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 人皮坎肩6

    ◎先让你们顾队跟我道歉◎

    顾平安带着小苗去了厂子外边的牛肉面馆, 这面馆是夫妻档,老板娘主外,老板只负责后厨的事。还不到饭点, 面馆里只有两个食客。

    顾平安先把孙勇的画像给店里的人看了,都说没印象。

    老板娘干练微胖,可能因为经常要往后厨吆喝做什么面,练出来了, 嗓门是真不小。

    见问小燕, 她就说:“那可是个利索姑娘, 特别能干, 擦桌子、扫地、端面、刷碗, 甚至还帮着剥蒜切葱。什么活儿都不挑。”

    她说着指了指面馆里的另一个小姑娘:“不像新来的这个,一拨一转,不说不动!”

    那小姑娘不敢反驳,但把碗筷摔得呼啦乱响,显然脾气不小。

    老板娘更气了, 当着人就敢给她脸色看。

    顾平安不是来看他们吵架的,忙劝:“没客人的时候偷点懒也不算什么,活儿都干完不就行了。”

    她见店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干脆把老板娘请到了附近派出所。

    老板娘倒是挺乐意去, 但还是紧张地问:“是不是小燕那姑娘出什么事了?我就说嘛,突然跑了, 肯定是有事。那可是个靠谱姑娘。”

    顾平安没细说, 只问她:“小燕在你们店里人缘怎么样?跟旁边商铺的人起没起过冲突,除了朱贵, 还有其他食客跟她有联系吗?”

    老板娘马上道:“警察同志, 你可不要乱说话, 人家小燕可是个正经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那也是正经店呀,什么叫有没有其他食客跟她有关系?她又不是发廊小妹。”

    顾平安无奈道:“我说的联系不是关系,你紧张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其他食客让她去家里送过面,或者来店里时会特别留意小燕。”

    老板娘一愣:“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小燕确实给别人送过面,都是这附近商铺的老板。有段时间附近有展销会,人特别多,一个人看摊子走不开,那几个老板就提前跟我说好了,到饭点了给他们送碗面!不过那些人也都是正经人!不可能撩骚小燕。”

    小苗说:“她都给哪个摊位送过面?有没有去家里给别人送过?你再好好想想。”

    老板娘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也就送过七八回吧,都是给摊位上送的,我们那儿又没电话,就算有人想吃,我们也不知道呀,怎么可能给家里送?”

    顾平安让她把这些摊位一一说出来,她努力回想着,突然又想到什么:“对了,我记得有个男的看上小燕了,说她眼里有活儿,要带她回去当保姆,当时小燕已经跟朱贵儿谈上了,说要跟他商量一下。我当时就挺不高兴,还有当着我这老板娘的面挖人的!不过等那男的走了,小燕说她不会走,只要我不辞她,她肯定一直在我这儿干!”

    小苗忙问:“你还记得那男的长什么样吗?”

    老板娘摇头:“这都多久了?怎么也得有七八个月了吧,我记得好像是年初的时候,反正是个看着挺体面挺干净的男的。”

    虽然老板娘说不认识孙勇,可顾平安听见干净二字,再想到孙勇有洁癖,还是觉得这两人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

    “你觉得他很体面?穿着什么衣服?西装吗?”

    老板娘说:“不是!就是牛仔裤和毛衣,戴着一块手表,反正看着就跟平常人不一样。也可能是来我们店里吃饭的大部分都是机械厂的工人,突然来了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看着挺斯文的,我就觉得挺体面!”

    顾平安引导着她一点点回忆那人的面部细节,可老板娘只记得穿得体面,胡子好像刚刮过。

    “我当时光顾着生气去了,怎么可能记他长什么样呢?再说我的面馆这一天起码有百十来号人进店,这都好几个月了,是真记不住!”

    顾平安跟小苗他们把小燕送餐的那几家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又询问了老板,他更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媳妇不让我跟小姑娘们说话,雇人的事都是她在管。”

    回到队里,顾平安把毛衣男写到案情板上,小苗问:“顾队,你觉得这事跟他有关系?我觉得这人可能就是看小燕长得漂亮,搭讪一下。”

    “在没有线索时,所有和受害人有关系的都要查,这毛衣男想让小燕去他家做保姆,总比别的食客值得查,不过线索还是太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笼统知道穿得体面看着干净。”

    现在案情板上,最大的嫌疑人是孙勇,于涛是从他的出租屋里偷出了那个盒子,而且根据周围邻居的描述,孙勇昼伏夜出,跟谁也不来往,很可疑。

    问题是画像发出去了不少,人还是没找到。

    顾平安正要接着安排搜查,庞达跟卢星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庞达道:“顾队,他说认识孙勇!还去过他家,我们就先把他带回来了。”

    顾平安心中一喜,还打算大规模排查,没想到他们这队找到了线索。

    “太好了,赶紧问清楚,看他知不知道孙勇现在的下落。”

    这少年叫金乐阳,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正准备复读,他瘦得跟麻秆一样,说话都有气无力,“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也正找他呢,他说暑假教我吹笛子!结果我今天去找他,门上都贴了封条。”

    庞达问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住在一个小区里啊,我听见过他吹笛子,就让他教我,他一开始不同意,但经不住我磨他,后来同意了,不过才给我上了几节课,就搬走了。警察叔叔,孙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金乐阳抬眼时,眼里透着清澈的愚蠢,语气也傻乎乎的,可顾平安对他印象不太好,怎么说呢,感觉他看起来没那么蠢,却偏要装蠢!

    庞达又问他:“你是在什么时候听见他吹笛子的?周围的邻居都说他白天从来不出门,跟谁也不来往。”

    “怎么会呢?孙哥挺和气的,特别关照我。”金乐阳皱眉思索着,又敲敲头,好像在努力回忆,“我记得第一次听他吹笛子也是晚上,不过不算太晚,也就是八九点钟的时候吧,我刚写完作业想出去透透气,就听见他在吹。”

    卢星此时也有点怀疑他:“你在晚上八九点钟听到他吹笛子?”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八九点吧,警察姐姐,你应该知道高三压力有多大,我这一年脑子都被各科老师给搅和成浆糊了,也可能记不太准。”

    庞达问他:“然后呢?你去敲门要跟他学吹笛子?”

    “没有,我就在门口等着他出来,我俩好像心有灵犀一样,等了没半小时吧,他就出来了,我就跟他说听他吹笛子很好听,想跟他学,他当时吓了一跳,不想搭理我,可我没事了就去他门口等着,反正有那么三五次吧,他没办法,还是把我收了。”

    金乐阳说得十分得意,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样,“这事我爸妈都不知道,是我跟孙哥之间的秘密。”

    庞达跟卢星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金乐阳确实认识孙勇,但也只去他家里上过几次乐器课,他不知道孙勇是做什么的,不觉得他有洁癖,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家人朋友。

    “反正我每次去,他家都挺干净,这叫洁癖吗?爱干净不好吗?我问过他有没有家人,他说没有,我又问他有没有朋友,他就叫我别管他的事。”

    金乐阳说完又问:“警察叔叔,我孙哥到底犯什么事了?他是跑了还是被你们抓了?我看见你们拿着他的画像四处问,就吓了一跳,孙哥真不是坏人,他不会是被人害了吧。”

    顾平安在审讯室外皱眉看着他,他这个表情和语气,好像是想装出着急的样子,可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思,孙勇失踪他好像很高兴?

    她本想把这次审讯交给庞达和卢星,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金乐阳,你挺好学啊,半夜听到笛子声,就要去学?很喜欢乐器吗?还是以前学过笛子?”

    卢星起身把审讯桌前的位置让给顾平安,自己坐去了后边。

    金乐阳抬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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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量着她,“又来一位警察姐姐,虽然我刚才都说了,但你问我,我肯定得再跟你说一遍啊。”

    顾平安皱眉,那种违和感又来了,显然这小子并不傻,刚才进审讯室时特意装出来的局促感,现在又在装乖。

    二中队的人看起来都差不多大,结果他叫男的警察叔叔,叫女的警察阿姨,有点贫啊,而且他打量人的时候,那种眼神,跟成年男性对女性的打量没什么区别。

    顾平安还没说话,金乐阳就认真道:“首先不是半夜,是晚上八九点钟,这个时间大家都没睡呢,不算扰民吧。至于我,以前倒是没学过笛子,正因为一门乐器都没学过,才觉得有趣,才想学啊。”

    顾平安笑道:“原来是这样,能不能跟我们描述一下你第一次听到笛子时的感觉,还记得孙勇吹的什么曲子吗?”

    “就是觉得很好听啊!我当时又没学过,怎么知道是什么曲子?”

    “你不是说已经跟着他上了几节课了吗?如果你真是因为听曲子才有学笛子的冲动,找到他时,一定会提起这事,对吗?甚至学笛子时,第一首曲子应该就会选你听到的那首,你居然没有问他当时在吹什么?”

    金乐阳皱眉:“你不懂,学笛子要循序渐进啊,怎么可能上去就学曲子,我只是觉得声音好听,确实没问他在吹什么?他吹什么都很好听。我本来想认真跟他学的,可他突然走了,我跟着你们过来就是想弄清楚他去哪儿了。我问这位警察叔叔,他说得不清不楚,只问我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哪儿知道啊。”

    庞达多少有些尴尬,他把人带回来时,顾队还以为找到了线索,十分欣喜,结果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出来。

    他刚要解释,顾平安却制止了他,她跟金乐阳说:“我们也不知道孙勇去哪儿了,你先回去吧,有你这样的好学生,也许他舍不得离开你们西松小区,没准哪天就回来了,你说呢?到时候你可以接着跟他学笛子。”

    她说完,起身把庞达叫到审讯室门口,压低声音,却又保证里边能听见,“小庞,你从哪儿找回来的呆学生?一看就没用,干什么要把他带回来浪费时间?下次机灵点,像这种书呆子,千万别招惹,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送回去吧,对了,顺便跟他家里说一声,让家里留意一下他,别总傻乎乎地跑到陌生人家里去,哪天出了事都没人知道。”

    庞达答应着,不好意思地解释:“顾队,他当时一直说跟孙勇关系很好,还跟我们打听孙勇去哪儿了,可我细问他孙勇的事,他又不说,我才想把他带回来好好问问,哪想到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没事,谁没个走眼的时候,赶紧送回去吧,不然一会儿还得管饭,这种孩子麻烦得很。”

    顾平安说完又用眼角余光往里瞅了瞅,果然见金乐阳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好像很生气,但又不想被人看出来。

    她笑了笑,正想着怎么再加一把火呢,就听金乐阳说:“我可不是书呆子,也没你想的那么傻!”

    顾平安给庞达使个眼色,让他趁机进去问,庞达这才知道顾平安在激那孩子,他刚才居然当真了。

    庞达忙转身回了审讯室,结果一会儿又出来了,“顾队,金乐阳点名要跟你谈。”

    顾平安笑了,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看来是真把他自己当人物了,不过看这样子,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她跟着庞达又回了审讯室,这次金乐阳又用那种眼神上下打量着顾平安,“我听见这位警察叔叔叫你顾队,你是他们的队长?”

    “没错,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那就赶紧说吧,我忙着呢,真没空跟你浪费时间。”

    金乐阳撇撇嘴,“你们这里是没人了吗?居然让你当队长,一点也不像。”

    顾平安乐了,“那你以为队长该是什么样儿?”

