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 马戏团的猴子18

    ◎惨叫声这次更凄厉了◎

    曹凤嘴上说着不知道, 但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很清楚宋老板做过什么,而且蜘蛛女还在她的别墅里待过。

    从那一行字也能知道蜘蛛女并不是来做客的。

    顾平安冷冷看着曹凤,跟黎旭说:“黎队, 我看还是把她带回去吧。她可能真以为自己没动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不过她的孩子托付给保姆安全吗?要不然找人在这里陪着,还是一起带回分局去?”

    黎旭略一思索,干脆道:“都带回去吧,如果他们真的在这里待过, 两个保姆应该也知道些什么。”

    曹凤一听要把他们都带回去, 马上慌了, “凭什么抓我?我又没犯法, 再说我孩子还小呢, 才三个月大,出了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顾平安早知道她要仗着孩子小,耍赖,就说:“那也没办法啊,你放心, 孩子不满一周岁,你是可以取保候审的,但是该配合调查的必须得去,这不是让你连孩子一起带去吗。甚至我们审讯的时候, 你也可以抱着孩子。不过虽然孩子听不懂,你希望这些脏事被孩子听到吗?”

    她说完见曹凤表情僵硬, 就又说:“别人的爸爸当老师也好, 当运动员也好,哪怕当工人。妈妈都可以说, 希望孩子长大了以后像爸爸一样有出息。难道你希望你的孩子长大了, 像他爸爸一样能赚钱, 在家有个老婆,在这儿有个情妇,还有两个女朋友。再靠着把别人搞残疾,去表演,去拍小电影来赚钱,曹凤,你希望你孩子能子承父业对吧!多有出息啊!”

    曹凤怒道:“你别总扯我儿子,他长大是要当科学家的。”

    顾平安笑道:“科学家?有这样的父母恐怕有点难啊。原来你也知道宋春明干的不是好事,不想让孩子学,我还以为你跟他一样不把人当人,一心想赚这种黑心钱!”

    曹凤恼羞成怒,想骂又不敢骂,不由哭起来。

    她虽然不乐意,还是被带回了西城分局,她再如何坚定维护宋春明,可马戏团的人都已经把他招出来了,她为了孩子,也无可奈何地招了:“我一开始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我原来是在商场卖男装的,他为了追我,好几套好几套的买西装,他还开着车,还给我买了别墅,我真以为他就是个生意人。”

    她说着叹口气:“以前我也没听说过什么蜘蛛人,乌龟人!就是前天晚上大半夜的,他突然把人带过来了,我真吓坏了,他说那些人有的是天生长那样,有的是出车祸意外残疾了,我也没多想。我帮他瞒着保姆把这些人运到地下室里藏起来,可晚上的时候那个蜘蛛女也不知怎么跑出来了。把正在做饭的保姆吓了一跳,跑出来找我,老宋就找人把她又拽回地下室去了,没想到她还在墙上留了字。”

    曹凤说着说着突然委屈上了:“老宋还跟我吵起来了,因为他一把车开过来就让我把保姆先打发走,可我一个人也看不了孩子呀。后来保姆发现了,他就骂我没用,说我地下室的门也锁不好,保姆也没打发走。我没办法给了保姆一人一百块钱,让她们保密,又让她们给地下室的人做了点饭。”

    顾平安叹口气:“所以蜘蛛女是饿了才会跑到厨房去的?”

    “大概是吧!”曹凤说着似乎有些心虚,“其实我也挺心疼那些人的,可老宋说他们不能多吃也不能多喝水,能活着就不错了,他还嫌弃我给他们送饭。”

    顾平安瞬间明白了,宋春明怕他们的排泄物太多,残疾人自己也不好收拾,所以就控制他们的饮食。

    “只有他一个人开车过来的吗,他让谁把人拽到地下室的?”

    “还有两个跟班,我以前没见过,不过他们就待了一天,第二天半夜就走了。走之前老宋还骂我,说本来想在家里躲几天,他怪我没把保姆打发走,还让我叮嘱保姆别让她们到处乱说。他骂完我,又怕我干不好这事,还自己把保姆叫到他书房专门交代。”

    曹凤眼泪突然掉下来:“那天的老宋真的很凶,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他了,我都怀疑他手里要是有刀有枪,会把那两个保姆杀了,免得她们出去乱说。当时我就知道他车里那些人肯定有问题。可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报警吗?房子是他给我买的,孩子是我给他生的,我俩就是一家人,我除了帮他瞒着还能怎么办?”

    她又哭起来:“我真没想过害人,也没想到老宋这么狠,真的!我没撒谎,别管是你们还是那个残疾女的都别冲着我来啊,她写什么‘都去死’啊!我跟孩子是无辜的,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黎旭安慰道:“放心,如果你确定不知情,不会有事的,你先别紧张,接着说,宋春明带着那些人到哪儿去了?”

    “他没跟我说呀,他从来不跟我说生意的事儿,更不会跟我说他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我知道他还有一个家,所以也从来没问过。而且他是半夜把我叫起来说要走的,当时我就更害怕了,我说你干吗半夜走,是不是警察在找你。他瞪了我一眼,骂我是扫把星,只会给他添乱,我就不敢再问了!”

    曹凤能说的都说了,最后居然问:“那栋别墅他本来说要转到我名下,我能留下来吗?那是他买给我和孩子的房子。”

    顾平安笑了,曹凤对宋春明可真够现实的。

    她只好说:“我们现在只想找到宋春明,至于之后的事那就不归我们管了,不过他的非法财产肯定是要被没收的,而且还要给那些受害者赔偿,能留下多少没人说得清。”

    曹凤没得到肯定的答案,似乎十分失望。

    顾平安又问他:“他另一个女朋友说他有打猎的爱好,他喜欢去哪里,你知道吗?”

    曹凤摇头:“不知道,他有时候会带野兔野鸡回来,说是山里打来的。”

    那两个保姆本来就吓到了,一到公安局,也都如实招了,不止曹凤给了她们一百块钱,宋春明还许诺只要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就给她们加工资。

    负责做饭,打扫卫生的保姆说:“那个女的看着真可怜,腿残疾得都没法看,而且一看她的脸就是饿坏了,营养不良的那种。可我也管不了呀,我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回事儿。那女的好像说不出话来,呼噜哇啦的,我就跑出去叫主家过来,主家也吓了一跳,她男人找人把那女的拽进地下室,又把我们叫进屋里,跟我们说,要想赚钱就别多嘴,别哪天丢了命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一听就吓坏了,赶紧给他保证,绝对不会往外说。”

    顾平安皱眉,跟黎旭说:“之前胡小珍就说乌龟人说不了话,是个哑巴。现在蜘蛛女也是个哑巴,宋春明是不是给他们灌药了?”

    黎旭道:“他绝对做得出来!”

    冯队长叹口气:“我听说江湖上耍把式卖艺的,确实有这种哑药,这个宋春明还真是丧心病狂呀!”

    几人正商量着该怎么找他,副队长进来说:“章梦一个男同事说他之前在商场见她在买登山鞋和厚外套,他问章梦是不是要去山里玩,章梦当时有点不高兴,说她不想去,先买下来备着。”

    冯队长惊讶道:“难不成宋春明还真跟章梦一起跑到山里去了?”

    黎旭说:“咱们一直怕他开着大车跑到了省外,或者把这些人扔下,自己坐火车跑了,还真没往山里想过。这些残疾人不管到哪儿都会引人注目,他确实得往偏僻的地方走。”

    顾平安道:“如果真进山了,倒是好查,不是说那是辆带篷的大车吗?这种车走不了山路,他要真想进山,就得把车扔在进山的路口附近。省城的山也不多,可以都查一遍吧。”

    宁副局正好过来听到她的话,他不由叹气:“只凭着他爱打猎,就猜测他往山里去了,是不是有点潦草?”

    顾平安忙道:“还有章梦这条线索,我猜宋春明本打算带章梦到山里去玩,结果廖副厂长给他打电话通风报信,他知道有警察去查老古意外坠亡的事,害怕被查到,这才赶回来做了一系列安排。然后他本打算到他情妇家里躲一躲,因为她那里是独立别墅,有地下室,只要把车和人都藏起来,躲过一段时间也许就没事了。”

    黎旭接着道:“可偏不巧,这事被保姆发现,他担心保姆会说出去,哪怕已经吓唬过她们,还是不放心,这才半夜带着人离开别墅。”

    顾平安说:“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去哪儿呢?以宋老板的聪明,他肯定能猜到出省的路上可能都有人在找他,所以我觉得他进山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他喜欢打猎,对山里比较熟悉,随便找个地方猫起来,等着事态平息,没人查了,他可以再做打算。”

    宁副局被她说服,叹道:“这一个礼拜咱们省城的警力就没闲过,一直在排查。行吧,这事儿确实得赶紧查,万一宋春明被逼急了,觉得这些人是累赘,那可要糟了。”

    顾平安一直就担心会发生糟糕的事,不过看宋春明能把人带去他情妇那里,应该还没有毁尸灭迹的打算。

    之前的排查都是在大公路上找车,现在说在进山口查,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省城的山确实不多,最大的是北湖山,其次是学峰山,靠西边还有连着的几座土山,叫西峰岭。

    只从环境跟野生动物的多寡来说,最适合打猎的肯定是北湖山,上边有湖有山泉,自然环境非常好。

    不过这座山有两条开辟出来的爬山路,一到周末爬山的人非常多,所以顾平安觉得宋春明要是单纯带章梦出去玩可能会去这里,但想藏匿这些人,最有可能去西峰岭,毕竟这些土山都没有开发过。

    黎旭说那里植被茂盛,但风景说不上好,很少有人上去。

    她跟黎旭带着对讲机正要出发去西峰岭,那边就传来消息,附近的民警还真在山下一处坟场找到了那辆车。

    顾平安不由皱眉:“坟场?”

    冯队长说:“对,那里不是公墓,也没人看管,但有个土坡子,正好把车挡住,不管从大路上还是小路上,都看不到那辆车。车门锁着,车里没人,他们应该是上山了,看来咱们又得搜山。”

    顾平安想起前几天刚搜过一次山,不由叹气,希望蜘蛛女他们也能够像蔡雅一样有惊无险吧。

    下午两点多,宁副局亲自带队去了西峰岭,附近的派出所正副所长都已经等在那里了,“山下我们已经找过了,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应该是上山了。”

    顾平安过去看了眼那辆车,后车厢已经打开,车里扔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两个空的矿泉水瓶,里边能明显闻到尿骚味儿,其中一个矿泉水瓶里还有一些泛黄的液体。

    冯队长看见矿泉水瓶,不由道:“这个宋春明大发慈悲给他们喝水了?”

    顾平安叹口气:“从痕迹来推测,那瓶子应该是给他们装尿的,但开车过程中车体晃动,搞得车厢里到处都是。车厢里还有打斗过的痕迹,我猜可能是看管他们的人嫌弃他们弄得到处都是,打他们了。”

    黎旭指指车厢一侧,“确实有打斗过的痕迹,那是血吗?”

    宁副局过来招呼大家,“没找到尸体就是万幸,留下人看守,这辆车等下来再查吧。咱们得赶紧上山,虽然是土山,面积也不小,得赶紧搜!可别让他从别处再跑了。”

    顾平安看了眼西峰岭的平面图,觉得这么盲目搜,太浪费时间,而且如果宋春明够机警的话,很可能会发现他们,这上山的路虽然少,但山嘛,只要豁得出去,从哪儿不能下去,如果真让他从另一侧逃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她问:“山上没有护林员吗?”

    派出所的所长解释道:“这边是野山,防火季会有人上去巡逻,也用不上护林员,就是附近的消防在管。”

    “那咱们该把消防请过来一起查呀,他们肯定知道山上有哪些地方可以藏匿。”

    宁副局忙让人家把消防员请来,结果消防那边把闲着的人都派过来帮忙。

    经常上山的消防员说:“现在我们一般一个月上去一次,夏季,雨水多不怕山火,秋冬两季上去的勤些。要说藏匿嘛,地方真不少,这山上以前住过人,后来后山山体滑坡,山上也不通水电,就全都搬迁下来了。不过那些住人的山洞有一些应该还能用。”

    宁副局不由皱眉:“山上有能住人的地方?我们还以为是野山。”

    派出所副所长说:“以前上边有两个村。”

    所长忙道:“说是村,一村也就十来个人,六几年就全都搬迁下来了,那些山洞也都荒废了,很多人不知道,要不咱们先去这些地方找?”

    消防员道:“对,有两个地方,宁局,要不咱们分两队吧!”

    宁副局又把人手分成两队,顾平安跟黎旭跟着宁副局去了主山上的废弃村子。

    夏日的午后太阳还是很毒的,山上虽然植被茂盛但大部分是灌木,走起来挡路但并不遮阳。

    顾平安用手搭着凉棚往前瞅,黎旭走到她身侧,替她遮挡部分阳光。

    顾平安转头看他一眼,叹口气:“真希望他们都被藏在这里,再这么找下去,我真担心宋春明会下狠心把他们舍弃。”

    黎旭道:“放心,会找到他们的,他们还得看着宋春明受审判刑,才对得起他们经受的苦难。”

    山并不高,很快就看到一块大石上写着某梨村的名字,三个字前两个字都已经斑驳了,显然年代久远。

    跟着这队的消防员指指前边:“我们上次来时,还过来看过,只剩下前边四五个山洞是完好的,再往里走有塌了的,有被蝙蝠占了的。”

    顾平安抬头看着那些有大有小有深有浅的山洞,很难想象这些地方曾经是村民的家。

    副所长说:“后边应该没人去,我记得那边塌方过吧?”

    他话音还没落,大家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像是有人在经受着剧烈的痛苦。

    大家都吓了一跳,跑了起来,宁副局还没来得及安排,顾平安跟黎旭已经持枪冲在了最前面。

    顾平安准确找到声音的来源,就在副所长说的没人会去的那一侧。她跑过去时,一眼在地上看到一个没有四肢的人,他光头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跨栏背心,正在靠着胸腹和头的力量,像虫子一样艰难爬行。

    虽然姿势难看又搞笑,每一次移动,整个脸都要蹭到地上,可他并没有停下来,显然这就是传说中的‘乌龟人’。

    虽然已经听别人描述过不止一次,可真的看到,顾平安心里还是难受极了。

    可现在她没空去帮他,黎旭也一样,两人把他留给后边的人,一左一右警惕地靠近传出尖叫的洞穴。

    刚到洞穴门口,突然哗啦啦一阵异响,顾平安的角度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她吓了一跳,刚要冲进洞里。

    已经看清洞中状况的黎旭慌忙冲过去把她护在怀里,嘴里还朝后喊着,“低头闭眼!”

    身后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还来不及反应,一群蝙蝠就从洞里飞了出来,飞的低的撞到人身上,惊惶失措地在人群里乱撞起来。

    顾平安突然被黎旭抱住,第一反应就想推开,可看到从他身后飞过的蝙蝠,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趴在他肩上,轻声道:“多谢!”

    “不客气!”黎旭感受着她的心跳和体温,声音都柔了几度。

    这时洞里又传来一声尖叫,打断了这片刻的旖旎。

    惨叫声这次更凄厉了。

    顾平安忙推开黎旭,持枪朝洞里跑去。

    222  ☪ 马戏团的猴子19

    ◎他们正在帮你做椅子◎

    这个山洞并不大, 山洞顶上还挂着几只蝙蝠,不知是反应慢还是怎么回事,没有飞出去。

    蝙蝠对声音十分敏感, 这么凄厉的叫声肯定会让它们狂躁起来。顾平安冲进洞后,叫声却止住了,只能听见有人在痛苦地呻|吟着。

    洞穴里的光线比外边要暗一些,等她适应了这里的光线, 才看清楚声音的来源。

    顾平安惊讶地站在那里, 呆呆看着跪趴在地上的男人。

    这男人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 左边脸上少了一块肉, 脖子上在淌着血, 脸上可以说是血肉模糊,但还是能看出这就是他们找了两天的宋老板。

    黎旭紧跟在顾平安身后,看清面前的状况也不由愣在那里。

    这时宋春明也已经看清了持枪进来的顾平安和黎旭,他哀嚎着朝他们爬过来。

    顾平安跟黎旭刚要去救宋春明,洞穴深处却突然扑出一只猛兽, 一下子又把他拉进了洞穴的幽暗处。

    顾平安看得分明,那是个人,还是个年轻女人,可那动作和速度, 让她觉得自己像是眼花了一样!

    那女人不只动作像野兽,连眼神都充满野性, 顾平安心里难过极了, 他们像对待动物一样对待她,让她身上的人性也慢慢消失了吗?

    可在这种绝望境地, 她也只能把自己变成野兽了!

