不算过分,最严重也就是禁闭一月罢了,而应遥一一看过,竟还觉得谢执玉说得很有道理,只是稍作改动,便打算自下月开始执行。
谢执玉计谋得逞,他终于深深舒了口气。
“师尊,您看,上仙门闲谈解释可没什么效果。”谢执玉说道,“您该像我一样,另外想谢办法。”
说完这话后,他收起玉符,露出了同往日一般的笑意。
“就该多关他们几日禁闭。”谢执玉说,“我看他们拿什么去看仙门闲谈。”
师无衍:“……”
合欢宗的礼物
在谢执玉说完这话之后, 他的玉符又一回亮了起来。
这回的传讯来自宁南景,他带着阵旗去了师无衍那洞府所在之地,已为他们将一切都备好了, 谢执玉若有空闲,现在就可以过去,洞府细节还需由他二人自行準备, 这事宁南景可帮不上忙, 他们最好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再说。
谢执玉已经没有什么多馀之事要做了, 他现在就可以动身, 到师无衍的洞府中看一看。
可师无衍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他虽是起身同谢执玉一道朝外走去,却免不了低声同谢执玉继续方才那讨论,道:“应遥只需随便寻人问一问, 便知你我门中根本没有那般限制。”
谢执玉道:“那还是您不够了解剑修。”
师无衍一怔:“我不了解剑修?”
“宗门之中虽无这等规定,可我看诸位师弟师妹私下可比这还要刻苦。”谢执玉甚是平静,“挥剑一千次算什么,大家若是练起来, 没有万次只怕不会停歇。”
师无衍:“……”
当然, 师无衍自己也是剑修。
谢执玉说的话, 他其实很能够理解,毕竟所有剑修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也有过这种时候。
只是这种事……好像与师无衍的担忧并无关联,就算剑修们练剑都很刻苦, 谢执玉也是在对应遥说谎,此事应遥只需一问便知, 他这计划根本不会有何等效用,或许还会令应遥不悦。
虽说合欢宗开不开心都无所谓, 应遥想什么也无关紧要,可谢执玉这般说谎,总有些不太妥帖。
谢执玉却仍不以为然。
“有没有此事不要紧,门中弟子刻苦才重要。”谢执玉说道,“应宗主只要看见我门中弟子这般刻苦,怎么也该要去督促他门下弟子好好习武了。”
师无衍:“……”
谢执玉:“我已经给了他完美的方桉,他若要督促门中弟子习武,十之八九会照着我的方桉行事。”
师无衍:“你……”
谢执玉:“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比您让灵信上仙直接关闭仙门闲谈要好。”
师无衍:“……”
师无衍不清楚谢执玉这办法的功效,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他甚至不支持谢执玉这么做,可他看谢执玉一副志得意满般的模样,还是将自己的话咽了回去,沉默着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言语。
二人离了宗门后,直接便去了师无衍洞府所在之地,宁南景已自此处离开了,谢执玉原以为宁南景只是为他们立了洞府,此处之内应当空无一物,一切都需他们自行準备,可他看这洞府之内已有屋宇院落,所需之物一应俱全,心中正觉好奇,师无衍已经出言解释,道:“你若想改变,还可以自行变化。”
他这话音未落,谢执玉眼尖撇着了一处小亭内放了一堆物件,便好奇朝那边走了过去,一面问:“这是什么?”
师无衍也是头一回开辟洞府,他摇了摇头,并不明白这些物件的作用。
二人待到那小亭之内,方才发觉那处堆着的,都是大小不一的锦盒,有几个还系了红绸,谢执玉这才想起宁南景说门中诸位长老要送他二人贺礼,那他见着的这些东西,大约便是诸位长老的礼物了。
他有些好奇,以他对门中诸位长老的了解,他实在猜不出他们除了剑之外还会送来什么东西,洞府如何布置反倒是不重要了,他干脆先在那小亭内坐下,翻出了摆在最上头的狭长锦盒,拆开一看,里头果真是个剑匣,留了楚长老的名字,是赠予他们的一柄灵剑。
这礼物是符合剑修的身份,可也只能算是无用之物,大多剑修都有惯用的灵剑伴身,若要淬炼剑心灵胎,也难以随意更换灵剑,这灵剑到谢执玉手中,也仅能是摆在屋中,充作欣赏罢了。
他收了这灵剑,再拆开下一个稍小一些的锦盒,这是柳长老的贺礼,里面是两条剑穗,这礼物倒是要比柳长老的精细一些,至少他可以和师无衍一人一条,很适合充作结契礼物。
他又自下头翻出一个比剑匣短上一截的锦盒,拆开上头的绸带,这锦盒与方才几个都不同,这上头不曾写有赠礼之人的名姓,盒子又封得极为严实,令谢执玉觉得分外奇怪。
师无衍也在谢执玉身边坐了下来,他未曾去看那些锦盒,却还皱着眉头,道:“合欢宗之事……”
谢执玉将方才那剑穗与手中的锦盒都塞给了他:“师尊,您若闲着,也帮我来拆几个盒子。”
师无衍微微蹙眉:“此事不重要。”
谢执玉:“他人的心意贺礼,总得拆开来看一看吧?”
师无衍虽是皱眉,可还是依谢执玉所言,动手去拆谢执玉塞过来的锦盒,一面道:“合欢宗之事,你或许做得有些过分了。”
谢执玉已经开了下一个锦盒,里头是宋白川送来的一对玉佩,他将此物收好,随口答上一句:“这算什么过分,这不是在督促他们修炼吗?”