    “起码是个男的吧,年纪也得大一点!”

    “我第一次听说队长这个职位还有性别要求。你真是高中生?不会是大清朝穿过来的吧?”

    “穿什么?”金乐阳好奇地问她。

    穿越剧还没盛行的九零年,顾平安的话确实不好理解。

    她笑道:“我是说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大清朝的人,女人不能当官不能参政议政,这种话从你这个年纪的人嘴里说出来,太奇怪了。”

    金乐阳哼了一声:“你当队长才奇怪,是你们请我来的,我知道什么也都跟你们说了,可你却嫌弃我,还说我是书呆子?有你这么当队长的吗?”

    顾平安不动声色,还是笑得很亲切:“我不需要一个高中毕业……哦,不对,是没考上大学的高中毕业生,来教我怎么做队长。”

    金乐阳脸色更难看了,“其实我还真猜到孙哥会去哪儿了,可你态度不好,我不想跟你说。”

    他顿了顿,“除非你跟我道歉。”

    顾平安诧异地看着他,这种话太像小孩子了,可他打量自己的那种眼神又很像成年人。

    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生理成熟,心理未成熟的青春期,很多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会故意装成熟,尤其是在异性面前,可金乐阳这小脾气闹的,跟个三岁孩子一样。

    顾平安还没说话,庞达听不下去了。

    一开始他也很不服顾平安当中队长,可接触下来,发现她确实够格,而且还会护犊子,不会像别的领导不分青红皂白先批评,所以他对顾平安印象好了很多。

    现在听到金乐阳居然让顾队跟他道歉,庞达有些不悦,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啊。

    他刚要说话,卢星抢着道:“小金,我们顾队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不想让你掺和进案子里,才会说赶紧把你送走。你既然能跟着我们过来,又一直在问孙勇的下落,应该很关心他吧,你觉得他去哪儿了?我们帮你去找一下,免得你一直担心他。”

    金乐阳哼了一声,两手抱胸,“我不可能说,先让你们顾队跟我道歉。”

    顾平安气笑了,“你居然还想让我道歉?真以为没了你,我们找不到孙勇?”

    她说着起身跟卢星说:“行了,别跟他废话,直接送走吧,你没看出来吗?他在耍着咱们玩呢,什么也知道,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耍警察。”

    金乐阳忙道:“我没耍你们,我真知道孙哥在哪儿!他说狡兔三窟,不能只有一个住处,我当时没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原来他猜到你们会找他。”

    顾平安皱眉观察着他的表情,想看出他是否撒谎,他面色倒是很严肃,可眼里还是带着隐隐的兴奋,像是在玩很刺激的游戏。

    庞达问他:“也就是说你知道孙勇的另外两个住处?在哪里?小金,你协助我们查案,我们可以给你学校写表扬信,还可以帮你申请奖金。”

    “我不需要!我只想要她跟我道歉。”金乐阳伸手指着顾平安。

    屋里屋外的人都不由尴尬起来,刚才听顾队说这个金乐阳时,听着确实很爽,现在好了吧,惹下了。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难搞,现在要怎么办?

    庞达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替顾队道歉,又觉得好像太狗腿了。

    卢星刚想缓和一下气氛,就听顾平安笑道:“好啊,我要是真说错了,道歉也无所谓。可我觉得我对你的评价没错啊,小金,这样吧,如果你提供的线索能帮我们找到真凶,我就跟你道歉,怎么样?”

    金乐阳兴奋地笑起来,他收回手,一拍掌,“好,成交!”

    顾平安笑了,他居然没问什么真凶,庞达可没跟他说人皮案。

    金乐阳还真挺守信,立马把孙勇的另位两间出租屋地址说了出来。

    顾平安见他这么自信,就知道在这两个地方肯定能找到‘真凶孙勇’,她笑道:“你只是跟孙勇学个笛子,他居然还要告诉你,他狡兔三窟?小金,看来你跟他关系不浅啊。”

    “我们是师生啊!他特别信任我!顾队,你可记住你的话,找到真凶就给我道歉,大家可都听见了,到时候你可别耍赖!”

    顾平安看着他,“什么真凶呢?死者是谁,你知道吗?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金乐阳一愣:“你们不是在找孙勇吗?你说的真凶肯定是他吧!”

    顾平安冷冷道:“那可不一定!”

    232  ☪ 人皮坎肩7

    ◎真凶在跟我们玩游戏!◎

    金乐阳听见顾平安说未必, 还以为她在嘴硬。

    “我知道你不想当着你手下的面跟我道歉,可谁让你瞧不起我呢?”他得意扬扬地说着。

    顾平安笑道:“手下?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说的这么顺口,又是谁的手下?”

    “还不是一个意思?总之等抓到人, 你可别偷偷跟我道歉,必须让大家见证一下。”

    “放心好了,我说话算话。”

    顾平安说完没再理他,直接安排人去了那两个地方搜查。

    那两个出租屋在不同的区, 一个是城中村, 另一个在开发区, 离的都不近, 还真有点狡兔三窟的意思。

    顾平安没跟着去, 她联系了金乐阳的父母,见面前,她还有些好奇,想看看什么样的家长能养出这样的孩子。

    等见了,她发现这对父母看起来很正常, 怎么说呢,就是一对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夫妇形象。

    金乐阳是家里老三,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男孩,他可能很受宠, 一打电话,夫妻两个一起来了。

    金爸一来就急吼吼地问:“警察同志, 我家阳阳怎么了?他老实得很, 肯定是别人惹急了他,他才还手的。”

    顾平安忙道:“先别急, 他没打架。”

    金妈马上拍了金爸一下:“人家警察同志都说了, 不是因为打架斗殴, 你是没听见吗?不说盼点好事!咱家阳阳怎么可能惹事。”

    顾平安听着两人的话不由叹口气,还真是很典型的中年父母,都对青春期孩子不够了解。

    “他在小区跟人学笛子的事你们知道吗?”

    两人齐齐摇头。

    金妈说:“学什么笛子?他平时学习很紧,也就考完试休息了一个多月,难道去学笛子了?他没跟我们说啊。”

    顾平安拿出孙勇的画像给他们看,“见过吗?”

    两人又是齐齐摇头,异口同声地说:“没见过!”

    金爸十分不解:“警察同志,我家阳阳到底犯什么事了?”

    “目前还没发现他犯事,但刚给你们看的是通缉犯的画像,金乐阳说他跟这个通缉犯很熟,跟他学笛子,还知道他的三处住址。”

    金爸金妈都吓了一跳。

    “通缉犯?”金妈慌乱摆手,“ 阳阳怎么可能认识通缉犯?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顾平安干脆又去问了一遍金乐阳,让金爸金妈在外边听着。

    金乐阳还是嚣张得很,“查到了吗?你是不是想偷偷给我道歉?没用!我不是说过了吗?必须当众道歉,我给过你机会了。”

    “已经有人去查了,不用急,我过来是想跟你说,我们需要把你爸妈请来协助调查。”

    金乐阳马上怒道: “叫他们来干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再说我是来给你们提供线索的,我爸妈蠢得要死,他们能帮你什么?”

    顾平安笑笑,“忘记说了,你爸妈已经来了。”

    金乐阳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们不会就在门外吧,你搞我?”

    “怎么搞你了?不是你自己表里不一吗?金乐阳,我说了别急,我们会把所有事查清楚,如果你真的帮我们破了案,我不止向你道歉,还会帮你申请奖金,到时候你爸妈肯定会以你为荣。”

    顾平安说完没再理他,直接出了审讯室,在外边等着的金爸金妈都是满脸震惊。

    顾平安见他们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就问:“是不是觉得里边坐着的不像你们儿子?”

    金爸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被儿子说蠢的要死,哪个家长都受不了吧。

    顾平安也不是故意要戳他们的心,虽然不知道人皮案,金乐阳掺和了多少,但这种孩子就算现在没犯法,如果不好好教导,也很容易误入歧途。

    金妈疑惑道:“阳阳这是怎么了?他平时不这样啊,乖得很!”

    “很多孩子在父母面前一个样,在学校一个样,我不清楚金乐阳有几幅面孔,但可以肯定这才是真实的他。”

    金妈还是无法接受审讯室里嚣张没礼貌,还骂他们蠢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你们是不是欺负他了?我家孩子没惹事,还给你们提供线索,你们怎么能把他关起来呢?阳阳肯定是生气了!他平时不这样的。”

    顾平安笑道:“他就算生气了也是生我们的气啊,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有必要当众说父母蠢吗,你们真的该重视他的心理健康了!”

    金爸瞬间来气了:“这兔崽子真会装,在家里老老实实的,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儿?学什么笛子啊?还跟通缉犯扯上关系!等我去问问他!”

    他怒气冲冲,就要往审讯室里走。

    顾平安拦住他:“金爸,我叫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打孩子。让你们看看真实的金乐阳,是希望你们好好回想一下,他所有反常的举动,比如有没有夜不归宿?有没有半夜出去过,有没有把可疑的东西带回家过?跟他交往的人里有没有社会人士,有没有让你们觉得不舒服的人。”

    金爸金妈面面相觑。

    顾平安又郑重道:“不用我说,你们只看他刚才的状态也应该发现他问题不小,希望你们不要有任何隐瞒,讳疾忌医,帮他隐瞒只会害了他。”

    金妈先开口了:“我家阳阳特别懂事,没什么出奇的事啊,他高考前一直住在学校里,一周回来一次。他也没社会上的朋友,认识的都是同学。他更没说过要学笛子,前阵子他姐迷上什么歌星了,非要买吉他,我不给她买。阳阳还说学那有什么用,女孩子还不如多买几件漂亮衣服,当时姐弟俩还吵了几句嘴,他不喜欢音乐,又怎么会跑去学笛子?更不可能认识通缉犯啊!”

    她说完小心地看了金爸一眼。

    顾平安皱眉看着她,显然金妈有所隐瞒,不想让金爸知道。

    金爸更是甩手掌柜,对儿子在学校在家里的交友状况一概不知,只知道儿子成绩,他说:“他成绩一直不行,我花钱让他上补习班,还请老师回家帮他单独补习,天天说进步了,结果最后还是落了榜!我以前还觉得他是脑子不够用,也就认了。看这样子他这心思不可能放在学习上!”

    他越说越气,对金妈怒道:“你天天管孩子,看看管成什么样儿了?”

    金妈小声抱怨:“孩子能是我一个人的吗?”

    顾平安笑道:“金妈,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金妈瞬间紧张起来:“我真不知道阳阳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一直很老实。”

    顾平安坚持要跟她单独谈,做了个请的手势,她都快吓哭了,“是要审我吗?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金爸看着她那样子,好像更气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警察同志问你,你都敢不说实话,阳阳就是被你教毁了。”

    金妈不敢跟顾平安单独谈,哭道:“我没瞒着啊,就是阳阳老师跟我说过两次,说他半夜总偷跑出来,被学校保安发现了。我问阳阳,他说因为有人欺负他,可老师问了他宿舍的同学,没人欺负过他,当时快高考了,阳阳认错态度又很好,他们班主任也就没再追究。我也没敢跟阳阳爸说这事,生怕他会生气!”