    顾平安想张口, 却发现自己连蜘蛛女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别怕, 我们是来帮你的,杀了宋春明太便宜他了,你要恢复正常,站在法庭上看着法官审判他,才是最好的报复。”

    黎旭想张口帮腔,又怕蜘蛛女对男性过于厌恶,会因为他的出现更激动,只能默默退后,站在顾平安左后方,有什么情况能及时反应。

    这山洞只有一个入口,洞中的光线由明变暗,最里边还有个拐角,可能里边以前是用来做卧室的。

    顾平安朝着最深处走了两步,能清楚地听见宋春明的呻|吟声,甚至能看清蜘蛛女因残疾而翻转的脚底。

    她及时想到蜘蛛女说不了话,就算想回答也没办法,正要柔声劝蜘蛛女走出来,却听到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你们是警察?”

    洞里还有其他人?

    顾平安想到失踪的章梦,握枪的手紧了紧,“对,我们是警察,别害怕,慢慢走出来好吗?宋春明交给我们处理,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那女孩哇的一声哭出来,朝着顾平安这边猛冲过来。她的冲劲不小,顾平安可以闪开的,可她却没躲,被猛撞一下,牢牢接住那女孩,“没事了!你安全了!”

    女孩不知是吓的还是因为激动,浑身颤抖着喊道:“宋春明就是个禽兽!他说要是我不听话的话也要把我变成那样!他就是个疯子!”

    顾平安已经看清她的脸,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了,你是章梦对不对?你爸妈都在找你。”

    后边已经有人跟上来,顾平安想把章梦交给他们,可章梦却不肯出去,她哭着道:“还有她,你们也要救她!她……太惨了!是她救了我!”

    顾平安冲她点头:“放心吧!你先出去!”

    黎旭却低声道:“章梦,能帮我们劝她出来吗?”

    章梦哭起来:“我帮不了她,她听不懂我说的话,她也不会说话。”

    顾平安安慰道:“没事,你就跟她说,外边很安全,警察来了,宋春明会伏法。多说几遍,劝她把宋春明扔下自己出来。”

    章梦依言说了两遍,里边一点动静也没有,连宋春明的呻|吟声都小了很多,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

    顾平安叹口气,她并不关心宋春明的死活,可这种情况也不能坐等着蜘蛛女杀人啊。

    她让人带章梦先出去,自己把枪收起来,在黎旭不赞同的眼神下朝前走去,黎旭也只能持枪在她身后做保镖。

    “你多大了?也不知道该叫你大姐还是妹妹。我知道你从小被卖了当童养媳,还没结婚又被卖给宋春明,年龄应该不大吧。”

    里边突然安静下来,连宋春明微弱地呻|吟声都没有了。

    顾平安叹口气,“小妹妹,我知道你不能说话,我也知道你有多恨宋春明,外边的那位大哥肯定也跟你一样恨他。你不能只给自己报仇啊,他做的坏事罄竹难书,咱们得好好跟他算账,你说对不对?还有他靠你们赚的那些钱,都得让他吐出来!包括以后你的治疗费用,还有那位大哥以后的生活费用,都要算在赔偿里,所以宋春明暂时还不能死。再说他死在你手里未必是最解气的方式,反而会脏了你的手。”

    蜘蛛女的脚朝外动了动,顾平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听懂了,柔声道:“小妹妹,你放开他,我扶你出去,我们去找医生好不好?我知道你本来很健康,宋春明不但打断你的腿,还给你灌哑药,那位大哥的胳膊腿不能长出来,但你的都可以治好。你别怕,没人会笑你,更没人会折磨你,从今以后没人会任由你在地上爬,这一切都结束了。”

    这次洞里传来低低的抽噎声,顾平安松了口气,有反应就好,她就怕这可怜的女孩真因为非人的遭遇失了人性。

    虽然听到蜘蛛女的哭声,可她还是不肯出来,顾平安想进去,里边马上又传来宋春明像拉风箱一样的粗喘声,显然是蜘蛛女扼住了他的咽喉。

    宁副局已经进来了,他给顾平安打个手势,意思是让她跟黎旭配合把蜘蛛女制服带出来。

    顾平安知道这是最简单也可行的办法,蜘蛛女看着凶悍,但在他们这些专业人士眼里,其实攻击力很弱。

    只是蜘蛛女现在的位置只能过去一个人,顾平安正要自己行动,把人打晕拖出来,突然又听到她细碎的抽噎声。

    在安静的洞穴里,这声音似乎带着能击透人心的冲击力,让顾平安心里瞬间酸涩极了,她最多也就二十来岁吧,却经受了这人世间最恶劣最糟心的苦难。

    她在地上爬行还要带着笑容才能换口饭吃时,心里在想什么?在她看到宋春明过着奢华生活,老婆孩子大房子,而她却饿得发疯,往厨房墙上写下那几个字时,又在想什么?

    她偷偷跑进厨房能站起来拿到吃的吗?她只能无力地在墙根用指甲划出几个字,写下没用的诅咒,甚至不期望会被人看到,那一刻她心里该有多绝望?

    顾平安叹口气,她不想让蜘蛛女在刚看到一点亮光时被人打晕,拖拽出来。

    她朝黎旭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转头朝洞里低声道:“你别怕,我们让人去拿轮椅,或者可以让消防同志临时做个担架,等到医院再帮你换上轮椅好吗?医生一定可以治好你,我向你保证,没人会拖拽你,也没人会像货物一样搬运你,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用趴着走了。”

    黎旭听到她的话,瞬间明白过来,蜘蛛女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法走,她除非跪着膝行,或者爬着走,又或者被大家抱下去,她在地上爬了那么长时间,最需要的是尊严。

    蜘蛛女突然大哭起来,声音中似乎带着无尽的屈辱,让大家心酸不已。

    黎旭叹口气,没再耽搁,招呼宁副局朝外走,去山下取轮椅太耽误时间了,消防那边有各种救护装备,倒是可以做个适合她的软椅,抬她下山。

    顾平安知道蜘蛛女应该已经放下了戒备,她弯腰凑过去,拍拍女孩的肩膀,“别怕了,这场噩梦结束了!”

    这次蜘蛛女没有躲闪,她肩膀缩了缩,呆呆看着顾平安。

    宋春明倒卧在她膝盖旁,脸上脖子上,甚至腿上都是被咬过的痕迹,嘴里居然也鲜血直流,好像舌头也被咬了,最严重的是脸上的伤口,硬生生被撕下来一块肉。

    此时蜘蛛女的手还放在宋春明的咽喉上,顾平安握住女孩满是茧子的右手,扶她起来,坚定道:“噩梦真的结束了!别怕!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蜘蛛女另一只手也终于松开了宋春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顾平安赶紧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

    跟在后边的警员忙把宋春明从里边拖了出来,再是罪大恶极,也得先救过来再说,还好他身上都是外伤,说不出话是因为舌头被咬掉半截子。

    外边黎旭跟消防队员正改造一个软椅,宁副局看着被扶上担架的无臂无腿男人,长叹一声:“作孽啊!”

    派出所的一个小民警也愤愤道:“咱们来早了,这混蛋就该被咬死。”

    派出所所长狠狠瞪他一眼,还训了两句,可不得不说这位民警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谁听到这种事,都想让宋春明不得好死。可职责所在,还得帮他包扎。

    顾平安一直在洞里守着蜘蛛女,帮她整理好凌乱破碎的衣服,又要了毯子,蜘蛛女终于止住哭声,冲她张嘴,发出一个难以识别的声音,“出!”

    “好,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他们正在帮你做椅子!”

    蜘蛛女摇头,又艰难地张嘴:“出……”

    她应该是声带受损了,顾平安皱眉:“初?你叫初?还是春?”

    她说到春字,蜘蛛女拼命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喜意。

    顾平安笑道:“你的名字有个春字?真好听,春天多好啊,怪不得你这么有生命力,要是我像你这样的遭遇,早被折磨死了。春妹妹,你很厉害,不但能坚持下来,还能找到机会替自己报仇。听章梦说,你还救了她?真了不起!”

    谁都爱听好话,蜘蛛女也不例外,在顾平安的安抚下,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等黎旭带着软椅进来时,她也不怕别人的碰触了。坐进软椅里,她眼眶突然又湿了,嘴再次张合起来,声音嘶哑难以辨识,可顾平安却知道她在说谢谢。

    顾平安感慨道:“不用谢,我们是警察,这是我们该做的,你最该谢的是你自己,终于等到了重生的这一刻!”

    蜘蛛女又哭又笑,哪怕大部分人都听不懂她的话,可她还是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对大家说着谢谢。

    等出来后,她看到担架上的无臂人,又激动起来,两人张着嘴,激动地发出别人听不懂的音节,显然他们之间是能交流的。

    无臂人拼了命往那边赶,应该是想去帮忙。

    在这边洞穴里,还藏着同样被人为致残的双胞胎兄弟,另一个废弃的村子里放着帐篷和几大箱子食物,显然宋春明原打算跟章梦在另一边过露营一样潇洒的日子,把这几个残疾人藏在了环境更恶劣的山洞里。

    只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章梦说:“宋春明原本要带我去北湖山避暑,他说要去住刚开的山顶酒店,结果晚上他接到电话就走了,后来又叫我从山上下来到这边路口等他。我这才见到那些人,当时我吓坏了,可宋春明骂骂咧咧地,指挥着司机和保镖把人送到山上来,那两个人把东西和人都送上来后就下山走了。宋春明跟我说他要闭关几个月,就像露营一样,让我陪着他,可我一看就知道他可能是在逃犯,谁会跑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山上闭关啊!”

    顾平安皱眉,这个宋春明是离不了女人吗?逃亡都要带着女朋友?

    “你为什么要听他的,他叫你到哪儿,你就乖乖听话?他手里有你的把柄?”

    章梦哭道:“对,他骗我跟他睡,还偷拍了录像带!”

    223  ☪ 马戏团的猴子20

    ◎你们这也太快了吧◎

    章梦也跟之前那女孩一样, 以为宋春明是个单身老总,两人交往时也只是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 她对宋春明并不了解,被哄着上了床之后,宋春明就变了脸,对她吆来喝去。

    “我后来想分手, 可他不肯, 还给我看了录像, 他让我乖乖听话, 否则就把这些录像带放到录像厅里给别人看。”

    审讯室里, 章梦哭着诉说着自己被骗的经过。

    “我想报警的,可是又怕他真会把那些录像带放出去,万一被我的熟人朋友看到了,我还怎么活呀!”

    顾平安问她:“到了山上发生了什么?他把你带去,就不怕你家人找你吗?”

    “我跟我家里人说要出差一周, 他让我陪他一周,等一周后下山帮他看看情况,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就是一点小事得罪了人。他把那些人扔在洞里, 我不放心,就偷跑过来看, 结果他骂我有病, 还说这些只是他的赚钱工具!我当时真恨不得扇他两巴掌,我实在忍不住就跟他对骂起来, 他说我要是再不听话, 就把我弄成蜘蛛女那个样子!我说他是变态, 他抓着我的头发把我塞进那个都是蝙蝠粪的洞里!”

    虽然已经到了公安局,可章梦提到这事还是浑身发抖,“我当时真的吓惨了,我觉得他真干得出这种事来,他还用绳子捆住了我的手脚,说让我醒醒神。”

    她哭道:“是蜘蛛女过来救的我,她帮我解开了绳子,虽然说不出话,但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想让我赶紧跑,她不想让我变成她那个样子。可宋春明突然来了,她也吓坏了,根本动不了,我就赶紧让她躲起来,想把宋春明应付走。可她那个样子,真的太可怜了,我一想到宋春明说要把我弄成她那样子,我就恨得咬牙,我跟他说软话,还主动抱他吻他,趁机咬了他的舌头,可他就疼了一下,然后跟疯了一样要掐死我,蜘蛛女就冲出来撕咬他,我当时真吓坏了,根本动不了,还好你们来了!”

    黎旭诧异道:“宋春明的舌头是你咬掉的?”

    章梦哭着点头:“没错,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特别恨,一开始我是真把他当男朋友,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对我!他居然也想把我弄残废,还拿着录像带来威胁我!他根本不把我当女朋友,等玩腻了,没准也会把我当做赚钱工具!”

    顾平安倒是很佩服她:“你说蜘蛛女一听见宋春明来,就吓得动不了,显然她对宋春明的畏惧心理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是你的反抗给了她勇气!她看到你,大概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章梦擦着泪眼,“不是的,是我看到她,就想着我绝对不能变成这样,才敢反抗的,是她给了我勇气啊。警察同志,她的腿能治好吗?她还能说话吗?她真的太可怜了!”

    “应该可以的。”顾平安也希望蜘蛛女能完全康复。

    那几位残疾人和宋春明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宋春明虽然伤得不算重,但他舌头少了半截子,也没找到,根本没法修复,说话说不清楚,他暴躁地骂着医护人员,根本不可能配合调查。

    蜘蛛女虽然认不全字,但写写画画配合着手势,还可以交流。

    她大名叫雷小春,被灌哑药是因为她反抗宋春明的强|暴,还想着逃跑。甚至因为她名字里有个春字,宋春明觉得晦气,把她毒打了一顿,给她改了带着侮辱性的名字,还把她的腿打断了。

    宋春明靠残疾人赚钱,就是从她开始的。

    雷小春艰难写道:‘他说我不配跟他用一个字,还说我克男人,会气,皮气不好也专不来钱,只能搞成猪狗才能值点儿钱。’

    顾平安看得来气,这什么玩意儿,宋春明才不配用这些寓意美好的字做名字!

    那对双胞胎兄弟也是宋春明骗来的,经常扮演连体人,一开始确实有工资,可后来宋春明的要求越来越过分,甚至想把他们的背用强力胶水粘在一起,他们两个就想离开马戏团,宋春明怎么会放掉这两棵摇钱树,于是他们也被灌了哑药。

    现在两人胆子小到听见门响都要闭眼发抖,看得人心酸不已。

    无臂人本来只少了一条胳膊,结果被宋春明制造意外弄成这样,他甚至连字都写不了,只能瞪着眼睛发出啊啊的声音。

    负责的主持医生也没见过这种恶劣的情况,他叹口气:“他们的嗓子都被同一种药物灼伤了,不能完全修复,但治疗后应该可以正常说话。那对兄弟主要是精神上的问题,要长期休养,至于蜘蛛女……”

    顾平安忙道:“她叫雷小春。”

    “哦,雷女士的腿要重新打断再接起来,不过因为之前断腿时没有接好,骨头正过来后,可能她右腿会有点坡,还有这几个人都严重营养不良,身上有各种慢性病,需要长期修养。”

    顾平安叹口气,他们不止身体需要长期恢复,心理上的创伤恐怕更严重,雷小春算是发泄过了,眼里没有多少戾气,其他人的心理状况必须好好观察、调整,还有那位没胳膊没腿的大哥。

    雷小春说他其实很聪明,知道是谁害的他,他早没了求生的欲望,坚持活着,是因为她一直在鼓励他,让他等着看宋春明的报应。

    现在终于看到了,这位大哥可能一心求死,不肯输液也不配合治疗,蔡雅又忙起来,甚至还请了一位专门做心理康复的专家来。

    顾平安根本无法想象这种严重残疾,心理上该如何接受,大概会觉得自己像个废人吧。

    如果真是意外导致的,只能叹一声世事无常,可只因为宋春明越来越旺盛的赚钱欲望,就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子,简直令人发指。

    顾平安想起老古,又拿着照片,用纸笔跟雷小春交流,“你见过他吗?”

    雷小春猛点头:‘他好人,偷着进来想帮我,还问我那里的,怎么这样,可我说不出。后来他被他赶出去了!’

    “他偷偷跑进关着你们的房间里,被宋春明发现,然后赶出去了?”

    ‘对!’雷小春说着又指指顾平安手里老古的照片,用手做了个拍照的姿势。

    顾平安明白了:“老古还拿着相机拍你们了?

    ‘被他抢了,还骂他管闲事!’

    顾平安叹口气,怪不得宋春明要杀了老古,原来是这样。

    老古妻子小红并不知道这些事,更不知道有什么相机,“我家没钱,我们为了要孩子把钱花光了,哪有钱买相机啊。”

    黎旭道:“有些照相馆里可以租相机,我找人拿着老古的照片去问问。”

    这一问还真找到了,不过找到也没用,胶卷都取出来了,老板说老古租了一台相机买了两卷胶卷,只把相机还了回来。

    “他说以后可能还会来租,我们这儿租半天二十块钱,他嫌贵,但还

    忆樺

    是租了。等他来还的时候,我说下次是熟客,可以免费帮他冲胶卷,可他说他没拍到,下次租的时候让我便宜点,不过我也不知道他要拍什么。”

    杨团长知道老古的死因后,不由骂道:“我就说老古人不错,怎么可能虐待猴子。老钱这东西真不是个玩意儿啊,对自己同事居然下得去手,人死了还诬蔑他?”

