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 优雅的屠夫20

    ◎潘多拉的魔盒◎

    顾平安听到最后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他要你嫁给狗蛋?”

    卫欣看她惊讶的样子, 笑道:“你也觉得不可思议?”

    顾平安却没理她,冲出病房找医院借了电话打给队里,“冯娇, 让黎队找狗蛋,也就是于水萍的弟弟!他可能是卫欣的帮凶!叫上于水萍,让她好好想想她弟弟会去哪儿,很有可能就在她家附近!有水的地方!”

    冯娇听她语气急切, 知道这消息很重要, 赶紧让在队里的严国华去找黎队, 她又打给传呼台, 让黎队收到回电话。

    医院里, 顾平安挂了电话回了病房,卫欣正闭目养神。

    见顾平安回来,她睁眼道:“我还以为你听得不耐烦,干脆跑了。”

    “确实有点听不下去了!但还没听到最精彩的部分,就算有事也不能走啊。”

    “对于我来说, 最精彩的部分早过了,从我进监狱开始就已经心如死灰,像行尸走肉一样了。”

    顾平安皱眉:“怎么会呢?你不是为了你心爱的人进去的吗?你在监狱里也心心念念地想着他,幻想着出狱后可以跟他结婚。出狱后你又想开肉铺, 又开服装店,优雅衣橱!里边的衣服多时髦多优雅啊, 听着最新的流行歌曲, 当着悠哉的老板娘,这可不是心如死灰的人会做的事。”

    卫欣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 “好吧,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 但我的日子总得过下去……”

    顾平安眉头皱得更紧:“卫欣,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喜欢你?自己做好自己的事,何必强求别人喜欢,你看看你为了让别人喜欢你,都做了些什么?不提老李,只说康永平,你不知道他在利用你吗?他帮过你不假,在他娶妻生子后,你还不醒悟,居然越陷越深?”

    “是啊,我醒悟的太晚了,每次我都以为我醒了,可他一来我就又把他对我的伤害忘了,直到他提议让我嫁给狗蛋,我傻了,那些年的憋屈又涌上来。原来他跟老尤老李根本没有区别。”

    “然后呢?你想报复他?为什么不直接对他对手?不敢吗?”

    卫欣笑了:“要是你的话肯定会直接拿刀捅了他吧?”

    “我不会让自己到你这种地步,卫欣,接着说吧。你跟他彻底翻脸了吗?吵起来了?互相说了伤人的话?”

    “没有,我说我很满意他的提议,还请他喝酒,他带来一条自己钓的鱼,我清蒸了,又炖了鸡,做了红烧肉,一大桌子菜,还买了最贵的茅台酒。不过他最爱的一道凉拌豆腐皮里我放了药,准备等我们喝得差不多了,再端上桌。”

    顾平安皱眉:“他发现你给他下药了?”

    “没有,那盘豆腐皮根本没来得及上桌,我们说起以前的事,可能气氛太好了,也可能是我太听话,让他很高兴,他喝多了,终于对我说了真心话。”

    顾平安一听真心话就有些无语,这卫欣根本分不清对方是真是假吧,谁对她好点,她就死心塌地。

    “什么真心话?他说他爱你?昨天他还跟我们说他爱于水萍呢!”

    卫欣笑起来:“对啊,他也跟我说他爱于水萍。”

    顾平安愣住:“他亲口跟你说的?”

    “其实我知道他一直嫌弃我的过往,他成了水利局的小领导,我坐了十七年牢,出狱居然想当屠夫接着杀猪卖猪肉!所以我改卖衣服了,可他仍旧嫌弃我。”

    “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嫌弃你,是嫌弃你们两个的过往,他帮你杀过人,你知道他杀了于富义顶替了人家,甚至你还猜出他为了金条杀了他叔叔一家!你知道的太多了,他想抛开康永平的一切,彻底成为于富义!”

    “可能吧,但我还是舍不下他,可他那天跟我说的话太伤人了。他说他跟于水萍在一起时,才懂得生活,才懂得爱,他说于水萍给他写过诗,给他唱过歌。”

    卫欣眼神越来越冷,“他还说我很可怕,我说我还觉得你可怕呢,我就说于富义的死,他叔叔又为什么不见了。他就大怒起来,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说如果不是为了我,他根本不会动手杀人,他哭着说他后悔了,他说是我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她说着说着又笑起来,但笑容再也到不了眼底,“你们这些文化人说话就是让人听不懂,你跟我说什么骨牌,他说潘多拉的魔盒!他不就是想说是我把他拉上这条路的吗?可我没说过要杀老尤也没说过要杀老李,是他心疼地追问我怎么了,我才把我的事跟他说了!主意也都是他出的,现在他都怪到我头上,他说我把他毁了!”

    顾平安叹口气:“潘多拉的魔盒是西方神话故事,潘多拉是神造的第一个女人,她打开魔盒,释放出了人世间所有邪恶!他是说他因为帮你释放了心中的魔鬼,再也收不回去了!可你没求他帮你杀人,我想就算不是你,迟早也会有别的人别的事触怒他。只是他碰巧遇上你,第一次杀人可以站在正义的立场上。他可以说他在帮你,他在做英雄,但本质上他就是个唯利是图六亲不认的杀手。”

    卫欣并不想听这些,“总之他在怪我,他说他当初想去建设兵团就是为了摆脱我!他想重生,正好碰上了跟他长得一样,命运却完全不同的于富义,他说那是老天给的恩赐,他必须抓住!所以他很珍惜现在的家庭,他就是于富义,这辈子都是。”

    她眼里有了泪:“直到这时我才确信,当初他是想让我进监狱的!他早就想摆脱我了,如果可以他会带着他那一家子跑得远远的,可他跟于水萍的工作都在水利局,很难一起调动。其实还要早,他应该是跟我结婚后就开始厌恶我!因为他说我什么也不懂,像个小孩子一样,还说我没有廉耻。”

    顾平安皱眉:“这些话是他跟你结婚后说的?他跟你结婚的时候不知道你曾经跟李家父子都发生过关系?”

    “不是,是他喝多了才跟我说的,他提起当初我们结婚的事,我很开心,他却说他只是一开始很幸福,后来他很烦我,他说我不是个好妻子,也不是个好搭档!”

    “搭档?他要好搭档干什么?一起杀人吗?”

    卫欣笑了:“是啊,他很别扭,好像想做个好人,可又想跟我一起杀人,他觉得是我害他杀了人,可提起那些人的死他很兴奋啊!”

    顾平安觉得卫欣这个描述很准确,她在于水萍家给康永平展示受害者照片时,他也忍不住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显然他喜欢杀人的感觉,可又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过正常的生活。

    卫欣说:“那天他是真喝多了,抱怨了很多,我这才知道他原来这么讨厌我,也许他没杀了我,我就该知足的。可我不甘心啊,他自己不就是屠夫吗?拿了人家的报到证,就变成大学生了?当初于富义要走时,他还问人家家里有什么人,确定于富义没有亲人后他才动的手。可他却说这都是因为我,因为我逼的他无路可走,被警察盯上,他只能顶替于富义!其实姓杨的警察根本找不到证据,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是他不肯跟我在一起了!你懂吗?他宁愿换个身份也要抛弃我!”

    顾平安叹气:“其实他不是抛弃你,他是抛弃过去的自己,就像你刚才说的,他又想做好人,又喜欢杀人。现在他想彻底做好人了,就抛弃了那个杀人的他。”

    “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他离开我跟于水萍结婚,并不是不得已,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讨厌我,想离开我,他觉得我在缠着他。我都不怎么缠着他了,只跟他说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他又想把我介绍给他妻弟,他妻弟还是个傻子。我真得恨极了,下药都觉得不解恨,真恨不得捅他两刀,可就算捅他两刀又如何呢?我想还不如揭穿他的身份,让他身败名裂更让他难受!可谁会听我的?我什么证据都没有!”

    顾平安愣住:“你杀人难道是想栽赃他?”

    “当然不是!他跟我说狗蛋并不是纯傻,还说我要是像狗蛋一样就好了。他还骂我猪头一样,就算给我机会我也只会开肉铺,他跟我说于水萍是聪明人,于家除了狗蛋都是聪明人,日子会越过越好!他叫我跟狗蛋结婚,不要再去打扰他们。”

    顾平安皱眉:“原来是康永平骂过你猪头,那你为什么给那些无辜受害者都换上猪头?”

    “我也不想的,其实怎么处理猪头和内脏还是康永平教我的,可他说我太蠢但又不够蠢!他说我当初被老尤欺负不知道反抗,还把老李当亲人,蠢到不忍直视!可我又不够蠢,要是像狗蛋一样蠢的话,我就会逆来顺受,不会遇上他,也不会发生那些事。”

    顾平安惊讶道:“他什么意思?狗蛋也遭受过强|暴?”

    卫欣笑了:“狗蛋?当然没有,这只是永平的醉话,他是说狗蛋是真像个孩子,可我却什么都想要,一直在逼他。我知道他是怪我逼他离婚,还跟他要金条!他反反复复地说遇上我是他倒霉,他现在的生活绝对不能被我打乱。”

    她笑得邪魅:“不能吗?那我偏要打乱看看!”

    顾平安沉声道:“怎么打乱?你教狗蛋杀人?”

    卫欣似乎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沉默起来。

    顾平安怒道:“你总觉得你无辜,你倒霉,可那两位受害人不无辜吗?狗蛋不无辜吗?你有什么帐等康永平酒醒了跟他算啊,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那些人是狗蛋选的!永平不是叫我跟狗蛋在一块吗?我就常去找他玩,我问他最恨谁,他说最恨他姐姐!他因为讨厌于水萍才不去城里住。”

    “什么?为什么?”顾平安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狗蛋不是只有六七岁的智商吗?

    “他们都觉得狗蛋是孩子,可他大了心里也是有想法的,而且他记性相当好!十几年前他很喜欢他们村一个姑娘,那姑娘长得很漂亮,每次于水萍回家她都会跑到狗蛋家去,我猜这姑娘喜欢的是康永平,他哪怕现在长得也很气派。可狗蛋以为那姑娘喜欢的是他,每次于水萍碰见这姑娘就会冷嘲热讽,有次康永平和于水萍要走时,那姑娘又追过来说话,被于水萍骂了一顿,狗蛋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很讨厌他姐姐骂那女孩!”

    顾平安皱眉:“当时他姐姐不会穿着碎花衬衫黑裤子吧!”

    “对啊,后来那姑娘嫁人了,在回娘家就不理狗蛋了,狗蛋以为是因为他姐姐,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怪他姐姐。”

    “这种怪只是亲人之间的抱怨吧,你对他说了什么?卫欣,可真有你的,居然鼓动一个傻子去杀人!你让他恨于水萍,最终目标也是于水萍吗?”

    “不只啊,如果你们抓不到我们,我还会撺掇他去杀康永平!我想试试我到底能不能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卫欣越说越兴奋,“其实我也不想让他去杀无辜的人,我想让他杀他姐姐和他姐夫,再给他们换上猪头,看看他们的心肝脾肺是不是都是黑的!傻子嘛,很容易撺掇的。康永平不是说我还不如狗蛋嘛,那就让他看看!”

    顾平安冷冷看着她:“那又为什么先找了两个替身呢?”

    “狗蛋是个怂货,他说他姐姐对他很好,他不敢像杀猪一样杀掉她!我带他去市场本是选猪的,想让他先练练手,那女人在市场骂一个漂亮女人,骂得很难听,而且年龄跟他姐差不多,还穿着他姐骂人时穿的碎花衣服,我看狗蛋一直盯着她,就问他想不想试试,他说真能解气吗?我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顾平安恨不得给她两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卫欣,你比康永平还过分,康永平起码是自己动手,你呢?为什么要撺掇一个傻子?”

    卫欣扣着手指:“我就是想试试!原来真的有魔盒,前两次都是我陪着狗蛋,我帮他把人骗到家,我还得帮他动手,现在他都敢自己找人了!可惜啊,你们要是再晚点发现,没准狗蛋会给他姐姐姐夫一个惊喜!太可惜了!”

    顾平安虽然很想痛快骂她一顿,但还是案子为重,又追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受害者?”

    “就两个,第一个已经说了,第二个是在大公路上碰见的年轻媳妇,穿着牛仔裤,骂那个店员,狗蛋很不舒服,他说店员是好人,不该被骂。可这个人不像他姐姐,我就说没事啊,我帮他找了一身碎花衣服给换上,还跟他说下次是不是该轮到他姐了?可他又不说话了,我当时有些生气,傻子是真傻,可也是真固执!我还想慢慢哄他,让他先把尸体藏好,哪想到这次居然扔到了大公路边上!”

    卫欣居然很生气,“傻子就是傻子,时而听话时而不听话,也不知道康永平干嘛跟我夸他!我还以为他起码能听懂人话。”

    顾平安心里突然一动,康永平怎么可能让卫欣嫁狗蛋?他自诩聪明人,还成了小领导,怎么可能去夸一个傻子?难不成他有别的目的?

    疑点太多,她还是先问了最要紧的:“你们在东河村杀的人对不对?具体位置在哪儿?”

    卫欣又犹豫起来,她似乎想看看狗蛋一个人下不下得了手。

    顾平安刚要开骂,黎旭猛地推门进来,“已经找到人了,他要见卫欣!”

    卫欣抬头看他,惊讶道:“狗蛋要见我?他把人杀了吗?”

    黎旭怒道:“还没有,他说你不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卫欣,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傻孩子?”

    “他四十多了,什么傻孩子?能让他姐夫给他介绍对象,能自己绑架漂亮姑娘,有这样的傻孩子吗?”卫欣振振有词,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顾平安只恨不得没给她送过肉,这恶劣程度和不要脸的劲儿真跟康永平不相上下。

    “卫欣,康永平再怎样也不可能把你介绍给狗蛋,他那天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说那些话到底想干什么?你有认真想过吗?他说得还真没错,你真是蠢可又总是自作聪明!”

    卫欣怒目瞪着她:“你替康永平说话?”

    “我没有替他说话,只是推测康永平想让你帮他解决了狗蛋这个麻烦,顺便再把你送回监狱,哪想到你会有如此壮举!这魔盒究竟是你俩谁替谁打开的,还真说不准!”

    顾平安说着过去帮她掀开被子:“走吧,去见见狗蛋!但凡你还有点人性,就把他劝住救下那个女孩!”

    卫欣却不肯动:“反正你们都觉得我没人性!我干嘛还要帮你们!我想见的不是狗蛋,我要见康永平,我要告诉他我都做了什么!我得告诉他,这都是他教会我的!是他教会我杀人,教会我怎么切下猪头怎么清洗内脏!明明是他害了我!为什么都推到我头上,为什么说不想遇见我?”

    见她又委屈起来,顾平安叹口气:“卫欣,想想十三岁的你,每次被老尤欺负有多痛苦!我猜你总是闭眼逃避的毛病是不是那时候有的?你闭眼的时候有没有盼着谁来救你?”

    卫欣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对,我一直盼着有人来救我!甚至长大后,也一直盼着有人能把我拉出泥潭。我以为老李可以,可他只是把我拉得更深,我以为康永平是,可他说我害了他!他们都活该,全都活该!”

    黎旭看看表,有些不耐烦了:“可这些穿碎花衣服的受害者欺负过你吗?她们活该吗?卫欣,我们也不是非你不可,已经让狗蛋爸妈还有他姐过去了,他们之间可能有误会,很快会说清楚。到时候你可就没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了。”

    卫欣:“你觉得我还需要这机会吗?”

    顾平安有些无奈,轻轻拉住她的手:“卫欣,你没有等到真正的英雄来拯救你,能不能去救救别人?那个小女孩年纪也不大,刚下夜班就被人绑了。你想想她现在有多害怕,她会不会也像你一样闭上眼睛在逃避,在侧耳倾听外边的动静,在等着人来救她?”

    卫欣看着她的手:“你不觉得我是变态是魔鬼吗?”

    “更变态的我都见过,我只问你,要不要做一次好事,就当救救当初的自己!”

    92  ☪ 优雅的屠夫21

    ◎你还想用眼神杀人吗◎

    卫欣眼里含泪, 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同意去东河村。但她也提了要求:“我要康永平跟我一起去。”

    顾平安给气笑了:“你是想让你师父去检验一下你的学习成果吗?”

    卫欣不理会她的嘲讽:“我只这一个条件,不是说于水萍也会去吗?叫康永平一起去怎么就不行了?他可是狗蛋的姐夫!”

    黎旭也气得不轻, 他们追踪断断续续的车辙印确定绑架犯就在2号受害人抛尸地点附近,这才锁定了东河村。

    可不管是他们还是村里人,都想不到绑架犯居然是狗蛋,毕竟这个憨憨的中年人, 眼神就像个孩子。

    还是黎旭发现他家的手推车不在, 人也不在, 才开始找他, 一开始村里人还以为狗蛋可能丢了车, 出去找了。

    就是黎旭他们也以为他是被什么人利用了,等顾平安这边的消息传来,大家才确定狗蛋就是卫欣的从犯。

    也是他在昨晚绑架了下夜班的女孩。

    现在狗蛋要见卫欣,卫欣却要带上康永平!