    “这么大事你为什么不说?我还以为他在学校好好上课呢!”金爸已经怒了。

    顾平安叹口气,劝道:“现在生气,吵架,对他没有任何帮助。金妈,你还有什么事替他瞒着,赶紧说出来,也许还来得及救他。”

    她这话把金妈吓坏了,紧张道:“什么叫救他?阳阳到底干什么了?我没别的瞒着的了,就是他之前好像早恋了,因为之前翻墙出校的事,我翻过他书包,看见他在课本上画的女人,我给老师看,想查一下他跟谁早恋,可阳阳班里同学都说他没追过别人,也没人喜欢他,老师说也许只是青春期悸动,对异性好奇而已,阳阳又保证不再犯了,我也没多想。”

    顾平安想起那件人皮坎肩,还有孙勇马桶里的碎纸,皱眉问:“画在什么课本上了?课本还在吗?”

    金妈哭道:“都被我撕烂扔进垃圾桶里了!”

    金爸一拳头砸在墙上:“这么大事,你居然不跟我说!”

    顾平安没好气地说:“就你这动不动就吼,生气就凿墙的脾气,她敢跟你说吗?我们这是新盖的楼,砸出印子来要陪的!”

    金爸讪讪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也是气坏了!我是真不知道阳阳半夜偷跑出去,我要知道肯定管住他。”

    顾平安懒得听他们各种抱怨,又问了几个问题,见他们再也说不出其他事,就让金妈把看到的画,按照记忆画出来。

    金妈摆手道:“我可画不出来。”她说着手往上身比划了一下,“就是那什么特别明显,一看就是女的,还点着两点。”

    顾平安秒懂。

    看来还需要跟金乐阳的老师和同学聊聊,尤其是同学。

    他这种豆芽菜的身材,哪怕学习好也吸引不了女生,更何况他学习不好,没有学霸光环,长得一般,甚至没有少年气,女生缘不会好。

    正常途径得不到,就会在别的方面给自己补偿,顾平安看着还在互相抱怨的金爸金妈,只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因为金乐阳提供了具体地址,庞达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两处住所。

    一小时后,庞达匆匆推门进来,“顾队,孙勇在城中村这边,不过人已经死了,屋子里还找到其他人皮制品!”

    顾平安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未动容。

    金乐阳说跟孙勇关系很好,师徒一样,可现在却突然说出他的住址,还说可以找到真凶。

    当时她就觉得孙勇不是死了就是已经跑远了。

    而另一处住所跟西松小区的差不多,没有血迹残留,很干净,到处都像水洗的一样干净。

    顾平安看了照片,叫上鲁法医去了城中村。孙勇和画像上的人很像,此时瞪着眼睛,脸色青紫,死亡时间起码有一天以上了。

    鲁法医看了眼尸体和现场:“窒息而死!而且好像是在脸盘里溺水窒息的!”

    顾平安看着翻倒的脸盆也惊讶极了!

    卢星说:“现场已经被人处理过了,用水冲过,那处理这些的人为什么不把脸盘收起来,是怕咱们看不出来怎么窒息的吗?”

    顾平安看着门口清晰的脚印,叹口气:“我猜这肯定不是凶手的脚印,真凶在跟我们玩游戏!”

    233  ☪ 人皮坎肩8

    ◎当着我的面把蛇皮给剥了◎

    脚印的尺寸跟孙勇的鞋符合, 指纹也大部分是他自己的,顾平安让取证组把所有指纹都收集起来,想要回去跟金乐阳的对比一下。

    在床底下还摆着三个塑料的透明盒子, 顾平安心里一紧,一个盒子代表一个受害者吗?

    这些盒子像是一起买的,没有装饰,没有花纹, 里边都是人皮制品。

    有肚兜, 有坐垫, 还有一个人皮灯笼。

    顾平安小时候听过人皮灯笼的恐怖故事, 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真实的, 那灯笼做得还十分精致,上边甚至画了图案。

    精致到,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个人皮灯笼,但那材质明显就是人皮。

    可看不出来却更恐怖了,这得怎么精雕细刻啊。剥下自己同类的皮, 还用这皮做成人皮灯笼,顾平安都有些词穷了,“还真是变态中的变态!”

    鲁法医叹气:“我早就说过,人性之恶是没有底线的!”

    他指指孙勇的尸体, “这肯定是个手艺人,现在人都死了, 你们要怎么查?”

    “先取证吧, 看这样子,孙勇不一定是这些人皮的制造者, 就算是, 他也一定有帮手, 而且我怀疑他是被这个帮手杀掉的,这人居然还想营造出他自己一头扎进水盆的淹死的假象!怎么说呢,幼稚又变态。”

    庞达听到她说幼稚,突然想到那个高中生,忙问:“

    顾队,难不成你怀疑金乐阳?”

    “不管他有没有参与制人皮灯笼,他一定知道这些事,而且是故意引起你们注意,让你们带他回公安局的。”

    顾平安说着叹口气:“有些变态已经不满足于变态杀人,杀完人还要回去纪念一下,甚至假装路人参与一下。这个金乐阳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他爸妈都被他骗了。”

    这间出租屋里有孙勇的尸体,还有那些人皮制品,可其他痕迹却没什么可查的,因为都被人为破坏过。

    顾平安看着取证组的人咔嚓咔嚓的拍照,心里很有些无奈,她看看表,叫上庞达,“这里让卢星跟鲁法医负责,你跟我去找一下金乐阳的老师和同学。”

    鲁法医抬头看她,“哟,咱们顾队长居然还给我安排活了?”

    顾平安笑道:“您资历深,什么案子没经历过,他们小年轻有想不到的地方,还得多问你呀!”

    鲁法医笑着朝她摆手,让她尽管去。

    一开始顾平安当中队长,很多人都存着看笑话的心思,毕竟她资历太浅,以前还通过大娄子,虽然立了几次功,但老话说得好,当得好兵不一定当得好帅。

    鲁法医这种老资历更知道中队长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除了查案,安排任务,还要跟各部门上上下下打交道,麻烦得很。

    他虽然觉得顾平安是刑侦干将,但并不看好她这次升职,哪想到她所有事都能应付自如,居然还抓了他的差。

    顾平安可没想那么多,大家都是同事,当然得精诚合作了,她现在急着去查金乐阳。

    虽然最后金妈坦诚说了儿子的事,但顾平安觉得她对金乐阳的了解,肯定不如他的同学,金乐阳在同学面前应该是伪装最少的。

    低年级还在放暑假,准高三生已经开学了,金乐阳的老师又带了高三班,所以顾平安带着庞达直接去了学校。

    这位王老师四十来岁,头发稀疏,眼神犀利,一看就有班主任的派头,“你问金乐阳?他没考上,家里说让他来复读,他不乐意来,我还给他做过思想工作,我说你别怕丢人,别说复读一年,复读两年三年的都有,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可他说他不喜欢学习,他也不觉得学这些东西有用。”

    王老师叹口气,“你说他这话都说出来了,我还怎么劝?他觉得学校教的东西都没有用,考上大学也没用,我就干脆不管他了。”

    顾平安问:“能跟我们说一下他晚上跳墙跑出学校的事吗?他出去过多少次?有没有说是去干什么的?”

    “被查到的就那一次,但是学校保安说应该有四五次了,只是之前他们没逮到。金乐阳说他是去录像厅看录像。”

    王老师不由抱怨起来:“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说,现在这录像厅太害人了,你们该把他们都查封了!据说放的那电影还有三级片!你说枪战片也就算了,孩子们爱看我也能理解,有时候我都爱看两眼,可怎么能放那种片子呢!而且他们为了赚钱不管不顾!别管多大的孩子,只要掏钱都给放进去,还男的女的混在一块儿看,之前我听说西城那边有个录像厅就差点出了事!”

    顾平安也知道现在的录像厅有很大隐患,还有很多小型的非法录像厅,专门放带色的电影!甚至一个村里买个录像机买个大电视,就能靠这个赚钱了,可这不是说一句就能全部取缔的。

    “治安大队和各级民警一直在查,你们遇到这种不合规的录像厅也要及时举报。”顾平安含糊过去,又问他,“金乐阳说去哪个录像厅了,他是自己去的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真挺忙的,当时正是高三最紧要的时候,我也没空去录像厅里查,反正墙是金乐阳自己翻的。他妈来了,他就说他在宿舍里受欺负,我就把他宿舍的人都叫过来,一个一个问,也没人欺负他!”

    王老师拍着胸脯说:“警察同志,这事我敢给你们打包票,他们宿舍一共十二个孩子,他成绩最差,上课最不认真。其他人都认真备考,谁有空欺负他,你总不能说大家五点就进了教室,他六点才来,这就叫孤立他吧。还有他晚自习回去的最早,把人家打的热水用了,把人家的零食给吃了,人家抱怨几句,还跟我告状,你说这能叫欺负他吗?”

    顾平安皱眉,虽然今天第一次见金乐阳,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些事,还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在老师质问他时,没准他还会装委屈。

    “他有比较要好的同学吗?”

    “他跟班长班委关系都不错,还有收作业收卷子的小组长,有时候甚至还买东西给他们。”王老师边说边笑,“这孩子吧,还没进社会呢,把社会上那些坏毛病学得够够的,他能用到谁,谁能给他好处,他就哄着谁。他宿舍的人只能衬托出他不好好学习,所以他跟他们关系都不太好。”

    庞达听得皱眉:“他在你们学校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就没个好哥们儿?”

    王老师摇头:“真说不上来谁跟他关系比较好。”

    庞达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像他这种在学校也是人缘不太好的,别人总说他轴,可他也有一个同进同出的好朋友。

    中学的友谊应该是最简单的,以金乐阳的聪明劲儿,如果他想交一个好朋友,肯定是很容易的事,顾平安觉得他应该是看不上自己的同学。

    她道:“他不喜欢读书,不想上大学,也没有好朋友,所以他的乐趣一定在别处。王老师,你当时有没有看见他在书本上画的那些画?”

    王老师尴尬笑笑:“见过,被他妈扔进垃圾桶里了!十七八岁的孩子,正是对这些事好奇的时候,我们生物课也就是一带而过,他们就更好奇了!要不我说外边那些录像厅害人嘛,就怕这些孩子进去了不学好。”

    顾平安提了个让他更尴尬的要求,“能麻烦你把他的画再重新给我们画一遍吗,按照记忆就可以,不要求完全准确。”

    “啊?画那干什么?就是画的女人,不好看,没有一点美感,但是女性的器官特别明显,所以一看就知道性别。有单独画着上半身的还有下半身,还把没穿衣服的女人画到灯笼上,我可画不出来。”

    顾平安听到灯笼二字,也不再为难王老师了,他说的比金妈说的更详细。

    “课本上参考书上都有,显然是金乐阳上课的时候画的,他妈把书撕了,还给我钱,让我再帮他买一套,结果金乐阳跟我说不麻烦我了,买了他也不看,看了也学不会!他让我把钱给他,我怕他又出去看录像,就找他们小区的人把钱给他妈捎回去了。”

    王老师显然把金乐阳看成了一个大麻烦,“说实话,他们这届毕业了,我真松了口气!我劝金乐阳来复读也是给他妈面子,敷衍一下。这孩子怎么说呢,看着好像特别懂事,犯了错立马承认,而且还会给自己找一堆理由!有时候我听着都觉得他挺可怜的,上学不开窍,还非被爸妈给逼着硬得学习。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给我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顾平安忙道:“什么样的感觉,能给我们描述一下吗?”