    小红更是哭得泣不成声,“我们自己还过不好呢,他总想着去帮别人!”

    顾平安心里有些难受,跟黎旭道:“老古是想帮他们离开那里,想去举报宋老板,才会被宋春明灭了口!那么多人看过表演,没一个想过这些人是不是被控制了,是不是自愿的。老古是去应聘的,却发现他们不对劲。”

    黎旭安慰道:“他们也许真以为雷小春是意外致残,或者是天生如此,只是看个表演,凑个热闹,谁会多想呢。也只有像廖副厂长这种有特殊癖好的熟客,才是知法犯法,甚至还帮着宋春明隐瞒。”

    宋春明在医院病房里折腾了一下午,到晚上终于接受了现实,可顾平安却已经不想再审他了。

    有什么好审的,问他为什么作恶吗?

    钱是最大原因,却不是主要原因,他就是个恶人,在他眼里一切能为他赚钱的人和事都该掌控在他手里。

    他哪怕被抓了,被章梦和雷小春咬成这样,也不会觉得他错了,他只会反省他没有把人看牢,甚至可能会后悔,没有早点把章梦也折腾成残疾,变成他的赚钱工具。

    顾平安跟黎旭还是进去例行询问,宋春明脸色苍白,半边脸和整个脖子都被包扎起来,虽然看着惨,但他的伤是最轻的,嘴里也只是被咬掉半截舌头,可能还肿着,说话有点大舌头,认真听,倒是能听懂。

    他不等两人问,就咬着舌头说:“那……那些人都是意外致残,跟我没关系!猪精……蜘蛛精的腿是她自己摔断的,我花钱买了她也是为了她好,要不买她,她得给她小丈夫陪葬,你们不知道吧,她给人家当童养媳,没结婚呢就把丈夫给克死了,我买她是做好事,这不算是买卖人口吧。”

    顾平安冷笑:“你已经编好故事了?可惜他们只是被毒哑了,又不是毒傻了,雷小春都已经跟我们说了,你怎么买的她,怎么想强|暴她,她反抗,你就把她毒哑,想利用她赚钱。你还因为她跟你名字里有同一个字,嫌弃她晦气。我的天哪,宋老板,你自己都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什么鬼样子吗?你配用春字还是配用明字?你就是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好意思嫌弃别人晦气?”

    “你……”宋春明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是警察吗?”

    “我是警察又怎么了?我又没骂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被你盯上的人都没好下场,雷小春他们自不必说了,老古只是过去拍拍照,还没举报你呢,你就买通老钱要害死他!显然你也知道你干的是丧尽天良的事啊,你老家的孩子,还有曹凤的孩子都会受你牵连,你交的这几个女朋友也都被你害惨了,你才是晦气到家的克人鬼,以后你也只配被叫监狱里的囚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你不配用啊!”

    宋春明气得火冒三丈,结巴道:“你……我凭什么进监狱,我什么也没干,我是正经生意。”

    黎旭无奈道:“正经生意,那你跑什么呢?不止你的生意要查,你□□的事更得查个清楚,宋春明,你在这儿骂了半天,也没想清楚?现在已经不是你招不招供的问题,是判多判少的问题,早点招了,对你自己有好处。不招的话我们也不想跟你浪费时间!”

    “我招什么啊?”他还想装傻。

    顾平安一拉黎旭:“走吧,不用他招,光是雷小春和章梦的口供都够他喝一壶了!看他这鬼样子,我怕晚上会做噩梦!”

    顾平安嫌弃的语气,伤到了宋春明,他在外边一直是成功人士,大老板的形象,现在躺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还要被警察嘲笑,火气不由更大了,“章梦也招了?那死婊|子有什么好招的?”

    顾平安笑道:“她跟我们说了她是怎么把你舌头咬下来的,你听听你说话这声音,真是好笑,自以为能掌控全局,又是骂这个又是打那个,还把人全都转移到荒山上,最后如何呢?作茧自缚,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宋老板,如果你没带着章梦上山,也许我们还找不到你!你是不是想在山上当寨主,想让章梦当压寨夫人,把雷小春他们当奴隶啊,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后悔吗?”

    她语气里的嘲讽彻底激怒了宋春明,他大着舌头怒吼:“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那些人本就是我的奴隶,我叫她猪精,她都得乖乖听话,章梦又算个屁啊,歌舞团最漂亮的舞蹈演员,还不是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是马戏团的土皇帝,我叫他们爬着就给我爬,我叫他们滚就得给我滚过来!你们现在冲我嚷嚷什么?那些人爱看啊,你怎么不把他们全都抓起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需求才有供给,我也是被他们逼的,跑白事不赚钱,开马戏团也不赚钱,我不另辟蹊径能怎么办?”

    顾平安气笑了,“行了,你这舌头还说什么啊,白瞎这些词了,另辟蹊径是这么用的吗?”

    可她越是不想听,宋春明越要为他自己辩解,甚至说起廖副厂长有多变态,总之他沉了船也要把所有人拉下水,这正合了顾平安的意,不用刻意去审了。

    这一晚又熬到了十点多,等回招待所时,顾平安怒气渐渐平息。

    黎旭不由道:“安安,有时候我觉得你老练得像干刑侦工作已经十来年了一样,可有时候你的情绪又让我觉得你是新入职的小警员,看到所有不公都想骂两句。”

    顾平安笑起来,“真的吗?上辈……以前我觉得我已经麻木了,看到什么案子都波澜不惊,甚至对那些受害人遭受的痛楚都快麻木了。不管做什么工作,麻木是最大的问题,这样一直保持激情很好啊。”

    黎旭却更疑惑了,“以前?哪个以前?”

    顾平安说的是上辈子的事,知道他听不懂,就故作深沉地道:“就是以前我被诬陷的时候啊!当时真挺绝望的,没想到这么快能被你调回来,黎队,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黎旭想起以前的事,也没深究,“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努力,等回去看看你的成绩如何,不出意外的话,你可以正式进入刑侦队了,做好准备,扩招后的刑侦队,工作可不轻松。”

    顾平安笑了,当过队长的人,再复杂的情况也不会怵啊。

    黎旭突然觉得他们的对话很公式化,忙说:“对了,明天有时间跟我回家吃顿饭吧,上次你跟我爸妈的饭局不是被我搅了吗?”

    顾平安犹豫起来,两人只是刚开始交往,八字还没一撇呢,需要去他家吗?

    黎旭看出她的顾虑,笑道:“忘记跟你说了,小郭今天下午已经从深圳回来了,他跟咱们一起去。”

    顾平安松了口气,跟局长吃饭她真不怵,但见家长还是头一回,要是她自己去的话,好像有点尴尬。有小郭在,一起去同事家吃顿饭,好像也没什么。

    她爽快答应下来:“好啊!小花呢?她没事吧?”

    “我也没见到人呢。不过小郭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很靠谱,应该没事。”

    小郭确实很靠谱,第二天一大早,顾平安就见他正在招待所的餐厅里哄小花喝粥。

    见顾平安来了,小郭激动道:“昨天我听他们说了,我的天哪,我才走了三四天吧,你们已经办了两个案子了?难不成你们俩想留在省城工作?这敲门砖可够硬的啊。”

    顾平安无奈道:“你脑子进水了?什么敲门砖?碰上案子了能不查吗?再说黎队来省城就是为了幺二八案,马戏团的案子是我们两个去马戏团约会意外发现的。”

    小郭吓了一跳,“等等,你再说一遍,你们两个干什么的时候发现的?”

    顾平安看他惊讶地瞪大眼睛,不由笑起来,“约会啊!我跟黎队约会发现的,咱们市局没有不准同事谈恋爱的规定吧。”

    小郭又惊又悔,“什么情况!我的天哪,我走了才几天?”

    他伸着手指头开始数,顾平安点了餐,又给小花剥了个鸡蛋,他还在那儿惊叹呢:“愚人节早过了,没这么开玩笑的?小顾,你是不是为了查案子跟黎队装情侣来着?你说你好好说话啊,把人吓一跳。”

    小花长得很漂亮,眼神也很机灵,眨着大眼听着他们说话,这时见小郭好像有点急,忙拉住他的衣摆。

    顾平安皱眉看小郭:“你这么惊讶干什么?再把孩子吓到。”

    “不是,你们玩真的?”小郭还是不敢信。

    黎旭端着餐盘从后边过来,“不是玩,真的不能再真了!”

    小郭不由哀嚎起来:“早知道我就不去深圳了,你们这也太快了吧!”

    224  ☪ 马戏团的猴子21

    ◎小旭也有人护着了◎

    小郭对顾平安和黎旭如此快地确定关系, 十分不适。

    顾平安只以为他是惊叹速度之快,倒是没多想,毕竟来省城前, 她也没想到会在感情上跟黎旭有交集,当时她还想八卦黎旭跟蔡雅的关系呢。

    黎旭察觉到什么,也不好细问,只含糊道:“辛苦了, 小郭。带着孩子, 还得押送犯人, 这一路肯定精神紧绷, 回去多休息几天吧。”

    小郭唉声叹气, 嘴里的肉包子都不香了,“休息啥啊,回去事还多着呢。黎队,咱们今天能走了吗?”

    黎旭把剥好壳的鸡蛋放到顾平安碗里,跟他说:“上午还有点事要处理!中午一起去我家吃顿饭, 下午如果能走的话,我再通知你们。”

    小花的案子算是彻底了结,刘所长不放心小孟他们,早回去了, 赵队长跟着小郭去深圳一趟,这时也要帮着处理后续事宜。

    田卫军和小花大伯涉嫌拐卖人口, 小花爸意外杀了侄子小宝, 也被抓了。小花妈在豫东等不及,赶来省城接小花, 母女两个见面, 都哭成了泪人。

    小花抱着她妈的脖子说:“他们对我都很好, 给我吃好吃的,给我买新玩具,可是看我的眼神都好吓人,而且那个姐姐说我以后就吃不上了,所以他们都让着我。”

    小花妈一想到女儿差点被摘取双肾,心都揪紧了,又把小花大伯骂了个狗血淋头。

    田卫军的私生子及时被送到深圳医院,那个专门为他联系的英国医疗组却无能为力。

    小郭说:“据说他这种情况只能等着合适的肾|源,等不到的话就没戏了,而且就算等到了合适的肾|源,给这孩子换了肾,他也未必能健康长大,那个医疗组说好像跟基因有关系,天生基因缺陷。”

    黎旭叹口气:“所以这个田卫军就不该生孩子,跟原配生的女儿没了,他自己就没想过去检查一下身体吗?”

    顾平安道:“就算他知道自己有基因缺陷,为了儿子肯定也会接着找人生,这种人可太多了,没儿子就跟白活了一样。”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田卫军的妻子苏英居然主动来找小花,她本想给小花捐一笔钱,让她好好回家上学。

    见小花妈也来了,还要跟丈夫离婚。苏英就说要给小花妈提供一份工作。

    她跟顾平安说:“我也打算跟田卫军离婚了,厂子不只是他的,还有我一半,小花娘俩太可怜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留在家里也是麻烦,倒不如来省城,我给他们找间宿舍,在厂子里上班还有托儿所,不比待在村里强吗?”

    顾平安有些诧异,之前苏英还替田卫军说话,顾平安还以为她离不了田卫军,哪想到这么快想通了。

    苏英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苦笑道:“以前是不知道他在外边有人,甚至我总觉得没给他生出个儿子,是我对不住他。哪知道他瞒了我这么多年,跟人家都三个孩子了!你说我还惦记他什么?家不成家,那就赶紧离了吧。以后我哪怕是收养个孩子,或是资助些孤儿,也算为我女儿积点德,保佑她下辈子投个好胎。”

    顾平安见她想开了,小花妈又乐意来省城,也就没再管。

    小花从深圳回来,这一路不只小郭在照料,省城的赵队长也一直在。以后小花的状况,赵队长肯定也会经常关注,倒不用担心会出别的幺蛾子。

    小郭也没想到小花妈会找来,这下子他就轻松多了,又帮着黎旭他们处理马戏团的案子。

    等他弄清楚来龙去脉,不由惊叹,“我的天哪,这个宋老板真该下十八层地狱啊,怎么能这么坏?”

    宋春明可不觉得自己坏,他还要求见妻子跟孩子,试图藏匿部分财产,他甚至还想推卸责任,“老古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他们马戏团的老钱搞鬼。我可没买凶|杀人。”

    他确实还没给老钱报酬,不过已经说好了让老钱入股,也就是说只要老钱能协助他杀了老古,他每月会从马戏团的收入中给老钱分一部分。

    老钱见宋春明都被抓了,哭着忏悔起来:“我也是鬼迷心窍,再说是我带老古去的宋老板那儿。宋老板说他搞事,我也有责任,我也怕老古把事闹大了,我两面不是人。再说……”

    他说不下去了,顾平安叹口气:“再说什么啊?说到底你是为了钱!”

    老钱无可辩驳,长叹一声:“钱我一分也没拿到手呢,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认罪还不行吗?”

    就这语气,显然不怎么诚恳。

    大家都忙着录口供,查漏补缺,杨团长干了件大事,他去找了残联的人,想让他们帮着雷小春几人恢复正常,重新融入社会。

    廖副厂长生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可最终也没瞒住,被撤职查办。

    冯队长跟大家说:“听说廖副厂长的媳妇跑来闹事,结果听说他犯了什么事后,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显然不打算管他了。”

    顾平安想到看马戏表演时,那看起来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不由感慨,“但愿孩子不会受到影响。”

    眼看到中午约好的点儿了,小郭凑过来,“小顾,你第一次上门,不得打扮打扮吗?”

    “什么叫第一次上门,就是过去吃顿饭而已,买点水果就好吧。”

    因为工作原因,顾平安不化妆,她的便装也都是简单大方的衣服,今天穿着黑色的九分裤和淡蓝的衬衫,没出外勤也没出汗,完全没必要回去换衣服。

    小郭虽然难以接受,但木已成舟,再说就算有机会,他也不觉得自己能竞争过黎旭,所以只能把一肚子心思默默装起来。

    现在好心叫顾平安打扮一下见未来公婆,人家居然还不领情。

    坐到车上,他忍不住酸酸地说:“黎队,我去是不是不合适啊?这不是当电灯泡吗?”

    黎旭从后视镜里凉凉看他一眼,“确实挺亮的!不想去你不早说?要现在下车吗?”

    小郭就是心里那点子别扭劲还没过去,嘴贱而已,没想到黎旭一点也不惯着他,他尴尬道:“那我就不去了。”

    顾平安忙说:“都跟孟局约好了,怎么能爽约?走吧,东西都买好了。”

    黎旭这才开车。

    小郭见顾平安不让他走,猜到她不像表面那么淡定,不由得意起来,他在后座上给顾平安招手,让她把耳朵凑过去:“小顾,我陪你见家长,你可欠我个人情啊。”

    顾平安无语极了,谁欠他人情了,爱去不去,“行了,黎队,我看还是让他下去吧。”

    黎旭笑起来。

    小郭哼了一声,“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就在这里夫唱妇随啊!”

    虽然嘴上不情愿,但他到底是没下去。

    黎旭家在省委大院,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还养着两只翠鸟,靠墙是葡萄架搭成的凉棚,绿豆大小的葡萄一串串的,很是喜人。

    黎局跟孟局都十分热情。

    孟局拉着顾平安的手:“安安,辛苦了,听说你们两个去马戏团看表演又出事了?我还怕今天来不了呢。小旭又说你们急着回去。”

    顾平安道:“案子已经查清楚,剩下的工作交给分局的同志们了,我们今天下午或者明早就得回去了。”

    孟局倒是想多留他们几天,可他们都是来出差的,还真没空逗留。

    小郭平时在熟人面前总爱嘴贱,到这里,却特别会来事,一口一个黎叔,把黎局哄得十分高兴。

    黎局问起马戏团的案子,顾平安把能说的都说了,一些变态残忍的事,只含糊带过,黎局自然能听出来,他不由叹气:“你们这工作……”

    黎旭正给顾平安倒茶,一听这话,他马上道:“工作不分贵贱,不分工种,都是为人民服务,黎局是觉得我们这工作太忙,还是怕我们接触太多变态,也变成变态啊?那您这思想觉悟还是有待……”

    顾平安看着黎局瞬间变黑的脸,不等黎旭说完,就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她能理解黎旭,因为她爸顾大眼也整天要让她坐办公室,怕她出外勤太危险,可也不能太不给家长面子啊。怎么还扯到思想觉悟上了?