    黎旭都无语了,但不敢耽搁:“我去借辆车, 一起押过去吧!”

    他找了辆押运车,把卫欣和康永平送上去,一左一右的坐着,他跟顾平安也各自坐在两人身边。

    康永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道:“这么快就要移送了?你们有权利关押我吗?”

    顾平安懒得跟他解释,她指指卫欣没好气地说:“不是关押, 我们带你去春游, 让她跟你说吧!”

    黎旭被她逗乐,也放松下来, 他本想说一下狗蛋的藏身之处和目前处境, 叮嘱他们到时候该怎么劝狗蛋, 这时也干脆先让卫欣和康永平互咬。

    就见卫欣跟康永平说:“永平,其实那天晚上你说的很多话我都没听懂,后来才慢慢琢磨懂了。你在怪我,你一直说我蠢,还说是我害了你。其实你现在的一切不都是因为我才得来的吗?如果不是我带你去河边捡鱼,你会碰上于富义吗?你看到于富义第一反应是去翻他的包,可他就算晕了也把包紧紧挟在腋下,你拉不动,这才先把人拉上来。我以为你要救他,才叫你背他到安全的地方,这才发现他跟你长得很像,还发现人家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她嘲讽道:“你一直说我害了你,其实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啊。那些金条从哪儿来的?你叔叔一家去哪儿了,你恐怕不敢说吧!”

    康永平还是不吭声,他被卫欣骂了一路,也没承认自己是康永平,甚至还说卫欣是疯子,不可理喻。

    “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能忍,你怎么能胡说八道?我没有叔叔,我从小就是被过继的,父母已经死了,除了水萍的家人,我再没其他家人了。”

    康永平还在伪装于富义,又问黎旭:“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卫欣只顾着发泄,根本没说要去干什么,黎旭刚要解释,顾平安说:“当然是带你去能证明你身份的地方,你真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你不承认就行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康永平愣住,头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本来还想接着骂他的卫欣看他神色变了,也识趣地停了下来。

    卫欣不喜欢这个女警察洞悉一切的眼神,也不喜欢她咄咄逼人的追问,但要是她的对象是康永平,卫欣自然乐得看戏。

    黎旭也发现康永平在害怕,东河村在国道边,想过去就得先出城,所以这个方向可能是去任何地方。

    难道康永平以为警方发现了他叔叔一家的尸骨,要带他去指认吗?

    黎旭跟顾平安对视一眼,都有相同的念头。

    顾平安就笑道:“康永平,是不是不敢相信?昨天我就跟你说过,这事不是你不承认就能蒙混过关的!”

    康永平想到那本保存了二十多年,指纹依旧清晰的画册,一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他突然就有些泄气,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隐瞒也终会露馅。

    如果他当初没有顶替于富义,是不是再熬上七八年,恢复高考后,凭他自己的能力也能当上大学生?

    想到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康永平脑子里清晰的逻辑,坚定的信念突然就都变得模糊起来,算计来算计去,最终还是逃不过吗?

    “别急,等到了地方,他会说的。”

    黎旭明面上安抚顾平安,实际上是在催促康永平。

    康永平突然冷笑一声:“就算他们都死了,谁能证明是我杀的?我跟我叔叔一家早就断了联系,他们霸占我家的财产,欺负我小,每天不是打就是骂,他家孩子吃肉我连汤都喝不到,喂狗一样扔一块剩馒头就算给我饭了……”

    顾平安跟黎旭都欣喜若狂,其实康永平做的那些事都是在二十多年前,而且很隐蔽,除了那本画册,没有其他证据。

    而这本画册也不能做为直接证据,毕竟上边的指纹很多,而且当时尤家人说老尤死于心脏病,根本没法查。

    康永平和于富义还都没了家人,他们想证明康永平的身份都难,这时见康永平说起叔叔的事,就知道他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康永平。

    顾平安道:“所以你杀了他们,抢了他们的钱?你觉得我们会信吗?你连自己的身份都造假,这些话能是真的?你说那些钱本来就是你家的?可成分有问题的不是你婶婶吗?你家从哪儿来的金条?”

    “我当时还小,怎么会知道,反正他家侵吞了我家的钱,我手里的金条是我爸留给我的,跟他们没关系。我只知道他们要去乡下,可能路上出了意外吧!”

    黎旭问:“什么意外能让一家四口都死在那里呢?”

    康永平木然道:“小孩子顽皮掉进井里,大人下去拉,也卡在那儿了,上边拉绳子的也下去帮忙,可能一家子就都掉进去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就像那本画册一样,上边有指纹就能证明我去过尤家吗?我手里有金条,就能证明是我把他们都推到井里的吗?”

    顾平安懂了,他把他叔叔一家人都推到井里去了,这井估计很隐蔽甚至被他给埋了吧,要不是他自己说出来,谁会知道一家四口在一口井里?

    黎旭看车已经下了大公路,驶进了东河村,知道不好再诈出来,就问他:“哪里的井?”

    康永平也发现车子进了小道,显然不是他想的那样,再听到黎旭的问话,他马上怒道:“你刚才不是说……原来你们在诈我?我以为……”

    他说不下去了,恶狠狠地瞪着卫欣,卫欣却笑得得意洋洋,“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康永平更怒。

    顾平安道:“你以为卫欣跟我们说了你叔叔的事,甚至还说了你叔叔一家的遇害地点,你以为我们要带你去指认现场?可惜了,如果不是那姑娘还被狗蛋挟持,我们真该让你领着去指认现场。

    康永平又开始瞪她,顾平安冷笑:“怎么的?你还想用眼神杀人吗?”

    车子已经到东河村了,康永平看见于水萍跟他丈人丈母娘都在那里等着,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下车时他长叹一声,跟卫欣说:“我最后悔的就是念旧情跟你喝了那顿酒,你是故意把我灌醉的对不对?”

    卫欣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那天他酒后说了很多心里话,刚才他会轻易被警察诈出来,就是以为他说醉话时跟她透漏了他叔叔一家的藏尸地点。

    “永平,你还真不用后悔,那顿酒最后还有一道菜没上,如果你当时没说这些心里话,那天晚上就是你的死期!现在多好,也让跟你亲如一家的于家人都看看你是什么德行!”

    如果目光有实质,康永平确实能用眼神杀人了。

    可等到了近前,看见于水萍,他又变得水一样柔和,“水萍,我没想到搞成这样,我没想着害狗蛋啊!”

    卫欣冷笑:“于水萍,他想把狗蛋介绍给我,这事他没跟你说吗?警察同志分析他是想利用我杀了狗蛋!你信他还是信警察啊?”

    于水萍跟她爸妈脸都白了。

    康永平急切道:“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是真想给狗蛋找个合适的女人,我没别的意思。”

    于水萍却呆呆看着他:“我该叫你富义还是康永平?于富义去哪儿了?”

    她哭道:“我对不起他啊!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治安大队的刘队长开始揉太阳穴了,“这乱劲哟!”

    顾平安赶紧去安抚于水萍:“先救人要紧!”

    黎旭也已经让人把康永平安排到后边,免得他乱说话,再刺激到狗蛋。

    这里是于家的旧宅,早就废弃了,因为村里的规划,新盖的房都往大公路那边靠,旧宅这边逐渐荒废,周围都没什么人家住。

    三间茅草屋,房子后边有地窖,旁边一个半遮半露的鱼池,里边存着半池子水,早就脏臭不堪,不少苍蝇围绕着。

    于水萍说以前她爸经常去河里捞鱼卖,卖不出去的,先暂养在池子里,所以搬家后,这边也用过几年。

    谁也没想到狗蛋居然跑回这里,还在这里杀了人。

    于水萍妈腿都软了,一直不敢相信儿子能干出这种事,可现在狗蛋就挟持了一个姑娘藏在地窖里。

    顾平安看了位置才知道黎旭的难处,如果是在茅草房里,特警有很多办法可以强攻,可地窖只有一个狭小的出口,根本没法往里派人。

    黎旭道:“刚才狗蛋情绪平稳时,邹卓探头看过,那台切骨机改装的铡刀已经抬起来了,女孩的颈部被固定在下面,刀很锋利,他只要用力往下一按,女孩就没命了,所以只能先把他劝上来。”

    邹卓无奈地说:“刚才狗蛋爸妈还有姐姐已经劝了一轮,可狗蛋好像被洗脑了,说爸妈对他不好,姐姐骂走了他喜欢的人,他说他要报仇。他根本不听于水萍解释!”

    顾平安叫卫欣过来:“你能保证不刺激他吗?帮我们把他劝上来!”

    她还真怕卫欣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当着警察的面鼓动狗蛋把人杀了。

    “放心,我已经知道错了!但这样说话,他不一定听得见,能让我下去吗?”

    顾平安看黎旭,黎旭皱眉:“地窖没多深,就在这里说吧!”

    卫欣只好凑近地窖:“狗蛋,我是你欣姐,听得见吗?”

    狗蛋当然听得见,而且他好像对卫欣很依赖:“欣姐你快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去找你没找见,我看见她就带她回来了,可你还是不来!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买猪头,你带来了吗?”

    狗蛋的声音很惊慌,显然他还没有独立做过案,如果让卫欣下去,他有了主心骨会不会立马就把那女孩头给砍下来?

    卫欣是想劝他?还是想帮他杀人呢?

    顾平安见卫欣想下地窖,不禁担心起来。

    93  ☪ 优雅的屠夫22

    ◎狗咬狗◎

    已经废弃的茅草屋后站着一堆人, 有特警有附近的民警,还有刑侦队和治安大队的人,连村长跟村主任都带着村里几个闲散民兵来了。

    于老太太已经站不住, 却不肯走,坐在一边矮墙上,要等着儿子安全上来。

    于老爷子也后悔得要命,嘴里念叨着:“要是那时候说实话该多好啊。”

    显然他觉得今天的祸事都是康永平引来的, 后悔当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于水萍瞪着康永平, 也悔不当初, 不过她更恨的是卫欣, “你都跟我家狗蛋说什么了?他要是有事, 我饶不了你!”

    卫欣却直接把她当做空气,跟黎旭说想下去喊狗蛋上来。

    狗蛋也在下边喊:“欣姐,你快下来,她要醒了!”

    顾平安却一把拉住卫欣:“你不能下去!”

    邹卓皱眉,“她再怎样也不敢当着警察的面跟狗蛋在下边杀人吧。”

    黎旭倒是赞同顾平安的决定, 卫欣这人太难琢磨也太难控制。他跟卫欣说:“狗蛋很信任你,你在上边劝他上来就好。”

    小郭也说:“对啊,这狗蛋以前可孝顺呢,村长说他摘个南瓜都要给他爸妈送去, 你说你都给他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一口一个欣姐,先把人哄上来再说吧。”

    卫欣却执意要下去:“我可没把握把他劝上来, 万一他见我不肯下去, 一生气把人杀了,你们可别怪我。”

    顾平安皱眉看着她:“卫欣, 不是我们不信你。明明在上边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 为什么非要下去。”

    “我这不是怕那姑娘出事吗?”

    “好, 你不想担责,我来,你只需要到地窖口露一下脸,我叫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这总做得到吧。”

    黎旭马上叫人拿来纸笔,顾平安写台词,让卫欣来念。

    卫欣到地窖口伸出脸往里看,狗蛋果然兴奋起来,他手里拿着把尖利的切肉刀往上挥:“欣姐,你来了,他们好多人围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平安让卫欣退回来,这才把纸条递过去,卫欣念道:“狗蛋,他们已经走了。你先上来帮我把池子里的水清理一下,太脏了,那么多苍蝇,一会儿怎么洗啊。”

    “哦!”狗蛋痛快答应着,放下手里的东西,转头到地窖口就要往上爬。

    这地窖没梯子,土坡子上有几个踩出来的坑,显然以前就踩着这些坑上上下下。

    顾平安没想到这么顺利,她拉着卫欣退后几步,等着狗蛋上来。

    大家听到狗蛋答应上来,心里不免一松,但还绷着最后一根弦。围在地窖边的其他人也都不吭声了,只有几个特警在地窖边上埋伏着,只等狗蛋一露头就把他拉上来制服。

    哪想到卫欣突然又道:“狗蛋,那女孩像不像你姐?”

    顾平安恨不得捂上她的嘴,低声道:“闭嘴,有什么话等他上来再说!”

    卫欣却甩开她的手,大声道:“狗蛋,你已经练了两次了,现在敢找你姐报仇了吗?”

    于水萍都惊呆了,“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找我报仇?我怎么他了?”

    狗蛋听到于水萍的声音也停下来,甚至还退了回去:“欣姐,我……我还是不敢!”

    “真是废物!你……”

    顾平安没想到卫欣如此不配合,皱眉瞪着她。

    黎旭也很意外,忙喝止道:“卫欣,闭嘴退后!”

    小郭刚想上前把卫欣拉回来,就见顾平安往侧跨了一步,伸臂一个锁喉勒住了卫欣的脖子。

    卫欣一个字也说不出,满脸惊恐!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刘队长吓了一跳:“小顾,冷静,再气也不能打人。”

    黎旭却觉得顾平安不可能打人,她肯定是想先激狗蛋上来,那个铡刀的位置太危险了,不把女孩拉上来,大家的心会一直悬着。

    就见顾平安勒着卫欣的脖子走到地窖前,她压着卫欣一起弯腰,好让狗蛋看清卫欣的脸:“狗蛋,我数一二三,你马上给我上来,不上来的话,我就把你欣姐的头砍下来扔下去陪你!”

    狗蛋吓了一跳,“我……我上去!你别砍欣姐!”

    他动作很快,两步就从地窖里窜了出来,手里的刀直奔顾平安面门而来。

    黎旭在顾平安说要数一二三时就站到她身后,这时一侧身就稳稳擒住狗蛋挥刀的手,再借力一扭一拉,狗蛋胳膊吃痛尖叫一声,扔掉了刀。

    因为惯性,他整个身子朝黎旭冲过来,被黎旭按在地上。

    邹卓赶紧上前把刀收了,那边刘队长已经叫特警下去解救人质了。

    黎旭把狗蛋拉起来,小郭拿铐子给他铐上。

    狗蛋还在喊着:“不能砍我欣姐,不能啊!”

    村长跟村主任都看呆了,他们还以为警察要跟狗蛋还有这女的慢慢谈判,哪想到真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这就解决了?

    被绑的女孩穿着的碎花衬衫跟照片上的不太一样,是最近流行的雏菊图案,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她后脑受伤昏迷,人已经醒了,但看东西有点重影。

    黎旭帮她检查一番:“没事,应该有点脑震荡,不严重。”

    虽然受了伤,但好在性命无碍,顾平安十分庆幸狗蛋还不能独立作案,不然可就惨了。

    那姑娘哽咽着跟大家道谢,又扑在救她上来的特警怀里放声大哭,“绑架我的人像是个疯子,一直念叨着欣姐还不来,还说水该换了,该怎么洗肠子,又念叨着这是人肠子不能吃,我吓都要吓死了。”

    救护车很快来了,小郭负责护送她去医院做检查。

    顾平安在狗蛋上来时就放开了卫欣,此时见她瞪着自己,就说:“卫欣,你还想怎样?想让狗蛋杀了那女孩?想让于水萍知道她弟弟想杀她?你看别人痛苦能减轻你自己的痛苦吗?”

    卫欣怒道:“你是警察,可你刚才想杀我!”

    “谁想杀你了?我是为了让他看清你的脸!你脖子上一点伤都没有,还杀你?我刚才那话谁都听得出是在吓唬狗蛋,难道你比狗蛋还傻吗?”

    卫欣的脸色更加难看,顾平安却不管她,跟小郭要了一副铐子给卫欣也戴上了。

    卫欣狠狠一闭眼,“我昨天想死的,为什么不让我死,今天又要告诉我狗蛋的事,我的事还没办完!我……”

    顾平安听不下去了:“你什么你,你该报复的对象只有一个!你怎么不冲于富义去呢?只知道欺负傻子。”

    这时于老太太突然冲过来,她扑通一声朝顾平安跪下,“对,对,对!警察同志,我家狗蛋就是个傻子,求你们放了他吧,他肯定是被人骗了,他连杀鱼都不敢啊!他怎么可能杀人呢?是不是弄错了!”

    顾平安没防备,她吓了一跳,想把人扶起来,哪知道根本扶不动,可见老太太的决心有多大。

    她赶紧躲开,又指指黎旭:“那是我们头儿,求我没用,当然了,求他也没有。”

    黎旭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她怎么这么多废话,刚才不是挺雷厉风行的吗?