    “还真不好说,打个比方吧,如果我刚批评了他,或者是刚叫了家长,然后上自习的时候我坐在讲台上,就觉得下边有人在盯着我,有两次我猛抬头逮住了金乐阳,他就冲我笑,或者拿着书上来问问题!当时我也没多想,就是觉得不太舒服,你们能懂吗?就像在丛林里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王老师尴尬笑笑,“当然了,我也没去过丛林,更没被野兽盯上过,反正就是那意思!我总觉得他要报复我,所以越临近毕业,我就越懒得管他。有些孩子你管了他,他知道你是为他好,有些孩子会把你当仇人!你说我就挣这么点工资,没必要跟学生结仇对吧。”

    顾平安表示理解,又问了其他老师对孙乐阳的看法,都跟王老师差不多。

    虽然金乐阳没有比较要好的朋友,但顾平安还是要了他们宿舍人的住址,又记了几个班干部的联系方式,这才离开。

    庞达问:“要一个个去问吗?”

    “先找挨得近的这几个问问吧。”

    他们一连跑了五家,其中有两家孩子不在,一家是考上北京的大学了,提前过去玩儿了。另一个回了老家。

    剩下的三个孩子,对金乐阳都满是怨言,最烦他的是宿舍长,“他从来不打扫卫生,自己床铺都不打扫,总是我们怕扣分,帮着他收拾。而且他晚上翻墙看录像被我发现过。我当时劝他了,还说要告诉老师。他就吓唬我,说除非我能让他退学,否则的话他每天都来找我麻烦,他还把蛇放进我被子里,我当时吓坏了,本来想跟老师说,可又怕他会报复我,从那以后我就没再管过他,是真惹不起。”

    宿舍长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有些怕怕的感觉。

    他抬头看着顾平安,欲言又止。

    顾平安看出他好像还有话,就问:“还有什么事?只要你能想起来的都跟我们说一遍,别管大事小事。”

    宿舍长摇头:“也没别的事了,我就是怕他知道我告他的状,会来报复我。你们不会跟他说是我说的吧。”

    庞达忙道:“不会说,你放心好了。”

    顾平安又问他:“他有没有追过女同学?”

    “没有明着追过,不过有人说他给我们班上最漂亮的女同学写过情书,那位女同学是艺术生,后来转到省城去了。”

    “她什么时候转的学,当时金乐阳有什么反应?”

    “就是高三下半年吧,她一走,金乐阳马上跟老师申请,占了她的座位。”

    顾平安皱眉:“知道这位女同学的联系方式吗?她转学跟金乐阳有没有关系?”

    “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不过听说她爸本来就是省城公司外派过来的,又调回去了。”

    另外两位同学也不知道这位女同学的联系方式,他们对金乐阳也各种怨言:“他不管谁的东西都会乱用,还总能找出一堆理由,我们抱怨几句,他就说我们不友爱,老师问他的时候,他还会跟老师说我们在排挤他。”

    顾平安不由跟庞达吐槽:“这就是个隐形的校霸呀!”

    庞达道:“可听起来他也没有什么变态的行为,说实话,哪个学校都有这种学生!”

    顾平安想到宿舍长刚才的表情,突然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完,“再去一趟宿舍长家,也许他被子里不止被放过蛇。”

    宿舍长见他们又回来了,叹口气:“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主要我觉得说出来太变态了。金乐阳翻墙出去,是学校的保安跟我们班主任反映的,可他却觉得是我出卖了他。于是他又找了一条蛇,在宿舍当着我的面把蛇皮给剥了,还说要给我炖蛇羹,我当时吓坏了,跟谁也不敢说!”

    剥蛇皮?庞达大惊,看来顾队没猜错,人皮案跟金乐阳肯定脱不了关系。

    他问:“当时那条蛇是活的吗?你能不能简单给我们描述一下?他用什么剥的?动作利索吗?”

    宿舍长看起来还心有余悸,“对,蛇是活的,他按住蛇的七寸,用一把折叠刀往那里一捅,然后再往下一拉,刷得一下子,特别利索。他一边杀蛇还一边跟我说,你知道蛇是冷血动物吗?不过这个冷血可不是说它的血是冷的,你要不要来摸摸看,它的血跟人的血一样是热的。他说着把蛇朝我这边递,我吓得紧紧捂住嘴,生怕尖叫起来!他会更得意。”

    顾平安几乎能想象到金乐阳当时的表情,他肯定觉得很有趣,就像打赌让她道歉时一样得意洋洋。

    宿舍长声音越说越低,“他……他还伸舌头舔了一下刀子上的血,吓得我屁滚尿流地跑出去了,他就在宿舍里哈哈大笑。我下楼之后正好碰见我们班的班长,我就拉着他回去,让他给我做个见证。可金乐阳已经把蛇收起来了,还把血擦干净了,我刚想质问他,他就拿着那把刀问我是不是想要试一试,他还把这把刀扔到我床上,我听出他话里的威胁,赶紧拉着班长走了。”

    顾平安看他肩膀还在抖着,就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以后他再也吓不到你了。”

    宿舍长苦着脸说:“其实他是我考学的动力,我就想考得远远地,考最好的学校,从此以后跟他再无瓜葛。”

    他还真考上了重点大学,顾平安笑了:“祝贺你,也算因祸得福了。”

    等从宿舍长家出来,庞达叹道:“以前我上学时还跟同学讨论过,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顾队,你说这个金乐阳是从小就这么坏,还是遇到了孙勇,受到影响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他父亲看起来虽然暴躁,但宁愿砸墙也不会打人!他母亲看着也很正常,为什么他居然变态成这样?”

    顾平安想了想,怎么说也不合适,于是道:“也许金乐阳没有碰到孙勇会是另一个样子吧。可如果其他人碰到孙勇,可能有多远跑多远,不会像金乐阳一样去跟着他学什么笛子。所以这种事不用钻牛角尖,研究果子怎么变坏是专家该做的事,咱们负责把坏掉的果子摘下来送去它该去的地方,就行了。”

    “也对!”庞达瞬间释然了。

    顾平安又道:“当然了,咱们说这些话的前提是,孙勇是主犯,金乐阳是从犯。这只是从他们年龄和阅历来判断,只能做个参考。现在的情况是孙勇已经死了,而金乐阳还活着,并且主动暴露孙勇的下落,所以谁主谁次,还很难说。”

    等回了队里,顾平安没去看尸检结果,她直接进了审讯室,已经到晚饭时间,金乐阳正吃队里给他买的盒饭。

    见顾平安进来,他差点跳起来,“我都等得不耐烦了,你们找到人没有?我爸妈呢?他们不是来接我的吗?顾队,我说你就算不想道歉也没必要关着我不放吧,太欺负人了!”

    顾平安看着桌上没吃完的盒饭,让庞达先拿出去。

    金乐阳又生气了,“干什么,我还没吃完呢。”

    顾平安笑道:“你不想在我们这里待着,吃盒饭倒是不客气啊。先垫补点,饿不死就行了,我也盼着赶紧把你放出去,你这种大麻烦,谁乐意招揽?”

    金乐阳冷哼一声:“我看是你惹上麻烦了吧,我能有什么麻烦?你到底什么时候道歉?”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真凶还没找到,你提供的线索只让我们找到了几张人皮制品,对查案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

    金乐阳愣住:“你说什么?你们没有找到孙勇吗?怎么可能?”

    顾平安笑道:“哟,不叫孙哥了?他知道自己犯了事,还可能猜到警察正在找他,怎么可能乖乖躲在家里等着我们去抓?”

    “不可能的!你在骗我对不对?他一定在!”

    顾平安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要骗你?你又为什么坚信孙勇就在那两处房子里,他跟你说狡兔三窟,但他可能狡兔多窟啊!你再好好想想,他还有没有跟你提过其他住所?”

    “没有了,你们是不是走错了?我的天哪,什么破警察,我把门牌号说得清清楚楚,你们还能找错!他一定在的!”

    金乐阳焦躁地挠着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顾平安笑着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孙勇一定在那里?因为你早知道他身体已经硬了,再也跑不了了吗?”

    金乐阳大怒,瞪着顾平安:“妈的,你又耍我!”

    234  ☪ 人皮坎肩9

    ◎钓鱼最忌心急了◎

    顾平安发现金乐阳虽然变态, 但到底还嫩得很,这么轻易就被她套出了话。

    “我哪里耍你了?你能告诉我们这两处住址,我确实很感谢你, 但你一口咬定孙勇肯定在房间里,这不奇怪吗?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跑?”

    金乐阳哼了一声:“我猜的不行吗?”

    顾平安笑道:“好,那我也来猜一猜,你在学校人缘不好, 一个好朋友也没有, 你对你的外形也很不自信, 却喜欢上全班最漂亮的女生。可惜这女生马上转学走了, 你不会以为她转学是为了摆脱你吧?还是说她离开时跟你说了狠话?”

    金乐阳皱眉:“你去我学校了?”

    “去你学校又有什么用?你的同学们都要去上大学了, 不会在学校等着我们去问,他们最差的也是中专中职,只有你把心思用歪了!人家各奔前程,你却在市局的审讯室里,以后也难免牢狱之灾, 你猜你的同学们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表情?会怎么议论你?”

    金乐阳怒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不想道歉就明说,我能有什么牢狱之灾?我是作为好公民,主动跟着你们来配合调查的,是来给你们提供线索的!你不感谢我, 居然还想把我关起来!太过分了吧?”

    “你学习成绩不怎么样,理解能力也堪忧啊, 我说的是难免牢狱之灾, 并没有说马上把你关起来,急什么呢?”

    顾平安笑盈盈地说着, 但语气里满是嫌弃:“金乐阳, 你是唯一一个跟通缉犯孙勇密切接触过的人, 我们从你身上入手来查,是非常正常的,你不要心虚,也不要紧张。”

    “我有什么可心虚的,我是说你很搞笑,明明已经找到孙勇了,你还是不肯跟我道歉!”

    顾平安笑得更开心了:“找到孙勇又如何,孙勇现在是受害者,他被人摁在脸盆里淹死了,我们现在要查的是杀死他的真凶,你有什么线索要提供吗?”

    金乐阳冷着脸:“所有线索都要让人民群众来给你提供,你们这些警察吃干饭的吗?”

    “说得也对,那我就来说说目前的线索。”

    顾平安装模作样地打开自己的文件夹,“金乐阳十八周岁,学习成绩中等偏下,曾经在五月十号凌晨一点时翻墙出学校,你自己说是想去录像厅看电影。我想着找人拿着你的照片,把你们学校周围甚至更远的地方,总之能找到的录像厅都转一遍,结果你猜怎么样?”

    别说金乐阳愣住了,就是庞达都怔了下,顾队根本没有找人拿着金乐阳的照片去录像厅,一回来就请了审讯室,根本没来得及安排啊,审讯也可以撒谎吗?

    顾平安没觉得自己撒谎,她说的是想着去,可没说已经去过了。

    可金乐阳显然被哄住了,“我确实没去过录像厅,我喜欢在街上游荡,一个人跑跑步,你们根本不知道高三的复习有多紧,我们班主任更是个不近人情的混蛋,我都快被他逼死了,白天没空玩儿,晚上自己偷跑出来,有什么问题吗?我也没干犯法的事儿,甚至都没逃课,你们管得着吗?”