    孟局忙打圆场:“行了,我说你这孩子叛逆期是不是有点晚啊,话都不等你爸说完,你爸又没让你换工作,以前也是我一直在劝你转到行政岗。”

    黎局没好气地瞪了黎旭一眼,跟妻子说:“我就想说他们这工作很辛苦也很重要,你看看他这脾气!”

    黎旭尴尬地看了顾平安一眼,还没说话又瞥到小郭躲在茶杯后在偷笑,他无奈道:“是我莽撞了,不过,爸,这真不怪我,还不是你每次开口都得训我一顿?”

    黎局有阵子没听他喊爸了,这时听到,心里一软,语气不由柔和下来,“那是教训吗?那是教导,小树不修不直……”

    顾平安忍不住小声说:“够直了。”

    小郭噗嗤一声笑出声,连连点头:“对啊,我们黎队那绝对是思想标兵,道德模范,行业尖兵。”

    孟局也笑起来,跟黎局抱怨:“听见没有,小旭的同事都夸他。你啊,别总端着架子,儿子哪里做得不好你就直说,一回来就想修理他,万一哪天人家奔小家去了,我看你上哪儿训人去。再说之前何家那些事,不是都查清楚了吗?又不是他招惹的。”

    顾平安听明白了,估计何岚说爱慕黎旭,还写满墙他的名字,让黎局误会黎旭在外边拈花惹草,估计父子俩没少为这事吵。

    她说:“何岚跟何远两姐弟都有些偏执,两人从小相互依靠,亲情变质,跟他们父母有关,外人了解不了,也帮不了他们。黎局,黎队在何家的事上,真的是无妄之灾。”

    黎局只是因为之前的事不放心黎旭,这时看着顾平安认真的表情,又见自己儿子看顾平安的眼神柔和而坚定,他心中突然就安稳了,笑道:“好啊,小旭也有人护着了。是我的错,总想着教训人。不过今天这事,小旭也有错,你也不想想,今天这好日子,我再对你不满,也不可能说扫兴的话啊!”

    小郭马上狗腿上身,“可不是嘛,黎叔一看就和蔼可亲,一点架子都没有。黎队,你这反应有点过啊,你好不容易领着女朋友回家,黎叔跟孟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训你。”

    黎旭瞪他一眼,第一次发现这家伙如此圆滑。

    不过也正因为有小郭这个会插科打诨的,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保姆已经做好了菜,孟局刚要请大家入席,外边门铃响,隔壁人家过来送菜了。

    一个看起来特别可亲的大姨拎着桶进来:“老孟,我家老徐刚钓的鱼,听说有客人,给你们加个菜。”

    送菜是假,看人是真,顾平安是真后悔来这一趟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约好的,大院里跟黎旭家关系不错的人家,都跑来看她,还有孩子跑着进来说看新媳妇。

    顾平安脸色尴尬,哪到哪儿啊,就新媳妇?

    她朝小郭投去求助的目光。

    小郭却在一边吃着水果,嘎嘎乐。小顾脾气可不算好的,要是她生气嫌烦了,把黎队甩了才好呢,他才不会管。

    那孩子被黎旭捂住嘴,塞了两块糖送出去了,然后他过来拉起顾平安,“妈,我带她去楼上看看我的画。”

    孟局自然不会拦着。

    顾平安松了口气,马上跟着黎旭走了,那几位大姨突然失去目标,不由同时看向屋里唯一的生人。

    小郭瞬间紧张起来,他发现他就不该来。

    225  ☪ 马戏团的猴子22

    ◎局长对你的安排有新的调整◎

    顾平安跟着黎旭上了楼, 可能因为家里人口少,他的房间很大很宽敞,还是个套间, 外边这间是书房兼画室。

    靠边两排书架,中间是一张大大的书案,旁边一个古朴的画筒,里边插着三五卷轴。

    “你居然画山水画?”顾平安十分诧异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山水图, 这跟黎旭气质一点也不相符啊。

    “我爸说我太急躁, 帮我找了老师学国画, 一开始只是应付差事, 画着画着, 确实喜欢上了。”黎旭请她坐到沙发上,又想起来没拿水果和饮料上来,刚要下去,孟局已经送上来了。

    黎旭不由道:“妈,这几位都是你找来的?干吗啊?不是说就吃顿饭吗?早知道这么多人我就不带安安回来了。”

    孟局笑着瞪他一眼, “咱安安又不怕看,你急什么?”

    说完她又跟顾平安解释:“安安,你们小年轻聊你们的,别管下边那几位, 她们以前都帮小旭说过对象,一直没成, 听说他带女朋友回来了, 就赶紧过来看看,没吓着吧。”

    顾平安怎么可能被吓到, 就是略烦, 主要那几位阿姨问题太多了, 于是各种询问家庭情况工作情况。

    “孟姨没事的,大家也是关心黎队长。”

    孟局见她大大方方的,更高兴了,“都是男女朋友了,怎么还叫这么客气?安安,你叫他小旭吧!”

    黎旭无奈道:“妈,你赶紧下去吧,吃饭的时候再叫我们。”

    孟局越看顾平安越喜欢,乐呵呵下去了。

    可没想到她一下去,顾平安也没话说,两人居然冷场起来,黎旭想介绍自己的画,又怕她不喜欢,想接着谈案子,又觉得不该在单独相处的时候说工作的事,正急着找话题呢。

    顾平安指指他的桌案,“帮我画一幅画吧,春日的漫山野花,能画出来吗?”

    黎旭笑了,“你想要的,画不出来也得画啊,是要送给雷小春吗?”

    顾平安一愣,突然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你是怎么猜到的?”

    “她在这些受害人里,确实是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一个,但愿这场噩梦不会影响到她的后半生。”

    顾平安想到第一次看到那本画报时的感觉,还有墙角那发泄一样的咒语,不由叹道:“她一定能挺过去,也许有一天她会用自己的双腿走着去郊游,看看漫山遍野的花儿,我想送给她一个念想。”

    黎旭选了张合适的画纸,顾平安过去帮他准备颜料,等小郭上来时看到这和谐的画面,不由叹道:“我天,你俩也太没有同事情了吧,把我一个人扔下边,你们两个在这里红袖添香?”

    顾平安抽抽嘴角:“你可真会用词!”

    小郭哈哈笑道:“那是当然了,小顾,刚才有大姨问我,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你猜我怎么说的?”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杀猪得呗。”顾平安倒是坦然,虽然顾大眼已经开厂了,但屠宰厂嘛,别人也爱说杀猪的,她不觉得有什么难听的。

    黎旭刚要说什么,却听小郭说:“小顾,我说你也别太实诚了,你爸那可是肉类食品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我就跟那几位阿姨这么说的,她们一听就肃然起敬,董事长呢,这一听多威风。”

    顾平安跟黎旭都笑起来。

    顾平安道:“还别说,我爸的新厂好像就叫这名,你歪打正着,还真说对了,不过他们厂好像还没股东,这董事长名不副实啊。”

    “要不我说你别太实诚吗,董事长可比老板听着高级多了。”小郭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男女相亲经验,给顾平安科普起来。

    黎旭见他说得真心实意,好像生怕顾平安因为家里是卖猪肉的被那些阿姨瞧不起,就连之前那点子别扭的感觉都消失不见了。

    他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小郭没事就好,都是同事,有心结肯定会影响到工作。

    “小郭,你多虑了,我妈交往的这些人不会因为家世和工作就瞧不起人,她们就是太热心肠了,有时候我爸也挺烦,不过很多事还真离不了她们。”

    小郭笑道:“黎队,这话没错,什么也离不了这几位阿姨啊,我上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开始跟你妈商量婚事了,说省城跟豫东婚事有什么不同,还问我豫东有什么讲究,该怎么提亲,我的天哪,我看她们恨不得明天就给你们俩举办婚礼。”

    顾平安忙说:“阿姨们就是说着玩的,我们可没这个打算,刚开始谈,哪儿有这么多事啊。”

    黎旭看她一眼,笑道:“是啊,太快了!我们不急。”

    小郭凑过来看他的画,见是绚烂的野花,又笑起来:“黎队,你这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怎么想起来画花了?难道是因为小花?咱们小顾肯定不喜欢花花草草的。”

    顾平安无语道:“我怎么就不喜欢花花草草了?”

    “因为我觉得你属于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工作狂人!”

    顾平安呵了一声,更无语了:“我就不能一起爱吗?你这刻板印象也真是绝了,不过这幅画确实不是给我的,也不是给小花的,小花还小,她很快会忘记这段经历。”

    小郭愣了下,他虽然没有跟着办案,但居然也第一时间想到了雷小春,“是给雷小春的吧,真难以想象她心里的恨有多深,居然能把宋春明咬成那个样子,她这个心理康复确实很难啊,不过另外那位……”

    他想说没腿没胳膊的那位大哥,但还是忍住了,今天都是高兴的事,不该提沉重的话题。

    顾平安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她也只能哀叹一声,她再努力也帮不到所有人,所以真不能多想。

    黎旭把画收尾,问他们:“怎么样?有春花烂漫的感觉吗?”

    顾平安笑着点头:“感觉身临其境了,没想到你画得这么好!”

    小郭叹口气,得,又被黎队比下去了,“对了,我上来是叫你们吃饭的,那几位阿姨已经走了,孟局留她们吃饭,人家说怕太热情了吓到小顾。”

    他说着又笑起来:“我心说哪儿那么容易吓到啊,小顾看来装得不错啊,她们还以为你很文静呢!”

    顾平安无奈道:“谁装了?我那不是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黎队拉上来了吗?”

    三人下楼时,就见孟局喜气洋洋的,黎局居然在摆饭,因为那几位阿姨都送了拿手菜,除了那条鱼来不及现做,其他的都上桌了,午饭很丰盛。

    可能刚才小郭把顾平安的家庭情况都说了,孟局只顾着给顾平安夹菜,让她多吃点,倒是没多问。

    哪想到要走时,黎局问了句:“小顾,你看你父母什么时候方便,我跟你孟姨去豫东见见他们,先谈谈你们订婚的事。”

    顾平安一愣,虽然黎局说是订婚,她还是觉得太快了,她的理想状态是,两人先谈一段时间,等感情稳固再通知家长,然后再谈婚事。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黎队家人都是急脾气啊。黎旭年龄也不算大啊,二十七八岁,有必要这么急吗?

    黎旭看出她的顾虑,主动道:“爸妈,等我们想结婚的时候,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到时候再说怎么见面,怎么谈订婚结婚,现在我们还忙着呢,你们就别添乱了。”

    他说着就让顾平安上车,顾平安忙跟黎局和孟局道别。

    两位家长虽然有些失望,但儿子能谈个各方面都满意,关系貌似还很稳定的对象,在他们看来已经算是烧高香了,以前他们一直担心黎旭因为何岚带来的心理阴影,不肯找对象。

    孟局给他们塞了一堆东西,让顾平安带回家,说是送她父母的。

    顾平安根本推不掉。

    孟局转头又叮嘱小郭,哪些是给他的。

    小郭跟孟局道完谢,坐上车看到前排顾平安跟黎旭对视的样子,彻底歇了心思,还真是郎才女貌,很般配的一对。家长都见了,还这么满意,他还能有什么心思。

    黎旭直接把车开到医院,雷小春看到那幅画很开心,她来不及用笔来写,努力嘶吼着想说出谢谢两个字,虽然发出的声音嘶哑低沉还不准,但顾平安听到了,笑着说:“小春,明年春天你一定可以康复的,到时候记得去看花儿。”

    雷小春含泪微笑,拼命点头。

    马戏团没参与过的已经解散走了,看管过雷小春他们的,协助过宋春明的都被收监,宋春明的罪行已经算是板上钉钉。

    顾平安他们也该回去了,宁副局还有些不舍,“小黎,小顾,我说你们两个直接调来咱们分局多好啊。”

    黎旭笑道:“以后吧,现在豫东刑侦人手紧缺,我们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啊。”

    顾平安不由看他一眼,看来他以后有打算回省城。

    小郭不乐意了,这位局长有点过分啊,居然一次想抢他们市局两个人才,他拎起包,“黎队,小顾,该走了!要不然赶不上车了。”

    蔡雅过来送他们,“我还要在分局待一段时间,然后就下基层,我想多接触精神病患者,以前我一直在纸上谈兵,做什么学问也不能脱离了实践,既然选了这行也不能打退堂鼓啊。”

    顾平安正想鼓励她两句,见她欲言又止地看向黎旭,就知道她有话要单独跟黎旭说,忙说了声再见,就转身要拉着小郭先上车。

    蔡雅忙道:“小顾,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何岚又开始装疯了,装得很像,她像是中邪一样又是喊黎旭又是喊何远,我刚才不确定要不要跟黎旭说。”

    黎旭叹口气:“我跟她只高中那段时间晚自习结伴而行,也是受她妈妈所托,其实还不如跟你更熟,以后她的事不用特意告诉我了。”

    蔡雅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顾平安不由皱眉:“蔡老师,这次不会又让她得逞吧,她应该很清楚大部分精神疾病的症状,甚至连治愈时该怎么表现,她都很清楚,我觉得别管她装得再像,都不该放她出院。”

    蔡雅笑道:“放心吧,这次我们考虑的是该让她进什么级别的监狱,虽然她没有直接杀人,但教唆指使是跑不了的,不可能再把她放进精神病院里。我跟黎旭说,是因为他的名字再次被何岚提及,又写进了档案里,总得跟他说一声。”

    顾平安觉得何岚其实应该是有些精神问题的,太过于偏执,而且太过自信,甚至到了自恋的程度,上次让她装成功了,这次居然还要故技重施,把所有人当傻子吗?

    蔡雅也很无奈,“她确实太偏执了,哪怕撒谎被戳破也不肯放弃,不想进监狱只想进精神病院,可能她觉得在那里,能争取到适度的自由吧。”

    黎旭只是感慨,小郭却气得不轻,“这疯子还真是害人不浅啊,我们黎队跟小顾已经确定关系了,她还要来搅和。”

    蔡雅一愣,她突然觉得小郭这话是在点她,忙道:“是吗?恭喜恭喜,你看我这人,本就不该跟你们说何岚的事。”

    顾平安笑道:“善始善终嘛,是你带我去的专案组,也是你一直在负责监控何岚的心理状况,你发现她又提黎旭过来跟我们说一声,也是好意,有什么不该说的?蔡老师,我相信这次你肯定能协助宁副局把何岚送到她该去的地方。”

    蔡雅看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丝毫没有因为跟黎旭的关系,对何岚的事纠结生气,更没有因为她曾经追过黎旭有尴尬的表情,也不由笑起来,人家都大大方方的,只有她还放不开,是该放下了。

    “多谢,我会努力的!走吧,小顾,我送你们下楼。”

    小郭直到这时才想起以前听过黎队跟蔡雅的八卦,不过看黎队面无表情,蔡雅也没了刚才的尴尬劲儿,小顾脸上更是看不出什么,他也含糊起来,大概以前大家是瞎传的吧。

    冯队长把三人送到车站,又叮嘱黎旭:“你跟小顾的喜酒一定要来省城办啊,我还等着掏份子钱呢。”

    顾平安抽抽嘴角,上车时跟黎旭说:“黎队,你们省城人性子都挺急啊!”

    黎旭也笑起来:“没错,其实我比他们更急,不过没关系,多久我都愿意等,你慢慢来。”

    小郭一脸牙疼的表情,“牙都要倒了,我的天哪,黎队,你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种单身人士?”

    顾平安跟黎旭都笑起来,三人在车上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等下车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邹卓过来接他们,三人刚上车,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正常来说黎队应该坐在副驾驶上,顾平安跟小郭坐在后边。

    现在小郭主动坐到他身边,黎队跟顾平安坐到后座上,而且黎队还帮着小顾系上了安全带!

    他们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系安全带的,黎队这是怎么回事?

    “黎队,省城交规这么严了吗?必须系安全带?”

    黎旭道:“安全带是为了保证乘客安全,交警不查你就不系了?”

    邹卓更奇怪了,刚要问呢,小郭冲他挤眼睛,“刚才你往后备箱搬的东西,知道是谁准备的吗?”

    “不是你们买的省城特产吗?”

    “错!除了两箱子茶点,其他东西都是黎队爸妈送给小顾爸妈的,懂了吗?”

    邹卓还真不懂,“黎队爸妈送给小顾爸妈的?什么意思?”

    他细细琢磨,终于明白了,然后就惊了,猛地一踩刹车,回头道:“我的天哪,黎队,你跟小顾在一起了?不会吧,这才几天啊!”

    后座上,小顾默默冲他点头,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

    黎旭瞪了邹卓一眼:“好好开车,能别一惊一乍的吗?”