    他眼疾手快,在于老太太拉着老爷子要来跪他时,把人扶住了:“案子还没查清楚,你们两位老人家先不要急,真有事你怎么求他也躲不过,这事法律说了算。”

    顾平安看了眼一直呆愣着的于水萍,突然说:“黎队,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我建议还是把事情当场说清楚,咱们也听听卫欣到底是怎么给狗蛋洗脑的。”

    这里就是作案现场,来了这么多人,肯定要拍照取证,指认,当场录口供。不然下次还得大张旗鼓过来一趟。

    黎旭于是让刘队长先把村长他们劝走,又送走特警队跟民警,只留下刑侦队跟治安大队的人。

    顾平安则在跟于水萍解释来龙去脉。

    于水萍还是不理解:“她想鼓动狗蛋杀我?为什么啊?我怎么她了?我不知道她跟康永平以前是夫妻啊,我甚至不知道康永平是个冒牌货!”

    顾平安也一直觉得卫欣的报复手段有些绕,恨的是康永平,为什么不在那天晚上就一包药下去呢?

    她问卫欣:“说说吧,到底为什么?到现在你的计划都失败了,生死不是都不在乎了吗?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卫欣冷哼一声,看着于水萍:“你问康永平啊,是他让我嫁给你弟弟的!他拿我跟傻子比,还让我嫁给傻子!我不把你们家折腾散了,不甘心啊。”

    狗蛋惊讶道:“欣姐,你也说我是傻子?你不是说我很聪明吗?你还说要教我怎么追小桃!你说只要我乖乖跟你学杀猪,就会帮我追到小桃!”

    于水萍气地咬牙,她瞪了卫欣一眼:“你可真够恶毒的!就算我嘲讽过你,可我弟弟得罪过你吗?他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你怎么能骗他杀人呢?”

    骂完她看着自家傻弟弟:“你那是杀猪吗?你杀了人!我说你怎么还惦记着小桃?人家当时看上的是你姐夫,她对你好,只是想找借口来咱们家啊!见你姐夫不搭理她,她就找人结婚了,现在孩子都多大了!”

    于家老太太也过来拍打着狗蛋:“你这傻孩子,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老爷子骂道:“早该叫你去城里!当初绑也要把你绑去!”

    狗蛋居然指着他爸妈说:“我欣姐说了你们也不是好人,我留在村里就是为了偶尔能看小桃一眼,你们非要逼我去城里!你们还不给我娶名字,别人都有名字,你们叫我狗蛋,就是把我当狗!”

    于老太太差点没气死:“你没生下来你爸就给你取名叫水文,可你胎里弱,怕不好养活,这才叫了个狗蛋!再难养活我们也养活了,再蠢笨,我们也没打你骂你,好好教你干活养活自己!你怎么能听别人几句话就想害你姐,就恨我们呢?谁把你当狗了!”

    老爷子更是火大:“你个傻小子,早知道生出来就扔后山喂狼了!”

    可狗蛋根本听不进去,见爸妈都对着自己凶,他就怂了,转头又冲着卫欣哀求:“欣姐,我听你的话,你得教我追小桃!”

    于水萍都要气死了:“追个屁啊,你敢追,小桃就敢报警,人家有男人!这个女人害你杀了人,杀人是要坐牢的,弄不好是要枪毙的!”

    顾平安这时才跟卫欣说:“我还以为你是怎么蛊惑人心了,原来不过是场骗局,骗了个智商六七岁的傻子,你居然还很有成就感?今天早上一听说狗蛋自己绑架了一个女孩,你就激动的不想死了!可他跟你不一样,什么打开了魔盒,是你心里的魔在作祟吧!”

    卫欣冷着脸,似乎觉得于家人太吵了。

    于水萍再也斯文不起来,冲她破口大骂:“我弟弟只是个傻子,他以前只求远远看小桃一眼就行了,要不是你,他根本不会动念头想追小桃,更不会被你骗着去杀人!你太恶毒了,有什么你冲我来,为什么要害他?”

    就是于老太太也恨不得冲上去打卫欣两巴掌。

    黎旭见话说清楚了,就让邹卓先把于家老两口送走,一会儿还要说分尸的细节,免得再把他们吓个好歹。

    康永平这时却想过来,严国华说:“他说他有话跟卫欣说。”

    于老太太更气了,恨不得撕了康永平:“我是真以为这是我家的好女婿啊!我还跟警察同志夸他!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不是搞错了。小涛跟小菲可怎么办啊?”

    小郭赶紧把两人带走了,于水萍不肯走,她要听听卫欣是怎么教狗蛋杀人的,见康永平过来,她眼神复杂,又恨又有些留恋,毕竟这些年两人的好都是真的。

    可枕边躺着如此可怕的人,谁又能不后怕呢,所以她眼里更多的是恐惧,康永平哀叹一声,一步错步步错,再也回不去了。

    “卫欣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恨我!”康永平语出惊人。

    顾平安听到他的话,却突然明白了什么,看了眼卫欣,又看看于水萍,不由叹口气。

    卫欣瞪着康永平:“你想说什么?我不恨你又恨谁?不是你跑来让我嫁给狗蛋的吗?可这事于水萍不知道,狗蛋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自作主张?你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目的?想让我对你死心?想让我帮你杀了狗蛋这个累赘?”

    可能这近一个月以来狗蛋经常跟卫欣在一块,他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对卫欣死心塌地,听到卫欣这么说,狗蛋马上道:“欣姐,欣姐,我不是累赘!是你自己说的,我不是累赘!”

    卫欣冷冷道:“闭嘴吧,你就是个大傻子,要不是因为你姐,我懒得跟你多说一句话!还天天跟我讲小桃喜欢你?你配得上小桃吗?”

    狗蛋傻眼,无辜地瞪着大眼睛,像只被抛弃的老狗。

    于水萍想拉他的手安慰,看到他手上的铐子,心里又不免火大起来:“卫欣,你就是个混蛋,你才不配有人喜欢!”

    卫欣看她的眼神十分阴狠,吓得于水萍不由退了一步,狗蛋居然上前想护着于水萍。

    顾平安就笑道:“卫欣,你白费力气啊,看见了吗?狗蛋就算再怎么讨厌于水萍也不会对她动手,他心里知道谁是亲人,谁真正对他好。他听你的只是因为你拿小桃当诱饵!”

    狗蛋刚才被顾平安骗了,还把黎旭对他使擒拿手的事也记在了顾平安身上,似乎有些怕她,一听她说话就拉着于水萍往后缩。

    显然顾平安说对了,他并不是真的讨厌于水萍,甚至刚才对父母的抱怨也未必是真心的,只是被卫欣教的,在学舌而已。

    因为一会儿还得让狗蛋在地窖和鱼池说作案细节,黎旭先让严国华把他带到车上去做笔录。

    于水萍虽然心疼弟弟,但也知道残忍杀了两个人,不可能因为智商有问题就免责。

    她目送狗蛋去车上,转头问康永平:“富义……不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

    康永平似乎不敢正眼看她:“就叫我富义吧,我一直就是于富义!”

    顾平安没想到他还想装,刚要斥责,黎旭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只管听下去。

    于水萍到底跟康永平夫妻二十多年,还生了两个孩子,再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好人,也还是忍不住流泪。

    她擦了把泪,才问:“我想问问清楚,你为什么跟卫欣说把她嫁给狗蛋?我记得咱们结婚第三年,跟爸妈一起说过这事,当时有人想给狗蛋说一个也是半傻的外村姑娘,我爸说怕他们生的孩子也不正常,到时候谁照顾?看着不是更心疼吗?当时咱们四个就说好了,只要狗蛋不提结婚的事,就不用给他操办。狗蛋只说过喜欢小桃,小桃结婚了,他远远看一眼就满足,咱们还都松了口气!”

    于水萍越说越生气:“为什么啊?真像卫欣说的,你觉得狗蛋是累赘,你想借她的手去害他?”

    “怎么可能!水萍,你别听那疯婆娘的浑话。”

    卫欣冷笑:“哈,原来在你眼里我是疯婆娘?”

    那夫妻两个都不看她,卫欣就更气了。

    于水萍跟康永平说:“怎么不可能?大相框里其实有狗蛋的照片,是你拿出来的!不是我爸!你嫌每周都要回去看狗蛋?你怕给小涛小菲说对象的时候,人家会挑拣?到底为什么啊?”

    康永平无奈道:“水萍,你别瞎想了,我就是想气她,我想跟她说,她只配狗蛋这样的傻子!”

    卫欣再次冷笑起来。

    顾平安见于水萍愣住,似乎要信了,忙说:“卫欣跟康永平说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康永平才生气要把她说给狗蛋,这说明什么?难道康永平还在乎卫欣?”

    康永平想拉于水萍,她却后退一步,“是啊,你气什么?人家要找对象,不再缠着你了,你不该高兴吗?你经常去钓鱼,都是去她那里了对吗?你跟她从来没断过,对吗?”

    康永平还想解释,卫欣却说:“他不敢承认,因为你是他的光是他的救赎!是你让他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不用再跟我一起当嫌疑犯了。于水萍,你知道他跟我说起怎么算计着杀人时,有多兴奋吗?刚才在车上,他还被警察诈出杀了他叔叔一家四口,都扔到井里了!你敢信吗?”

    于水萍眼泪掉下来,不敢信啊,毕竟朝夕相处了二十几年。

    康永平被卫欣激得大怒,想冲过去打人,被黎旭拦住,他骂道:“卫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肮脏的心思吗?你恨水萍多过恨我!你恨她有幸福的家庭,恨她有爸有妈有弟弟,还恨她有两个有出息的儿女!你更恨我选了她抛弃了你,你想毁掉她的生活!你羡慕水萍,跟着她学,甚至想超过她,还开什么优雅衣橱!我呸,骨子里就是贱货,再换衣服你也优雅不起来!”

    他越说越怒,又道:“你就是个阴沟里的臭虫,一出生就带着臭味,你爸妈不要你就是嫌弃你太脏太臭,跟畜生一样,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一碗肉就能把自己卖了!”

    顾平安皱眉,卫欣不是好人,可小时候的她也是无辜的,这样说太过分了!

    她刚想制止康永平的暴怒,就听卫欣咬牙道:“警察同志,我这里有证据能证明康永平在两年前杀了单位领导!他不只二十年前犯过罪,我猜他就算成了于富义,也根本停不下来!因为他就是天生坏种!”

    顾平安笑了,狗咬狗,可真是一出好戏,这下康永平也不用把追诉期当保护期了。

    94  ☪ 优雅的屠夫23

    ◎傻子才会谈爱情◎

    卫欣跟康永平对骂起来, 相骂无好话,自然是怎么难听怎么来。

    康永平骂卫欣的话,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事, 顾平安已经查清楚了。

    他换了身份,自觉成了正常人,开始嫌弃卫欣的过往,如今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什么婊子贱|人, 各种粗话不绝于耳。

    于水萍在一边听呆了, 捂着耳朵连连后退, 不想相信自己的丈夫是这样的人。

    而卫欣爆料的却是她出狱后发现康永平设计意外杀了一位惹到他的领导。

    “我出狱后, 他对我很冷淡,我还以为他又有了别的女人,就一直盯着他。没想到发现他跑去游泳馆踩点,不信你们去查,之前水利局在游泳馆出意外的那位领导, 就是他干的。”

    康永平吓了一跳,“你跟踪我,你发现了居然没有说?卫欣,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以为……”

    “你以为我对你死心塌地?我早就发现你变了, 只是还舍不得,毕竟在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也只有你知道我的过往, 知道我干过的事,还跟我结婚, 哪怕离婚了还把我当朋友。可我念旧情了, 你呢?别管你让我嫁给狗蛋是什么意思, 你抛弃我了,这是你应得的!”

    卫欣跟顾平安说:“我做人证,我也有物证,当时他制造意外的那些工具,我偷来藏着呢,他买通了谁放他进电工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康永平一直以为二十多年前的事,已经不用服刑了,他以为他最多就是身败名裂,被赶出家门,不管于水萍跟他如何决裂,两个孩子也得认他啊。

    现在听到卫欣连近几年的事都知道,还把那些东西都藏起来了,他目光阴冷:“你早就想算计我?卫欣,哪怕你一直缠着我,我也没想过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害我!”

    他声嘶力竭,更显得可怖。

    卫欣却笑了:“我害怕呀,我怕有一天你会抛弃我,所以我要收集一些东西,可以把你留在我身边的东西。既然现在没必要了,咱们就一起共赴黄泉吧。”

    康永平猛地朝她冲过去,恨不能把卫欣生撕了,黎旭一把拦住他,让人先把他带回去收监。

    卫欣见人走了,腿一软坐在地上,顾平安没过去扶她,只催促道:“我们要带你和狗蛋记录凶杀案的细节,还得派人去找那口井,还要查康永平的领导之死,要忙死了,你快点吧。这样的烂人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我没有留恋他,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闹成现在这样,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我遇不到真心对我的人,他对于水萍真得很好,好到忍受她的父母还有傻弟弟。于水萍真比我好吗?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没嫌弃过他,可于水萍呢?二十多年的夫妻,她说舍弃就舍弃了!”

    顾平安没想到卫欣还在这儿情情爱爱呢,她看了眼不远处的于水萍,无奈道:“康永平不爱你也不爱于水萍,他这样的人不会懂得什么叫爱,他爱的只有他自己。他说他爱于水萍,其实只是爱她能带给自己的东西!受人尊敬的身份,安稳的生活,正常的家庭,可爱的儿女!如果没有这些,他也会抛弃于水萍!可这些并不能给他带来真正的快乐,他的快乐是杀人时的快感,不在乎怎么杀,只在乎掌控别人命运时的感觉!这一点你跟他有共同之处,所以他才舍不得杀你,才会跟你藕断丝连!”

    卫欣还是看不透,唉声道:“他为什么要让我嫁给狗蛋?他还爱我,舍不得我,才会说这些话来气我吗?”

    “卫欣,该醒醒了,你这一辈子都在求爱,可却从来没有爱过你自己。其实说句实话,你要真想找一个人来爱你,狗蛋确实很合适,他爱上村里的姑娘,不管人家是理他还是不理他,是结婚了还是生孩子了,他都爱,远远看一眼就是幸福。我刚才挟持你时,他马上冲过来朝我挥刀,当时在他眼里,你比他的命还重要!”

    卫欣皱眉:“你在嘲讽我?你也说我只配狗蛋?”

    “不,你配不上狗蛋!这也不是嘲讽你,我的意思是说,只有傻子才会爱一个人爱到死,甚至爱到失去原则失去自我。正常人只会权衡利弊,康永平是一个想做正常人的杀戮者,你居然想跟他谈爱情?”

    卫欣也不知听进去多少,一直呆呆的,还好狗蛋很配合,把过程说了。

    而这过程让人越听越火大,原来换上猪头不只因为康永平说过卫欣是猪头,也不只因为卫欣嫉妒于水萍,想侮辱她,更不只因为康永平教过卫欣杀猪。

    最大的原因是狗蛋不敢杀人,本资源由蔻蔻群要无尔而七屋耳爸一整理卫欣找来猪头,骗他杀的是猪妖,砍头是卫欣做的,开膛破肚清洗内脏是她教狗蛋干的。狗蛋当时说这是猪内脏可以吃,卫欣或许还残存着些许人性,又跟他说这是人,不能吃。

    顾平安叹气:“怪不得第一次见狗蛋,他就说是人不能吃!”

    狗蛋第二具尸体本来也该按照卫欣的指使在傍晚扔去废弃的桥洞里,那里很隐蔽,结果他推着车到大公路附近看见小桃带着孩子回娘家,于是随手把尸体扔在那里,把猪头摆好就跟着小桃走了。

    小桃见他只是推车远远跟着,并不靠近,也没理会。狗蛋也不会觉得没把尸体藏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两个受害人的头都在地窖里埋着,旁边还堆着一堆萝卜和去年的红薯,红薯已经长牙了,甚至有根须扎进土里,就快碰到1号受害者的头了。

    两个无辜的人这样惨死,理由却如此荒谬,让人不由唏嘘。

    腐烂程度不同的头颅被装进袋里,狗蛋还有些懵懂,“欣姐一开始说教我杀猪,后来又让我杀我姐,我肯定不杀,我姐又不是猪!后来她就让我杀猪妖,这头是猪妖换下来的,猪妖是人的时候不能吃……”

    于水萍听得浑身发抖,卫欣却在一边跟她说:“你该谢我的,我帮你解决了狗蛋这个累赘,我就不信你不烦他!”

    于水萍过去一巴掌拍在她脸上:“你才是累赘,康永平说得对,你爸妈就该把你扔到野地里喂狼!”

    卫欣居然说:“我也觉得他们不该生我下来,喂狼也好过在人间走这一遭!”

    卫欣已经无可救药了,顾平安忙把他们分开,等把物证搜集完,带他们回去时,于水萍问她:“顾同志,我弟弟会不会判刑?他是被人指使的,他智商只有五六岁啊。不是说小孩子犯错都不会判刑吗?”