    他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可解释这么多,也足以证明他很心虚。他从没去过录像厅,不止一次翻墙出校门,真的只是在街上游逛吗?

    “那你干吗要说你是去录像厅了,你们王老师对录像厅意见很大,说那里放的都是害人的电影,你还不如说你是去学笛子了。”

    金乐阳绷着脸,“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没有犯法。”

    顾平安笑道:“你说你跟着孙勇学笛子,不过你爸妈又说你从来不喜欢乐器,你姐姐要买吉他,你都拦着,还说你姐不如买几件漂亮衣服,你已经开始关心女生的穿衣打扮?还在自己的课本上画了那么多裸女,让你的老师和家长都难以启齿,是想交女朋友了吗?”

    她说着叹口气:“可惜你想得再多也没用,像你这种条件没有人会喜欢你,对吧!”

    金乐阳脸色难看起来,冷冷瞪着顾平安。

    顾平安根本不在乎他的眼神又问道:“金乐阳,你谈过女朋友吗?”

    “关你什么事,你想给我当女朋友?不过你还不够格,长相倒是合格,但你说话不算话,说好的要跟我道歉……”

    庞达听不下去了,开口道:“关于道歉的事,我们顾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金乐阳你是听不明白吗?案子还没有查清楚!”

    “你们还要怎么查清楚?不是说孙勇是通缉犯吗?刚才又说孙勇已经死在了出租屋里,出租屋的地点是我提供的,我也算帮了你们,你们还要找什么真相?明显就是不服气,不想给我认错。”

    顾平安听他连孙哥都不叫了,语气里也无丝毫感情或尊重,无奈叹气:“我终于知道哪里违和了,当一个很坏的人没有太多阅历,又自认为自己成熟稳重,就会把事情搞得不伦不类。金乐阳你跟孙勇发生冲突了对吗?他哪里惹到你了?还是说像咱俩一样,你让他道歉,他不肯道歉?这对于你来说就是一种侮辱,是大仇对吗?就像你不分青红皂白拿蛇来吓唬你的同学一样。”

    金乐阳冷哼一声:“你究竟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用蛇吓唬过同学?孙勇是教我笛子的老师,我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一直很尊敬师长,不信你可以去问我们王老师,我不喜欢他,但从来没给他捣过乱,每次见他都十分有礼貌。”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机会报复他,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也会把你的刀伸向他吧!金乐阳,你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人!”

    金乐阳大声道:“我当然清楚,我是个被你们诬陷侮辱的未成年高中生,我好心好意来帮你们查案,你们却想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真的太过分了。”

    顾平安严肃道:“你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年满十八周岁就不是未成年了。金乐阳,哪怕你爸妈再把你当做孩子,你也已经是成年人,该承担的责任逃不掉!”

    金乐阳虽然气得哇哇大叫,但就是不肯承认和孙勇的真正关系,更是咬死了说不管是那些人皮制品还是孙勇的死亡,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而顾平安他们也查不到线索,会议室里,庞达疑惑地问:“顾队,我不明白,既然你知道他不可能招,为什么还要跟他说那么多废话?这是心理战吗?这孩子虽然看着咋咋呼呼,但心理素质很强大,应该不会轻易妥协。再说我们这只是一个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事和他有关,也许还有其他成年人介入人皮案。”

    卢星也说:“顾队,我也觉得凶手不太可能是金乐阳,他可能只是帮凶或者是来围观看热闹的,我觉得有可能是孙勇和同伙内讧,同伙失手把孙勇杀了,又知道人皮案已经被警方发现,就让金乐阳来干扰我们的视线。他主动说出这两个地方,还非要让您跟他道歉,明显就是在捣乱。”

    顾平安点头,鼓励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果孙勇还有其他同伙的话,这个同伙肯定会抱怨他弄丢了人皮坎肩,这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一定会引起警方怀疑,孙勇跟同伙因此发生矛盾的可能性确实很大。但孙勇有其他同伙是我们根据孙勇的死,还有这三个住处推测出来的,可以称这个同伙为X,也许X已经在咱们搜查时就脱身了,也许X等于零!”

    庞达和卢星一听就知道顾平安还是觉得金乐阳就是孙勇的同伙。

    庞达刚要问,顾平安又说:“至于我刚才跟金乐阳一来一回的谈话,算不上心理战,只是让他清楚我们在怀疑他。”

    小苗急忙问:“然后呢?接着从他身上查?”

    “不!放他回去吧!”

    “啊?就这么放他走吗?”庞害惊讶道,“甚至还告诉他,咱们怀疑他,那他肯定会乖乖待在家里,咱们还怎么查呢?”

    顾平安说:“不然呢,把我们的各种审讯技巧用在一个没有嫌疑的青少年身上,出了事谁负责?再说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问是问不出来的,只能诈出他和孙勇关系不浅。先等着鲁法医那边的尸检结果,还有小燕的DNA比对,等结果出来,咱们再说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卢星道:“顾队是觉得只要盯着金乐阳,就不会再出现人皮案?”

    顾平安点头:“没错,金乐阳剥蛇皮非常熟练,显然不是生手,他还主动承认他跟孙勇之间是师徒关系,我看他跟孙勇学的未必是吹笛子。”

    小苗道:“对啊,他甚至连一支笛子都拿不出来!他家没有,他师父孙勇家也没有!他居然还说用的孙勇的笛子,这连笛子都没有,他到底怎么学的?”

    顾平安笑道:“你们去找把笛子来让他试试,看他学得怎么样。”

    小苗还真就买了把新笛子过来,金乐阳一开始不肯接,“我就跟着老师学了几节课而已,也算不上会吹笛子,就没必要献丑了吧。”

    顾平安坚持要看看他这几节课学了点什么,他无奈拿起笛子,两手胡乱地按着指孔,一看那姿势就知道他不会吹。

    顾平安笑了,“金乐阳,看来你不只文化知识学不好,就连个乐器也学不明白,是不是因为笛子没学会,才最终明白过来自己的专长是剥皮呢?”

    金乐阳把笛子往桌上一摔:“什么剥皮,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已经打算复读了,考不上大学也不是多丢脸的事儿,你凭什么嘲笑我,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他是三句话不离让顾平安道歉,顾平安也只是笑笑,“别急,等我们把这案子彻底破了再说,你提供的线索并没有帮我们破案!”

    她不等金乐阳再阴阳怪气,直接叫庞达把人送回去,金乐阳愣在那里,“你要放了我?”

    “你刚才不是急着要走吗?不过你现在还在监控中,想出省的话必须跟我们申请,我们查到和你有关的,还是要把你带到市局来配合调查。”

    顾平安说完就要走,眼角余光看到金乐阳嘴角扬起,显然心情十分愉悦,她也笑了笑,看来他很喜欢这种猫鼠游戏。

    把金乐阳送走后,顾平安安排人盯着他,又把其他人叫来开会,“接着查孙勇的身份,还有他的经济来源。这三间出租屋里所有东西和痕迹都要一一查看,登记在册,不要有遗漏。”

    等开完会,黎旭过来找他,“听说你把人皮案的重要嫌疑人放了?”

    顾平安无奈道:“如果我不放的话,你就会听说我把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当成犯人来审。虽然我很肯定金乐阳参与了人皮案,但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跟案子有关系,脚印指纹都没有指向他,他虽然看着急吼吼,很喜欢变脸,但心理素质很强悍,关够二十四小时完全没必要。”

    黎旭笑道:“顾队长,我不是来指责你的,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把握把人钓出来。”

    顾平安笑了:“钓鱼最忌心急了!”

    235  ☪ 人皮坎肩10

    ◎也许孙勇会盯上这样的女孩◎

    顾平安当然也不可能只等着金乐阳有异动, 她查了一圈也没查到孙勇的身份,又把目光瞄准了豫东市和周边的皮匠。

    虽然现在大部分皮革制品都是皮革厂出来的,但还有一些老辈的手艺人在坚持, 不过顾平安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到他们。

    还好黎旭帮她联系了市文化馆和博物馆的老师,还真找到几位手艺人。

    顾平安把孙勇的照片拿给他们看,有位老师傅推推眼镜,“这不是小勇吗?他怎么了?犯什么事了?”

    顾平安本来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的心思来查的, 没想到还真找到了认识孙勇的人。

    这位老师傅姓葛, 住在郊外镇上一个独院里。

    他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 平时帮人家补补皮衣皮鞋, 自己纯手工做的皮具落满了灰也没几个人买, 介绍顾平安过来的那位文化馆的老师十分感慨,“现在什么都机械化,手艺再好也没人乐意来学,葛师傅这手艺恐怕是要失传了。”

    葛师傅叹口气:“可不是嘛,这小勇以前跟我学过, 又费手又费眼,也赚不了几个钱,他就说不干了!我这手艺其实也没那么精巧,失传就失传吧!”

    顾平安看着那些精致的皮具, 觉得也该学国外搞个奢侈品牌子,纯手工制作, 甚至可以定制名牌, 现在富起来的人比比皆是,肯定有人买, 不过她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葛师傅快七十的人了,就别再给人家找事了。

    再说她来此的目的是查案,顾平安拿着那些皮具仔细端详,又跟照片里那些人皮灯笼,人皮坎肩做对比,想看出是不是一种手法。

    见葛师傅打量她手里的照片,面色凝重。

    顾平安就想先跟他说一下案情,免得吓到老人家。

    哪想到葛师傅起身道:“小勇这孩子肯定是惹事了,屋里太热,去外边棚子里坐吧。”

    顾平安下意识把这小小的作坊扫了一遍,这里不会有问题吧。

    葛师傅居然看出来了,他无奈摇头:“放心,我这里你们随便查,我说带你们去棚子里,是因为那里有小勇做的椅垫,那也是他唯一做成的东西,走的时候说是不干这一行了,也没带走。”

    顾平安听到椅子垫,立马想起那个透明盒子里的坐垫,倒是可以对比一下,她好奇地问:“他只因为您这里不赚钱,就离开了?”

    葛师傅苦笑,“他是这么说的,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骂了他几句吧。”

    跟着来的庞达忙问:“他干什么事了?我看您也不像是会骂人的啊。”

    葛师傅却长叹一声,没有回答。

    他说的棚子是个凉棚,上边搭着黑色的遮阳布,里边布置成茶室的样子。虽是盛夏,但是有风,茶室里倒是很凉快。

    顾平安一眼看到木凳子上的皮坐垫,一左一右只有两个,茶桌另一边放着的是一条长板凳。

    葛师傅把那两个坐垫拆下来,“这东西冬暖夏凉。”

    顾平安接过来细看,又把照片放到桌上,“葛师傅,这里有几张照片,您可别吓到。”

    葛师傅又是一声长叹,“我一看你们找来就知道出事了,小勇是杀狗了还是杀人了?杀狗警察应该不会管,那肯定是杀人了,难不成还用我教他的手艺做了皮具?”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照片,庞达贴心地过去扶着他。

    葛师傅一看照片就愣住了,作为一个资深皮匠,哪怕是没做过人皮,一眼也能看出来不对劲儿,“这……这难道……他真用人皮做这种东西?造孽啊,当时我也是瞎了眼睛,怎么收了这么个畜生徒弟?”