    邹卓忙回头启动车子,又忍不住小声问小郭,“不是蔡专家叫黎队去的吗?怎么……”

    小郭嫌弃地斜他一眼,哪有当着事主的面八卦的,有话不知道私底下说啊。

    顾平安看着前排两人眉来眼去,觉得明天整个市局都得知道她跟黎旭在谈恋爱,不过应该不会有影响吧。

    邹卓见后备箱不少东西,天又晚了,干脆直接把车开去顾平安家,还教黎旭:“黎队,你得帮着送进去,丑女婿总得见丈母娘啊,不对,咱黎队也不丑,是乐死丈母娘的长相。”

    顾平安有些无奈,他跟小郭最爱嘴贱,以后知道两人关系,还不得总挂嘴边调侃啊,真是略烦。

    不过黎旭倒是不觉得邹卓说错了,他确实得帮着送进去,让他意外的是,顾家人比他想象中热情,一楼只顾爷爷顾奶奶在,他们好像知道两人谈恋爱了。

    顾奶奶拉着他的手:“你就是安安的队长啊?这么晚送她回来,是去约会了吗?”

    刚下楼的顾平娜兴奋地冲楼上喊了一嗓子,“妈,安安带男朋友回来了,你快下来。”

    别说黎旭惊讶,她这一嗓子把外边车上的邹卓跟小郭都惊到了,看来这是两家人都知道了?这两位悄没声的,倒是挺敢办大事啊。

    顾平安想起之前的误会,瞬间僵住,这事闹得,黎旭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安安,怎么回事,你偷着给家里打电话了?”

    “这事光明正大的,用得着偷着说吗?黎队,你先走吧,明天我再跟你解释。”

    顾平安说着不顾奶奶阻拦,把黎旭推出了门。

    顾大眼跟白文珍已经小跑着下来了,结果顾平安关上大门,自己把东西拎进来,“人已经走了,没错,我宣布我谈恋爱了,等有空再带他回来。”

    白文珍有些失望:“还宣布什么啊?上次我们就知道了。就等着见面呢。”

    顾大眼也说:“也不算太晚,你干吗不请人进来坐会儿?”

    “车上有其他同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您急什么?”

    顾大眼又打量那些礼物,“不错,档次很高啊,他家什么情况?”

    顾平安简单说了,顾大眼惊讶极了,不过最兴奋的居然是顾奶奶,“都是当官的,这可太好了!”

    白文珍却忧虑起来:“安安,那结婚后你是不是得跟他去省城?”

    顾平安叹气,早知道先不说呢,这怎么哪边家长都一样啊,一听见谈上了就要催结婚,她只说八字没一撇,只是男朋友,把家人应付过去,赶紧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她休息一天,顾大眼又给她准备了几样礼物,算是回礼,顾平安不由发愁,“不用吧,等什么时候去省城再买,寄过去没必要,给黎队更没必要,先放着吧。”

    正说着电话响了,是黎旭,“安安,你的考试成绩出来了,你猜结果如何?”

    顾平安呵了一声:“黎队,你干吗跟冯队长学这臭毛病,猜什么啊,不用猜,我肯定顺利通过。”

    黎旭笑起来:“很自信嘛,没错,顺利通过。而且你跟另一位男同志是并列第一名。”

    “我就说嘛,考完我就知道没问题。”

    黎旭又道:“安安,咱们局长对你的安排有新的调整,你来一趟吧,他想跟你谈谈。”

    226  ☪ 人皮坎肩1

    ◎人皮坎肩都拿在你手里了◎

    顾平安以为成绩就算出来, 她的安排起码也得在一个月以后了,哪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见领导。

    她赶到市局,问黎旭:“是入职前的审查吗?这也太快了吧。”

    黎旭笑道:“不是, 是你表现出众,汪局长对你有特殊安排。”

    汪局长主管刑侦,之前市局的几起大案也一直是他在督查,顾平安虽然也见过几次, 但都是在查案时, 只说案情, 其他时间还真没接触过。

    在她印象里, 这位领导看起来十分严肃, 不苟言笑。

    被领导召见,顾平安虽然不紧张,但还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安排。

    黎旭却神秘一笑,“别急啊,去了就知道了。总之是好消息。”

    顾平安瞪他一眼, 去了二楼领导办公室,汪局长正在看案件资料,见她来了,招呼她坐下。

    顾平安一眼扫到雷小春的照片, 看来是马戏团的案子,难道又要给她发奖金吗?跟省城协办的案子, 居然也有奖金, 顾平安心里还挺美的。

    哪想到汪局长开口道:“小顾啊,你进刑侦队多长时间了?”

    “大概有三个半月了。”

    汪局长把手里的卷宗合上, 拿起一旁的档案翻着:“也对, 我记得你是四月份来的, 这才两三个月?效率够高的呀,连着几个大案都是你跟黎旭主办,听黎旭说你不只刑侦水平一流,审讯也总有妙招,更能见微知著、未卜先知啊。”

    顾平安不由紧张起来,黎队这夸得点过啊,她忙道:“也没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只是有时候通过微表情和他们的一些心理变化,能够做出准确判断。汪局,关于刑侦方面,我该学得还很多。”

    汪局长笑道:“有这样的成绩不用太谦虚,本来我们对你并不看好。毕竟你有前科,我不会因为一件事把人看死,但那时候的你别说刑侦能力了,就是反应能力,也只是一个普通文员的水平。黎旭让你进刑侦队时,我以为他是想接着查之前的案子,才把你放在眼皮底下。没想到你屡次立功,还真让我刮目相看。”

    顾平安之前就知道黎旭把她借调到刑侦队的事,有不少人反对,她刚来时邹卓跟小郭,还有副队他们都多多少少表达过不满,这时听汪局长提起,她才知道黎旭是挺着上边的压力把她借调过来的。

    “汪局,之前的案子肯定有问题,失窃物还没找回来,不该就这么放弃,别说黎队了,就是我也想再查一遍,是要重启吗?”

    汪局长摇头:“主犯一死一伤,除了失窃物,这案子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查的了,主犯不肯招出东西藏在哪里,是还梦想着有一天能出狱呢。你大概就是倒霉,没牵涉进去就好。其实以你家的条件,你也不太可能为了钱去给匪徒通风报信,只是当时太巧了。”

    顾平安却觉得这事还有得查,她还想说什么。

    汪局又道:“我今天找你来是因为刑侦队扩建的事,这次招了一批人,小黎肯定要升一级,我让他推荐两个中队长人选,他推荐了你跟小田。”

    顾平安心中一喜,她原以为这次能顺利进刑侦队就算阿弥陀佛了,毕竟她身上还背着处分,没想到居然能当上中队长?虽然没级别,但起码查案自由度上升不止一个层次啊。

    顾平安虽然穿着便装,但还是刷一下站起来,正正经经地给汪局长敬了个礼,“谢谢汪局和黎队的信任,我一定不负众望。”

    汪局吓了一跳,忙让她坐下,“好了好了,先别立军令状,你这是嫌我说你反应能力不行是吧?还能再快点吗?我还没说同意呢。”

    顾平安坐下来,笑道:“您要不同意,怎么会在我休假的时候把我叫回来呢!有什么该嘱咐的,您尽管说,我肯定不让您失望。”

    汪局失笑,“行吧,干刑侦的就得有你这种雷厉风行的自信劲儿!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个中队长是我和小黎扛着压力安排的,万一再出什么事,可没人替你扛着。还有这中队长和当刑侦员可不一样,刑侦员你只要负责查案就好,中队长还要为你手下的干警负责。”

    顾平安点头表示明白,差点想说她不是第一次当,以前大队长也不是没当过。

    汪局要叮嘱的话太多了,“小顾啊,虽然小黎说你安排起任务也头头是道,但毕竟是新手,要多学多看多沟通。其实你的年限不够,资历也不够,本来是没资格入选的,但现在刑侦这块人手紧缺,从别处调没有刑侦能力只有管理能力的人来当中队长也不合适,这才赶鸭子上架,还有你的级别和工资还得按年限走,对此有没有意见?”

    “没有!”顾平安忙道。

    她也清楚自己入职时间太短,她自己都只想着进刑侦队慢慢熬资历,哪想到这么快就能升中队长,对级别自然不会有要求。

    汪局又说:“不过你放心,有立功表现,你晋升会很快,而且该有的奖金不会少。现在队里也没时间安排你脱产学习,我建议你遇事多跟小黎和小田商量……”

    顾平安认真听着,汪局说完,居然又问:“听说你跟小黎在一块了?这没什么问题,但在单位要注意影响!”

    “您放心好了,我们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好,我不过白嘱咐一句!”

    汪局显然还是不太放心,可看看手里顾平安的档案又觉得这个中队长非她莫属。

    这份档案是黎旭新建的,把顾平安这几个月的表现详细记录下来,不管是长安镇的刘所长还是开发区派出所的田所长都对她赞赏有加,就连省城的领导对她也很欣赏,甚至想把她调到西城分局。

    他之前也打电话跟西城分局的宁局长询问过,确认顾平安确实能独当一面,虽然对她进步神速还存有疑虑,但这实打实的功劳也不能视而不见。

    行不行的,先试试吧。

    汪局长叮嘱了得有一个多小时,看得出来对她是真不放心,顾平安都有点烦了,才被放出来。

    黎旭看她脸色不太好,关切问:“汪局是啰嗦了点,听烦了?”

    “没有,就是觉得汪局并不信任我,是真赶鸭子上架啊!”

    黎旭笑道:“比你资历老的邹卓只是副队长,小郭连个副队都没摸到,这么想想是不是心里就平衡了?”

    顾平安不由乐了,“也对,不过这样的话,小郭不会闹脾气吧!”

    黎旭不推荐小郭反而推荐了她这个刚入队没几个月的新人,而且两人还刚确定关系,估计以小郭的脾气又要说酸话了。

    不过这次倒是顾平安小瞧了小郭。

    小郭想闹脾气,可查案过程中他是亲眼见证了顾平安的能力,这时他的不高兴,倒大半是因为情场职场齐失意,不过这挫折倒是让他痛定思痛。

    他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要好好努力,争取有朝一日把他们全都比下去,一边又恶狠狠地说:“请客,你们几个要轮番请我吃大餐,小顾要请两次!”

    顾平安忙道:“请三次都没问题!”

    刑侦大队扩建后,黎旭这个大队长负责三个中队,一中队由原来的副队长田凯旋担任,严国华为副队长,二中队顾平安为队长,邹卓为副队长,两个中队,每队连上正副队长一共十人。

    三中队是技术中队,队长由黎旭兼任,又从市局的技术组调过去两个人。

    冯娇去了技术中队,小郭选了一中队,顾平安有些意外,毕竟两人也算搭档过,小郭跟邹卓他们也更熟些。

    邹卓跟顾平安说:“别管他,他表现得再无所谓,也还是觉得没面子,其实这有什么啊,能者多劳,真以为中队长是那么好当的吗?”

    顾平安这些天也确实忙得不行,教导员和副教导员都很较真,又总觉得新队员太多,各种课上个没完。

    而且二中队分来的人里有个刺头,就是跟她并列第一名的那位,长得一表人才,长嘴就能气死人。据说这位一分来,先去找黎旭质问,为什么并列第一名,顾平安能当中队长。

    邹卓笑着跟顾平安说:“这小子昨天刚从冯娇那里知道你跟黎队的关系,我看又得炸毛了。”

    “他炸什么毛啊?我这职位虽然是黎队推荐的,但是经过各级审批,完全符合条件。”

    刺头叫庞达,瘦长脸,抿着薄唇,干什么都风风火火的,不管什么事,都得问个清清楚楚。

    顾平安刚打发走邹卓,他就敲门进来了:“顾队,我刚才为了查案跟反扒大队的人起了冲突,想先跟你汇报一声,免得他们恶人先告状。”

    顾平安瞬间头疼,她以前刚入职也是风风火火,可也不像这位这么愣啊,“谁是恶人?反扒大队的同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也差不多吧。西松小区有七八个人在两天内被偷了钱物,失主报案是我跟小卢受理的。我们正便衣侦查,反扒大队的人先把人抓了,但他们没立案,返还财物后,把那个小偷关了七天就给放了!这不符合规定啊!”

    顾平安知道一到节假日反扒大队就忙得不可开交,可能有些盗窃数额不算大的惯偷吓唬吓唬就算了。

    “被窃的财物多吗?如果没达到一定金额的话……”

    “顾队,目前的问题是人家来报案我们也立案了!就拘留七天根本起不到惩戒作用。那几人丢失财物的金额虽然都不大,但加在一起也是个不小的数目,现金加一块得有三百多,还有手表跟钢笔。问题是反扒大队的态度太差了,我就说了两句,他们就开始笑我,还把没能返还的财物扔给我,说我既然这么闲就去帮着把这些东西还回去。”

    顾平安看了眼他放到桌上的证物袋,见里边好像还有衣物,不由皱眉道:“进小区行窃?是入室吗?入室的话不管金额大小都不是小事,这事确实是他们违规了。”

    庞达说:“没入室,那个小区有学生考上了名牌大学,连着放了几天电影,中午还摆流水席,这小偷趁机混进去吃饭看电影,还偷东西!”

    顾平安有些无奈,她也见过这种小偷,就是屡教不改,路边的水泥都想抓一把的那种,关多长时间也没用,而且这类小偷还不偷贵重东西,你就是想判也很麻烦,反扒大队大概见多了,只要东西能还回去,处罚不会太重。

    “这么点事,怎么还能起冲突,你当时说什么了,他们怎么会笑你?”

    “我就说哪怕偷根针也是小偷,寻回财物是正常办案流程,不属于小偷将功赎罪的行为,更不能看出他有悔过的意图,他们就乐坏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乐个什么劲。”

    顾平安本来想笑,看他很气恼的样子,忙安慰道:“他们大概是看你太一本正经了,没有嘲笑的意思。反扒大队接触的小偷太多,可能已经麻木了,你没做错,不过下次可以借失主的口去说处罚太轻了,不是说七八个失主吗?让他们联合立案不就行了,失主不松口,反扒大队也得认真对待。”

    她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打开那个证物袋,里边是一块表和一件衣服。

    衣服是一件米色的坎肩,很奇怪的颜色和材质,猛一看就像一块用黄的毛巾,她隔着证物袋揉捏着那件坎肩,脸色越来越严肃:“庞达,这东西也是小偷偷的?为什么还不回去?失主没报警吗?”

    “对,那小偷说这东西和这块表是一个人的!但失主没来报失,顾队,我看这小偷嘴里也没实话,他偷的东西肯定不止这些,没准只是其他失主还没来得及报警。”

    顾平安把证物袋推到他面前:“你再仔细看看,这件衣服有什么特别的!”

    庞达皱眉:“确定是衣服吗?我看着很奇怪,像块抹布!”

    顾平安从抽屉里拿出手套扔给他,“戴上仔细看。”

    庞达把那件衣服拿出来展开,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坎肩扔了,“这上面……怎么有毛孔?这是什么皮的?”

    顾平安叹口气:“庞达,人皮坎肩都拿在你手里了,你还在纠结小偷判多久合适?还不赶紧去把这个小偷带过来,问清楚东西是从哪儿偷的!”

    “哦哦,对!”庞达手忙脚乱地把那东西装回去,转身就跑。

    227  ☪ 人皮坎肩2

    ◎居然已经搬走了◎

    这么大案子, 顾平安也坐不住了,她又找出两个证物袋,把那张人皮坎肩和手表分开装好, 拿着去了法医科。

    鲁法医一见她就笑起来:“哟,咱们新任中队长大驾光临了?”

    “鲁法医,原来找你办事还得看新旧吗?”

    鲁法医哈哈乐,“小顾, 你知不知道最近咱们市局的话题人物是谁?”

    顾平安也笑了:“舍我其谁啊, 不过应该都是夸我的吧, 鲁法医, 你们这里有没有说我坏话的?”

    “你这不是挺自信的吗, 谁敢说你坏话。”鲁法医笑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都已经上任了,赶鸭子上架嘛!”

    “哈哈,别谦虚,你肯定能胜任, 说吧,找我什么事?”

    顾平安把那张人皮坎肩递过去:“我怀疑这是用人皮做的,鲁法医能不能帮我确认一下。”

    鲁法医愣住,他接过那个证物袋, 感慨道:“天哪,这还不如让我去验尸呢, 什么品种的变态能把人皮做成衣服?”

    他戴上眼镜, 隔着证物袋看了一眼,就无奈点头:“小顾, 你没看错, 确实是人体组织, 而且还是经过鞣制的!”

    “你是说嫌疑人应该有做皮具的经验?像处理牛皮一样处理人皮?”

    “没错!”鲁法医长叹一声,“都弄成这样了,不好查啊,我们只能帮你提取一下这上边的指纹,还可以留下DNA样本,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去省城检测一下。”

    顾平安也知道经过鞣制的皮衣不可能留下太多痕迹,但还是问:“能确定是哪个部位吗?”