师无衍:“你让他们一天双修十次?”
谢执玉:“是啊,都修仙了,这种事很难做到吗?”
师无衍:“……”
谢执玉:“他们还是合欢宗呢,若连此事都做不到,才该要会怀疑自己吧。”
师无衍:“可你……”
谢执玉这话说得倒也像是有些道,可不能细想,现在谢执玉在合欢宗眼中的形象还算不错,以后如何可就不好说了,他皱着眉想要点出此事,提醒谢执玉一回,可他手中那锦盒竟还用了术法封着,他只能蹙眉挥手,将那锦盒上的术法解开,道:“我不希望那些合欢宗也在仙门闲谈上抹黑你。”
他说完这话,一手按着了锦盒的盖子,将那锦盒打开了,道:“他们编排我也就算了……”
师无衍话音一顿。
谢执玉不明白师无衍为什么忽然便停下来了,他侧身看向师无衍,一面道:“可我觉得,他们编排您也——”
师无衍砰地一声合上了那锦盒。
谢执玉:“呃……师尊,怎么了?”
师无衍手中忽而绽出极为耀眼的光,在那已经开啓的锦盒之上强加了一层灵锁,以他的灵力,这灵锁一上,现在的谢执玉便绝不可能将这盒子打开了,这不知何人送来的礼物显然很有问题,谢执玉登时便好奇了起来,连身子都坐直了,更睁大了双眼,难以按捺兴奋,问:“师尊,里面是什么?”
师无衍没有理会他。
谢执玉连自己手中那拆了一半的贺礼也顾不上了,只是不住往师无衍身边凑,探头探脑去打量师无衍手中那锦盒,试图从锦盒之外看出些什么异样来。
可那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锦盒,上头没有任何标记,谢执玉蹙眉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师无衍则干脆将这被他封死的锦盒塞给了谢执玉,任由谢执玉去琢磨,自己则翻开了玉符,避开谢执玉可能看见玉符的角度,这才飞速给应遥发去了传讯。
【师无衍:应遥!!!
应遥:哎~无衍长老~
师无衍:你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应遥:啊?您说的是哪一个?
师无衍:……哪一个?
应遥:是那个长盒子呢,还是那个短盒子,难道是那个小的?哦对,还有个扁盒子。
师无衍:……
应遥:放心吧无衍长老~保密这方面,我做得很好的~
师无衍:你到底拿了多少东西?!
应遥:也不多啦,每一个都用术法封得好好的,还是保密发货,上头没有任何隐秘信息,从外面绝对看不出里面包着的是什么,这术法也只有你和谢小友能够解开~
师无衍:……
应遥:这些可都是我的精选好物,效果一样比一样好,你一定要试试,哦当然,谢小友试试也行。】
师无衍一把收起玉符,立即回眸看向身后——
谢执玉已放弃了那个他打不开的锦盒,转而看向了另一个盒子,那盒子同方才的锦盒一般,也用术法封好了,盒子外头空无一物,而谢执玉正尝试解开那盒子上的术法。
师无衍的神色一瞬就变了。
那一刻他几乎顾不上其他,哪怕与魔修交战时他都没有这般迅捷的反应,几乎只是一招手,那锦盒便立即飞到了师无衍手中来,趁着谢执玉还未回神,他立即便在锦盒上多加了一层灵锁。
两次意外,谢执玉已明显觉得有些不对了,他蹙眉看向剩下的锦盒,一眼便认出了几个与那两个锦盒极为相似的贺礼。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好奇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他毫不犹豫伸出手,趁着师无衍不注意,迅速抓住了其中一个最好藏匿的扁平小盒,塞到了自己身侧角落,随后才装出一副对其他贺礼好奇的模样,假意要对其他锦盒伸手。
同他所想一般,师无衍几乎立即便有了反应,飞快夺去了那几个锦盒,一一用灵力封上,而后竟似乎还觉得不够保险,干脆取了那些锦盒起身,万般警惕要将那些锦盒寻个保险的地方藏起来。
谢执玉叹气,道:“师尊,我只是想看一眼。”
师无衍态度坚决:“不行。”
谢执玉见师无衍的注意已不在他身上了,这才悄悄取了自己藏起的那个盒子,小心翼翼去了盒子上的术法,一面提高音量,道:“一眼而已。”
师无衍:“……不行!”