    顾平安有些无奈:“可他并不是小孩子,再说他目的很明确,卫欣说教他追小桃。这事还是要看法庭如何判,就算不负刑事责任,也会由特殊部门监管。”

    “肯定不会死刑对不对?”于水萍急切地问,又说,“我回去就跟我爸妈商量,我们给那两家人赔偿,求他们原谅,你们刚才也听见了,狗蛋是被卫欣骗了,他以为杀的是猪妖!”

    这就是卫欣不可原谅的地方,骗一个单纯的傻子去杀人!

    这案子涉及到二十年前的好几起案子,复杂得很,局里让刑侦队专门成立专案组。黎旭看看自己这三五个人,有些头疼,还是不够用啊。

    于水萍保存的证据可以用得上,顾平安调查发现那位领导居然只是在会上批评过康永平,可能看他不顺眼吧,不管做得好不好都入不了这位领导的眼。

    康永平可能觉得自己也已经是科室领导了,还被批评,于是对他下了手。

    邹卓感慨道:“这种领导确实讨厌,哪怕套麻袋打一顿呢?为了这么点事,设计个泳池意外,还留下了证据,这是何苦呢?”

    黎旭看他一眼:“小邹很有想法啊,想给谁套麻袋啊?”

    邹卓慌忙摆手,“黎队,我可没这想法!”

    大家笑起来,顾平安说:“有些人杀人是不需要理由,单纯想杀了。让他看不顺眼的人肯定是首选,我觉得康永平就是这种人。”

    田副队十分赞同,他熬了几天鹰,终于突破了康永平的心理防线,问出了那口井的位置,把到了四具尸体。

    “这事一开始还真是意外,他去送他叔叔一家,他叔叔说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要带着他去郊外祭祖。他们在野外的小凉亭休息时,他叔叔的小儿子在他的看护下掉进了井里。康永平说他吓坏了,一边找绳子救人,一边喊他叔叔过来。结果他叔叔婶婶一直骂他,问他是不是故意要害死那孩子,康永平就怒了,本来他寄人篱下就总是受委屈,这时受不了了。他本来可以把人拉上来,结果手一松把孩子摔到井里,绳子也掉了,然后他把他叔叔骗下去,又把他婶婶和大儿子推下去,再用石头堵上井口。”

    小郭唏嘘道:“都说一人不入庙,两人不看井,这一家四口都能被康永平给推下去,他这心也真是够狠的啊!叔叔婶婶不好,两个孩子也一起杀了?”

    顾平安问:“这么说这一家四口是饿死的吗?一直没人发现?”

    严国华说:“谁没事跑郊外野地里去,再说他又把洞口封上了。井里填满了石头,大家只会以为那是废弃的旱井!”

    卫欣在拘留所里又自杀过一次,不过这次更难了,厕纸都要申请才会给,她在墙上撞破了头,还以为又能去医院,哪想到只是被送到医疗室简单包扎。

    小郭跟顾平安说:“她说她想见你。”

    顾平安跟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原想找一找福利院里跟卫欣一样被尤院长欺负过的女孩们。

    可黎旭却不赞同,他觉得被尤院长欺负过的女孩,最小的也有四十岁了,能熬过去的肯定早不受影响,没能熬过去的,可能有各种心理问题。

    直接找上门去,问人家有没有被尤院长欺负过,大概谁也不会承认。

    “她们听到尤院长的死讯时,心里的恐惧也许就消散了,再去跟人家提旧事,不合适。”

    顾平安也只得作罢,“这也算是康永平和卫欣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了。”

    现在听说卫欣又想见她,顾平安有些奇怪:“不是都审出来了吗?她还有什么好交代的?”

    小郭说:“她想回福利院看看,想让你帮她申请。”

    顾平安皱眉,“她回福利院干什么?她在拘留中,跟谁申请也不可能让她随意走动啊。”

    黎旭跟小郭说:“她想见谁,就让她自己通过正规的渠道申请。”

    卫欣没再说过见谁,又尝试了几次自杀,最后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顾平安听小郭说了,却突然想去见见她,“黎队,我请个假,卫欣是不是装的?知道自己会判死刑,就开始装精神病了?”

    黎旭也有些怀疑:“走吧,不用请假,这是公事,我跟你一起过去。”

    车上,黎旭突然问她:“小顾,那天你说正常人只会权衡利弊,傻子才会谈爱情。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顾平安一愣,她都差点忘记自己说过这种话了,当时不是为了骂醒卫欣嘛。

    她想了想,才道:“差不多吧,我以前见过太多情杀!夫妻反目,情侣成仇。爱情这玩意,童话故事里的最完美,要不然童话为什么只写到公主和王子幸福地在一起了,不接着写下去呢?”

    黎旭差点脱口说,因为接下来要入洞房少儿不宜,所以不能写进童话里,还好及时反应过来,孤男寡女,这种玩笑话有些暧昧。

    “你见过太多情杀?你才从警几年啊?之前在市局是坐办公室的,也就跟小冯一样处理下文件,打打电话吧。去长安镇才几个月,到咱们刑侦队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小顾,你上哪儿见过太多情杀?”

    顾平安忙道:“我是说我以前在警校里喜欢研究案例,熟人间的谋杀,情杀是最多的。”

    “那也不能因噎废食啊!”黎旭不知道为什么总担心她心理出问题,想劝导几句,年纪轻轻这么悲观可不行。

    却听顾平安问:“黎队,你这几天见过我爸?”

    黎旭怔住,旋即笑道:“没有啊,不过我听说过,顾叔可是大名鼎鼎!怎么了?”

    顾平安撇撇嘴,知道他是说顾大眼给她走后门的事,她也不辩解,“我还以为是我爸让你劝我去相亲呢!黎队,您这也太贴心了吧,还关心下属的爱情观?你的爱情很甜蜜吗?”

    黎旭苦笑:“随口闲聊而已,小顾,防备心不要太强!”

    95  ☪ 包子里的手指1

    ◎没想到真是一对◎

    真不是顾平安防备心强, 是前天回家,白文珍要给她介绍对象,说是顾平娜跟他们学校的数学老师在谈对象, 很快就要谈婚论嫁了。

    老大顾平茹孩子都三岁了,老二顾平娜也找好了合适的对象,就剩下老三天天不着家。

    白文珍嫌顾平安的工作太忙,想让她赶紧结婚, 事业心别那么强。

    顾平安怎么可能听老妈的去相亲, 她只说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 等顾平娜结婚后再说。

    反正顾平娜还没见家长呢, 两边都得见家长, 再加上订婚,结婚,这一整套流程走下来,估计怎么也能拖上一年。

    现在听到黎旭说起恋爱观,她有些无语, “黎队,我在办案时说的话,你还不懂吗?怎么还较起真了?”

    黎旭说:“没较真,只是想起你当时那些话, 觉得有必要谈谈。有些刚接触刑事案件的同事,会被人性的恶吓到。其实还是正常人占大多数, 像康永平和卫欣这种只是极少数, 可是我们因为工作原因接触的比较多,有时候难免会对人性失望。”

    “不会啊, 有了这些变态衬托, 才更能显出普通人的珍贵, 就像我以前特别讨厌我二叔,跟康永平比起来,他还算是个好人呢!还有于水萍一家虽然识人不清,但没有是非不分。对了,还有尤院长的两个儿子,咱们找上门时,他们痛快交代了父亲的罪行,这种事谁不嫌丢脸呢,但凡有点私心都会瞒着,毕竟他们不说,卫欣和康永平不说,谁能知道?所以好人还是多的,怎么会失望呢。”

    黎旭笑了,“那就好。”

    顾平安却皱眉:“黎队,之前你非让心理专家跟我谈谈,现在你又开始跟我谈心,又是怕我对感情失望,又怕我对人性失望,你对其他同事也这样吗?还是觉得我太脆弱了?”

    “怎么会?我是觉得你太强悍,成长太快了!”

    “这不好吗?”

    黎旭道:“也不是不好,就是怕你拔苗助长,就像麦秆一样,长太快了,抗风雨的能力会很差。不过你好像完全没这方面的问题,也许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吧。”

    顾平安没想到黎旭如此敏锐,她并不是成长太快,而是有近十年的经验,上辈子刚进警队时她也是跌跌撞撞,总感叹怎么坏人这么多!怎么能这么坏!

    “多谢夸奖,我跟黎队比还差得远。不过是拼尽全力而已,总得对得起帽子上的警徽。”

    黎旭乐了:“你谦虚起来,我还挺不适应。”

    顾平安无语道:“我什么时候不谦虚了?”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市三院,三院又叫精神卫生中心,是专门的精神病院。

    卫欣因为多次自杀行为还总是自言自语,被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在昨天下午被送来了三院。

    她此时在监|禁病房里,手脚都被特制的约束带绑在床上,防止她自残。

    顾平安从门上的窗户往里看,见她神情呆滞,头上撞得青一块紫一块,胳膊上都是咬痕,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医生跟黎旭说:“我刚了解到她的成长环境,还在监狱待过十多年,现在又这样残忍对待同类,怎么说呢,我怀疑她应该很早就有精神问题。”

    因为小时候的遭遇得了精神病,听起来好像比本来就是坏人值得同情,也让人更容易接受。

    可顾平安想到她从服装店的楼上下来时那风姿卓越的样子,还有被审讯时她的各种情绪,怎么看也不像是精神有问题啊。

    “我们能跟她谈谈吗?”

    医生倒是没阻拦,“可以,不过就算她能跟你对答入流,也不证明她没有精神病,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一阵好一阵坏。”

    顾平安皱眉看着他,觉得这位医生可能不太专业,精神病是个很笼统的范畴,既然已经诊断了精神分裂,那应该有具体的症状描述和准确的病名啊。”

    黎旭似乎也发现了问题:“卫欣属于精神分裂的哪种情况?有没有治愈的可能?能确定发病时间吗?”

    “发病时间很难确定,毕竟她坐了十几年牢,而且不管生理性精神病还是病理性一般不可能彻底治愈,只能说暂时好转,不要去刺激她,就不会犯病。呃,精神分裂症呢,有单纯型和偏执型,单纯型的人发病慢,胆小懒散,有点像神经衰弱,偏执型的呢……”

    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医生开始掉书袋了,顾平安跟黎旭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黎旭道:“我们还是先跟她谈谈吧。”

    卫欣躺在病床上,听见动静,也只是转了下头,眼睛都没睁开。

    顾平安喊她:“卫欣,你不是要见我吗?”

    卫欣这才睁眼,看她一眼,又冷笑起来:“我知道你也嫌弃我对不对?你们都觉得我无可救药了,我从小看别人眼色长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顾平安无奈道:“你一天天总想着这个嫌弃你,那个嫌弃你,累不累呢?做你自己就行了,为什么搞到这种地步?卫欣,你还没反省过吗?怎么又开始装疯了?”

    “我没有装疯,是他们说我有精神病!好像这样就能解释我为什么会干出那种事了!”卫欣笑得很开心,“他们把我送来这里,也挺好的,起码比监狱好啊,监狱里还得干活,也不可能住单间,这里多安静。”

    黎旭皱眉:“所以你不觉得自己有病?”

    卫欣好像这才看到他,转头道:“我觉得如何重要吗?没人听的!”

    顾平安道:“你不寻死谁会觉得你有精神病?明明知道撞墙死不了,还一直撞,还用牙咬手腕?真用力的话肯定能咬破,可你这连皮都没破,显然寻死的决心不大啊!你当初用纸都差点把自己闷死,怎么现在又不想死了?”

    卫欣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苦笑:“可能死过一次,就没勇气了吧,其实我也没想干什么。再说我还能干什么呢?不是枪毙就是进监狱,你们也看到了,这里也不比监狱好啊,你们要是有办法就救我出去,我宁愿被枪毙,一了百了。”

    顾平安跟黎旭从病房出来,她道:“现在案子都查清楚了,卫欣确实没有装的必要,除非她知道自己会判死刑,或者不想回监狱去,想留在精神病院。”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黎旭刚说完,就听见病房里传来卫欣的歌声。

    顾平安愣住:“是恋曲一九九零,她好像很喜欢这首歌,歌词缠缠绵绵的,唱的是怀念曾经的恋人,难道她对康永平是真爱?”

    卫欣唱完歌又开始晃动胳膊,似乎不喜欢约束带,想挣扎开。

    黎旭皱眉:“跟咱们说话时还挺正常,甚至说自己没有精神病,这又开始装了?”

    “精神病不会说自己有病,也许她一直在装。而且我觉得那位医生看起来很不靠谱,要不请蔡老师过来一趟!”

    顾平安说着就见黎旭突然尴尬地笑起来,还给她使了个眼色,她马上明白了,“年轻医生嘛,肯定很少接触到装精神病逃避法律制裁的犯人。”

    那位医生从隔壁病房出来,正好站到她身后,虽然顾平安找补了两句,他还是有点不高兴。

    顾平安也不乐意了,听他说话本来就不靠谱啊。

    “医生,咱们医院能不能费心给卫欣做个会诊?我看她这种情况很复杂,照本宣科可不行。”

    那位医生脸色更黑了,黎旭差点笑出声来,她这个脾气啊,还真是走到哪儿惹到哪儿。

    “孙医生,小顾的提议不是没道理,总不能看她自言自语或者自己在那儿唱歌就说她是精神病吧,她是重犯,又觉得这里环境比监狱更好,我们怕她……”

    孙医生嗤笑一声:“要不说她是精神病了吗?哪个正常人会觉得这里比监狱好?监狱起码生活有规律,有人说话有人叫他们一起做活动,就是干活也不会把人往死里累,还有工资拿呢!你看这里让她住了单间就觉得好了,天天一个人躺床上,病只会越来越重,等去通铺睡,就更遭罪了,什么样的病人都有,大半夜倒立的,故意在别人床人拉屎撒尿的,有那严重的,你看他一眼,都能打你一顿!”

    顾平安虽然觉得这位医生是半吊子,但他这番话倒是没错,精神病院里肯定各种情况,还真不如监狱里好过。

    黎旭说:“刚才不是说了吗?她是重犯,很大可能会判死刑,我觉得还是会诊吧。”

    孙医生虽然觉得没必要,但到底给市局面子,还是答应请医院的几个主治医生会诊一次。

    顾平安跟黎旭也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守着,要走时,孙医生又追出来:“她让你们把她的录音机还有磁带送来,就是放在服装店里的那台。”

    顾平安无语了:“她以为这是度假酒店吗?”

    孙医生无奈道:“这种不违反原则的要求,还是该满足的,有利用病情啊。”

    顾平安道:“可现在连她到底有没有病都确定不了!”

    黎旭倒是好声好气地跟人家说:“麻烦你们先会诊吧,结果出来请马上通知我们,有必要的话我们会给她送过来的。”

    回去的路上,顾平安不免吐槽起来:“真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个卫欣是真能作啊,虽然她开局就是地狱模式,可她有过多少次机会,真就一个好人也没遇到过吗?哪怕因为小时候经历走错了路,报复的要都是欺负过她的人,我也能同情她几分,可那两个受害人招她惹她了!领着狗蛋跑去挑猎物,然后把人家当猪宰!到现在一丝悔改之心都没有,还在那儿装精神病!”

    黎旭安慰道:“别急,会诊后他们肯定会有分析结果,到时候我传真给蔡雅看一下,有必要的话对她进行专业的心理测试。就算她真能逃脱死刑,也会在这里关一辈子,哪个结局更好,还真说不定。”

    顾平安反感的是卫欣的不知悔改,不知错,从头到尾她对受害者没有一丝同情,甚至当着警察的面还敢挑拨狗蛋动手。

    “她从哪儿知道精神病不判刑的?因为狗蛋的原因?还是她听过这样的事?”

    顾平安回去后又联系了监狱长,之前的案子跟这位监狱长接触过,也算熟人了,她拜托人家查一下卫欣在监狱里接触的犯人,有没有精神病史的,有没有跟精神病人相关的。

    没想到还真有收获,那边很快送过来一份案件资料,跟卫欣一个监室的诈骗犯经常讲她的同伙,因为精神病没坐牢,在精神病院里治了半年就出去了,而她得坐七年!

    顾平安拿给黎旭看:“卫欣肯定是故意在装疯!她第一次寻死也许是真的,但现在的她不想进监狱也不想死了!”

    黎旭把资料传给三院那边,希望他们能做个参考。会诊结果很快出来,那边的院长说他们给卫欣做了精神测试,只能说思维异于常人,但不是精神疾病。

    “那就是不耽误审判了?”顾平安问。

    黎旭笑道:“没错!这下总能放心了吧!”