    他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还是受惊不小,拿着照片的手都开始哆嗦。

    顾平安也已经把那张皮坐垫跟人皮坐垫做了对比,上边都做了镂空的花纹,肉眼看起来很相似。

    她问:“葛师傅,他是你徒弟,你应该能认出他的手艺吧,你觉得这些东西是不是他做的?”

    葛师傅戴着老花镜,把那些照片拿在手里,一张张细看着:“这个坐垫应该是,这个灯笼也很像是他做的,不过我没教过他这种手艺,不知道他是在哪儿学的!这个坎肩不像他的手艺,太粗糙了!”

    他看到最后声音都微微发颤:“这……这都是从他家搜出来的?作孽啊,怎么下得去手?这是杀了几个人啊?”

    顾平安简单说了案情,又问他:“孙勇在你这里工作的时候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葛师傅又拿着照片看了一遍,这才放下,他长叹一声:“反常?他是挺反常的!不瞒你们说,我就一个闺女,嫁出去了,我还想着把这小院和皮货生意都交给孙勇。”

    “哦?这么好事儿,他为什么要离开,是有什么隐情吗?”

    葛师傅请几人坐下,又要去倒水,顾平安忙拦了,“用不着麻烦了,您说吧。”

    “怎么说呢?其实这皮货生意以前也不赚钱,可小勇说他爱学,喜欢这一行,我这才把他收下,没工资,但管吃管住,出师以后乐意单干也行,乐意给我帮个忙也没问题,他当时高高兴兴的,特别勤快,还特别爱干净,可后来我发现他这脾气不太好啊,睚眦必报。人家隔壁住着三代六口人,那老太太爱往门口泼水,溅到我家门上了,他都能骂一天。我就教他与人为善,人家又不是故意跑到这边来泼水,至于吗?”

    顾平安听到这里,倒是知道孙勇怎么能跟十七八的金乐阳成为朋友了,果然有些共同之处。

    葛师傅又说:“八八年的时候吧,他又跟隔壁家的小孙子吵起来,你们敢信。他一米七五的大个子,人家那孩子才七八岁!他不是逗弄着玩,就是跟人家吵,吵完还不解气,居然偷着把那孩子的狗给剥了皮!”

    他叹口气,转头看了隔壁一眼,压低声音道:“那天隔壁一家子都在找狗,我还帮着出去找了一圈,结果晚上就见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张狗皮在收拾。我抢过来一看,那毛色可不就是隔壁家那条大黑狗的吗!你说气不气人!孩子不懂事,他也不懂事,还拿狗撒气!当时气得我给了他两耳光,又要带着他去给人家道歉,可他说狗不是他杀的,是他看见狗死在路上,这才带回来,他说扔了太浪费,他想练练手。”

    “你说我能信他这鬼话吗?我狠狠骂了他一顿,说总得给邻居家一个交代,他这时候倒是清楚得很,说那家人把狗看得很重。要是把狗皮还了,人家会以为是他杀了狗,肯定不依不饶地闹!我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又问他这狗到底是不是他杀的,他还是不承认,我就骂了他几句,逼着他把狗皮埋了。结果第二天,他就跟我说,我这儿不赚钱,他要去大城市闯荡闯荡,我说那就走吧,还给了他一笔路费!”

    葛师傅说完又看了眼那些照片,突然心有余悸地说:“其实我本来没打算给他钱,他不说我都想立马让他滚了,给我惹得麻烦不少,也没干多少活儿。不过现在想想,幸亏是给钱了,我要是把他骂一顿,让他赶紧卷铺盖走人,没准也会变成这样子吧。”

    顾平安很想说这些人皮已经确定都是女性的,孙勇就算对葛师傅不满,大概也不会用这种手段,不过不得不说葛师傅的顾虑是对的。一点点小事,都能吵架,甚至杀狗,葛师傅如果触到了孙勇的逆鳞,他不可能顾念师徒之情!

    葛师傅得知孙勇也已经死了,又唏嘘起来:“死了?我还以为他被抓了。唉,我当时就一直劝他,与人为善,于己为善,于人有路,于己有退!这是我师傅教我的,我也原话教给他,可他听不进去啊。”

    顾平安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叹口气:“他能有您这样的师傅真是三生有幸,可惜他没珍惜。对了,他没有家人吗?”

    葛师傅摇头:“没有,他好像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因为家里失火,一家子都烧没了,他亲戚都不想养他这个拖油瓶,就被送进了孤儿院,十八岁就开始四处混日子。”

    “哪个孤儿院?”

    “我也没细问,应该是市里的吧,咱们市有很多孤儿院吗?”

    顾平安记录下来又问:“那您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八四年春里,我在大集上摆摊,他看上我做的灯笼了,他说没钱买,就蹲在一边细细看,等我走的时候,他就跟着我,问我能不能跟我学。说实话我这手艺吧,上不了殿堂,但就这么失传了又觉得有点可惜。所以他一问,我就动了心思。虽然他当时年纪也不小了,但够机灵,就把他留下试试看,后来我发现他是真喜欢这一行,就收了他当徒弟。”

    葛师傅回忆起当年的事,又唏嘘起来:“他一开始特别认真,我让他干什么,他都不嫌烦。当时我真以为找到好徒弟了,哪想到等混熟了,他就本性暴露,总跟人起冲突,我说磨磨他的性子,他却说人活一世,不能让自己不自在,你说我还怎么劝,当时我就想让他走,结果一耽搁,他把狗给杀了!最可气的是,我让他把狗皮埋了,就假装不知道这回事,你们猜他把狗皮埋到哪儿去了?”

    顾平安一愣,旋即看了眼隔壁人家,“不会埋到他家去了吧!”

    葛师傅忙示意她小声一点,“对,就埋到人家石榴树底下了,人家院子里种石榴树是多子多孙的好兆头,他把狗皮埋到底下。后来不知道是他家浇水冲出来的,还是腐烂了闻见味儿了,反正他们发现了那张皮,也认出来那是他家的大黑狗了,那孩子整哭了两天啊。一家子提心吊胆,以为得罪了人,我这心里老罪过了,当时就该跟人家说清楚,不管是赔钱也好,哪怕人家要报警,哪怕是闹僵了,也不该瞒着!”

    顾平安问:“他家六口人,有老有少,家里应该随时有人吧?”

    “对,肯定是半夜去埋的,当时我让他埋到我房子后头,我瞅着他去的,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给移到人家院子里去了!当时我真是悔死了,还好他自己走了,要不然恐怕我也得得罪他!这徒弟是真不能随便捡啊!”

    葛师傅越说越气,把那些照片摞到一起,推到顾平安面前:“别的我不敢说,反正那张坐垫肯定是他的手艺,就算不是他亲手做的,也可能是他教别人做的,你看那镂空的地方,这是只有我一家用的古法烙烫切割,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平安想起他说那张坎肩手艺粗糙,就把那张照片挑出来,“孙勇做皮活儿是不是精益求精?他应该不会故意做这么粗糙吧,会不会这是他徒弟做的?”

    葛师傅已经不敢看那些照片了,他一脸牙疼的表情,“我的天哪,我都绝了收徒弟的心了,就孙勇也敢收徒弟?难不成他的徒弟也跟他一样变态?狗皮不过瘾,居然盯上了人皮!简直是畜生。”

    跟着来的那位文化馆的同志也大为震惊,他临走时才想起来跟葛师傅说下月文化馆有活动,没准能帮他找到传承人,哪怕是业余的也行啊。

    葛师傅嘴上说着绝了心思,但有机会出去显摆一下,还是挺高兴的。

    顾平安让庞达给那两张皮坐垫拍了照片,葛师傅却摆手道:“你们拿走吧,虽然我知道这是牛皮做的,而且是我盯着他做的,可他做的东西,我真不敢要了!你们要觉得没用的话,顺手帮我扔了!”

    显然他觉得收到这样的徒弟很晦气,还主动要求顾平安和庞达去他的屋里搜查一遍,“你们查了我也放心!”

    葛师傅这里确实没问题,不过送顾平安他们出门时,他看见隔壁老太太抱着小狗出来,眼神又闪烁起来。

    等老太太走远,顾平安不由低声道:“葛师傅,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当时也没办法,现在去道歉,反而会吓到他们,不必太在意。”

    葛师傅更小声地说:“不是!那回事估计他们早忘了,不过当时我不敢见他们,躲着这老太太,人家居然怀疑我对她有意思!你说这不是扯吗?好几年了,一见我就打趣!烦死了。”

    这可把顾平安他们乐坏了,等要上车时,葛师傅突然又想起什么,跑过来说:“对了,警察同志,还有点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顾平安忙下车,“只要是跟孙勇有关的都要说,就是无关的,您觉得有问题也可以说。”

    “这孙勇好像喜欢年轻小姑娘。”

    文化馆那位不由道:“看您说的,说句老实话,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葛师傅憨憨一笑,“我觉得正经男人更喜欢成熟点的吧,那你说像我这样的老骨头要是盯着二三十岁的小姑娘,人家不说我耍流氓吗?孙勇有一次盯着隔壁家十几岁的大姑娘,还有回跟我去集上看摊儿,因为看一个中学生,差点被那孩子的爸给揍了。不过当时他解释是看人家的书包呢,想着用刚收上来的皮子做个时兴样式的书包,我也就没多想。可能跟你们的案子也没关系,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顾平安忙道:“葛师傅,这是很重要的线索,您说得很及时,再麻烦您想一想,大概有几次呢?他看的都是什么年龄段的?十三四岁还是十七八岁?”

    “他跟了我三四年吧,这种事只好发现的,起码有六七次,十三四到十七八都有吧,反正有两次是穿校服背书包的女学生,每回他都有理由,我给他介绍对象他又说不着急,我也就没多想。可现在他一成坏人,有些事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顾平安给他留了队里的电话,“麻烦您想到什么再联系我们。”

    等回了队里,小苗马上过来找她,“金乐阳回家后再没出来过。”

    “他不会这么快有动静,盯着就行了。你跟小庞再去查一下咱们市里有没有初高中生失踪或意外死亡的案子。尤其是金乐阳学校的女学生,对了那个转学去省城的女生联系到了吗?”

    “联系到了,她考上南边的大学了,正准备去报到。”

    “没事就好!”顾平安还生怕金乐阳会把那女孩骗来豫东,毕竟他追过的只有这一个。

    她又把朱贵找来,询问他有没有小燕清楚一点的全身照,朱贵拿来一张,顾平安一看还真的有些幼态,这张脸和酒窝再配上个齐刘海,还真像是个中学生。

    “她长得很显小啊!平时打扮是不是也很像学生?”

    朱贵头发更乱了,看起来跟雷劈过一样,他有气无力地说:“对,我带她跟同事一起吃饭,他们都说我干吗找个这么小的,还问到没到结婚年龄,都以为她才十六七岁。”

    顾平安叹口气,那三个透明盒子里的不会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吧,可她因为之前的案子查过最近的失踪人口,没有女学生失踪啊。

    果然小苗又查一遍,回来还是说没有这类案子。

    “有哪种可能十几岁的女孩,失踪了却没人发现?”顾平安问他们。

    庞达道:“叛逆少女,家人以为离家出走了?或者十几岁辍学出去打工的?有些村里的女孩不受重视,可能一两年都不回家,也没人找。”

    卢星说:“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叛逆少女大部分是因为家里太重视,才有叛逆的资格,离家出走,家里也会报警。而一些村镇上就不一样了,我老家就有个女孩两年前出去打工,今年初才回来,抱着孩子领着对象!”