谢执玉翻开了面前扁平的锦盒。
里面放了几本册子,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谢执玉随意取出一本,翻看一看——
谢执玉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这抽气声略大了一些,师无衍立即回眸,看到他手边的锦盒,那神色立即沉了下去,可他还不及言语,谢执玉已按住了手中书册,津津有味翻到了下一页。
“嘶,合欢宗还有这种好东西。”谢执玉感慨,“藏着干什么,多给我看看啊。”
师无衍:“……”
出乎意料的礼物
谢执玉饶有兴趣翻着手中合欢宗主特意送来的书册, 不时抬眸瞥一眼站在一旁的师无衍。
这书谢执玉已看到了,里头究竟是什么,他也已经很清楚了。
师无衍就算这时候直接将书抢过来, 也不会有任何用处,至于先前那些被他夺走的锦盒,谢执玉现在应该也猜出里头可能是什么东西了。
师无衍恨死了这些该死的合欢宗, 方才他明明还觉得谢执玉针对合欢宗的举措有些过分, 可现在他已经完全不这么觉得了。
他觉得谢执玉还是太心软, 做事拐弯抹角的, 针对合欢宗就该直接一些, 下回仙途会时,自己把想上台的每一个合欢宗都狠狠揍上一顿,再偷偷跟踪应遥到角落, 将那该死的应遥也一并拖出来揍上一顿。
只要他下手够狠,应遥就能对他心生畏惧,再也不会来管他与谢执玉的事情,就算应遥这人揍不怕, 他也能出上一口恶气, 至少让自己的心情好过一些。
谢执玉那边已经匆匆将一本册子浏览完了, 他看得速度甚快,只是一眼扫过,其实并没有多认真去观察,这图册也不曾怎么撩拨起他的情绪, 可这些不重要,他只是想用这法子去吊一吊师无衍罢了。
他偷瞥师无衍一眼, 见师无衍的目光停在他的手上,带着微微的愠色, 似乎怎么也转不开,他才满意翻开下一本册子,再颇为感慨一般轻轻抽了口气,道:“原来海兽……是这意思啊。”
师无衍:“……”
谢执玉再翻几页:“哦,龙蛇之类,原来指的是这东西。”
师无衍:“……”
谢执玉:“这虎豹之类,与猫儿倒是相似。”
他终于看见师无衍无可忍耐一般快步朝他走来,谢执玉这才一合手中书册,将那一迭册子都压在怀中,以免师无衍再将他怀中的这些书册都抢走了,而后他才挑眉看向师无衍,道:“师尊,您过来做什么,是要将那几个锦盒也给我看看吗?”
师无衍:“合欢宗的东西……”
谢执玉:“很有意思。”
师无衍:“这等低俗之物——”
“这是合欢宗的剑谱。”谢执玉打断师无衍,道,“我看剑谱有什么错?”
师无衍:“……”
师无衍完全不知应该如何反驳,他只能将那几个更为离谱的锦盒护得更紧了一些,甚至在谢执玉数次回眸朝他张望后,忽地掐诀直接将那几个锦盒碎为了齑粉。
在师无衍这灵力之下,只怕没什么能抗住他这般一击,谢执玉默默看着那些已飘散在风中的可怜锦盒的粉末,有些心疼叹了口气。
他虽还未看到那锦盒中的东西,可也大致能够猜出锦盒内的究竟是何物。
说实话,他以往没有见过,剑修的剑是灵剑,那对合欢宗来说,这玩意大概也能算是合欢宗的灵器,谢执玉对各大宗门的灵器都很好奇,难得有机会能得一见,却这么毁在了他师尊手里。
太过可惜,也不知何时才能有下回机会。
谢执玉干脆将那几册塞进置物袋内,仔细护好了,省得它们也遭了师无衍的毒手,道:“师尊,这几本方才我可全都翻过了,您将东西毁了也没用,都已经刻在我的脑子里了。”
师无衍正无奈叹气,谢执玉又小声道:“画得挺好的,您也该看一看。”
师无衍:“……我没兴趣。”
“我知道您是狐族,您有天赋。”谢执玉叹了口气,道,“修炼这种事,就算有天赋,也不能不努力啊。”
师无衍:“……”
可谢执玉这话好像到此便已算是终止,他彷佛无事发生一般,再度翻起了剩下的贺礼。
他终于不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了,师无衍松了口气,再翻出自己的玉符,打算将那该死的应遥狠狠骂上一顿。
他不敢让谢执玉知晓此事,便特意拿着玉符走远了一些,想到角落之再以玉符传讯,谢执玉不打算理会他,这多少让他松了口气,也令他未曾注意,在他转身之后,谢执玉也放下了手中的贺礼,默默拿出了手中的传讯玉符。
【谢执玉:应前辈,您是特意送了贺礼吗?
应遥:……唉,是啊。
谢执玉:多谢,我看了一些,很有意思。
应遥:啊?师无衍拿给你看了?他恨不得提剑把我杀了,他竟然还拿给你看了?
谢执玉:我自己抢来了一件,略微看了一些。
应遥:哪一件啊?
谢执玉:几。
应遥:哦……可惜,其他几件更有意思的。
谢执玉:其他几件是什么?