    没人作妖,审查和移交手续总算能顺利进行。

    顾平安抽空回开发区派出所领了趟工资,她档案在长安镇,而那边派出所总共四个人,连财会部门都没有,都是这边代发。

    完事又把当初领的枪上交了,她借调了,枪得市局给发。

    办完事,她买了不少东西,顺便又回了趟长安镇,所里还是还是老样子。

    刘所说镇上要盖新派出所,紧挨着邮局。

    小雪又道:“新来的镇长挺不错的,他还去慰问过李贵妈,每月镇上都有补助,李粮媳妇也没走,一家子看着过得还行。”

    小孟刚去村里普法回来,他说:“这媳妇带着俩孩子也不好嫁,这边虽然没了男人,还有两个壮劳力,瞎眼婆婆也能帮着她看孩子,还有补助领,走什么啊。不过村里大部分人都不跟他们打交道了,还有魏支书,李水全他们家人,都被排挤了,不过这也没法说什么,谁家都会绕着这样的人家走,那猪都没人敢买他们家的,吃过人肉!好家伙,谁不怕呢?”

    顾平安叹气:“喂猪的喂狗的,还有那为了毁尸灭迹,自己直接当猪大骨煮着吃了的都有。”

    刘所到底消息灵通,知道最近的案子,问起顾平安进展。

    小雪听说猪头放人身上,吓得不轻,“小顾,你干嘛要去刑侦队啊,咱们这里虽然偏远,到底只是基层工作,不会整天血呼啦的。”

    小孟也说:“对啊,你一个姑娘家,干嘛非得当刑警,小心嫁不出去!”

    刘所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这两个兵:“瞧瞧你们那点出息,人家平安怕嫁不出去吗?穿上警服就得抓坏人,咱们遇上了也不能躲!再说你们乐意窝在这里,人家不乐意,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小孟嘻嘻笑着说开玩笑呢。

    顾平安不想说什么大道理,她早习惯了处理刑事案件,留在派出所整天出去普法,处理小事小情的,她受不了。

    见大家都看她,她干脆道:“刘所说得对,在哪儿都能抓坏人,不过去市局离家近嘛,可以回家吃饭。”

    让她没想到的是,回家后等着她的居然是三堂会审。

    顾平安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二叔自从分家后一直没来过,这次坐在那儿跟顾大眼说得热络,好像没了隔阂,顾奶奶居然也回来了,跟白文珍一块也说得挺热闹。

    一见她回来,大家都不说了,顾大眼指指最靠边的位置:“安安,回来的正好,赶紧坐下,我们跟你说点事。”

    顾平安皱眉:“我上次不是说了吗?我不相亲!”

    “不是相亲的事!这案子你有没有参与?写得很凶险啊,这个机警的顾姓女警察是不是你?”

    顾平安愣住:“什么?”

    她接过老爸递过来的报纸,上边社会新闻那一版,印着康永平卫欣还有狗蛋一干人的照片。

    有记者详细写了案情,甚至采访了村长,村长提到了危急时刻,有个顾姓女警察站出来把狗蛋骗出地窖,才解救了人质。甚至还提到了狗蛋手里的刀。

    怎么说呢,这篇报到还挺详实客观的,可顾平安却倒霉了,老爸老妈二姐,还有爷爷奶奶,连顾二叔都觉得她不该逞能。

    顾二叔说:“我说小宝怎么把安安夸得那么厉害,这是真厉害啊,那种场合也敢往前冲。”

    白文珍拉着顾平安:“伤着没有?吓着没有?”

    顾奶奶叹气:“不让找人走后门,那咱就不找了,辞职算了,去你爸厂里干吧,管管库房干不了吗?”

    顾平娜马上道:“我早就跟她说过,让她辞职去厂里!可她就是不听。”

    顾平安瞬间头大,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她的经历来说,那天的事属于危险性极小的情况,这一家子就炸锅了?

    她心里酸酸涩涩,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吗?略烦,甚至有些头疼,但确实很感动。

    “没那么危险,当时一队特警围着呢,个个荷枪实弹,只是我们不想冒险,怕伤到人质,才没动手,还有我们队长和队员们都在护着我,我这不好好的吗?”

    顾大眼更紧张了:“特警都上了?还说不危险?”

    得,说不通了。

    顾二叔语气居然跟小孟差不多:“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干什么刑警,整天那么凶,还办杀人案,谁敢娶你。”

    顾平安刚要吐槽,他又想起什么:“对了,你是不是看上那个黎队长了?你姐她们爱追星,整天唱刘德华的歌,你不能是为了追小伙子,才非要干警察吧。”

    “您这脑回路也是绝了!对对对,我为了追小伙子,行了吧,你们可别捣乱,不然我可嫁不出去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是开玩笑呢还是说真的。

    正要问呢,家里电话响了,顾平娜过去接起来,听了两句,就招手叫顾平安:“安安,是市局的电话,找你的。”

    她放下电话小跑着出来,问顾二叔:“打电话的人说他是市局的黎旭,二叔,是你说的那个小伙子吗?”

    顾二叔立马点头,当时他就觉得黎队长得好气质好,跟安安很般配,没想到真是一对?

    顾平安没想到随口应付的话被大家当真了,她知道黎旭找她,肯定是为了案子。

    果然,电话里黎旭说:“刚有人拿着包子去东城派出所报案,你猜里边有什么?”

    顾平安想到她在长安镇说的那些话,不由愣住,难道豫东市还真有人吃人肉?

    “眼珠子?”

    “是手指!胆子够大的,就你了,准备一下,七分钟后到门口接你。”

    96  ☪ 包子里的手指2

    ◎包子是从他家买的吗◎

    晚上六点半, 正是大家下班放学吃饭的点,顾家人还想着好好跟顾平安说说这件事,哪想到她说要加班。

    没一会功夫外边车喇叭响, 顾平安跟老妈打声招呼,上车要走,结果一家子都追了出来。

    顾平娜小声说:“二叔,就是他吗?”

    顾二叔一边点头, 一边自来熟地跟黎旭打招呼:“黎队, 不进来坐坐了?”

    大家确认是他, 都上下打量着, 连顾奶奶都不例外。

    黎旭没想到顾家的人如此热情, “抱歉啊,队里突然有点事,打扰你们吃饭了吧。”

    顾大眼忙说:“没事没事,你们忙去吧!”

    顾平安想到刚才自己那几句气话,赶紧催黎旭开车, 又回头道:“爸,你们都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吧。”

    顾大眼以为两人假公济私要去逛街,于是走到车前来,伸手拍顾平安时顺手往她手里塞了几张钞票, 然后才挥手道:“开车慢点,回来晚了就住宿舍。”

    顾平安攥着五百块钱, 无语极了, 她是去办案,给钱是几个意思?

    黎旭也有些诧异,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顾大眼还真是财大气粗。

    等车开走, 一家子围住顾二叔,问他那天见的是不是开车的这位。

    顾二叔什么时候被大哥一家如此热情对待过,他特别得意地说:“对,对,就是他,看着就很靠谱吧!爸妈,大哥,我说你们也别瞎着急了,安安精着呢,这丫头吃不了亏。你看她这不是好好的吗?还上了报纸?报纸上都提了,市局能不给她点奖励?再说跟队长谈着,有什么危险也不可能让她上啊。”

    大家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主要是黎旭长得十分精神,一举一动十分稳重,谈吐举止也很得当,一打照面就给人好感。

    等回了屋里,顾平娜又说:“他们要是公事,不应该开警车吗?我看他开的是私家车。看来这位黎队家里条件不错,而且两人肯定不是去加班,没准去约会了!”

    顾大眼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放心极了,但又有点生气:“这丫头怎么什么也不跟咱们说?有对象了,你就说有对象了,家里也不跟她着急了。”

    白文珍说:“是啊,白跟她操半天心,我上次不是跟你说她洗了一件男人的衣服吗?肯定就是这个黎队的!”

    顾爷爷也道:“找个当队长的,以后结婚有了孩子肯定是坐办公室。市局的工作多难得啊,你们也是添乱,干嘛还要让她辞职?”

    顾大眼这时候也不催着顾平安相亲或是辞职了,还叮嘱白文珍:“等下次安安回家,你记得叮嘱她,没确定关系前,不要收人家的东西。”

    顾平安没想到顾二叔阴差阳错把她跟黎旭说成了一对,她当时说为了追小伙子,只是随口的气话,后边还准备着解释一下,再劝家里人别再管她。

    不过一上车,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案子上。

    “黎队,包子店的老板控制住了吗?”

    黎旭还在惊讶刚才顾家人的热情:“肯定抓了,我说你家里可真热闹,经常这样聚餐吗?能看出他们对你很关心,加个班都要出来送你!”

    顾平安苦笑:“别提了,一回去就焦头烂额。”

    黎旭也只是感慨一番,就回到案子上:“让人奇怪的是包子店的老板并没有跑,他还说不知情!”

    顾平安皱眉:“是好几个厨师的大饭店吗?要只是小吃店或是夫妻店,老板怎么能说不知情呢?”

    “所以要过去看看,东城区派出所的罗所长不喜欢别人过去指指点点,要不是问不出来,他绝对不会通知我们。”

    “什么意思?罗所长想自己查,但没查出来,也就是说这个包子不是今天发现的吗?”

    “今天早上发现的,他们已经查了一天。我接到电话前五分钟,刚让邹卓他们回去休息,正好你家离得近,就顺道捎上你,没问题吧。”

    顾平安马上道:“能有什么问题,不顺道我也希望你能捎上我呀。黎队,只要查案子我什么时候都有空,这不是分内之事吗?”

    黎旭马上又想起她家人的热情劲,笑道:“你家人是不是也特别支持你?以前我还以为你爸不想让你出外勤,没想到一听说你加班,又是给钱,又是叮嘱你注意安全。你家其他人也都高高兴兴的。做咱们这一行,家人的支持很重要,看来你是没这个顾虑。”

    顾平安笑起来,行吧,这误会就先这样吧!不用解释了,反正两边也没什么机会见面。

    东城区派出所离顾平安家确实很近,值班人员把他们请进办公室,罗所长热情地迎出来:“黎队,早该把案子给你们,这不是听说你们很忙吗,再说这案子又一目了然,我就想等查清楚了再移交。”

    因为要经常跟基层打交道,黎旭对豫东市这些所长和副所长很了解,自然知道罗所长言不由衷。

    他肯定是想凭着派出所一已之力破个耸人听闻的大案,结果卡壳了,查不出真凶,可又不能拖,才在快下班时通知刑侦队。

    黎旭也没多问,“先说说案情吧。”

    顾平安跟罗所长打招呼,罗所长看看两人身后,问黎旭:“你就带了一个人过来?”

    “你不是说嫌疑人都被控制住了吗?还需要几个人?”

    罗所长叹口气,把两人请到会议室,“一大早就有个学生拿着包子跑来派出所,说是咬出了手指甲,我们清理干净一看,还真是半块带着手指甲的手指,问他从哪儿买的包子,说是老张包子铺。我们赶紧过去查封了所有包子一一检查,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店里的所有东西都检查过,也没有人体残留,老张两口子也一问三不知,还说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们。”

    黎旭皱眉:“能确定包子是从他家买的吗?”

    “确定!来报警的是高二的学生,家长老师都说他很老实,而且他吃的还剩下半个包子,我们也检查了包子馅,对比了包子皮,就是在老张家买的猪肉大葱包!”

    顾平安诧异道:“是他家的包子,但只有这个包子里吃出了残肢,店里没有任何碎尸的痕迹,其他包子里也没有人肉组织?”

    罗所长叹气:“对呀,我们还怕他把肉给搅碎了,还带着肉馅去化验室化验了一番,结果大部分还真是猪肉馅,有小部分鸡肉,据说还有某种肉料香精,反正东西不是好东西,但哪个包子里都没人肉!”

    他叫人拿来了那块物证,很小的一块,应该是某个手指第一节被竖着切下来一半,能看到半块指甲,但这证物指纹不完整,也不能通过它判断是男是女,年龄几何。

    顾平安说:“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死人了!这要是机器做的包子,我都会怀疑有人在流水线上不小心切到了手,掉进了包子馅里。”

    “做包子用什么流水线?”罗所长说:“他们是夫妻店,两口子都是化工厂下岗职工,没了工作又不想回乡下,就把孩子送回去,他俩租房开了个包子铺。两人没结过仇,没伤过人,甚至跟周围的商户关系也不错,你说这块手指头是从哪儿来的呢?”

    黎旭问:“那个高二学生确定查清楚了?”

    “确定,要不你们再问问。”

    罗所长现在十分后悔接了这烫手山芋,没第一时间通知刑侦队。

    他无奈道:“不瞒你们说,我一开始就认定是张家两口子杀了人还做成了肉包子,就跟水浒传里那孙二娘开黑店做人肉包子一样。可其他包子里找不见,想去查已经卖出去的包子,又怕控制不住舆论,到时候人传人,再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当时已经卖出去还没出店的那些都拦下来了,这些包子里也没发现问题。他们两口子也说没有请人帮过忙,家里就他们俩!你说这要是半截子老鼠尾巴,甚至是蜈蚣,咱都能理解。这半截子手指头是怎么跑进去的?”

    顾平安问:“张家包子铺生意是不是特别好?有没有影响到别人家生意?”

    “这事我也想到了,他们主要是做早餐,后街确实有家也卖包子油条的,受了点影响,但也不算大,人家那边还卖油条稀饭和豆腐脑,他们这边只做包子,还没有堂食的地方。我找人过去问了,人家觉得在侮辱他们,再怎么竞争也不可能砍下一块手指塞包子里啊。”

    黎旭翻看了审讯记录,其实罗所长他们处理案子的方式没什么问题,该查的也都查了。

    问题是这块手指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没人手指受伤,没人失踪,张家包子铺里没有任何人类血迹或残肢的痕迹,张家两口子就住在包子铺后边一个狭小的板房里,里边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他们的反应也很正常,先是吓坏了,然后怀疑有人诬陷他们,再接下来就是害怕自家的包子再也卖不出去了。

    黎旭道:“不大张旗鼓去查是对的,这要是让大家知道包子里吃出了手指头,全市的包子铺都得受影响,市民们也会人心惶惶。”

    罗所长叹口气,把审讯笔录推给他:“案子交给你们了,我是真希望是有人不小心砍掉了手,想恶作剧,就把这块肉扔进了张家的肉馅里。就是有人故意诬陷,想搞垮他家的包子铺也有可能,可就怕这手指甲的主人已经变成碎块了,甚至已经被人吃下肚了!”

    黎旭皱眉:“其他包子里不是没有吗?罗所长,你是担心市里其他家的包子里也有人肉?不太可能吧?这种情况,不是寻仇就是图财,到处给包子铺里下人肉,能达到什么目的?恐吓市民吗?”

    罗所长也判断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平安就说:“我觉得咱们先别舍本逐末,先确定这东西是不是张家包子铺里的,还是得从来报警的学生入手。”

    罗所长说:“你看看笔录,我们一开始也怕是这个学生把这块手指头塞进了包子里,可手指煮过,指甲里有残留的肉馅,那个程度不像是后来混合到一起的。”

    黎旭把笔录推给顾平安:“里边有照片,确实不太像。”

    照片有好几张,先是在包子里的,好像还沾着口水!然后用镊子取出来,再一张是清理掉旁边的附着物后拍的,最后是清洗后拍的,确定是一块人类手指。

    黎旭问罗所长:“那位学生叫什么?现在在哪儿?”

    “米强,上午做了笔录,下午他爸妈带着去洗胃了,这东西他还嚼了一下才吐出来,他怕自己还吃了别的东西,恶心的想吐,不过那半个包子里也没发现有其他组织。”

    黎旭道:“我跟小顾先去跟开包子铺的夫妻俩谈谈,麻烦罗所长把米强也叫来。”

    97  ☪ 包子里的手指3

    ◎只买过这一次◎

    顾平安跟着黎旭进了审讯室, 坐在对面的是一位看起来很憨实的中年男人。

    他就是包子铺的老板老张,一见有人进来他马上紧张起来。

    “警察同志,我刚才都说了, 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从早上四点就开始做肉馅,包包子。就我们两口子,也没别人来过,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黎旭问他:“肉料都是在哪买的?有没有清洗过?清洗的时候有发现异物吗?”

    老张苦着脸道:“其实这一行都是这样, 都用好肉我赚不了钱呀。我已经把进货地址跟他们说了, 这不是什么大错吧。”

    顾平安皱眉:“那你买回肉料有没有清洗过?”

    “就是用水投一下, 就扔进绞馅机里, 我们也不会细看啊, 这事绝对跟我们没关系。”

    老张说的理直气壮,顾平安一时也分辨不出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黎旭问他:“你们在做包子的过程中,是开着门还是关着门?”

    “关着门的,绝对没人进来过,我也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老张哀叹道, “我这包子铺也是今年才有起色,这下子全完了!我跟我媳妇从来没有杀过人,还得被你们当杀人犯,这要是查不出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会不会做牢啊?”

    顾平安觉得还是得从原材料入手,虽然老张说得含糊, 但能听得出来, 他们根本不清洗,只是用水笼头随便冲一冲, 就开始绞肉馅。

    她翻看笔录, 上面写了原材料是市场的肉摊进的货, 肉摊的所有下脚料,有什么就拿什么,再加上他们的猪肉香精,就算混杂了兔肉鸡肉甚至鸭肉,最后做出来都是猪肉味。

    顾平安不由想起自己在外边吃过的包子,看来以后还是乖乖吃食堂吧,好不好吃的,起码卫生有保证。

    黎旭从头到尾问了一遍,也没什么发现,好像那东西就凭空出现在包子馅里。

    顾平安却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老鼠叼进去的?”