    “大概部位应该可以,不过不会太准确,做个参考吧。”

    鲁法医说着拎着那东西进了法医室,他徒弟方东过来看了眼也惊叹道:“不会是我想的那种东西吧。”

    顾平安道:“没错,就是人皮!”

    方东瞪大眼睛,“我的天哪,什么人敢穿上人皮做的衣服?”

    鲁法医刚才也惊得不行,现在却嫌弃地看了徒弟一眼:“别说人皮了,人肉都有人吃,以前有人迷信吃哪儿补哪儿,还有变态挖人心脏吃!”

    顾平安叹口气,“希望这只是个体事件吧。”

    不过以她的经验,如果凶手在剥人皮,制作东西的过程中享受到乐趣的话,是不可能自己停下来的。所以这种情况一般是连环杀人案。

    鲁法医让方东把那东西平铺在台子上,查看纹理,在显微镜下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些地方居然带着细小的汗毛。

    “这人皮肯定是女性的。”

    顾平安叹口气,不出所料,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大部分是女性。

    鲁法医还在那研究着,“这是两张皮子拼接而成,从纹理看应该是同一个人,无法判断年龄,大半是胸腹的皮,看这里的痕迹,很有可能是一位女性完整的上半身制成的。”

    方东不由骂道:“这绝对是个变态中的变态!顾队,这东西你们从哪儿找到的?人抓到了吗?”

    顾平安摇头:“小偷偷的,做为赃物放在反扒大队,还没找到失主。”

    她请方东从各个角度,把细节都拍了照,就把人皮先留在了法医处,还得麻烦鲁法医他们做进一步检查,顺便提取DNA,万一能找到死者,总得比对一下。

    顾平安回办公室时,庞达已经回来了,他正跟小卢在门外等着。

    小卢叫卢星,是这批新人中唯一的女同志。

    庞达跟顾平安一样是乡镇派出所考上来的,卢星是警校刑侦专业的优秀毕业生,按说庞达该比卢星稳重些,不过两人倒像是反了一样。

    卢星按部就班,不显急躁,庞达反而更像个新人。

    顾平安觉得他可能是刚换了单位想表现一下吧。

    此时庞达不时踱步,卢星倒是稳稳站着认真看着手里的资料,顾平安走过去,才发现她看的是他们之前在反扒大队的审讯笔录。

    “进来吧!”

    庞达一边往里走一边急急道:“顾队,那张人皮马甲呢?我得给小卢看看,还得给反扒大队的人看,他们都不信我说的,不过也不怪他们,谁能想到那烂毛巾一样的东西会是人皮做成的。”

    顾平安把照片递给他,“东西已经送到法医处了,人带过来了吗?”

    卢星忙道:“已经关进审讯室了,路上我们问他了,他说跟他没关系,他根本没发现那是什么东西做的。”

    顾平安皱眉:“不对吧,那东西又不是贵重物品,他这种小偷发现拿到手的东西不能卖钱,肯定就扔了。很多小偷偷了钱包,把里边的钱拿干净都会把钱包也扔了,他怎么会保存这种东西?再说手表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也会随身带着?他怎么偷的?”

    庞达道:“我也觉得他在撒谎,可他不肯说啊,他也描述不出来被盗者的样貌,还说根本不记得了。”

    卢星补充道:“这个小偷叫于涛,他说他是在小区的石凳子上发现了一个灰色布袋子,当时只看到放东西的人背影,他看机会不错,顺手就拿走了。哪想到回去一看,里边居然是个烂背心,不过还好里边有块手表,他才没把东西扔了。”

    顾平安本想让他们再去试试,可想到这案子涉及人命,不能拿来练手,她改口道:“我去看看。”

    于涛贼眉鼠眼的,怎么说呢,一看就特别像小偷,他见顾平安带着人进来,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警察同志,我什么都说了啊,那东西真不知道是什么,我那天下了好几次手,那袋子又是没主儿的东西,你们问我从谁那儿偷的,我怎么答得上来。”

    顾平安坐到审讯桌前,庞达赶紧坐到她旁边,卢星坐到后边开始记录。

    于涛还在那儿解释呢:“你们说我又没杀过人,哪儿认得出人皮啊,对不对?我没那个胆子,就是顺手牵羊惯了。”

    顾平安道:“你之前不是说那个灰袋子是你看到有人放到石凳子上的吗?怎么现在又成了没主儿的东西了?颠三倒四,谎话都没编顺溜!”

    于涛看她年轻,没太在意,还想着装傻,“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没准那是人家不要这东西,才会放到凳子上,这不就是没主儿的东西吗?我没撒谎,我都被抓了,哪儿敢撒谎啊,不信你去问老乔,他抓过我好多回了,我真不是那惹事的人,也就是偷个仨瓜俩枣的,喝顿酒抽根烟的钱,绝对不可能干犯法的事。”

    庞达气得拍桌:“于涛,你偷盗不是犯法的事?懂不懂法?”

    于涛赶紧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就是小偷小摸,从来不干坏事。就是说我不为非作歹,不然老乔也不可能容我。”

    “什么意思?你是说乔同志包庇你偷东西?”

    于涛忙摆手:“没有没有,你可别乱说啊,乔同志可是好人!”

    “我看他就是太好了,对你们太纵容……”

    顾平安见话题歪了,不由瞪了庞达一眼,“先说最要紧的事。于涛,你详细描述一下,那个凳子在小区的什么位置,一会儿再带我们去一趟,还有那人的背影有什么特点?高矮胖瘦,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你总记得吧?”

    于涛还是摇头:“不记得了,我拿了东西转身就溜,怎么可能仔细看人家。”

    “那他衣服有没有兜,你记得吗?以前有惯偷跟我说,他们不留意路人的脸,只留意他们的兜,你是不是这样?”

    于涛居然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又忍住了,顾平安知道他肯定也有这习惯,但他还是道:“我真不记得了,我也不是惯偷,我就是偶尔看见没人的东西就顺手牵羊。”

    庞达又忍不住了:“你还真是撒谎不眨眼,之前不是还说见人家戴的手表好看,就撸下来了吗?”

    于涛无奈道:“就那一次,不是,就两次。真的,这事我不常干。”

    顾平安道:“别管几次,你偷盗已经成为习惯了对吗?有没有入室盗窃过?”

    于涛瞬间紧张起来,马上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可能入室盗窃,那一不小心就成入室抢劫了,判得特别重,我可没那么傻。”

    可顾平安看他这样子,好像还真有点心虚,显然他在这事上没有说实话:“看来你也不是不懂法,甚至知道怎样的盗窃行为是拘留,严重到什么程度会判刑,你这是在戏耍反扒大队的乔同志对吗?一次次跟他保证不再犯,一次次犯得刚刚好,被抓了就痛哭流涕把赃物交出来,不被抓就拿着钱去花天酒地!看来咱们得找乔同志来听听你这鬼话,再这样下去,你会害了他。”

    庞达听得连连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他虽然是指责反扒大队,可也是为了老乔好,可那位老乔欺负他年轻,根本不理他。

    于涛慌忙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你们可别乱说,我对乔同志十分尊重,也一直很听他的话,有时候他还让我帮着找东西呢!我这也算半个线人,你们说对不对!我保证我以后不再犯了,还不行吗?我所有赃物都退还了!”

    顾平安发现他还算有点良心,好像生怕影响到老乔,而且还为跟老乔的关系感到骄傲,于是她道:“你觉得你是半个线人?”

    于涛尴尬笑笑:“我知道你们瞧不上我,但我这种人有时候还是有点用的。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们说是不是?”

    顾平安笑道:“半个线人多没劲啊,想不想当真正的线人?帮我们找到这个人。”

    庞达一愣,他虽然不喜欢于涛,但不得不说顾队的提议还不错,如果于涛真能帮着找到人皮的主人,也算立功了。

    别说庞达了,就是负责记录的卢星也觉得于涛应该会同意,因为他刚才说半个线人时,那语气十分傲娇。

    可于涛却半点犹豫都没有地摇头拒绝:“警察同志,我不是不帮啊,是我真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高矮胖瘦也没留意,我一看见他扔袋子,注意力就在袋子上,怎么可能刻意去看他的背影?”

    顾平安冷冷看着他:“你见过他对不对?而且你判断他很危险!你没把这东西扔了,是不是怕他回来找你?”

    于涛吓了一跳,“不是,不是,我能感觉到什么危险?我都没发现那是什么东西,刚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只看见背影了,真的,警察同志,我没撒谎,我对天发誓!”

    “别发誓了,我猜你经常跟家人甚至跟老乔发誓再不偷了,发誓才会这么顺溜,对吗?”

    于涛突然不敢说话了,这女警察好像能洞察人心,她是怎么知道他爱发誓的?难不成是老乔跟她说的?

    顾平安又道:“于涛,如果你知道他是危险人物,还偷了他的东西,这东西还落到警察手里了,你知道现在最危险的人是谁吗?”

    于涛哭丧着脸,哀嚎起来:“妈的,我怎么手这么贱呢!”

    卢星这时道:“于涛,我们顾队在给你机会,如果你不抓住这个机会,关七天就放出去了,到时候有危险我们也帮不了你。想高枕无忧就赶紧说出他的下落,协助我们抓到人你才能放心呀!”

    顾平安赞许地看她一眼,庞达太急躁了,卢星配合得倒是不错。

    于涛更加焦躁起来,“我真没见到人!”

    顾平安皱眉,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是不肯招,难道真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儿?可看这反应不太像啊。

    她问:“没见到人?那见到什么了?见到他的车了?还是你知道他住哪儿?”

    于涛见她还是不肯放弃,皱眉思索良久,最终叹口气:“我说还不行吗,他就住在西松小区七号楼!”

    庞达愣住,“你居然知道他住哪儿?你们认识?”

    “不认识,之前老乔让我走正道,不是给我联系了人,学了几天水电暖维修吗?我有时候也去小西门揽活儿。那天刚摆上纸板,他就来了,说他家下水道堵了,问我通下水道要多少钱。我就去他家了,他家那马桶堵得挺严重,干完活儿,我觉得钱要少了,就顺手从他客厅偷了个盒子出来!”

    顾平安听到马桶堵了,瞬间想到碎尸:“马桶怎么堵的?里边有碎肉吗?”

    “我没细看啊,脏得要命,反正有很多纸还有食物残渣!”

    庞达问:“怎么又成盒子了?你刚才不是说灰袋子吗?”

    “盒子里有个灰袋子,因为盒子太精致了,我看着能卖几个钱,就送去二手市场卖了,那灰袋子我扔在一边好几天,直到前些天我才打开看,结果发现有那玩意,可把我吓尿了。”

    顾平安道:“所以你一见到那件东西就知道那是人皮制成的?”

    于涛脸拉得跟苦瓜一样,“那玩意太奇怪了,我还往身上披了披,又摸又揉的,我还以为是武侠小说中刀枪不入的软猬甲呢,可一细看,就觉得不对劲。”

    “手表呢?也在布袋子里?”

    “没错!我摸到手表还挺高兴,可研究了那件衣服,当时就吓得魂都没了。我就想去找老乔,可我又怕他再把我抓了,我想把东西扔了,又怕那人来找我!家里有人皮衣服,那肯定杀过人啊,我要是把他东西扔了,他不得找我事啊。我吓得又跑去西松小区,想找机会把东西扔他家门口,可结果一打听他已经搬家了。”

    庞达没好气地道:“你倒是早说啊,居然已经搬走了?你发现这件衣服有问题的时候就该报警!”

    “可我不敢啊!”

    于涛说着说着都快哭了:“警察同志,我真不是坏人,真就是手贱,人又懒!你们说我看见这种东西能不怕吗?可我要是去报警,你们让我找那人,我找不到啊。人家租的房子早退了走人了,我要这么说,你们不得说我编的吗,万一把这件衣服按在我头上,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顾平安安慰道:“你放心,我们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更不可能办冤假错案,只要你说实话,配合我们找人,你的问题只是偷盗。而且我看你潜意识里是想让我们找到这人的对吗?”

    庞达也觉得不对劲:“对啊,我们只是查你在小区升学宴上偷的东西,你明明知道这两件东西的主人已经搬离小区了,怎么还把东西交出来?”

    于涛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的动机,“我一开始想过报警,就是怕这事太大再把我牵连进去。我那天在小区偷东西也是因为这事心里烦躁,想发泄一下。”

    庞达都被他气笑了:“烦躁了就偷东西?这毛病能不能改改,对得起老乔吗?”

    于涛忙道:“也不是,我不是也找活儿干了吗?怎么说呢,我就是不想再把那东西放在我家了,可我也不敢扔。我偷东西被老乔抓到,就想着顺便把这玩意也给你们吧,万一你们能查到他呢,那种恶人才是最该进监狱的。”

    顾平安判断他应该没撒谎,就跟入室盗窃发现毒品立马报警的小偷一样,不是好人,但还没失了人性。只是于涛生怕这东西会牵连到他,只想把东西交到警察手里,不想说他是怎么拿到手的。

    她问:“他原来住哪里?长什么样子?还有家里的布置都大概描述一下。”

    228  ☪ 人皮坎肩3

    ◎他好像有洁癖◎

    于涛既然已经说了, 也没必要再瞒着,不仅说了那人的地址,又细细描述了长相。

    庞达见顾平安寥寥几笔就把那人的五官简单勾勒出来, 不由呆住,他想起自己曾经跑去找黎队质疑,不由懊恼,自己跟人家差得看来不是一星子半点啊, 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她能当中队长。

    顾平安没留意他的小心思, 她见于涛欲言又止, 于是又问:“还有什么情况?只要你想到的就说出来。”

    于涛扭捏道:“就是他家里特别干净, 不管是地板还是桌子上还是边边角角, 都干净得跟用水冲过一样。因为我是去修马桶的嘛,马桶里那么多脏东西,其他地方却干净得像被舔过一样,差别太大了,我当时还想他搞什么才把马桶弄成这个样子。”

    顾平安问他:“你刚才说马桶里有很多纸, 是什么样的纸?书本上撕下来的?还是卫生纸?团成一团的?还是用碎纸机碎成一条条的?或者是用手撕成碎片的?”

    于涛皱眉:“我也没细看,马桶里的东西谁会细看啊,反正就是很多碎纸和脏东西,好像还有头发。”

    “他房间里有任何能看出他工作或是爱好的东西吗?”

    于涛摇头:“没注意, 我第一反应就是干净,特别干净, 我都担心自己的鞋太脏给人家地上弄上脚印, 根本没留意其他的。”

    顾平安又问:“那个盒子是放在哪儿的?他没送你出来吗?让你这么轻易顺手牵羊?”

    “就在进门鞋柜上放着,看起来像是刚带回来, 或者是要带出门的东西, 他好像有洁癖, 我把马桶弄好后,他给了钱就开始收拾厕所,我看那盒子好像挺值钱,就顺手拿了。”

    等审讯完,顾平安带着庞达和卢星进了会议室,又把手里没活儿的那两位新人也叫来,邹卓带另一组出任务了,没在队里。

    庞达恨不得马上抓到制造人皮衣服的变态:“顾队,我跟小卢去西松小区看看,就算搬家了,也得找到他的房东问问清楚,一般人租房都要记录身份证件。我们再顺便问问他的邻居,看看能不能查到他在哪里上班。”

    顾平安本想先开个会,见他如此积极也不好打击他,“好,那你们先去吧。”

    等两人走了,她又安排另一组:“小沈,你们去二手市场问一下这个老板,看看于涛偷来的盒子有没有卖出去,没有的话给他们留个条子拿回来,卖出去的话,看看能不能找到买主。”

    两人也应着去了。

    顾平安习惯性地想去找冯娇,想查一下失踪人口,还好及时想起她去了技术中队,查失踪人口这事还得跟治安大队联系。

    她刚要下楼,正好黎旭刚在技术中队开完会,正要上楼,两人走个对面,黎旭问她:“听说你们队又有大案?”

    顾平安点头,“黎队消息够灵通的啊,正想去跟你汇报呢。嫌疑人的画像有了,我还不确定要不要发通缉令。”

    她说着把文件夹里的照片抽出来递给他,“有个叫于涛的小偷,偷到了人皮坎肩,鲁法医说应该是最近鞣制成的,我正想去查一下最近的失踪人口。”

    黎旭看着那些照片,皱眉道:“看这手法不太可能是第一次,应该是个连环杀手。”

    他说着把照片还给顾平安,“你把嫌疑人画像给我吧,通缉令先发到派出所,让各级民警帮着找人,暂时不用大规模散发,剥人皮这种话题太残忍,免得引起恐慌。”

    顾平安答应着,把嫌疑人的画像递过去,“也对,而且这画像是我根据于涛的描述画出来的,也许有不准确的地方。”

    黎旭接过来,笑道:“只要于涛没撒谎,相信你画出的画像跟照片没什么差别。”

    “多谢夸奖。”

    顾平安笑着朝他摆手,刚要走时,他又问:“对了,小庞怎么样?是不是不服管?”