应遥:玉符之上不太好好说,灵信堂大概不会允许我出口。
谢执玉:……
应遥:没关系,过几日我再单独给你送一份,瞒着师无衍,不让他看见便好。】
罢了,谢执玉还是决定先说正事。
他原本没有这念头,本想着他与师无衍的结契,自那日师无衍在讲法时对所外宣布后便算是结束了,他不喜欢什么结契大典,也不需再同苍州中人确认一遍他与师无衍的关系,此事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可师无衍这几日的反应,却让他开始对自己的决定迟疑。
谢执玉好像是到了此刻才缓缓回过了神,在师无衍心中,结契之事极为重要,并不是一句仓促的“我愿意同你在一起”便能算是结束的,更何况他甚至还根本没同师无衍说过这句话。
他当初与师无衍说,他不喜欢人多,也没必要在一群自己本算不上多熟悉的人面前去举行那极为繁琐的结契大典,此事不如直接私奔,可他倒是忘了,私奔之事,也该有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而不是这般仓促,到头来连半句允诺都没有,像是极为随意便将他与师无衍二人的关系,从师徒转变成了眷侣。
谢执玉低下头,在玉符上发出一句话。
【谢执玉:应前辈,您送来的书册,我略微扫过几眼,说实话,我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以应遥合欢宗的身份,塞在这锦盒中的图册,该是什么不堪入目的春/宫秘戏,亦或是合欢宗双修时候的心得体会,否则师无衍也不必这般小心谨慎,怎么都不愿让谢执玉看见这锦盒之中的内容。
可谢执玉打开锦盒,见着的不过是几本甚为普通的凡尘中的戏本子罢了,方才他故意逗弄师无衍,假意说那上头是什么淫靡画作,可他匆匆几眼扫去,不过是些才子佳人的戏码。
他以前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略有些新奇,可若只有这一个锦盒,他是绝对猜不出这东西是什么人的贺礼的。
师无衍那异常的举动,倒是给了谢执玉些线索,这些未曾写下名字还特意用术法封起来的几个锦盒之中,若不是合欢宗不得见人的合理,师无衍也不必有这么夸张的反应,他故意胡言乱语,试探着将这东西当做是合欢宗之物,师无衍果真立即便上了鈎,令谢执玉终于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谢执玉:我原以为您会送春/宫图过来。
应遥:嘶……之前我是有这个想法。
应遥:可我仔细想过,这种事情,应当算是人之本能,有无数地方可以学习,看你之前在仙门闲谈的话语,好像你们也已经试过这种事了。
谢执玉:……我……也没有……
应遥:哎呀,谢小友,不必害羞啦,我不是给过你合欢宗的秘籍吗?只要看过我宗门的秘籍,双修这种事,多少也会做一些吧。
谢执玉:……
应遥:所以此事我倒不是很担心,我一直记挂着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应遥:你们剑修,真的会谈恋爱吗?
谢执玉:……】
谢执玉心情複杂。
他从看到应遥送来的戏本时起,心中便有了这个古怪的想法。
他平日不会去看这种东西,也从未关心过这等情情爱爱的故事,因而极快放过这册子,看到结尾主角海誓山盟私定终身时,心中还很是愕然,没想过私奔还需要有这么一出。
他猜测应遥是觉得剑修们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这才贴心送来了与合欢宗身份极为不符的纯情贺礼来,想要向应遥问一问,倒没想到自己一下便猜中应遥的想法。
【应遥:前几日我观察过,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情爱话本,两本凡人喜欢的,叁本修士最爱,都一并给你送过来了。
谢执玉:……多谢应前辈。
应遥:我觉得谢小友你不必多看,师无衍得通读几遍,最好能背下来。
谢执玉:……
应遥:不过他好像面皮比较薄,不太能接受这种事,到现在还在向我放狠话呢,又不会骂人,啧,看起来真可怜。
应遥:你要说服他,或许有些困难。
谢执玉:前辈,这些东西,是您让宁长老送进来的?
应遥:是啊,我与他有些交情,请他帮了帮忙。】
谢执玉仔细想了想。
他脑中的念头还有些模煳,可大致已经能够确定了,只是若仅有他一人之力,他是绝对做不到这种事的,他得找人帮忙,眼前看起来很闲又很想多管闲事的应遥,似乎就是最好的人选。
谢执玉按亮玉符,再给应遥传去了一句话语。
【谢执玉:应前辈,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谢执玉:我想请您与宁长老为我备些东西。】
各自的準备
其实此事应当如何準备, 谢执玉一直没有想好。
他自己毕竟全无经验,若要他硬生生空想出办法来,倒还不如直接一剑杀了他, 他果然只能从应遥交给他的书册中去寻些经验。
他方才翻了其中一本,却只是粗看,这时间远远不够, 可师无衍一直在他身边, 他没有多馀时间去仔细翻看这些书册, 他也天生对这等情爱之事没有兴趣, 他只是需要有个能够啓发他的念头, 至少能让他知道,他若想要同师无衍表明心意,又究竟需要去做些什么。
还好, 就算他没有时间去翻看这书册,却也有一人在他面前,能够供他询问。
谢执玉很相信应遥在这方面的表现。
这可是合欢宗宗主,在此事上不知有多少丰富惊讶的老前辈!
看看应遥在仙门闲谈上给他的指点, 那些话语虽然总带着合欢宗特有的观念, 总是将事情往双修之上引, 可应遥提出的建议,已是谢执玉这一辈子都想不出来的事情了。
他只需主动剔除双修那部分,那这件事看起来更纯粹一些……
他相信应遥能够给他足够完美的指点。
【应遥:谢小友,你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你是遇到什么困扰了吗?
谢执玉:前辈, 我在仙门闲谈上说的话,你已经看见了。
应遥:哦……你还想要我为你提些建议?