    老张愣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店里弄得再干净也会有老鼠啊。”

    顾平安不由道:“能在原材料上偷奸耍滑,卫生肯定也不合格,怎么可能弄干净?”

    老张也不敢反驳,只说:“店里确实有老鼠,不过哪家店没有啊。”

    黎旭倒也觉得这是个思路。

    两人又跟老板娘聊了聊,她也很委屈,一直是说自己多辛苦,家里三个孩子小的要上学,大的要结婚,全靠着他们的包子店赚钱,现在恐怕开不成了。

    顾平安无奈道:“包子里吃出来的可是人肉,这是条人命!你们两个先别想着自己生意,好好想想有没有得罪过人,有没有竞争对手对你们释放恶意,或者有人挑衅过你们?”

    老板娘摇头:“没有啊,这一片工人学生都很多,生意多的是,谁也不影响谁,我们没跟人结过仇!也没人来挑衅过!”

    见确实问不出什么,黎旭决定去店里看看。

    顾平安说:“带上老板娘吧,我觉得她比老张老实点。”

    黎旭皱眉:“你觉得老张不老实?”

    “也不是不老实,就是有种他非善类的感觉。”

    黎旭笑了:“就算不是善类,也不一定是我们要找的人,小顾,不要先入为主。”

    顾平安嗯了一声:“黎队请放心,我不会的,带她去也是因为她更容易控制,老张人高马大的,万一有歹心思,咱们不是更费事吗。”

    老板娘人很瘦很娇小,而老张块头大,只听洪亮的声音就知道他有多壮实。

    黎旭倒也没反对,那个高中生米强还没到,两人带上老板娘决定去店里看看,罗所长也要跟着。

    “我倒是没想到老鼠!你们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做肉包子的地方,怎么可能少得了老鼠?万一是老鼠叼过来的,那可就难查了,总不能顺着老鼠洞去查吧。”

    黎旭道:“先过去看看吧,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

    四人一辆车到了包子铺,他们租了两个小间,都很小。外间大概也就二十来平,光那两三个大蒸笼就占了近十来,剩下的地方放着一个案板一个大盆,桌子下边塞着搅拌机,这种地方东西放得太密,又是肉又是面,肯定招老鼠。

    但老板娘坚持说:“我们就住在后边,老鼠怕人,不敢来的,反正我是没见过,之前刚开店时用老鼠夹老鼠药搞过一次,从那以后少多了。”

    顾平安知道做生意的嫌疑人说的话最不可信,也不理她,让她帮忙搬开杂物,查看墙角,果然看到老鼠拖拽过的痕迹,但没有血迹也没有肉块,更看不到明显的人体组织。

    老板娘说她的店里早没老鼠了,可大家一番查找,居然在里间他们床下发现了老鼠洞,老板娘十分尴尬,“我真不知道,我睡觉太死!反正我看肉啊面啊都没人动过,也不像被老鼠爬过的样子,真的,我们要发现了,绝对不会放任不管啊。”

    顾平安问她:“隔壁是卖什么的?”

    “东边是卖日用品的小卖店,西边是一家文具店。”

    老板娘大概觉得这么说好像只有她家招老鼠,马上又道:“我们只做早上的生意,再过去两家一家卖面,一家卖熟食,那店里才是真招老鼠,卖熟食的那家养了只猫,结果因为不会抓老鼠又给扔了,这老鼠没谁是从他家那边跑过来的,不会是老鼠把手指叼过来扔到我们肉盆里了吧!”

    老板娘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警察同志,我们这里就一个绞肉机,买的都是市场上的下脚料,怎么可能搞出死人手指,肯定是熟食铺的,他们猪脚鸡爪什么都卖,没准是他们杀了人,也煮着给卖了!”

    顾平安跟黎旭他们都忙着在店里找线索,没人搭理她,她就在那里各种猜测,反正跟她的店绝对没关系。

    等老鼠洞都掏过了,除了老鼠屎和一些塑料袋的碎片,还是没找到任何痕迹。

    可这样翻找一遍,黎旭却觉得顾平安的推测很有些道理,老鼠四处溜达,从这家到那家,甚至还会去垃圾桶和下水道,老张包子铺只有那么一小段手指,真有可能是被老鼠带过来的。

    他跟罗所长说:“明天开始排查吧,这一溜的商铺都要查,还有垃圾桶下水道,这条街上所有可能抛尸藏尸的地方都查一遍。”

    大家要走时,顾平安看到对面有人往这边张望,她朝那人走过去,“你好,是迷路了吗?”

    那人本来还不紧不慢地打量顾平安,等看到她身后穿着制服的罗所长,他转身就跑。

    顾平安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按住:“跑什么?”

    黎旭也赶过来,“什么情况?”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中年男人,难不成这么快凶手就自投罗网了吗?

    那男的叫喊起来:“我没干坏事,我就是听说张家包子铺出事了,过来看看!”

    “看看?看什么?”顾平安把他押到车旁,问老板娘,“认识吗?”

    老板娘点头:“就是市场的胡老板,我们的肉就是从他那儿进的。”

    胡老板马上道:“我的肉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我就是过来看看。”

    罗所长都笑了:“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几人把胡老板带到东城派出所里,他一路上一直在骂他自己,“我这也太蠢了,干嘛要跑来看,这下没事也变成有事了。警察同志,你们可得信我啊,我真没干坏事,更没杀人,我就是好奇啊,今天有警察找过我,我才知道老张这边出事了。”

    顾平安问他:“那你跑什么?”

    胡老板振振有词:“你那眼神太厉害了,直冲着我过来,我腿肚子发软啊。再一看你后边的罗所长,我就知道你是警察了,我可不得跑吗?就怕你们没事也给我找出事来。”

    黎旭皱眉:“理由不充分,你既然认识老罗,知道他是你们东城派出所的所长,为什么要跑呢?主动上前问问情况,不好吗?”

    胡老板欲哭无泪:“我这不是条件反射嘛,真不是我干的,不过我那肉铺也禁不住查啊,我看见你们肯定怕,你们没听说前阵子市里查猪肉吗?说是必须有防疫章才能卖,我有时候为了占便宜,也会犯点小错,看见你们就心虚,真没别的意思。”

    老板娘也忍不住替他说话,可能也是替自己辩解,“其实有时候没有防疫章的也是好肉,就像我们店里买的也都是好肉,有时候肉鸡便宜的时候可能用点肉鸡,但也都是好肉,从来不进死猪死鸡更不会用淋巴肉。”

    顾平安想到之前他们去的那家店,难道是因为那家店被查,才导致豫东市对猪肉加强管理了?

    干了坏事,见了警察就心虚,倒也说得过去。

    倒是黎旭看了顾平安一眼,她说老板娘比老张老实?这叫老实?还不是跟胡老板一样各种狡辩。

    不过罗所长可听不进胡老板的辩解,一进派出所就把他送进了审讯室里,“百分之九十是他,那块手指肯定是他不小心混到了老张买的肉里,我看他也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居然是杀人犯!我猜他肉铺里肯定还藏着残尸,不可能这么快处理完。”

    他兴奋地叫人去胡老板的肉铺去查。

    顾平安却觉得希望不大,要真是胡老板,他肯定抓紧时间处理残尸和留下的痕迹,跑到包子铺干什么?

    正好米强跟着父母过来了,她跟黎旭说:“黎队,我想先跟米强谈谈。”

    黎旭也想先看看米强有没有撒谎,那些照片看起来确实很像是从包子里吃出了异物,可老张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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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铺没有堂食,也就是说米强是带着包子离开包子铺后,才发现包子里有东西。

    他做手脚的可能性也不小,不过他只是个高二学生,罗所长可能因为这个身份忽略了他。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见他!”

    米强父亲是小学老师,母亲是化工厂的会计,两人都一脸愁容。

    米强爸跟黎旭说:“警察同志,你们能不能别问得太详细,我家米强受不了这个,知道那确实是人身上的肉,他差点把胆汁吐出来,还非要去洗胃,这刚好了点,我怕你们一问,他又想吐。”

    黎旭道:“该问的我们肯定要问清楚,放心,肯定会留意他的情绪。”

    米强才十七,一脸青春痘,个子倒是不矮,目测有一米七左右。

    他很瘦,坐在那里弯着腰,时不时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书呆子。

    顾平安问他:“你早上几点出的门?”

    “六点多买的,因为我们六点半要到校。”

    黎旭道:“她问的是你几点出的门!”

    “哦,哦,我……我也是六点多啊,就是出了门,然后走到包子铺,买了包子,才往学校走。”

    黎旭问:“到学校才吃包子?”

    “不是,我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台阶上,吃了一半,就咬到一个硬东西。我吓了一跳,吐出来一看就觉得很奇怪,像是人手指,我就拿着包子跑去派出所了。”

    顾平安皱眉:“派出所离你们学校也不近啊,已经到学校门口了,为什么不进去先跟你们老师说呢?或者跟门口的门卫说一声。”

    “我没想到,就是看那东西很像手指头,就跑去报警了,不对吗?”

    黎旭说:“你做得很好,那块手指太小了,一般孩子恐怕没你这么细心,发现硬物会吐出来,甚至直接把包子扔了。”

    顾平安接着道:“而且如果发现是手指,大部分孩子也会选择去学校先跟老师汇报一下,顺便请个假,你却直奔派出所报警了,对吗?”

    米强有些惶恐:“我,我没想到去跟老师说啊。我不能直接报警吗?从小老师不是就教导我们,有事要找警察叔叔。要真是手指头,那就是家黑店,他们可能杀了人,找老师也没用啊,肯定要去报警。”

    顾平安又安慰道:“别紧张,我们没说你做错了,只是说你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更细心更理智,你做得很好,我看照片,那块肉上好像还有你的口水,你嚼了吗?”

    米强脸色苍白,手捂着胸往下抚,好像有点想吐的冲动,可这事必须得问清楚。

    顾平安又重复一遍:“你嚼了那块肉吗?”

    “没嚼,就是咬了一下,发现很硬,咬不动才吐出来,我吐到手上了,所以看得很清楚,真得很像手指甲,我吓坏了,差点把那东西给扔了。不过想到被杀的人很可怜,我就又把那块东西放回包子里,又把包子放回袋子里,拿着袋子去派出所报警了。”

    可能因为罗所长他们已经审过,米强的叙述很清晰,连吐到哪儿了,怎么装起来的,都说得清清楚楚。

    “你一个人吃的早饭,当时同学陪你吗?”

    “没有,就我一个人,也没人从哪儿路过,学校旁边有个体育场,前边有颗大树,我就坐在大树下的台阶上吃的。”

    顾平安又问:“你平时早饭也是在老张包子铺里买包子吗?”

    米强抬头看她一眼,想了想才说:“也不一定,我妈要是有空,会给我做饭,有时候我奶奶住在我家,肯定会给我做饭,要是没人做饭,我爸就给我两三块钱,让我自己买早饭吃。”

    黎旭问他:“没人给你做饭的时候多吗?一周大概有几次?”

    “不一定,有时候多有时候少!看情况吧。”

    “这周几次呢?”

    米强又看看黎旭:“这周是第一次。”

    顾平安看米强这心虚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这孩子肯定有问题,难道是想讹诈老张包子铺。

    可看他的手一点伤都没有,这块指头是从哪儿弄来的?

    她问:“米强,你一共去老张包子铺买过多少次包子,还记得吗?”

    米强垂着头,扣着手指,好像在回忆,黎旭就补充道:“太远的不记得也没事,只说近期的,这两个月买过几次呢?”

    米强半晌才说:“买过一次!”

    顾平安看看黎旭,黎旭也冲她微微点头,都确定那块手指头应该就是米强放进包子里的。

    黎旭问他:“是这两个月就买过一次,还是从老张包子铺开张以来,只买过这一次?”

    米强腿都缩了起来,也不扣手指了:“就一次!”

    顾平安说:“一次?也就是说今天你是第一次去老张包子铺,就中了大奖,吃到了手指头?米强,你这运气也太衰了吧!万万分之一啊,这手指头到底是怎么跑到你包子里的?又是你从谁手上割下来的?”

    她最后两句话十分严厉,米强吓了一跳,“我没割,不是我!我就是吃到了,真的,我吃到后就跑来找警察,我该说的都说了,一点没瞒着。”

    黎旭叹口气:“米强,你才十七岁,就算犯了错也还有改正的机会,可你要是隐瞒不报,还试图对抗司法机关,肯定会被重罚,想想你爸妈,想想你的学业!”

    米强哭道:“我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走到那里,看别人都在买,我也就排队买了一个。我平时经常到学校附近吃,也吃腻了,就想换换口味,我也没想到会吃到手指头啊,你们难道以为是我放的吗?我刚才洗了胃,特别难受,现在还难受呢,又饿又难受得吃不下饭,我干吗要干那种事,再说我也不可能去砍别人手指头啊,不信你们去学校问问,别人不欺负我就不错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别人?”

    顾平安皱眉:“别人欺负你?都有谁?你同班同学?还是哪个校霸?他们怎么欺负你的?”

    米强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些,他好像不太想说,但看顾平安盯着他,还是道:“也不算欺负,就是嘲笑我是书呆子,我闲了就喜欢看书,可成绩也就是中上,排不到前十,还总是坐在教室里,他们就嘲笑我笨,倒也没打过我。我刚才那么说,是想跟你们说我不可能去砍别人的手指,更不可能把手指头塞到人家包子里去诬陷包子铺,我干吗要那么做?”

    顾平安又问:“你说他们倒也没打过你,那他们打过谁呢?”

    米强再次愣住:“我……我没说他们打别人啊,我整天待在教室里,怎么知道他们打不打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平安更确定他遭到了校园霸凌:“他们都有谁?”

    “啊?他们……我是说有些同学会嘲笑我,没有固定的人,也没有团伙,我就是随口抱怨一下。”

    黎旭都听笑了,到底是个孩子,还是个老实孩子,处处不打自招。

    98  ☪ 包子里的手指4

    ◎保送名额也是非他莫属◎

    疑似在学校里被欺凌, 第一次去老张包子铺买包子,就吃到里边有手指头。

    顾平安几乎可以肯定这截手指是米强放进去的,但可能不是他本意, 而是有人指使。

    可米强就是什么也不肯说,问急了就哭,哭得难受了就说自己想吐。

    黎旭道:“今天不早了,明天我们去学校, 先见一见他的老师和同学。”

    米强做为嫌疑人, 今晚就得在派出所过夜了, 米强的父母对此很不满。

    米强爸跑来找罗所长, 又拉着顾平安和黎旭不让走:“米强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他是遵纪守法才会选择来报警。不然把那玩意儿一扔,你们谁能知道?他做了好事,你们不说奖励,居然把他关起来?”

    米强妈也说:“他知道这肯定牵扯到了命案,还敢来报警。这就证明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呀, 你们凭什么拘留他?有什么证据?”

    罗所长解释只是保护性拘|禁,可米强爸妈根本不听,还扬言要去市局找人,黎旭只得出面, “我就是市局的,我们怀疑有人利用米强, 把他留在派出所, 也是为他好,案子还没查明白, 他只是配合调查, 不会留下案底, 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米强妈怒道:“你说的倒是轻松,我家米强刚去洗过胃,本来就很难受,很害怕,你们还要把他关起来。”

    顾平安劝她:“你就不想想,发生这样的事,米强会不会被坏人盯上?他要是不过来报警,派出所也发现不了凶杀案,我们也是担心米强在外边会被人报复。”

    这话米强父母倒是听进去了,虽然还是不太高兴,但也不闹了。

    罗所长那边也没问出什么,胡老板是个很精明的人,但也很八卦,他听说老张包子铺出了事,跟好几个人打问过,还担心是卫生部门又在查,所以他偷偷摸摸地跑去那里,估计也是想打听打听。

    至于见了罗所长就跑,纯粹就是因为对派出所所长的畏惧,罗所长有点无奈:“真是添乱啊,他店里目前还没查出什么问题,不过不能这么早送他回去,免得又到处乱跑,到处乱传。”

    顾平安跟黎旭一起回了市局,黎旭说给她记了加班,顾平安倒是无所谓,而且她打算以后常住市局宿舍,免得一回家就被催婚。

    第二天一大早,东城派出所那边就开始排查了,黎旭跟顾平安到的时候,罗所长已经跟着查了一圈回来。

    他迎上来,激动道:“那个米强看着很胆小,昨晚上在监室里睡得倒是很香,早上起来我特意叫人给他送的肉包子,他吃了一个才想起来恶心。”

    顾平安说:“看来他心理素质很强啊。”

    黎旭想起昨天对他的判断,觉得好像不太准确,难道他是故意露出破绽?