    小苗笑了:“那不挺好的吗?在外边结婚生子了,省了家里的事。”

    卢星苦笑:“好什么啊,她对象比她爸大!要是有钱可能她家里还容易接受,结果就是个普通工人,她爸当场气得脑淤血。反正事闹得挺大,要不我也不可能听说。”

    顾平安皱眉,卢星说的这种情况可真不少见,有些地方的农村女孩甚至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一年能回来一次都是好的,也许孙勇会盯上这样的女孩。

    她在案情板上列下孙勇的生平,突然道:“还有一种可能,孤儿院的女孩!孙勇在孤儿院待过几年,你们拿上孙勇和金乐阳的照片,把豫东公立私立的孤儿院、福利院都查一遍。”

    236  ☪ 人皮坎肩11

    ◎就像要把我解剖了一样◎

    顾平安让大家把豫东的孤儿院, 福利院都查了一遍,还真发现市福利院有人认识孙勇。

    福利院前身就是孤儿院,只是后来重建后, 职能更多了,顾平安为查之前的屠夫案来过这里,这里的前院长就是因为欺负年幼的女孩,被卫欣吓死的。

    没想到孙勇也在这里待过几年, 再想到葛师傅也说他喜欢年轻女孩, 顾平安突然觉得孙勇可能是受禽兽院长影响, 也或许是年幼时看见了什么?

    不过再怎样的经历都不是他变态虐杀其他人的理由。

    认出孙勇的是福利院的老员工, “他这孩子特别懂事特别机灵, 不过就是心冷,跟谁也不交心,走了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顾平安更觉得他跟金乐阳像了,而且只听第一句就知道福利院的人也都被他骗了,就像一开始的葛师父一样, 以为他够懂事够上进。

    顾平安又让他看金乐阳的照片,这位员工摇头:“没见过!不过这小伙子一看就不是我们福利院出去的,反正我也说不上来,福利院的孩子总看着有点自卑, 这小伙子虽然不张扬,但一看就很自信呀!”

    顾平安只是想确认这两个变态有没有来过福利院拐骗少女, 见金乐阳没来过, 她又问:“那这几年福利院有没有年轻女孩从这里离开?”

    “离开?还真有几个,不过就只有一个考上大学了, 虽然大学不怎么样吧, 但起码毕业了能分配工作。其他的都是到年龄, 自己出去打工了,有一个胳膊有残疾的留在了福利院,平时打打零工。”

    这位员工也快退休了,对这些孩子们很有感情,还拿出了几张合影给顾平安看,顾平安让庞达反拍了这些照片,又问清楚这几个女孩都去哪里工作了,想赶紧核实一下她们是否安全。

    在开发区附近镇上还有一家福利院,不过那边大部分是孤寡老人,无人照料的五保户,偶尔有孤儿被送过来,也很快会被转移到市里的福利院。

    保险期间,顾平安还是让人去查了,那里没人见过孙勇和金乐阳。

    顾平安又找了市福利院照顾过孙勇的老员工,对他的评价也都差不多,没好朋友,但很懂事!大家甚至说不出他的兴趣爱好,性格特点。

    卢星说:“听起来他没有任何兴趣爱好,很不起眼。”

    顾平安苦笑:“也许他知道他的兴趣爱好不好公之于众!”

    庞达忍不住说:“顾队,他已经死了,咱们查这一圈又有什么用?”

    “我猜孙勇跟金乐阳可能是真正的师徒关系,他俩可不只教笛子这么简单,把孙勇的画像完善一下,能更好地了解金乐阳。”

    “你是说孙勇不只把皮匠手艺教给了金乐阳,还教他杀人?”

    顾平安想到金乐阳那种得意洋洋的劲,也不敢打包票,只说:“还不清楚,总之这两个人不是师徒就是搭档。金乐阳一定知道全部的事,也知道孙勇是怎么死的!”

    她想看看能不能钓出第三者,可金乐阳回家后,就在家里宅着,他爸妈还去另一所高中问了复读的事,又帮他买了全套的课本,似乎想把他送去复读班。

    两天后,鲁法医也已经拿到了省城那边的鉴定结果,他把鉴定结果递给顾平安:“木盒子里的人皮坎肩DNA和从小燕衣服上提取的毛发吻合!”

    顾平安叹口气,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可得到证实后,她还是觉得无奈。

    小燕在原生家庭没得到太多温暖,甚至家里想拿她来换钱,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找到了真心爱她的对象,也算苦尽甘来,结果马上要结婚又出了这样的事。

    鲁法医又说:“孙勇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脏器和骨骼都很正常,没有中毒迹象,就是单纯溺水窒息而死。”

    他说着叹口气,“你后来送来的那三具人皮制品也已经确定是三个不同的人,也就是说你的猜测是对的,每一样东西用的是同一个受害者的皮!这太残忍了,真是孙勇干的?那谁又把他给杀了?”

    顾平安道:“已经把这三间出租屋周边都查过了,孙勇很小心,没人见他带女孩回过家,可要是半夜带回去的话,正常女孩也不会大半夜出门啊。”

    她说着好像想到什么,正常女孩不会,但有些从事特殊工作的会啊,可小燕又不符合这一特征,她是白天失踪的,家里没人进去过,却带走了盒子跟那块表!

    而且葛师傅说过孙勇喜欢女学生,那些从事特殊工作的女孩哪怕长得幼态,也会往成熟里打扮,孙勇应该不会喜欢,难道包括小燕在内的这四名受害者,都更符合金乐阳的审美?

    顾平安谢过鲁法医,正要去治安大队,反扒大队的老乔过来找她,“顾队,还真有女孩失踪了,年纪不大,刚下海的!”

    “只有一个失踪吗?什么时候失踪的,多大年纪?”

    “暂时只找到一个,你也知道,这些姑娘肯定躲着我们走啊,而且别说年龄了名字都能造假,所以真不好查。这姑娘是三个月前失踪的,还是因为她同乡觉得不对劲,跟拉皮条的说了。拉皮条的当时没管,他说干这一行的姑娘流动性很强。还是我们跟治安大队联合突击检查,查到他了,这才被我们问出来。”

    老乔说着叹气:“那姑娘叫田小凤,也是个可怜姑娘,她同乡说她家好几个姐妹,一个弟弟,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后来因为工伤小指断了一截子,她怕了,不想在私人厂里干,又想赚钱供弟弟读书,就下海了。”

    这里的下海可不是公职人员去从商,说的是女孩开始从事色|情行业,顾平安不由叹道:“有爸妈在,还需要好几个姐姐供一个弟弟,还需要下海?她家这是吸她血啊!”

    顾平安郑重跟老乔道谢,又赶紧把孙勇和金乐阳的照片给了他:“麻烦你们帮我问问干这一行的,不管是皮条客还是站街女,都问一遍,看看有没有人对这两个人有印象。”

    老乔见能帮上忙,拿着照片乐呵呵走了。

    顾平安把小风的同乡找来,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但很成熟,身上一股子劣质香烟的味道,穿着吊带裙,化着浓妆,不过她好像不太会化妆,搞得眼圈都是黑的。

    “我比小凤大几岁,是我带她出来的,她就想着多赚点钱,还跟我商量好了,每个月底回家一趟,把攒下的钱给她妈。她不可能不辞而别,再说她刚买的裙子还在我那儿呢,我俩上下铺,她的东西都好好放着,怎么可能突然去别处?可浩哥说她没准找到长期饭票,不想要她这一堆破烂了,我四处问了问,没人知道她的下落,也就没再管。”

    这姑娘眨巴着眼:“小凤到底怎么了?我以前骂过她一次,我说你这种情况就该走得远远地,再也别回来,不然你爸妈迟早把你卖给出价最高的男人当媳妇。可她已经被她爸妈教傻了,她觉得她弟弟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只有他出息了才会照顾他们全家,家里人才不会受欺负。我们村的人出去上学谁不是干粮咸菜,他弟弟是城里孩子有什么他也得有什么。小凤大姐嫁人了,帮扶不了多少,就小凤这几姐妹在外边苦干,供着家里的少爷秧子!”

    顾平安听到好几个姐姐一个弟弟时,就已经猜到了小凤家跟小燕家应该没什么区别,农村也不是没有正常家庭,但一般这种非要拼个儿子的,都会是这种模式。

    区别只在于小燕醒悟了,敢脱离原生家庭,小凤还在苦苦挣扎,如果小凤也已经成为透明盒子里的人皮,那她这短短的一辈子可太悲催了。

    “小凤家里人从来没找过她吗?”

    “我上次回家时,她妈来问我,说小凤怎么没往家里寄钱,我说小凤不跟我一块干了,小凤妈抱怨几句就走了,也没说要找她。”

    顾平安给她看了孙勇和金乐阳的照片,她摇头道:“没接待过,最近浩哥正打算给我们包装一下,联系高端客户。”

    这姑娘说完才想起来,对面坐着的是警察,她吐吐舌头,马上道:“警察同志,我已经招了,这是浩哥以前的计划,我以后肯定是不干这一行了,遇到变态的客人,恶心死了,这钱也不好赚啊。”

    顾平安没时间劝导卖|淫|女,这些事自有人管。

    她谢过这姑娘,又把孙勇和金乐阳的照片复印了不少,打算接着排查。

    结果刚一下楼,老乔又来了,这次他又带着个姑娘,“顾队,我找人帮你问了一圈,还真有发现,这姑娘接待过金乐阳!”

    那姑娘立马脸通红,恨不得把头垂进地缝里,顾平安忙跟她说:“多谢你了,有些人看见警察来找,生怕惹祸上身,认识也不敢说,你很勇敢。”

    那姑娘偷偷抬头看她一眼,又赶紧低头,虽然没说话,但神情倒是没那么难堪了。

    老乔这才反应过来,他这大嗓门太伤人了,他呵呵两声,“她的问题不大,治安大队那边已经处理好了,你问过让她走就行了。”

    顾平安再次跟他道谢,“多亏了乔队。”

    她扬了扬手里复印的照片,“我刚要请黎队帮着我全面排查一下,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

    老乔叹气:“我也就是帮你跟他们说了声,扫黄这事,简单得很,但就是不能除根。”

    等送走他,顾平安把那姑娘带到审讯室,那姑娘主动说:“警察同志,你放心,别人怎样我不知道,反正我这次是真不干了。”

    顾平安笑道:“那就好,我相信你干这一行肯定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跟我说说金乐阳吧,他怎么找到你的?是最近的事吗?”

    “就是上个月,我……我就在发廊里坐着呢,他过来叫我姐姐,说这里的灯是粉色的,是不是有更好的服务,他一看就像个学生,这话说得一本正经,我就笑了,然后他就把手放到了我大腿上。”

    这姑娘说着说着脸又红了,干这一行的,脸皮这么薄也是少见,可能也是刚下海没多久吧。

    “你半推半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姑娘忙摆手:“没有,我觉得他太小了,我不想招揽,就推开他。然后他很生气,问我是不是看不起他,本来我是笑着逗这个小弟弟呢,结果他那个眼神突然就变得特别狠,让我觉得很害怕,我赶紧说没瞧不起他,就是我们在这里的话,还得给发廊老板钱,我怕他太破费,他就说发廊太脏了,要带我出去。”

    顾平安皱眉听着,这金乐阳年纪不大,嫖|娼倒是个熟手啊。

    “他把你带到出租屋了?地址你还记得吗?”