谢执玉:此事有些难以啓齿……我到今日方才想起, 我与我师尊结契后,我与他的关系, 却好像没多少转变,我与他仍是师徒,就算关系亲近,也还是师徒。
谢执玉:我原先觉得此事不错,可……现在去想,好像总是缺了些什么。】
话说到此处,谢执玉自己都稍稍觉得有些别扭。
当初师无衍和他提过此事,那可是他自己觉得这关系无碍,便几乎拒绝了师无衍的一切提议,还觉得师徒这身份,若要亲近,反而极有意思,可到了现在,师无衍是接受了他那离谱万分的想法,他自己却开始觉得别扭了。
他觉得师无衍说得没错,他与师无衍之间……的确是差了些什么。
这差距并非是他二人关系的远近,他与师无衍亲密无间,他绝不会对师无衍有所隐瞒,也没有什么话语,不可以对师无衍提及。
这差距也不是二人【】上的疏远,他近来渐尝双修之乐,那口诀他虽还不曾完全背下,可同师无衍亲热,是他巴不得想要去做的事情,他愿意靠近师无衍,愿意与师无衍去尝试这人间极乐,可也正因如此,他始终琢磨不透他二人之间的……究竟还少了些什么。
【应遥:你和师无衍,不算结契。
谢执玉:我师尊在讲法之时,已同衆人宣告过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应遥:是,我知道此事。
谢执玉:既是如此,我与我师尊已该算是道侣了。
应遥:若在我看来,你们还算不得是道侣。
谢执玉:……前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同师无衍怎么就不算是道侣了?
而今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师无衍的关系,他二人之事,可是如今这仙门闲谈上最热闹的戏码,连贺礼他都不知收到了多少,所有人都觉得他与师无衍是道侣,应遥这话……他实在不知是何意。
【应遥:道侣是两人之间的事情,若只有一人确定,这可算不了是道侣。
谢执玉:我觉得……也不是只有一人确定吧……
应遥:我看师无衍一直很笃定此事,可你呢,谢小友?
谢执玉:……
应遥: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或许觉得,你心中已那么想了,那是否要在此事上表态,其实并不重要。
应遥:可你若不开口,谁知你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谢执玉:……
应遥:你师尊已将事情说得很明白了,可我想,你好像还未真正开过口吧?
谢执玉:我……我在仙门闲谈说过。
应遥:若灵信堂不出错,谁知道那话是你说的?
谢执玉:……
应遥:无人知晓,连师无衍也不知道,那此事同你自己在心中随意想一想,又有什么区别?
谢执玉:我……应前辈教训得是。
应遥:你们剑修就是有这个毛病,什么话都憋着不爱开口,总是要人胡乱去猜。
谢执玉:……】
谢执玉虽还未完全想明白自己应当如何去做此事,可至少他已模煳明白自己究竟是在何处有欠缺了。
此事的问题,还是出在他自己的身上。
师无衍天性内敛,所以才会在外传出什么他是无情道之类的谣言,可哪怕如此,在明确他自己的心意后,他还是会直接在所有人面前,直言宣告他与谢执玉的关系。
若是如此对比,好像更为的胆怯的那个人,反而是谢执玉。
他只在仙门闲谈上说过他对师无衍的些许想法……无论是人前人后,师无衍什么话都说了,他却从未开口,也怨不得那仙门闲谈上,总在猜测他与师无衍的关系。
那日师无衍说将与他结契,他看仙门闲谈上议论纷纷,想着与师无衍举止亲密一些,便能消除衆人的疑惑,可他从未想过更直接一些的方式——在师无衍宣称他二人结契之后,他就该直言自己喜欢师无衍啊!
谢执玉这才忍不住伸手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大概真是个傻子。
如此简单的事情,他怎么能到了今日才想清楚啊!
谢执玉大概已经明白自己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了。
他转过头,看师无衍还在一旁角落,不知在用玉符做什么,谢执玉心中顿时又多了几分内疚,想起应遥说他送了那贺礼后,师无衍已骂了他有一会儿了,看来今日师尊是真的很生气,都过了这么久了,他竟然还在逮着应遥怒骂。
谢执玉看看自己的玉符,应遥顶着师无衍的压力,如此耐心为他解惑,实在是苍州中不可多得的好前辈,他难免有些为此动容,再同应遥发去了几条传讯。
【谢执玉:对不起,应前辈,我师尊是凶了一些,我替他道歉。
应遥:啊?师无衍怎么了?
谢执玉: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您。
应遥:不用客气,你说就是。
谢执玉:就是……你们合欢宗有没有能让人喝醉的酒啊?
应遥:啊?
谢执玉:普通的酒醉不了人,修为高一些跟喝水也没什么区别,可我听说喝酒比较壮胆……只是我宗门内无人喜欢饮酒,能令我师尊微醺的酒更是极为难寻……
应遥:哦!我明白了!
谢执玉:不需要有其他特殊功效,只要能喝醉就好。
应遥:没问题,你何时需要?
谢执玉:越快越好。
应遥:可你师尊近来好像脾气不太好……他方才说不许合欢宗再进凌霄剑派,这酒,我要如何交给你?
谢执玉:应前辈与宁长老私下有联系?这贺礼是宁长老带进来的,那可否再麻烦宁长老代为转交?
应遥:这……我其实与宁长老不算太熟……
谢执玉:前辈放心,我去请宁长老帮忙。】
谢执玉从应遥这儿得到了确切肯定之后,见师无衍仍不曾打算过来,也不曾将注意力转向他,他又快速在玉符传讯中找到宁南景,也给宁南景发去了请求帮助的传讯。
【谢执玉:宁长老,我有事相求。
宁南景:执玉,你还同我客气什么?有什么事直说便好。
谢执玉:我托应遥前辈带了些东西,或许需要您来帮忙转交。
宁南景:呃……
谢执玉:前辈您若不方便……
宁南景:方便是方便的,只是有两句话,我想还是要同你说一说。
谢执玉:前辈请说?
宁南景:双修虽好,可还是要节制啊!
谢执玉:?