    “我们准备去他学校看看,从他昨天反应来看,学校有人欺凌他,而且很可能是一个团伙。”

    罗所长说:“欺凌他?难道是这些人逼他往肉包子里塞手指的?问题是那块手指头是谁的,到现在也没人认领。”

    顾平安想起什么,不由道:“我觉得这事肯定是针对老张包子铺,老张的家人都不在豫东,查过他们吗?”

    “昨天他们给老家打过电话,说是都挺好的呀。”

    顾平安还是道:“现在村里人家很少有电话,打电话肯定不是打到家里吧,我估计是由村干部在村委接了,转告给他的家人。不是说三个孩子有上学的,有上班的吗?上学在哪儿上学?上班的在哪儿上班?他们有没有得罪人,都得一一查清楚。”

    黎旭想起昨天去店里时好像看到垫着桌脚的课本,问罗所长:“老张的孩子有在市一中的吗?”

    罗所长点头:“还真有,他二儿子就在市一中上高三,今年保送了。”

    顾平安皱眉:“米强也在市一中,他们会不会认识而且结过仇?我觉得有必要把老张儿子找来问问清楚。”

    结果一问老张,他说:“我家小智跟着他二姨去北京打工了。他不是保送了吗,也不用考试不用上课,就跟着去见见世面,顺便给自己赚点生活费。”

    “他去了北京跟你联系过吗?”黎旭问。

    老张摇头:“我们都挺忙的,店里也没电话,反正是暑假工,干两三个月也就回来了,跟着他二姨二姨夫走的还能有什么事?”

    这时候打电话很不方便,有些外出打工的一年不跟家里联系也是常事,更何况是跟着亲戚去打个暑假工,老张说的没什么问题,可顾平安觉得问题可能就出在米强和老张儿子张智身上。

    两人都是市一中的学生,虽然一个高二一个高三,可高三的小智被保送出去打工了,不到一周时间,高二的米强就跑去他家买包子,发现了人手指!

    罗所长觉得有些牵强,问她:“你跟黎队都觉得这块手指头是被米强塞进包子里的?”

    顾平安点头:“不敢说百分百,我觉得有百分之九十九吧。胡老板那里没有问题,老张夫妇包包子的时候,还没有开店门,不存在有人故意投放。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老鼠把这根手指带过去,二是这根手指是在包子被人咬开后,才被人塞进去,而不是包进去的。”

    “老鼠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这不是你提出来的吗?大家正在翻垃圾桶找呢。”罗所长问。

    顾平安无奈道:“确实有这个可能,可那时候我还没见米强呢,米强绝对有隐瞒。”

    黎旭说:“老罗,你是对米强先入为主了吧,他在家在学校再如何听话懂事,也不代表他现在说的都是真话。”

    “这倒是。”罗所长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孩子们活泛得很,越来越不好管了。”

    黎旭请罗所长联系一下老张的几个孩子,调查一下,重点是市一中被保送的这个二儿子。

    他带着顾平安去了市一中,市一中是豫东市的重点中学,一进校门就能听到郎朗的读书声,感受到浓厚的文化氛围。

    黎旭说:“到底是重点中学,确实不一样。”

    顾平安却道:“氛围再好,也会有欺凌他人的坏孩子,要不咱们先找米强的老师问问吧。”

    米强的班主任是个戴眼镜的秃顶数学老师,顾平安莫名觉得这种形象真的很符合他的职业。

    “米强这孩子很懂事,但天赋一般,哪门课都是平平,没有特别突出的。成绩也一样,每次都是中上游,怎么说呢?不需要老师特别担心,老师也没法对他有所期待。总的来说是个好孩子。”

    黎旭把昨天的事跟他说了,这位班主任惊讶道:“他爸妈只说请假了,也没说具体为什么事,原来包子铺的事跟他有关系啊。”

    他弄明白了,马上信誓旦旦地说:“警察同志,我替他担保,这孩子绝对不会干坏事,就算是第一次买包子,你们也不能说那东西是他放的吧,这孩子胆小得很,干不出这事来!”

    其他几个主科老师也都说相信米强不会撒谎,“这孩子虽然学习一般,但懂事得很,平时老师们打个饭,搬个东西,每次碰见他都会跑来帮忙。”

    顾平安又问他们米强有没有被人欺负过。

    光头班主任更加信誓旦旦:“绝对没有,这孩子人缘还不错,是班里的卫生干事。他又没跟人起过冲突,别管学习还是家境都只能算是一般,也没人会嫉妒他,你说他上哪儿惹祸去?”

    顾平安纳闷道:“那您的意思是说,如果学习好或者家境好,就会被人嫉妒?这届保送生张智您知道吗?他人缘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过?”

    这位冯姓光头班主任皱眉看着她,“你这位同志的思维方式有问题,我只说他学习一般家境一般,是说排除了风险。你不能反过来说学习好家境好就受欺负,对不对?”

    他像寻求认同一样看了眼黎旭,“你说对不对?”

    顾平安十分无奈,她只是习惯性的找漏洞而已。

    黎旭不置可否,“其实学习太差家境太差的也更容易被欺凌,还是要看整体环境和碰到的人。咱们先不谈这事,冯老师,学校的保送生不会多,张智你应该有了解吧,他跟米强认识吗?跟米强比起来人缘好不好?”

    冯老师指指墙上的公示栏:“保送的学生,大家肯定都听说过,这孩子也特别懂事,而且特别聪明,全国奥数冠军,至于人缘嘛,那就见仁见智了。也不能说不好,不过这种天才一心在学习上,可能不太喜欢交朋友。”

    顾平安说:“懂了,就是说这个张智是书呆子型的天才?”

    冯老师忙摆手:“这事你得去问他老师,我也没教过人家,只是他在学校算得上名人了,我多少了解一些,但肯定很片面。”

    顾平安还想见见跟米强要好的同学,结果发现班里跟他要好的真不少,但仅限于学校,出了校门各奔东西,班里人都不知道他家在哪儿,放假时也没跟他互相找着玩过。

    顾平安皱眉:“他这算是人缘好吗?这个年纪的学生,又是本地人,肯定会有发小,好兄弟这类关系密切的同学朋友。”

    黎旭说:“可能跟他关系密切的不在本校,或者不在本班吧,这也很正常,有些人同学是同学,朋友是朋友,界限分明。”

    他们问了几个同学,也没发现米强在学校有被人欺凌的可能。

    于是两人又找到张智的班主任,这位四十来岁的女老师正带着高三生冲击高考,见问张智,她紧张又疲惫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你们说小智啊,他从来没让老师费过心,豫东市今年就一个保送名额,他给争取到了。”

    她说起保送的事来了精神,“以前是所有高中都至少有一个保送名额,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收紧了,整个豫东就这一个。所以今年竞争可太激烈了,我们学校高二有个学生参加科技大赛拿了一等奖,育才高中还有个高三生化学竞赛得了冠军,这些孩子都不错。可我们小智成绩特别稳定,而且德智体全面发展,综合评分数他最强,保送名额也是非他莫属啊。”

    老师说起得意弟子,大概都忍不住会夸吧,黎旭也跟着附和两句,又问起他的性格。

    “性格有些温吞,但学术派的孩子没必要太张扬,你们说是吧,只要他自身能力过硬,哪怕不会交际,前途也差不了。”

    这位老师夸了半天,又说:“他保送了不用上课,他爸就打发他去打工赚钱,我说那多浪费啊,这么聪明的孩子让去饭馆端盘子?我就给他联系了省城大学的老师,让他过去先听听课,适应一下大学氛围。”

    顾平安愣住:“他没去打工?这事他爸不知道吗?”

    “他爸一心钻钱眼里去了,他怕劝不动,就跟他二姨一起瞒着他爸呢,去省城大学住学生宿舍的铺位,吃食堂,也花不了几个钱。”

    顾平安皱眉,莫名有些担心这孩子了。

    99  ☪ 包子里的手指5

    ◎失踪了◎

    张智的老师给了省城那边的电话, 直到中午才联系上那边的老师。

    那位老师说:“他就来转了一圈,他说钱丢了,问能不能勤工俭学?我们学校那么多贫困生都没法安排, 真没他的名额。我还怕这孩子纠缠,没想到他挺通情达理,他跟我道谢,说他还是先去赚钱吧。我看他跟个大人一样, 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就让他走了。”

    顾平安问:“具体哪一天走的?他有没有提过省城的朋友或者熟人?”

    “大概是上周六吧, 是休息日, 我记得很清楚, 当时我还有事要出门,也没跟他说两句话,而且我看他自己能找到学校,还以为他对省城很熟呢,就没多管。”

    这位老师也很关心:“到底怎么了?张智是离家出走了吗?”

    “还不清楚, 我们正在找他,他说过钱是在哪儿丢的吗?”

    “他好像也不太清楚,他亲戚送他到的省城,然后看他坐上来学校的车, 一下车才发现钱包不见了。”

    顾平安又拜托他在学校问一问,有谁见过张智, 看他有没有同伴, “老师,请给我一个传真号, 我给你发张智的照片过去, 拜托你问问周六那天在校的师生, 对他还有没有印象?”

    挂了电话,她跟黎旭说:“张智没去省城大学,他的钱丢了。有那位老师在,他在大学参加课外小组不花钱,但基本的生活费住宿费还是要交的,他说他去赚钱了。”

    罗所长那边也已经跟张智二姨联系上了,他过来道:“也没在他二姨那儿,他二姨说上周六他们走的时候把他捎到省城,看着他坐上了去省城大学的车。”

    黎旭叹口气:“家里没有,学校没有,也不在他二姨那儿,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得先确认一下那块手指是不是他的。”

    顾平安道:“省城不是能做DNA鉴定吗?从张智家找到他的毛发跟那块手指比对一下不就行了。”

    虽然DNA检测已经可以用于刑侦,但到底技术还不够成熟,普及度不够高。

    罗所长问:“那截子手指都煮熟了,还能验DNA吗?”

    “可以的,顺便还可以去省城查一下张智的行踪。不过我觉得丢钱这个事应该跟他出事关系不大,如果那段手指是张智的,那不管他是在哪儿丢的钱,肯定是回了豫东才出的事!”

    黎旭道:“先验DNA吧!找不到张智的毛发,可以用他爸妈的,父母子女那边都能检测出来。”

    老罗叫了两名外勤人员,叫他们先去搜集张智的DNA,再拿着那段手指去省城做比对。

    两人十分为难,“这天儿越来越热了,我们拿着一截子手指去省城?”

    手指现在还在法医处的冰箱里,总不能连冰箱都一起搬走吧。

    黎旭道:“去省城开车也就两小时,带上冰块,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把人送走,顾平安说:“现在基本已经确定那段手指是米强放进包子里的,还是得审他,东西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放到张智家的包子里,难道就是为了把他家生意搞黄?还是看他保送了,嫉妒他?”

    黎旭说:“可米强还不到高三,也没资格竞争这个名额,不过目前来看好像只有这一个动机。除了米强,那两个跟张智竞争保送名额的学生也该查一遍,看看他们在周六那天有没有见过张智。”

    顾平安道:“没错,周六那天,张智应该是先去省城,在学校转了一圈就回了豫东,可他却没回家,也没按照父亲安排去北京打工,是不是还得排查车站,看看周六或周日豫东这边有没有人见过张智。”

    罗所长赶紧去打印照片了,黎旭让人去学校把跟米强要好的同学先请到派出所来,米强不开口,有必要一个个审查他身边的人。

    老张跟他媳妇听说张智没了消息,都表示不信。

    老张说:“怎么可能?我家小二最懂事,虽然不爱说话,但学习从来不让人操心。在老家说好的,他跟着他二姨一起去北京打工!”

    “你家也是开包子铺的,为什么不让他在家里帮忙?”顾平安问。

    老张无奈道:“我这包子铺只有早上的买卖,客流量是固定的,卖多少都是有数的。我们两口子就能支应起来。再说他不是要去北京上学吗?先过去熟悉熟悉,长长见识不好吗?那边白天在饭馆,晚上就是烧烤摊,十天休一天,熬上两三个月,他一学期的生活费就赚出来了。”

    见他不信,黎旭只得直言相告:“他没去北京也没去省城,我们正在找他。他临走前跟什么人见过面?有没有要好的同学和朋友?”

    老张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二没什么朋友,也没见有同学来过。他身上就几十块钱,能去哪儿?不会是回老家了吧?”

    顾平安说:“他二姨给了他五十,不过他好像弄丢了。也跟你们老家联系过了,只有你小儿子跟爷爷奶奶在家。你大女儿一直在厂里,也没见过张智。”

    老张也说不出张智喜欢去哪儿,“反正那孩子不惹事,放学就回家,连体育馆都不爱去,能跑到哪儿去?难不成迷路了?”

    倒是老张媳妇十分敏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块手指头,她肩膀瞬间颤抖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啊!那天我们回老家,小二还高高兴兴的,他说大学有奖学金,他肯定能领上,到时候带着我们一家子去北京玩!谁这么缺德砍小二的手啊?还扔到我们店里来?”

    老张媳妇哭起来,显然十分担心儿子,但她觉得张智还活着,只是被人砍了手指。

    顾平安问了几句,发现她也跟老张一样,只知道儿子学习好,懂事,不爱说话。其他的一问三不知!

    可能两人为了赚钱,只顾着让孩子吃饭穿暖,其他都不在意吧。

    不过顾平安见她眼神闪烁,似乎有所隐瞒,就说:“你和你丈夫都太乐观了,现在只发现了一段手指,但并不是说他只少了一段手指,你懂什么意思吗?”

    老张媳妇擦了把泪:“不可能是他,他虽然不是好人,但不可能害孩子啊。”

    黎旭皱眉:“你说的是谁?有怀疑对象为什么不敢说出来?”

    老张媳妇哭的更厉害了:“也不是我想瞒着,就是觉得跟我家小二没关系啊,而且这事要是说出来,我也怕有误会。”

    顾平安一拍桌子:“你儿子生死未卜,你还在这里吞吞吐吐?怕什么误会?就算有误会我去给你解释,赶紧说!”

    “是老胡!开肉铺的老胡撩骚我!有时候我自己骑三轮去拉货,他就跟我动手动脚,还叫我抽空给他暖被窝,我怕被别人看见,又怕跟老张说了,他再误会我骚情,就没敢说。”

    顾平安皱眉,“就这点事?”

    老张媳妇被她吓得不轻,赶紧点头。

    顾平安只得解释:“也不是说这是小事,是我以为你隐瞒了关键信息。”

    黎旭问:“这事张智知道吗?他跟老胡有没有因为你的事发生过冲突?”

    老张媳妇马上道:“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我最近很少去他店里了,不过前天在街上碰上,他又拦着我骚情,差点把我衣服扯坏才撒手。”

    看来老胡跑去老张包子铺,是担心老张媳妇会跟警察说他性骚扰的事?

    顾平安皱眉:“为什么不报警呢?他这属于性骚扰,你越不报警,他越嚣张。甚至有可能发生更恶劣的事。”

    老张媳妇哭道:“报警又能怎样?老胡又没把我怎么着,报警了,批评他两句,根本没用。让别人知道了,只会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我家老张没准也会怀疑我在外边不检点,才被人动手动脚。”

    顾平安无奈道:“那就先批评老张,他这种思想不对!”

    她知道这种现象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只好道:“反正现在你们跟老胡都在派出所呢,我找人帮你们处理,他骚扰你几次,怎么骚扰的都说出来,让老张知道错的是老胡,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再警告老胡,他这属于寻衅滋事,严重了是要坐牢的。”

    老张媳妇一脸感激,顾平安又问:“只是现在这件事不是关键,关键是你儿子的下落,好好想想他跟谁关系比较好?”

    黎旭补充道:“不管是你们老家也好,还是豫东的同学也好,有没有人找过他?他跟你们提到过谁吗?”

    老张媳妇尴尬摇头:“我家这孩子很内向,家里有他姐他弟,他也不缺朋友,就是他小时候在老家有几个玩的好的,再回去也就生疏了。他爱看书,跟别人也不合群!我真想不到谁能害他?他从来不惹事,也不跟人打架!是不是弄错了?那块手指头真是他的?”

    她说着说着又要哭了,顾平安见确实问不出什么,就用眼神请示黎旭。

    黎旭也不打算再耽误时间,显然这对夫妻对自己的孩子的社会交往并不怎么了解,不过也有可能张智根本就没有社会交往。

    两人从审讯室里出来时,罗所长已经把照片分发下去,省城车站那边也给发了传真。

    已经过去四天,让工作人员辨认一个穿着长相都普通的半大孩子,其实有点为难人,可他们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米强身上,得弄清楚张智最后出现在哪儿,跟谁走了。

    市一中跟米强关系好的几个同学也都被请来派出所。

    两个男生一个女生,跟米强一样,都是高二三班的。

    米强的班主任冯老师带着人过来:“他们三个家长都是化工厂的,米强妈也是化工厂的,他们四个算发小吧,干什么都爱一块。”

    能有三个好朋友,其中一个还是女生,米强为什么一开始暗示自己在学校被排挤?还有人说他书呆子?