    顾平安知道庞达不满意她同一批考试,直接升任中队长的事,而且一来就去找黎旭询问过。这时听他说起,不由笑道:“还行吧,就是急着想表现自己。”

    黎旭想说有事记得找他,又怕顾平安以为自己不信任她能独当一面,于是还是忍住了,“好,那你先去忙吧。”

    顾平安没多想,去查了失踪人口,除了之前的案子,最近豫东还真挺太平,没有失踪报案,不过顾平安清楚,这并不代表没人失踪。

    有些外来务工人口,尤其是打黑工的,就算失踪了也没人知道。

    她查了一圈,刚回队里想看看那两组有什么进展,反扒大队的老乔过来了,他以前在治安大队,后来升了半级到反扒大队当了副队长。

    怎么说呢,老油条了,但也不是混日子,足够敬业。

    老乔笑嘻嘻的:“顾队长,你们队里的小庞可真各色,跟个书呆子一样,我都说了这种人关多久都没用,引导好了不犯大错就行了,再说东西也都还回来了。可这小庞还在哪儿说什么丁是丁卯是卯,说什么不管什么事都要照章办事,我们忙得不可开交,他这不是捣乱吗?脸皮还特别薄,我听他说话有意思,笑了两声,好家伙,可惹着他了,说我们嘲笑他。”

    顾平安笑道:“乔队长,我特别理解你,我也愁啊,年轻人嘛,都有这个阶段,较真认死理。不过咱们说句实话,有些活儿还就得他们这种较真的人来干。”

    老乔看她比小庞也大不了几岁,年纪轻轻居然说人家年轻人,不由乐了。

    顾平安却拿出人皮坎肩的照片,“乔队长,我说你们反扒大队也太忙了吧,这东西都没细看,就装进证物袋里了?要不是小庞把东西拿过来,也许早扔到你们反扒大队的仓库里不见天日了。”

    顾平安也不是危言耸听,这种从小偷那里取回的赃物,如果不能物归原主,很快会积压下来,等到再被人翻出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

    老乔拿到照片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人皮做的衣服!鲁法医已经确认过了。”顾平安正色道。

    老乔一张张细细翻着照片,越看脸越白,“妈的,这什么变态搞出来的?真是于涛偷的?我当时还真没细看,是我小徒弟说一块烂布一个手表,我就让他装袋了。”

    他把照片递给顾平安:“于涛呢?他从哪儿偷的,这事得问问清楚!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跟他有没有关系?妈的,这混蛋整天哄我。”

    顾平安忙笑道:“这事我还得谢谢乔队呢,于涛说他是你的半个线人,我估计就是这半个线人,让他多少有了点正义感。他说他跑去升学宴偷东西是压力大,不管怎样他归还赃物时,本没必要把这两样东西交出来,但他还拿出来了,他想把东西给你,也是对你的信任,哪想到你没细看。还好小庞较真,你把东西扔给他,让他找失主,这才发现是人皮制品。”

    老乔处理过太多于涛这种惯偷,已经形成固定模式了,闭着眼都出不了错,也正因为太自信,才差点错过如此重要的线索。

    这时他也有点讪讪的,见顾平安给他找补,他不由叹道:“也是我太大意了,顾队,等小庞回来,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们真没笑他,就是觉得小年轻挺认真挺负责,挺好的!要不我说咱们就得有各种脾性的同事啊,互相补漏!”

    顾平安想到他刚才提起庞达那个嫌弃的语气,不由好笑,这要是黎旭或是邹卓,她肯定要调侃几句,不过她跟老乔不熟,于是道:“小庞去查案了。乔队请放心,都知道你们忙,难免出错啊,都是同事,小庞不会计较。正好我还有事请你帮忙。”

    老乔忙道:“你说。”

    “我刚查了失踪人口,没什么头绪,你们反扒大队跟治安大队,对雇佣黑工的地方比较熟悉,我正想问问你们,除了新福街,还有没有其他这类地方。我想让你们帮着问问街头巷尾的包打听们,有没有发现突然有谁失踪了。”

    新福街是老城区的一条巷子,那一片都是自建房,有些是违章建筑,都租给来豫东市打工的外乡人,跟城中村一样乱。而且那一片据说还有站街女,扒手也爱光顾,治安大队时不时地就去查一趟,反扒大队有时候也会专门盯着那里。

    顾平安觉得老乔肯定不只认识一个于涛,就像于涛说的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有些混迹在灰色领域的人消息灵通得很,也许会知道没人报案的失踪人员,甚至有人见过嫌疑人。

    老乔笑道:“就这事啊,放心吧!”

    顾平安谢过他:“黎队已经去复印嫌疑人画像了,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把画像送过去。”

    等庞达回来,顾平安向他转达了老乔的歉意,庞达似乎有些惊讶,“他过来跟我道歉了?我还以为他是瞧不起我,顾队,你不知道他当时那个眼神跟语气……”

    顾平安以前也经历过,自然想象得出来,她也不会说老乔本来是来告状的,没必要火上浇油。

    “他说他笑你,是觉得你说话方式有些不接地气,他还夸你年轻,责任心强,还说就得有各种脾性的同事,才能互补!”

    庞达瞬间觉得自己太小心眼,太斤斤计较了,“看来是我误会乔同志了,我确实不太会说话,下次见面,我也跟他道歉。”

    顾平安道:“不用会说话,会查案就行了,怎么样?打听到嫌疑人下落了吗?”

    庞达摇头,多少有些尴尬:“没有,房东居然没留下他的身份证复印件,而且看都没看过,只掏押金就能入住,所以房东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更不知道有没有工作,只知道他叫孙勇。”

    卢星说:“不过房东确认孙勇是突然走的,他租金付到年底了,因为是他爽约,房东一分钱都没退,他居然也没纠缠,就这么走了。”

    庞达道:“周围邻居说他沉默寡言,总是拉着一张脸,没见他跟谁交流过,更不知道他在哪里上班。”

    顾平安皱眉:“别只问邻居,你们再去找找小区里的大爷大妈,尤其是爱坐在小区门口或者树荫下的那些老人家,有时候他们比监控还灵,对哪家有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特别清楚。就算不知道孙勇

    工作和交际,应该也能问他的作息时间,是不是每天出门,都几点出去几点回来,有没有带朋友回来过,这些大爷大妈对这些事门儿清。”

    庞达答应一声,就要去。正好小沈他们从二手市场回来了。

    顾平安忙道:“先别急!看看有什么消息。”

    小沈道:“顾队,那个盒子已经被人买走了,而且这人跟二手店的老板说,这盒子本来就是他的!”

    顾平安一愣:“赶紧拿上孙勇的画像让他辨认。”

    229  ☪ 人皮坎肩4

    ◎现在我是顾队长◎

    等小沈再次回来, 干脆把那位二手店的老板一起带来了,“他说买盒子的并不是画像上的人,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撒谎, 就干脆把人带过来了。”

    这位老板四十多岁,人长得很精神,被带来公安局配合调查,他一点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 笑嘻嘻地说:“警察同志, 这盒子有什么问题?我看了也不是古董, 就是一个比较精致, 雕刻着花纹的红木盒子, 里边没有暗格,也没藏东西。”

    顾平安问他:“你说买盒子的人是原主人?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熟客?他怎么跟你说的,麻烦你描述一遍。”

    这位胡老板到底是个生意人,十分健谈,来了公安局也没怯场:“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他想买个床头柜,可一进去就看见这个红木盒子了。他当时特别惊讶,就问我是谁的东西,我说是别人送过来的, 他要的话六十块钱拿走。结果他非要问清楚到底是谁送过来的,还问我是不是个女的送过来的?我肯定说不是呀!”

    他说着说着露出个尴尬的笑容:“这东西是于涛拿过来的, 我给了他二十块钱, 当时他还不乐意,非要五十。说实话, 这盒子也就是看着好看, 这木头根本不值钱, 我就说二十块钱我就收,我还答应于涛,要是能卖个高价,我再多补五块。”

    顾平安问他:“于涛是你的熟客对吗?他经常把偷来的东西卖给你?”

    胡老板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也不知道他是偷来的呀,他说是从老家拿来的什么传家之宝,我一听就糊弄人呢,谁会把这玩意儿当传家宝?于涛就是想着多要点钱,可我怕卖不出去只给了他二十。然后这个客人来了,我说六十块钱买给他,他还挺不高兴,好像嫌弃我要价低了,他说这东西是他花二百块钱,大老远从陕西背回来的,是什么老手艺人雕刻的,特别值钱,他说我不识货。”

    “你有没有问他把这东西送给谁了?”顾平安问。

    胡老板无奈摇头:“我可没那么八卦,问那干什么啊!不过这人又急着问我,到底是谁卖给我的,我没提于涛的名字,就说是个男的。他就问这男的是不是结婚了,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我哪知道呀,就是一个普通顾客。本来我们就是二手店,人家不要的东西都往我这儿送,他一听就更不高兴了,说这东西不是没人要的,他要买回去。”

    他唠唠叨叨说得十分详细,顾平安问:“他是一个人去的吗?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本地口音?”

    “对一个人去的,不过好像有对象,还看双人床了。穿的是蓝色的工装,不过不知道是哪个厂里的,应该不是本地人,听口音像是瑞南县那边的。长得嘛,浓眉大眼的倒是不难看。”

    顾平安还打算让他配合再画一幅画,可这位大概是开店的,每天都要见不少人,五官大小都说得含含糊糊,只记得那小伙子脸黑,嘴唇薄,头发好像该洗了,身上的工装也皱巴巴的。

    “我要再见到他肯定能认出来,可你让我说五官什么样,我真说不上来。”

    这种情况就算画出来,也不一定准确。

    不过顾平安还是画了一幅,拿去让于涛辨认。

    于涛仔细看了看,皱眉道:“这不是那人啊,我不是说了嘛,那人有点洁癖,你看这人一看就脏兮兮的,还是说你没画好呀?”

    顾平安画的时候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孙勇,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你在孙勇家附近见过这人吗?”

    于涛摇头:“没见过,不过就算见过也不认识呀,我平时又不会细看别人长什么样,这要是个大美女,我还可能多看两眼。”

    中午时,庞达跟卢星回来了,他俩显然累坏了,一回来就猛灌水。

    顾平安找人帮他们打了饭,庞达拿起筷子,激动道:“顾队,你还真说对了,这些老头老太太还真挺八卦的,其中一个老太太还跟孙勇吵过架。”

    “哦?怎么回事?”顾平安忙问。

    “这位老太太说孙勇

    半夜装鬼吓到她了,差点把她吓晕过去。”

    小沈说:“半夜装鬼?还有这癖好?”

    庞达摆手:“不是故意装鬼,就是半夜出来瞎溜达,被老太太撞见了,把她吓了一跳。对了她还说孙勇经常昼伏夜出,好像没有工作。”

    顾平安问:“你没让她详细说一下是什么情况吓到的吗?孙勇是想回家,还是想出门,手里有没有拿东西,有没有交通工具?大晚上走着路,面对面撞上了,还是怎么回事?”

    庞达道:“那老太太的老伴半夜急性阑尾炎,她下楼去对面楼里喊他儿子过来,急匆匆地正走着,正好和孙勇面对面碰上,她说孙勇看起来特别可怕,跟鬼一样,还呲着大白牙朝她笑,那笑容特别阴狠,她差点没厥过去。”

    卢星说:“顾队,这位老太太说话十分夸张,当时又因为家人生病急着去找人,所以她的话不知道能信几分,不过孙勇昼伏夜出应该是真的,有个爱早起遛鸟打太极的老大爷说他大早上出门时,正好碰见孙勇回来,看着好像很累,当时他还问孙勇是不是刚下夜班,但孙勇没理他。”

    庞达补充道:“对,孙勇不跟小区里的人说话,哪怕面对面碰上,也不理人,以前他家漏水,有居委会的去敲门,说是怎么敲都没人开,只能找房东。”

    顾平安把两人描述都记录下来,更觉得这个孙勇像是变态的连环杀手了,“昼伏夜出,离群索居,半夜游荡,确实挺可疑的。联系房东,直接进房间搜查吧,看一看有没有血迹残留。”

    庞达放下筷子就要走,顾平安忙道:“别急,吃完饭再去,别管多忙,你们也得好好吃饭,身体垮了,还怎么拼?”

    卢星点头应着,庞达不好意思地坐回来,“谢谢顾队。”

    顾平安已经吃过饭了,她开始梳理案情,先在案情板写上孙勇的名字,“他是重要嫌疑人,小偷于涛在他家偷走木盒子,里边放着一块手表和一件用人皮做成的坎肩。于涛把木盒子卖掉后,才发现坎肩是人皮,于是通过他自己的方式把这东西送到了反扒队的老乔面前,老乔又把这两件东西给了小庞。目前人皮没有可调查的对象,但手表可以查一下,一会儿小沈去法医处一趟,请鲁法医帮忙提取一下手表上的皮肤碎屑,跟人皮做一下DNA比对。”

    小沈问:“顾队,你是说手表的主人可能就是受害者?”

    “很有可能,因为连环杀手一般都喜欢留纪念品,我甚至怀疑这个木盒子也是受害人的,所以我们不只要查手表,还要找到这个盒子的下落。”

    卢星疑惑道:“顾队,你觉得凶手用受害人的木盒子装着受害人的人皮?”

    “没错,不要低估连环杀手的变态程度。木盒子被于涛送到了二手家具店,很快被人买走,买走的人还一直问老板,把盒子送来的人是不是女的。得知是男人送的,他又接着问这男的有没有女朋友,显然这个盒子是他送给女性的,现在发现放到了二手店里,他觉得很惊讶也很气愤。”

    小沈说:“他还跟胡老板说这盒子是他大老远从外省背回来的,那这个女人对他来说肯定是很重要的人。”

    顾平安道:“对,所以我们只要找到这个人,没准就能确定受害者的身份了。黎队已经把孙勇的照片下发到各派出所,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查那栋房子里有没有可疑的痕迹,确定一下手表是不是属于人皮的受害者,还要找到买走盒子的人。”

    庞达已经吃完了:“顾队,我跟小卢去西松小区查吧。”

    顾平安叮嘱道:“先去请取证组的人,让他们做一下鲁米诺反应,于涛说孙勇有洁癖,屋里像是水洗过的一样,就算他的出租屋是第一现场,他也可能彻底清洁过了。”

    庞达跟小卢走后,小沈他们去了法医处。

    顾平安又去找二手家具店的胡老板:“来你们家具店买东西的人应该都是附近的对吧?”

    胡老板点点头:“没错,有床啊柜子啊,都很重,肯定就近买啊。”

    “买盒子的人只去过你们店里一次吗?有没有买过其他东西?你们给他送过货吗?”

    “没有,那天他是第一次来,他本来想买床头柜,好像嫌贵,还看了看双人床,但一看到那个盒子就顾不上别的了,其他都不问,一直追问那盒子是谁送来的。”

    胡老板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警察同志,其实我猜到于涛是干什么的了,所以那人问的时候,我肯定不能说啊,一说我就成了收赃物的了,但这也不怪我,我就是干二手市场的,要是谁来卖东西我都问问是不是偷来的?那不是找揍吗?您说对不对?”

    顾平安想了想,说:“你放心,我没想追究你的责任,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胡老板松了口气:“您说,能帮上我肯定帮。”

    “肯定能帮上,一点小事,我想麻烦你在你们店门口贴一个醒目点的广告,就说有九成新的双人床半价出售,送两个床头柜。”

    胡老板一听就明白了,“哦,你是想着把那小伙子吸引进来?可万一有别人来问呢?”

    顾平安笑道:“胡老板,你是做生意的,我就不信各种广告手段你没用过,别人来问就给他们看别的床啊,或者说半价的那张刚卖了,广告还没撤下来,态度好点,顾客也不会因为这事就生气吧。你放心,不为难你,挂三天就行了,我估计他上下班应该会从你们店门口过,可能用不了三天。”

    这种虚假宣传,其实胡老板自己常用,不过帮着警方贴广告还是头一次,他挺兴奋,不过又问:“我倒是没问题,可把他骗来了我怎么说啊?给你们打电话?还是直接扭送到市局来?”