宁南景:就应遥之前给你送的那些东西,已经很足够了,能用很久了,年轻人身体虽好,可也要多多节制啊。
谢执玉:……
宁南景:你和应遥那老东西不一样,那老东西修多了,人早废了,你还年轻,平常也多练练剑,寡澹一些,有时也是好事。
谢执玉:您误会了,我只是托应前辈带点酒。
宁南景:啊?酒而已,用不着让合欢宗带吧?
谢执玉:我们门内有酒吗?
宁南景:呃……没有。
谢执玉:附近能买的到能令我师尊微醺的酒吗?
宁南景:……没有。
谢执玉:我就想略尝一些,只能请应前辈帮忙了。
宁南景:……】
宁南景也同意了谢执玉的请求,大约是为了表达他方才胡思乱想的歉意,谢执玉接下来请他代为去寻的物件,他也都二话不说全都答应了,那态度还十分热切,追问谢执玉是否还需要其他帮助。
【宁南景:只需準备?不需我带人帮你们布置?
谢执玉:用不着吧……太兴师动衆了,您帮我支开师尊便好,其馀之事,我自己来準备。
宁南景:有些意思。
谢执玉:什么?
宁南景:你们师徒两人还真有意思。
宁南景:行了,这也不算是什么麻烦事,我待会儿去处理了便好,你不用担心。】
谢执玉觉得宁南景这话说得有些古怪,什么叫做他与师无衍二人都很有意思,此事与师无衍又有什么关系?他想再追问,那边师无衍忽而一收玉符,倒是依旧阴沉着脸色,转身朝他走来。
谢执玉只好也收起玉符,抬眸同师无衍露出极为人畜无害的笑意,道:“师尊,您方才去干什么了?”
师无衍却并不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他皱着眉,像是遇见了一件令他极为为难的事情,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有些事,恐怕要离开几日。”
谢执玉:“……嗯?”
宁南景动手这么快?
他是让宁南景帮忙支开师无衍没错,可那也得等一切东西準备完之后吧?现在就把师无衍支开,他还什么都没準备,若师无衍后来再回来了怎么办?
“出了些意外,不是什么大事。”师无衍又极为不自然一顿,似是想着了什么,急忙补上一句,“宁南景让我去帮帮忙,只有我师尊一人,怕是有些处理不来。”
谢执玉虽有些疑虑,可他还是很相信宁南景的办事能力的,宁长老应当是找到了什么能够一气拖延师无衍数日的办法,这样也的确更方便他接下来布置,谢执玉自然毫不犹豫点头,道:“既然有事,您还是快些过去吧。”
师无衍:“嗯。”
谢执玉又弯起眉眼同师无衍笑,他毕竟有事瞒着师无衍,自己觉得心虚,着急补充:“这两日我就回去好好修炼吧。”
师无衍有些疑惑:“……好。”
谢执玉朝他挥手,好像恨不得立即送他离开此处,师无衍转身走出数步,又不由停顿脚步,蹙眉回首,问:“你……没有生气吧?”
谢执玉:“啊?我为何要生气?”
师无衍:“……”
可他这反应,倒是令师无衍确定了心中想法一般。
师无衍几步朝谢执玉走来,停在谢执玉面前,微微弯腰,令自己的目光与谢执玉平齐,而后他才颇为无奈开口,道:“我知道我今日不该离开。”
谢执玉:“……”
“可我确有要事……嗯,此事好像也没那么紧要,可以多留些时间。”师无衍微微弯唇,对谢执玉露出一个极为温和的笑,道,“我可以与你一道留在洞府——”
谢执玉:“您还是走吧。”
师无衍:“——到明日再……”
师无衍:“……”
“宗门有事,宗门为先。”谢执玉干脆也站起了身,还伸手拍了拍自己衣摆上沾染的微尘,道,“我先回宗门去了,不论有什么事,等您回来再说。”
师无衍:“……”
谢执玉还要再补上一句:“千万别着急回来,我反正不急的。”
师无衍:“……”
师无衍沉默站在原地,看谢执玉跑得飞快,好像几乎恨不得飞速从此处离开,那模样说他没有生气,师无衍都有些不太相信,可他这人的确嘴拙,他不知应当如何去哄得谢执玉开心,而现下对他而言,显然还是那些需要他去準备的东西更为重要。
他……他还是先去準备吧。
虽说谢执玉是不打算要什么结契大典,可既然有了新立的洞府,他们或许也能私下亲近一些,只是如今此处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他总需要做些準备。
应遥虽惹人讨厌,可应遥当初在仙门闲谈上所提的建议……还算不错。
他还是得想想办法,将东西準备好再说。
剑修的方式
离开师无衍的洞府之后, 谢执玉回到了弟子居所,熘回了自己屋中。
他这一路并未碰上什么人,倒也免去了同他人碰面解释的困扰。
他几乎不敢去想, 方才执事堂内那么多人围观,如今只怕整个苍州都知道他要与师无衍住到一块去了,此事他觉得正常, 可若要他对人解释, 他心中便克制不住有些紧张。
他在师无衍面前那么主动, 在仙门闲谈上的言语也极为直白, 可若有并不相熟之人要当面与他谈论此事, 他便好像有些难以开口。
至于像那天师无衍一般,直接在讲法之时同所有人宣布他二人已要结契,这对谢执玉来说, 几乎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不是畏惧如此去做,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去做。
或许在他看来,他与师无衍自之间的关系,本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他不需对任何人说明, 而这等亲密之事, 无论他同谁提及都有些古怪,他有些难以说清自己这分外古怪的情绪,似乎也只能粗略这感觉分到他们剑修的不谙风月之中去。
好在应遥给他送来了这么多能令他学习的书册,谢执玉坚信, 合欢宗宗主的精选一定不简单,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从入门到精通的合欢宗恋爱必修课, 哪怕是他这样的剑修,只要认认真真将这书册鑽研透了, 便一定能为他解惑。
于是回到居所将房门锁好后,谢执玉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应遥给他的书册,以往日通读剑谱的认真架势,在桌坐了下来。
以往谢执玉看剑谱时,翻看速度大多极快,反正以他的天赋而言,剑谱之上没什么是他不能领会的,可不想到了今日,这通篇白话内容简单的话册,倒是令谢执玉的心中充满了困惑。
他是真想不明白。
方才在师无衍面前粗略浏览时他还未注意,这书册上的故事实在有些太过不可理喻,说写的是最为常见的才子佳人的恋情,可他就是想不明白,既然有人要拆散二人,那他们为什么不反击?