    顾平安皱眉:“他们是都住在家属院吗?那为什么昨天早上米强一个人去上学?”

    冯老师摊摊手:“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米强在学校玩得好的就是他们三个,对了,高二那个申请保送的孩子也是化工厂的,是个女孩,长得还挺漂亮,这事总不能跟她有关系吧。”

    黎旭问:“这女生不跟他们同班吗?她认不认识米强?”

    “应该不认识,这女生姓陆,在七班呢,反正她才高二,等一年也没什么,怎么可能为了个保送名额就杀人?”

    顾平安说:“她不杀,就怕有人帮她出气。”

    冯老师被她的话吓到了,“不会吧!这几个孩子就算没有保送名额,也能考上重点大学,怎么可能为争抢名额就砍人手指甚至杀人。”

    顾平安道:“还不确定,我们一直在查。不过保不保送还是不一样啊,保送后不用上课不用考试,而且豫东市只有这一个名额,这是独一无二的荣耀,谁不想要呢?成绩差太多的学生知道没戏,不会在意。可这两个竞争者跟保送擦肩而过的话,心理落差得有多大!”

    冯老师也不敢说这几个孩子都没问题。

    顾平安跟黎旭还有罗所长带着人分别审了那三个孩子,他们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男孩还很八卦的说:“是包子铺的事吗?听说包子铺的老板杀了两个人,还包成了包子,幸亏我懒得吃早饭,更不喜欢吃包子,这要吃到了,吓都吓死了。”

    顾平安没想到谣言已经传到了学校:“只有一个包子里有人肉,也没被吃下去,不用恐慌。你跟米强关系好吗?”

    “好啊,好的穿一条裤子!不过最近他有点神神秘秘的,说是家里有事。”

    “哦?什么事?”

    “他没跟我们说,反正不跟我们一块打篮球了。”

    顾平安问:“你们早上会一起去学校吗?”

    “不一定,以前还互相叫,现在我们都搬到楼房住了,跑上跑下地喊太麻烦。约好一起在门口集合,又总有人拖拉,反正碰上了就一起走,碰不上就自己走。”

    “米强说学校有人嘲笑他,你知道都有谁吗?”

    “嘲笑他?为什么?他学习还行啊,比我强,反正我没笑过他。”

    顾平安更不解了,米强是随口胡说的吗?

    “他说有人嘲笑他是书呆子,还有人说他笨!你从没见过他被嘲讽?也没听他说过吗?”

    “没有!”这位同学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说得信誓旦旦,“真没听他说过,他也不算是书呆子吧,有空还会跟我们一起打篮球,我们高一刚入学那会真是同进同出,后来虽然都有了别的朋友,但还是我们四个最好,真没见谁嘲讽过他。”

    难道米强说的是校外?

    顾平安有些意外,又问他:“你们学校有欺凌同学的情况吗?有没有一伙人爱欺负人,甚至打人?”

    “没有,我们是重点高中,学习太差的也进不来,所以学校真没那么多混子,再说管得也严啊!别说打架了,吵架都可能叫家长。”

    顾平安更奇怪了,是米强在撒谎?还是面前这位男同学有所隐瞒?

    可那两位同学的说法跟这位同学的大同小异,他们跟米强关系都不错,也都觉得最近的米强有点反常,经常不参加他们的集体活动。

    那个女生说:“一般轮到我出黑板报的时候都会请米强帮我写大字,他写的大字跟印刷体一样,可他上次说有事没来,我还跟他生气来着。”

    高二那位陆姓女生也被查了一遍,她是独生女,家里对她期望很高,放学后很忙的,上各种兴趣班。

    陆爸爸说:“我们真不在乎这次保送,毕竟我家孩子才高二,再说就算在高三丢了这次机会,她也可以自己考,保送的学校还不一定满意呢。”

    顾平安能看出人家说得是真心话,虽然还是带着点赌气的成分。可能孩子够争气,大人说话底气就足。

    而且陆姓女生每个时间段都有证人,离开学校有奶奶接去学乐器,回家写作业,周六日也安排的满满当当,这周六还跟爸妈一起去博物馆了,票根还留着呢,回来还写了篇作文。

    问了一圈,黎旭判断:“这四位同学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米强还是一问三不知,他说不认识张智,更没关注过保送名额,反正不管高几肯定没他的份,他还一口咬定那块手指是从包子里吃出来的。

    “你们为什么不信呢?就算我跟张智有仇,害了人干嘛拿块手指头放到包子里,然后再报警?我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罗所长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是啊,他这么干是图什么呢?还得把手指给煮熟了,混到馅料里,只为了搞垮张家包子铺?”

    黎旭道:“肯定不只这一个用意,到底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顾平安却想到另一名竞争者,“育才中学的那位高三学生查过了吗?”

    这时有民警推门进来,正好接上话头:“查过了,他叫范明知,是复读生。自从保送名额确定后,他就回家自己复习了,他家人说他一直在家待着,吃饭都是他妈送到房间里。”

    复读生?名额确定后就回家了?

    顾平安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开始怀疑范明知了,“名额是两周前确定的吧,他一直在家里?从没出过门?”

    “他家里人是这么说的。”

    “黎队,要不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黎旭跟她一起往外走,却见米强爸跟外边的民警吵起来了。

    “我家米强到底干了什么坏事?做了好事,我们也不图表扬,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听说又把他同学都叫来了?这让他回学校还怎么跟同学相处啊,还不得谣言满天飞吗?”

    黎旭过去劝道:“现在正在调查阶段,如果真跟他没关系,等案子结束,我让罗所长去学校给米强送表彰,到时候大家都会夸他,能有什么影响?你们先别急,回家等消息吧。”

    米强爸还是很不高兴:“你们就不该怀疑他,我儿子虽然学习不怎么样,可他人品没问题!早知道我就劝他别多管闲事了,就不该报警,把包子扔给狗吃不就完事了吗?”

    黎旭见米强妈一直在旁边站着,就给顾平安使个眼色。

    顾平安过去劝米强妈:“他这样影响我们调查,更耽误时间,案子查不清楚,你儿子就不能走。”

    米强妈一听这话,马上过去拉住米强爸:“行了,别闹了,听警察同志的吧,清者自清!”

    米强爸果真不说话了,也不知是一物降一物,还是本来就是米强妈让他闹的。

    顾平安上了车,突然道:“这个米强不管是老师家长还是同学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会不会他是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想用这种方式把案子曝光出来。要不是他这一出,老张跟他媳妇以为张智在张智二姨那儿,他二姨以为他在省城大学,省城大学的老师以为他回去赚钱了。”

    黎旭听明白了:“对啊,这暑假还没开始呢,大学九月初才开学,有近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再发现张智失踪可就不好查了。可米强要是想让咱们发现张智失踪,现在怎么又开始三缄其口了?”

    100  ☪ 包子里的手指6

    ◎强迫症◎

    顾平安也想不明白米强到底怎么想的, “报案之后他曾经回过家,到晚上才被咱们请来派出所。是不是这段时间有人恐吓过他?”

    黎旭道:“还是得查他身边的人,包括他的父母。那段手指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在他身边总能查到痕迹。”

    范明知住在南城区,也是家属院里,二楼三室的大房间,屋里宽敞明亮, 看摆设他的家长很有品味, 这位范同学也很阳光很健壮, 看着倒像是体育生。

    他见警察找上门, 惊讶道:“张智?我听说过他, 但没见过。市一中的天才,以前奥数比赛的时候我还跟他说过话,不过我们两家离得很远,当时约好了一起玩,也没空联系。”

    顾平安皱眉:“你们约过一起玩?张智很开朗吧, 听说他朋友很多。”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我们不怎么熟,就是觉得很有共同语言,应该会聊得来。”

    黎旭问他:“你们只见过这一次面吗?当时都说了什么, 又是谁先约的谁。能给我们大概复述一下吗?”

    “见过不止一次,联考的时候换学校, 我也见过他, 还打过招呼,不过没怎么说话。我们也不算是约吧, 就是我说有空去找他玩, 他说好呀。就这样, 没什么好复述的吧。”

    范明知说完好奇地问他们:“到底怎么了?张智出事了吗?”

    顾平安问他:“上周六你在哪儿?”

    “我一直在家呀,还有一个多月考试,老师让我回来自己复习,查漏补缺!说实话,对于保送名额我还是很在意的,可输了就是输了。我得赶紧抓紧时间复习,我爸妈还有老师对我期望都很高,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所以我这两个月足不出户,我想用一个月把知识点先看一遍,最后二十天再把自己的弱势强化一遍。”

    范明知展示了自己的计划本,他房间里还有一个大大的高考倒计时,他一点也不避讳失去保送名额的失望。

    “我去年的考试成绩可以上大专,但我不想去,就想再努力一年。越努力压力越大,有时候也想还不如去年就去大专,不过压力再大我也不会搞乱七八糟的手段。”

    他说的大大方方的,又问顾平安:“到底怎么了?你们在查什么?张智的名额有问题吗?难道他的保送名额被取消了?”

    范明智越说越兴奋:“真不是我幸灾乐祸,但是如果他被取消了,选我的可能性最大。”

    顾平安道:“他失踪了,失踪前来找过你吗?”

    “失踪?”范明智更加惊讶,语气中又隐隐带着点兴奋,“我跟他根本不算朋友,他为什么要来找我?我刚才说我们约着一起玩,就是个场面话,一山不容二虎,还好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不然肯定是竞争对手。不过就算不在一个学校,我也把他当做了我的假想敌。”

    黎旭见他这反应,不免有些牙疼,哪怕不是朋友,听见别人失踪了,不应该先礼貌地担心一下吗?他好像盼着对方失踪,他捡漏呢。

    “周六你爸妈在家吗?你一整天都在家里学习。”

    “对呀,也没那么难熬,我已经在家待了两周,从没出过门。”

    范明知说到这里才明白他们的来意,他瞬间紧张起来:“你们不会以为张智失踪跟我有关系吧?警察叔叔,你们可别冤枉好人,我之前确实想让他消失,但绝对不会干坏事,我就是……就是在心里默默诅咒一下,也不是诅咒,就是心里默默想,要是没有他,这个名额就是我的了,我就不用熬到高考了!我确实这么想过,但这不犯法吧?就是我真诅咒了,也不可能把他搞到失踪啊,我真的一直好好在家里待着。”

    他说着开始翻找他的那些笔记,“这些都是周六我复习过的东西,还有这些单词是早上背单词时边写边念。周六早上我吃了个面包,中午吃的原汤面,晚上我妈炒了肉菜,我记得清清楚楚,真没出去过!”

    顾平安没看那些笔记,只看范明知的反应,她就知道白跑一趟。

    这就是一个有些自私,一心扑在学习上,想为自己争口气的高三复读生。有压力,有动力,还有家里支持,虽然丢了保送名额,但也不会走极端。

    不过为了保险,他们还是轮流把各种该问的问题都问了一遍,直到范明知受不了他们的轰炸,骂了出来:“妈的,早知道我去年就去上大专了,干嘛受这个罪,我没天赋,全靠下死功夫,好不容易快熬到头了,结果还成了嫌疑犯。我知道另一个有保送资格的是高二一个女的,长得还挺漂亮,你们肯定不会怀疑她,可我真没干呀,我爸妈得上班,也不可能整天看着我,我还能有什么不在场证明?”

    顾平安见他都快哭了,又怕影响他的心情:“我们确实怀疑你,也怀疑你说的那个女生,包括张智身边所有人,我们都会这样查一遍。这不是针对你,你也不要害怕,不要觉得自己很倒霉,我们只是例行工作。”

    黎旭也说:“我们刚才的各种问题可能让你觉得不舒服,但这些问题帮你排除了嫌疑,别受影响,也别惦记这个名额,好好备考,我相信你的成绩会对得起这些笔记的。”

    范明智复读一年还能看起来很阳光,心理素质倒也没那么差,见两位警察都开始劝他了,他擦把眼泪,又满血复活了。

    离开范家时,顾平安说:“不是他,总不能是高二那个小姑娘吧,黎队,万一咱们被这小子骗了怎么办?”

    黎旭笑道:“小顾,你进入误区了。虽然张智拿到了保送名额,可他的失踪就一定跟这个名额有关系吗?”

    “也对啊,关键还是在米强这里,米强的朋友说他最近一直神神秘秘,肯定跟张智有关系,也许他们有别的矛盾也说不定。不过我还是想先见见高二这个陆倩倩。”

    黎旭也没反对,派了人跟着她去陆倩倩家,他还得回去接着审米强。

    陆倩倩的家十分干净整洁,也很好找,但家长却没那么好说话:“你们不是已经来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保送名额我们真的不在意,我家孩子才高二啊。”

    “是你们不在意还是还是孩子不在意?”

    倩倩妈说:“都不在意!”

    “既然不在意,为什么反感我们来查呢?倩倩又不需要高考,不用担心我们耽误她的时间,影响她的心情。我只是跟她聊一聊。”

    倩倩妈还是不乐意,她伸手不停抚着额角,“说了不在意就是不在意,我跟她爸,还有她,我们都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她不断强调着,不过陆倩倩自己从屋里出来,“妈,没事的,让这位阿姨问吧,我们有义务配合人家调查。”

    这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长得也确实很漂亮,坐在那里温温柔柔的,很有气质,一见面就给人好感。

    陆倩倩看着顾平安:“你们想问什么?我不在意那个名额,周六早我看了会儿书,吃过早饭就跟我妈去钢琴班了,中午跟我妈在外边吃的米线,下午我爸来接我们去博物馆,我们还拍了照片。”

    陆倩倩小时候还没有计划生育,很少有独生女,可见她父母十分开明。家里孩子少,父母工作又稳定,花费在她身上的时间就足够多,对她的教育也很重视。

    而且这个教育看来是各方面的,一般人家去博物馆就是转着玩,除非学校有要求,不然谁家回来了还会安排写个作文。

    陆家光陆倩倩自己的照片就好几个相册,顾平安看着那天拍下来的照片,博物馆门口,明媚的少女站在父母中间,被父母一左一右拉着手,很温馨的照片,陆倩倩脸上的笑容却有点公式化。

    其他几张照片也有这样的毛病,伸手指博物馆里的藏品,认真看展示牌时侧过头把正脸给机位。

    非要形容的话,她像个没什么演技的演员在表演参观博物馆。

    顾平安看得皱眉,本来她以为这是一个很和谐很开明的家庭,可这些照片又让她不太肯定了。

    “你那天写的作文呢?是老师安排的,还是家长让写的?或者是你自己想写?”

    陆倩倩笑起来:“就是写博物馆的,是我自己想写的,我妈希望把我的生活都记录下来,我还特意拿给语文老师看了,老师都夸我写得好。”

    顾平安问:“我能看看吗?”

    陆倩倩起身去拿作文,倩倩妈马上伸手把沙发上女儿坐出的褶皱抚平了。

    顾平安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不安,又见她再次把手伸向鬓角,似乎想把不存在的碎发往耳后掖。

    于是顾平安也站起身,似乎想打量一下客厅:“倩倩妈,你家可真干净啊!”

    果然倩倩妈第一时间去抚平了沙发,然后才跟她说:“住人的地方,不干净怎么行呢?今天墙角还没刷呢,也就那样吧。”

    顾平安心中微叹,哪怕家里有佣人的富豪家里,也不会天天刷墙角吧。

    她又想到刚才倩倩妈不停重复‘不在意’这三个字,而强迫症的其中一个症状就是不停重复自己的话或某个动作。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顾平安赶紧坐回沙发上,听见陆倩倩走回来,又马上起身迎过去,“这是你的作文本?”

    她接过陆倩倩手里的本子,再转身时就看见倩倩妈又一次抚平了沙发!

    陆倩倩也看到了,这动作让人觉得跟赶客一样,她尴尬地说:“警察同志,我妈喜欢东西都平平整整的,她没别的意思。”

    喜欢平平整整的没问题,可这么几秒的时间都忍不了,问题就大了,这是一种病,严重的会影响生活,更会影响身边的人。

    顾平安不确定他们家人知不知道这是强迫症,她也不好明说,只是笑了笑:“没事,喜欢整洁是好习惯。”

    陆倩倩松了口气,顾平安却问她:“你以前带同学来过家里吗?”

    她更尴尬了:“嗯,以前来过,后来就不来了,我家很少有人来,别说亲戚了,连我爷爷奶奶都……。”

    倩倩妈皱眉:“倩倩,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之前交的那些朋友很没有教养,东西乱放,水杯乱用。至于你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很多坏毛病改不了,我是怕他们那些坏毛病影响到你。”

    “嗯,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陆倩倩十分温顺地说完,又转头跟顾平安解释,“我妈就是有些严厉,其实她人很好的。”

    没人说她不好,就是严厉些也没什么,严父慈母那是刻板印象,严母能教出好孩子不是更好吗?

    可倩倩妈这不是严厉是苛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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