    顾平安见他突然积极起来,不由笑了:“用不着,我派个不起眼的人在你店里帮忙,等这个买主来了,你就说半价床已经卖了,再提醒一下我们的同志,他会跟出去确认买主的身份住址,然后再上门询问,不会给你惹麻烦,更不需要你扭送。”

    “哦!那没问题!”胡老板一听这话就放心了,虽然他能帮上警察挺激动,但也怕得罪了客户,找他麻烦。

    顾平安从新人里找了个机灵又不起眼的,安排他和搭档跟着胡老板去店里,“小苗,买主应该是厂里的工人,饭点和下班的时候他最有可能去店里,你跟小张辛苦点,换班盯着,一个在店里一个在店外。”

    小苗也挺激动,这可是他进刑侦队后的头一次蹲守,他兴奋地说:“放心吧,顾队!肯定能找到他!”

    等把他们跟胡老板送走,顾平安下楼骑上她的小粉车也准备去胡老板店里,新人第一次出任务,她得盯着。

    刚到大门口,就看见黎旭的车进来,见她要出去,他停下车:“是要跟着小苗他们吗?上车吧,我跟你一起去。”

    顾平安以为他也不放心自己这个中队长,当下也没说什么,把自己的车停好,上了他的车。

    “黎队,咱队里这车能不能多买几辆,不够用啊!”

    黎旭笑道:“前天开完例会,汪局长还真提这事了,再等等吧,年底或是明年初肯定能让你开上车。”

    顾平安立马高兴起来:“真的?那可太好了!”

    虽然顾大眼对几个女儿特别大方,但她自己有工作也不好直接伸手要车。她之前还想着找个靠谱公司入个股,自己赚钱买辆车,她自己上下班骑小粉车无所谓,查案的时候没车太不方便了。

    胡老板的店就在厂区附近,位置很好,店里还有两个员工,胡老板按照顾平安的交代,只说小苗是新来的实习工。

    顾平安跟黎旭把车停在隐蔽处,她看着傻乎乎盯着店门口的小张,无奈道:“新人就是新人啊,可真老实,这也太明显了!”

    黎旭叹口气:“再是新人,化妆侦查总学过吧,这一看就是没学扎实。”

    顾平安也带过新人,碰上呆头鹅也总气得想骂人,不过这次,她倒没怎么生气,笑道:“理论是一回事,实践是一回事。上实践课是一回事,真刀实枪上一线,又是另一回事,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说着就要下车去提醒小张,黎旭却转头看她:“安安,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没有新人期啊?”

    “怎么没有?闯了那么大祸,直接发配边疆了,还不是新人期吗?”

    黎旭笑起来:“也对!”

    顾平安松了口气,提醒自己应该更警惕一点,但黎旭现在是她男朋友,在他面前她并不想装。还好两人虽然确定了关系,但都忙,在单位也就是偶尔一起吃顿饭。

    她下车站在车窗前问黎旭:“黎队,你跟我过来,是不是不放心我?其实你一直在怀疑我对吗?因为我变化太大?进步太快?还是仅仅因为之前的案子?”

    黎旭忙道:“没有,我当然放心你,但我不放心他们,作为大队长,带新人也是我的职责啊。至于你嘛,一开始我确实怀疑过,后来咱俩经历一次次案子,我才确定我看走了眼。安安,如果我还在怀疑你,是不可能跟汪局建议你当中队长的。”

    “那就别动不动质疑我!我的新人期早就过了,托你的福,现在我是顾队长!”

    黎旭笑了:“不是托我的福,是你自己够努力,快去吧,顾队长,你的小兵眼睛都瞪圆了!”

    顾平安转头一看,二手店里有人进去,小张正往那边张望,那掩饰的动作贼头贼脑的,哪儿像盯梢的警探,分明是望风的特务。

    她匆匆走过去,从后边一拍小张的肩膀。

    小张吓了一跳,手直接往腰间伸,顾平安更无奈了,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小张,在学校没学过盯梢?看来下次我得带着相机来,好拍下你的雄姿!”

    小张见是她,松了口气:“顾队,我头一次蹲守,没经验。”

    顾平安把他拉到没人处:“就算没经验,学没学过如何判断事态紧急程度?我安排的蹲守属于什么程度,用得着枪吗?不要随时把手往腰上伸,要留意蹲守对象,更要留意身边的人和物。你说我都走到你身后了,手拍到你肩上你才发现,这要是有敌人来了,拍你的这下直接就开枪了,你有还手的余地吗?”

    小张尴尬地笑着:“对不起,顾队,我急着找到那人,全给忘了,你放心,这次记住了!我会自然点,给自己找点事做,或者来回走动一下,留意一下周边,我都学过,成绩还不错,就是一紧张给忘了。”

    顾平安也没苛责他,就像她说的,理论跟实践是两回事,一出校门就能进入状态的,不是没有,但不多见。

    她叮嘱两句,转身离开。

    小张到街对面转了圈,再回来果然自然多了,他拿着瓶汽水好像在等人,时不时看看站台那边,只用眼角余光扫着二手店。

    顾平安没回车上,她在街角转了转,直接去了二手店,二手店门口贴着手写的广告语,特别直白,半价两字写得十分醒目。

    店里的小苗倒是自然得多,拿着抹布正在擦拭一张八仙桌,见她进来也只是抬头冲她笑了笑,似乎猜到她会来,看来这位倒是真机灵。

    胡老板看见顾平安,刚要打招呼,她就问起那张八仙桌,胡老板马上反应过来,笑眯眯的把她当客人招待。

    顾平安问了价格,装出嫌贵的样子,刚要离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走了进来,“老板,半价的床是哪张?”

    胡老板瞬间激动起来,马上看向顾平安。

    顾平安秒懂,这就是买走木盒子的主人,她把这人的脸印在自己脑海里,和小苗退到一边假装讨论那张八仙桌,胡老板这才招呼那位顾客。

    这位买主急吼吼地要看半价的床,听胡老板说刚卖出去,他不由懊恼道:“老板,上次我就欠跟你说一句,有便宜的好床一定给我留着!”

    胡老板忙道:“下次有了,我再给你留着,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

    买主留下个电话,“这是我们厂门卫室的电话,我跟卫门大爷熟得很,你跟他说找朱贵就行。”

    胡老板殷勤地把人送出去,然后立马把记事本上那页撕下来递给顾平安,顾平安谢过他,跟小苗一起出了门。

    小张刚才应该就是紧张了,他也已经发现了买主,跟上去了。

    顾平安给小苗使个眼色,让他跟小张继续跟着,她上了黎旭的车,直接去了前边的厂区。

    230  ☪ 人皮坎肩5

    ◎这里并不是第一现场◎

    这个区一共两个厂, 顾平安通过那人衣服上残留的机油确定他应该是机械厂的工人,另一个厂是食品厂,像他这种卫生条件不太可能是食品厂的。

    她抢先一步到了机械厂的门卫室, 跟门卫大爷打听起了朱贵,这大爷确实跟朱贵十分熟悉,“你问朱贵啊,这小子虽然看着邋邋遢遢, 但特别上进, 人也特别老实, 之前谈了个对象都快成了, 结果人家给跑了, 那姑娘是个外地人,你说他上哪儿找去?还是我给他说了一个我们老家的姑娘,虽然是村里的,不识几个字儿,但起码老实呀!不可能甩手就走!”

    大爷抱怨道:“朱贵这小子虽然答应结婚了, 但他心里估计还是不甘心,要不就是伤着了。反正跟之前那个女的是实心实意,给人家买东买西,疼得不得了!跟新的这个呢, 什么都抠抠搜搜的,生怕人家拿了他的钱就跑!这也就是个农村丫头, 要是个城里的, 早跟他闹起来了!”

    顾平安大概了解了朱贵的情况,又询问起他在厂里的表现, 门卫大爷一般都是包打听, 这位也不例外, 他对厂里的事门儿清,把朱贵夸了又夸。

    朱贵没缺过勤,也没请过假,跟别人也没发生过冲突,就是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唯一的执念是赶紧找对象结婚,现在也差不多定下来了,正在收拾新房。

    等顾平安把朱贵的人际关系也打听一遍后,他才拎着一个饭盒姗姗来迟,到了门卫室,朱贵隔着窗户把一包烟扔给门卫大爷,“李大爷要是有电话找我,记得跟我说一声!”

    李大爷答应着,转头看顾平安,示意她这就是朱贵。

    顾平安跟他道谢,出来问朱贵,“是朱贵吧,我们正等你呢,关于你前女友的事要找你调查一下。”

    朱贵愣住,“前女友?你说小燕?”

    他一提到这个名字就激动起来:“小燕怎么啦?我就知道她不可能不辞而别,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之前送给她的盒子她都给卖了。”

    顾平安见他主动说出那个盒子,更确定他不可能是杀人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能不能请个假,跟我们走一趟?”

    朱贵连连点头,“好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去请假。”

    他匆匆跑进厂里面,没一会儿又跑出来,顾平安让他上车,又带上小苗小张,先去朱贵的住处取了那个盒子,才一起回了队里。

    盒子确实如胡老板所说,只是精致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黎旭那边发下去的内部通缉令也并没有起到效果,没人见过孙勇。

    顾平安都怀疑孙勇

    这个名字是不是假的,这时找到朱贵,自然要好好审一下。

    等到了中队,朱贵一坐下来就激动地问:“小燕呢?你们找到她了?我当时四处找她,都快急疯了。”

    顾平安道:“我们也在找她,先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有没有住在一起?”

    “我们就是吃饭认识的,我们厂外边有个卖牛肉面的小饭馆,小燕在那里打工,我经常过去吃面。后来熟了,都不用说,她就知道我要几两面,要多少辣子!她还会主动跟我说,那面汤煮了八百回都不能喝了,叫我自己倒水喝,一来二往的我就喜欢上了她,我在附近租了间房,我俩就住一块了!”

    朱贵说完紧张地问:“警察同志,她到底去哪儿了?她是外地人,当时我想跟她结婚,她说她家里肯定不同意,她就是因为家里要把她嫁给隔壁村的老光棍,换彩礼钱,她才自己跑出来打工的!”

    顾平安把那只手表给他看:“这东西是小燕的吗?”

    朱贵激动点头:“没错没错,这就是我送给她的订婚礼物!她连这块手表也卖了,小燕是不是遇到难处了?是不是她家里把她抓回去了!警察同志,你们得帮我把她解救出来呀!”

    顾平安叹口气:“别着急,先说说她失踪那天发生的事,你是怎么发现她失踪的,你们两个不是已经同居了吗?”

    “就是我俩准备结婚的时候,她说她没嫁妆,也不要我的彩礼,也不用回娘家,领个证儿就行了!我特别心疼她,给她买了那个盒子,这还是我跟着我妈去陕西走亲戚时买的,人家说古代的大户人家都用这个当梳妆盒!当时我妈还笑我,哪有男的给女的买嫁妆的,可我就是不想让小燕留下遗憾。那块手表是回来之后买的,她给我买了一套西装,我给她买了一块手表!我还给了她三百块钱当彩礼。”

    朱贵回忆起两人曾经的甜蜜,擦了擦眼角,叹口气:“我们都算好了日子准备四天后去领证,结果那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她不在,我立马就去面馆里找她,可面馆说她那天就没去!我就慌了,小燕在豫东也没个熟人朋友,唯一认识的就是面馆的夫妻俩,她能去哪儿?我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她,回去才发现我给她买的手表跟盒子都不见了!”

    “她没有把手表带在手上吗?”顾平安问。

    “小燕舍不得带!她一直放在盒子里!还开玩笑说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等以后有了孩子,要给孩子讲我们俩的爱情故事。我当时一看这两样东西丢了,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我怀疑是有小偷把东西偷走,还顺便拐走了小燕儿,可警察去我家查了说没有人强行进入过!”

    朱贵说着说着有些生气:“他们说的话都特别官方,我知道他们觉得我傻,还说我是被骗婚了,其中一个警察说,你连你对象家住哪儿,家里有几口人都不知道,父母也没见过,哪家的姑娘也不可能这么就跟你结婚!肯定是骗子!可我知道小燕不是骗子,她跟我说得都是真的,她是真心实意跟我过日子!她一定是出事儿了。”

    他紧盯着顾平安:“你们为什么要找我?是不是已经找到小燕了?她是不是被拐骗到山沟里去了?还是被她爸抓回去了?”

    顾平安叹口气:“我们在一个小偷的手里找到了这块手表和另一件东西。这小偷说两样东西都装在你那个盒子里!”

    朱贵马上激动起来:“还真是被小偷偷走的,当时派出所的警察都不相信我,是不是这个小偷顺便把小燕拐走了?”

    顾平安无奈摇头:“小偷是从一个出租屋把这些东西偷走的,他把盒子卖到了二手店又被你买走,盒子里的两样东西到了我们手里,现在我们要找到出租屋的主人,他有可能知道小燕的下落。在这之前我们要先找到你,了解一下小燕的情况。”

    朱贵虽然看起来有些憨,但他并不傻,他伸手挠着凌乱的头发,焦躁地问:“你们一直说盒子里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手表,这是我给她买的,另一样是什么?”

    顾平安沉默起来,转头想跟黎旭眼神交流一下,看要不要现在告诉他人皮的事。

    结果她一转头才发现黎旭并没跟她一起进审讯室,坐在她身旁的是小苗。

    小苗以为读懂了顾平安的眼神,马上把那件人皮坎肩的照片拿出来递给了朱贵。

    朱贵看着照片上的东西傻了眼,他呆愣愣地看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这几张照片在盒子里吗,这是什么照片?”

    顾平安叹口气:“还不确定!你家里还有小燕用过的东西吗?我们看看能不能提取到她的DNA!”

    “有的有的,她的衣服都在,她走了,我也没舍得扔。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衣服,当时我就跟警察说她东西没带走,不可能是骗婚跑路了!可警察说这些衣服加一块也不值一百块钱,那个箱子和手表才值钱,小燕还拿走了三百块钱,我当时也无话可说,可我就是知道,她绝对不会这么跑了!”

    顾平安让小苗小张先跟他回去拿衣服,朱贵却捏着照片不肯放手,“这到底是什么?”

    他越看越害怕:“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这么古怪?不像是布,也不像是牛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顾平安刚要说话,小苗觉得瞒着也没用,直接道:“这是人皮做成的坎肩,不过你别急,我们还不确定这是不是小燕的人皮,所以我们顾队才要让你去拿她的衣服过来,衣服上肯定会有一些皮肤碎屑呀,毛发呀,都可以验出DNA,来确定这张人皮是不是小燕的。”

    朱贵瞪大眼睛,“人皮?你说这是人皮!小燕的人皮?怎么可能,你们可别吓唬人!”

    他声音都颤抖起来,脚下一晃,险些摔倒,小苗和小张忙劝慰起来。

    小苗道:“不是说了吗?还不确定呢!”

    小张说:“对呀,这不是要验一下才能确定吗?”

    顾平安起身离开审讯室,把烂摊子留给他俩处理,刚走到门外,就听到朱贵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

    这时去孙强出租屋的庞达也回来了,他好奇地朝审讯室那边看了眼,“顾队,屋里很干净,并没有血迹残留!暂时也没找到其他可疑的东西。”

    顾平安愣住,“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第一现场,可马桶里为什么又会出现大量碎纸和食物残渣,导致堵塞?”

    庞达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想不明白,卢星把在现场拍下的照片递给顾平安,“顾队,屋里的脚印和指纹也都查了一遍,主要是孙强和房东的,就是马桶上也没有于涛的指纹,也就是说在于涛离开后,孙强把那里彻底打扫了一遍,甚至连指纹都擦干净了。”

    庞达道:“当时于涛不是就说了吗?孙强有洁癖,于涛修完马桶,他都没去送,直接就开始清理卫生间,我觉得这不算反常,洁癖自然会把角角落落都清理干净啊,反常的是他的作息时间和经济来源,昼伏夜出,又没工作?他靠什么赚钱?”

    顾平安道:“他身上可疑的太多了,问题是现在他失踪,这些都没法查。名字可能有假,但样貌没那么容易改变,豫东所有派出所都收到了通缉令,还是没消息,我猜他可能躲起来或者离开豫东了。你们先联合各社区查一下有多少个叫孙强的,把画像往社区大妈手里发。”

    审讯室里小苗跟小张劝了半天才让朱贵把泪收了,他一想到心上人可能被剥皮,更加积极主动,把小燕所有衣服都送来了市局。

    顾平安让小沈跟鲁法医去趟省城,赶紧把衣服和手表上能提取的DNA和人皮上的比对一下。

    可就算确认这张人皮是小燕的,对于找孙强,还是没有太大帮助,她盯着案情板上这几个人名,“小燕人际关系简单,最有可能跟她接触的就是面馆的食客!朱贵就是由面馆食客变成她男朋友,如果小燕是被变态连环杀手盯上,那最有可能是在面馆里认识的。咱们得找面馆老板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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