嗯,没错,书生不会武,那佳人大概也不会,可武功这东西,练一练便会了,再不济还能去修修仙,据他这些年对苍州各大仙门的观察,炼气的门槛已经很低了,除非全无仙缘,不然至多有个二十年,怎么也能炼气,回头便能将阻止他们的那些恶人全都拖出来揍上一顿。
可谢执玉又想,他这思路有些不对。
凡尘中人,寿命短暂,二十年对他而言眨眼便过,可对凡尘中人就不同了。
二十年太久,他们或许等不起。
二十年前是才子佳人,那二十年后,便只是年华已去的——
不对啊?!
若他二人真心爱慕,短短二十年能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多生些白发,再增些皱纹罢了,只要二人真心相恋,这都算不得是什么,他们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啧,果然还是爱得不够深啊。
谢执玉放下第一册,深吸上几口气,沉淀了自己拜读这书册的思绪,终于得出了一个心得体会。
——人,果真还是要修仙。
可这念头不太对劲,这显然不是应遥希望他从书中品出来的道理,他看这些书,是为了学习儿女情长来的,而非是为了坚定自己修仙的信念,他显然是在何处领会错了这书册的意思,凡尘中人的事他看不懂,他还是去看看应遥给他的灵外那几本,据说是修士之中最流行的话本吧。
谢执玉摆出比方才更认真的架势,端正坐姿,捧起书册,蹙眉凝思。
他将那几册一字一句读完,实在不解,反正时间还多,他也不必睡眠,便更加仔细翻来覆去读了数遍,眼见外头那日头落了又升,谢执玉方才神色凝重放下这舌侧,觉得自己大约又浪费了这一日时间。
他不明白,他一点都不明白。
这些人除了恋爱之外,是真的不要修炼吗?!
这么长的篇幅,跨越百年的时间,他们是真连一次修炼也没想起来啊!
第一本册子中的故事便也罢了,那是符修与丹修,这些人爱炼不炼,谢执玉懒得去管,可第二本册子中的主角之一可是剑修啊?!那是剑修!剑修怎么怎么可能不修炼?剑修就算不记得心上人了也能记得修炼!
一旦将注意转到此事之上,谢执玉便再也不能好好去观看这书册上的内容了。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以至于这故事中主角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令他忍不住皱眉,这些人心中似乎只有儿女私情,除此之外便什么都不能思考了,可人这一生不能只有儿女私情,特别是他们这般的修仙之人,脑子里若只剩下这种事,那这人往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了。
而且谢执玉想不明白。
若二人真想长相厮守,那便更需好好修炼了,否则人间百年转眼即逝,相处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少,反倒是好好修炼之后,才能有更多相处时日。
再说了,他看这书册上主角的天赋,好像也没他强,他想突破尚且得费些功夫,这些人毫不努力,估计过几天寿元就要尽了。
不行,归根结底,是应遥给他的书册不对劲,人还是需要修炼,若真按照这册子上的建议学习,才是真的要出事。
这几册看下来,谢执玉一无所获,只有数不清的疑问在心中,他又想了片刻,觉得这应该不算是他的问题,他这人是有些天资愚钝,可怎么也不至于连这般直白的故事都看不懂吧?
谢执玉翻出玉符,找到应遥,困惑询问。
【谢执玉:应前辈,您给我的书册,我全看完了。
应遥:嗯?这么快?
谢执玉:可我看了好几遍,还是觉得不解,这些故事有些太过奇怪,明明修炼就能解决的事情,他们却从头到尾都不肯去修炼。
应遥:啊?
谢执玉:人生下来就是要修炼的,不修炼打不过其他人就会被拆散,不突破过几日寿元便要结束,他们根本不修炼,这故事不会有好结局的。
应遥:啊?啊?
应遥:不是,你们剑修?啊?
谢执玉:剑修怎么了?
应遥:……大开眼界。】
谢执玉不明白应遥的意思。
他想请应遥为他解惑,可不是来看应遥来质疑剑修的,他只能再问。
【谢执玉:若只看这书册,我觉得我什么也没学到,也根本不知应当如何去做,他们行事古怪,我参不透,若代换到现实,我只会觉得他们有毛病。
应遥:……你们剑修,或许有剑修自己的法子吧。
谢执玉:剑修的法子?
应遥:可我是合欢宗,合欢宗大概是想不出剑修的法子的。
谢执玉:?
应遥:酒我已经托宁南景带过去了,其他的事情……建议剑修自己琢磨。
谢执玉:?】
他要是能琢磨得出来,还用在这痛苦纠结吗?
可应遥看起来像是已受够了他这异常剑修的思路,无论他怎么去问,应遥也只是让他自己去找寻剑修的办法,实在不行就多与师无衍学一学,在这种事上,师无衍显然比他要精通。
可谢执玉总觉得师无衍比他还不如,毕竟他与师无衍相处,除了狐狸情期的时候,师无衍可从来都不曾主动过,他要是真去与师无衍学习,那这辈子他们怕是都别想将此事说开了。
应遥不愿解答,谢执玉也没有办法,他翻了玉符,正想去寻宁南景,才发现早些时候宁南景已给他发过了传讯,说午后会将应遥送来的酒给谢执玉带过来。
那时候谢执玉正困惑翻开应遥的书册,根本不曾注意玉符上的传讯,他回了宁南景一个好,再等了片刻,宁南景便过来了。
应遥一气给他弄来了数坛不同的好酒,照宁南景所言,这酒就是专为修仙之人所酿,里头不知用了多少仙草灵药,就算是师无衍这等修行之人,喝了这酒之后,多少也能有些反应。
谢执玉準备这酒,更多是为了给自己喝了壮胆的,他先将这些酒收进自己的置物袋中,略有踌躇,抬眸看了宁南景一眼,问:“宁长老,那日我请您帮忙的东西……”
宁南景乐呵呵道:“放心,我已準备好了!”
“那东西呢?”谢执玉问,“我师尊这几日正好不在,我得早些将东西带过去。”
宁南景:“呃……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谢执玉:“此事当然要着急。”
宁南景:“……”
宁南景这态度,看起来着实有些古怪。
他这般犹豫,总让谢执玉觉得他有何事隐瞒,谢执玉不由问:“宁长老,您是没找齐东西吗?”
宁南景:“东西是齐了……执玉,我觉得你得先想好如何去做,布置这步简单啊,有手便能会,你可以再多想两日,反正无衍长老也不会那么快回来——”
他这话说到半,怀中玉符灵力震动,那散出的微光谢执玉都注意到了,可宁南景偏要当做无事发生,只是继续劝说谢执玉:“你看,今夜如何?我将东西放在无衍长老的洞府外,你到时候直接取用便好!”
谢执玉:“……”
“我仔细一想,此事紧要,我还是得多做几手準备。”宁南景抹了抹额间汗丝,道,“还是今夜再过去吧,今夜可是个好时候。”
谢执玉:“宁长老……”
宁南景紧张抬眸。
谢执玉:“您真不打算看看玉符吗?”
宁南景:“……”
实在不怪谢执玉要将注意落在宁南景那玉符上。
这东西从他们开始说话起,就不停在闪动,也不知是何人给宁南景发来的传讯,那细微的震动声响几乎一刻不停,宁南景还偏偏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越是如此,便反而越令谢执玉在意。
宁南景勉强同谢执玉笑了笑,捏着玉符飞快转身,显然不打算让谢执玉看到他玉符之上的内容,他飞快回複了几条传讯之后,这才再转回目光,对谢执玉露出讪讪笑意。
宁南景:“执玉,你看……还是晚上过去比较好吧。”
谢执玉皱眉,道:“此事我本不心急……”
宁南景松了口气:“那还是今日晚上再过去吧!”
谢执玉:“……”
在谢执玉看来,今日的宁南景是有些古怪,可此事拖延到晚上倒也无妨,如今他心中只记挂着要如何同师无衍说清他心中的想法,琢磨此事可比研究剑谱要困难,他实在难以分心。
宁南景离开时,谢执玉也不曾去多看,只是见着宁南景走到门边时又掏出了玉符,似乎正同玉符那一边的人激烈交谈。
于是谢执玉想,宁长老好像公务繁忙,若无他事,他还是不要去烦扰宁南景了-
自宗主青阳上仙回到宗门后,宁南景手头的公务,其实已算不上有多繁重了。
近日本是他难有的空闲,这日子他实在过得开心,直到这两日,他接连收到了数个请求他办事的委托。
此事他乐见其成,于是前后忙碌,跑前跑后将事情处理完了,到了今日,他终于能够坐着等待结果,真正好好休息了。
在此之前,他还是先拿出了玉符,飞快给玉符那一边的人发去传讯。
【宁南景:您还是现在过去吧,我都已经为您安排好了!
宁南景:东西我一早便送过去了,您要準备什么,直接过去便好,不过动作还是得快一些,否则这天色一黑,许多东西便看不清了呀!
师无衍:……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宁南景:嗯?有吗?无衍长老,您看错了吧,我没有着急啊!
师无衍:……
宁南景:总之此事还是早做準备,您若是有需要,我可以跟您一道过去布置!
师无衍:不必了,我自己来便好。
宁南景:好好好,记得天黑之前离开哦!
师无衍:……】
宁南景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已将一切事情布置妥当,他最后从玉符上选中一人,也给这人发去了传讯。
【宁南景:行了,都布置好了,咱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应遥:会出事。
宁南景:啊?出什么事?
应遥:你们剑修谈恋爱,到最后一定会出事。
宁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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