    “没有,他叫我去开房,然后他再假装我弟弟去找我!”

    顾平安又问她:“他在这件事上有什么特殊癖好吗?比如让你难以忍受的,或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这姑娘脸越来越红,扣着手指:“没有吧,他就是好像很喜欢研究人,拿手在我身上划拉,就像要把我解剖了一样。”

    顾平安看着她窘迫的样子,觉得这姑娘运气真不错,逃过一劫。

    237  ☪ 人皮坎肩12

    ◎这可能导致他对女性有仇恨心理◎

    这两天里, 顾平安他们取证,查细节,各种调查。金乐阳始终在家里乖乖待着, 他越安静,顾平安越觉得他在酝酿什么。

    现在有了这些口供和指认,干脆再次把他带来了中队。

    金乐阳这次态度好得不得了,他不再嚣张, 一脸无辜, “你们查到孙哥是怎么死的了吗?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居然在脸盆里把他淹死了!”

    见顾平安摇头, 他眼神又得意起来, 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我爸说你们是很厉害的警察,能管整个市的案子,可我看你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么简单的一个杀人案都破不了!”

    顾平安没跟他生气,把他的照片甩出来, “你知道我们拿着这张照片都去哪儿问了吗?”

    金乐阳见是自己的照片,不由笑起来:“这张照片拍的还挺好啊,我能带走吗?”

    “新福街的靓靓理发店你去过没有?”

    金乐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打量着顾平安的脸色, 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许端倪,最终还是道:“去过怎么了?没去过又怎么了?一个理发馆而已, 我去理理发有什么问题吗?”

    “确定只是理发?没有带女孩去开房吗?”

    金乐阳哼了一声, “没去过,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一个穷学生, 哪里有钱呀?开房间怎么也得一百块钱吧?我妈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几百。”

    庞达道:“那附近的小旅馆有十块的、二十的、三十的, 甚至一两块钱都能开个钟点房!金乐阳,你非要我们把那女孩,还有帮你开房间的老板都找出来,才肯承认吗?”

    “我就算开房又怎么了?我看那女的长得很面善,因为高考的事我心里苦闷,想跟她聊聊天,我们什么也没干。”

    顾平安看着他赖皮的样子,不由笑了,“金乐阳,你觉得别人没有张嘴吗?还是你笃定我们找不到这个女孩?其实像你这个年龄的正常男生绝对不会考虑去新福街,他们能看两眼自己喜欢的女孩,说两句话就很满足了。就算有那方面的需求,也会努力去追自己喜欢的女孩,哪怕哄吧骗吧,也不可能去嫖|娼。”

    见金乐阳脸色阴沉,她又道:“我听说你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女孩,虽然人家拒绝了你,但你也没必要这么自暴自弃吧。还是说你所接触到的同龄女孩都对你毫无兴趣,你只能去新福街上找回你的自尊?”

    金乐阳攥着拳头,胳膊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显然他怒极了,但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假装不在意地说:“首先我没有嫖|娼,更没追过女生,那些都是学校的人说着玩儿的,我对这些事根本不感兴趣,只想考个好大学,可惜我脑子不够用,一学习脑子里就像浆糊一样,只能去外边散散心!不管是翻墙出去,还是去新福街,都是想散心!你们爱信不信,真觉得我嫖|娼就把我抓起来,正好我不用去复读了。”

    他说完胳膊一抬,抱着肩膀,一副不想再开口的样子。

    庞达刚要拍桌震慑,顾平安说:“金乐阳,你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对吗?虽然你的同学说你只追过转学去省城的那个女孩,但我猜你应该不止追过一个,都失败了对吗?这么大的打击,你肯定承受不了。遇到这种事,有些人会自卑,可能从此不敢再跟女孩说话,更不敢再追女生!可你不同啊,你怎么可能自卑呢,像你这种人,会觉得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没有动你们学校的这些女生,反而去找小姐!”

    金乐阳怒目瞪着她,还是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庞达觉得顾队说对了,要不然金乐阳不会如此愤怒。

    顾平安又道:“说说吧,为什么呢?难道说你对你的母校有感情,不想连累学校?还是不忍心向自己的同学下手?听说你那个孙哥也喜欢年轻女孩,甚至喜欢更小一些的初中生,你们两个应该一拍即合才对呀。为什么反而把目光投向站街女呢?学校有让你们害怕的人?还是说你们知道未成年人出事一定会引来大批警察?”

    金乐阳哼了一声:“原来你们查案子就是把人叫来,然后听你在这里猜来猜去啊,可真没意思!”

    他说完这句话,再不肯开口,居然假寐起来。

    顾平安没跟他纠缠,带着庞达出了审讯室。

    庞达说:“顾队,我觉得你说中了,他才会紧张到不肯开口。”

    卢星苦恼道:“可他根本不配合,要怎么审?总不能耗着吧?”

    不到万不得已,顾平安并不想熬鹰,主要是金乐阳虽然已经成年,但毕竟刚高中毕业,再说他看起来身体很弱,又很会装,万一熬上一天,他晕了,没法收场。

    她想了想道:“大家不要急,嫖|娼的事他肯定是赖不过去,先去跟他父母说吧,让他们再好好回忆一下金乐阳有没有其他要好的朋友,社会上的或者是学校里的,不一定是他的同学。对了,还有他那两个姐姐也带到市局来问问吧。”

    金家虽然更疼小儿子,但主要是因为金乐阳最小也最弱,那两个女孩看着倒也开朗,不太像重男轻女家庭里出来的。

    大姐再开学就大四了,后天就要去实习单位报到,她对家里的事一问三不知,也很看不上她弟弟,“乐阳被我爸妈宠瞎了,我都懒得搭理他。”

    她只有放大假的时候才回来,应该没撒谎。

    金乐阳的二姐上了两年中专,分到厂里当技工,她穿得很时髦,谈起金乐阳,也没什么好话:“就他那样的,不上大学能干什么?进厂都得被刷下来,我天天跟他说得考大学,别像我一样,可他脑子又不好使,就是考不上。”

    见顾平安问金乐阳的交友情况,她又哼了一声:“就他那样的,怎么可能交到朋友,不健谈不开朗,又自私!”

    顾平安有点想笑了,这位二姐显然跟金乐阳很不对付,十分嫌弃,但又很关心他,才会用这种别扭的语气,她又问:“他在家时,一个朋友也没跟他联系过?放假也不出去玩吗?”

    金二姐摆手道:“我不都说了吗?他那样的根本交不到朋友。”说完她又犹豫了一下,“朋友应该是没有,不过学校有位老师好像很喜欢他,我记得去年寒假的时候,他经常去学校,还往回带过高档点心。我妈问他放假的时候学校也有人吗?他说是陪着老师值班,那位老师顺便帮他补课。”

    她认真道:“警察同志,我弟弟这人身上各种臭毛病,有时候还爱跟我爸妈闹脾气,可他真的不是坏人,他绝对不会杀人。他说要学笛子,可能是因为我想学吉他,还找了个老师。他总爱跟我比,生怕我爸妈给我花钱了没给他花,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跑去学笛子,你说他一个学生,怎么可能看得出那人是个通缉犯啊。肯定跟他没关系,他没那么大胆子。”

    顾平安笑了:“看来你们一家都对金乐阳不太了解。”

    金二姐还想替金乐阳辩解。

    顾平安听到这里,再联系之前的线索,好像捋清了眉目。

    为什么金乐阳不敢在学校动手,学校里一定有能管住他的人,他们想找的X会不会就是学校的老师或者校工?

    顾平安又去问金乐阳:“寒假去学校陪哪个老师值班了?”

    金乐阳本来是睁着眼睛发呆的,见她进来,马上闭眼,又抱起了胸,表情十分坚定,好像誓死不开口了一样。

    可听到顾平安这句话,他马上睁开眼睛,眼神里的惊讶和恐惧,根本掩饰不住,顾平安一看就知道她猜对了。

    “还想包庇他?这种事很容易查出来,撒谎也没用。”

    金乐阳显然慌了,可听见顾平安的威胁,他还是冷哼一声:“那你们就自己去查吧,干嘛要问我?”

    “好,那你等着吧。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你爸妈跟你两个姐姐都来了,他们绞尽脑汁回忆着你平时在家的情况,想替你辩解,还想证明你是个好孩子。你二姐还说你就是自私了点,又不爱学习,但绝对不可能做坏事,看来你又要让他们失望了。”

    金乐阳冷哼一声:“谁要她假惺惺的?他们失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跟他们说过,不要指望我考大学,谁想上自己去考,尤其是我二姐,她自己都没考上,整天逼我考重点大学,不觉得搞笑吗?我经常出去散心,都是被他们逼的。”

    顾平安无奈看着他,“又开始给自己找理由了,金乐阳,自己变态要承认,学校那么多被家里催促考大学的,哪怕真受不了,也是跟家里人吵架,闹别扭,你呢?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真不记得了?”

    金乐阳这次没再说他什么也没干,反而长叹一声,“随便你怎么说吧!”

    顾平安没再理他,带着庞达去了高中找王老师询问。

    王老师诧异道:“没安排过学生值班,他干嘛来?我不知道啊。”

    顾平安拿出自己画的一幅无脸全身画,“王老师,你们学校有人穿衣是这种风格吗?”

    她画的就是面馆老板说的穿牛仔裤毛衣,询问小燕要不要去他家当保姆的男人。

    王老师接过画,眉头紧锁,半晌才道:“这穿衣风格倒是像一个人,可你这也没画脸,我也不敢确定啊!”

    顾平安道:“没关系,是不是他,我们自会去查,你只要把你印象里符合的人说出来就好。”

    王老师叹口气:“像是史凯老师,他因为一些事情不教课了,只管着图书馆,我记得过年前开会的时候,他就穿着一件这样的毛衣。”

    庞达好奇道:“因为一些事不教课了?什么事?”

    王老师苦笑:“他把学生打了,学生家长不依不饶,学校就把他调离教学岗了。”

    顾平安皱眉:“打得很严重吗?那为什么又和解了?如果是故意伤害致残,肯定会有刑事案底,他还能留在你们学校?”

    “那个女学生眼睛差点瞎了,虽然治好了,眼皮上也留了疤。人家家长报警了,不过他媳妇挺有钱的,赔了不少,那家人就跟他家和解了,听说他媳妇还领着他去女生家里道歉来着。”

    “被他打的是女学生?为什么打的?”

    “好像那女学生说他装,还是怎么了?反正就是听见学生背地里说他坏话了,他手里拿着把尺子,直接照着脸就削过去了!”

    王老师说着叹口气:“说实话,这当学生的,很少有不抱怨老师的,毕竟老师要管他们嘛,你说这点事都受不了,他也确实不适合在教学岗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个女学生呢?”

    “有四五年了吧,那女生早就毕业了,没准已经工作了。”

    顾平安询问那女生的姓名和家庭住址,王老师无奈摊手:“我还真不知道,你得问她当时的班主任,史凯老师是那女生的数学老师,你问他也行,不过还没正式开学,他不在学校,而且学校里的人都不会跟他提这事儿。他自从调岗后,一直沉默寡言,不跟其他老师来往。”

    顾平安几乎已经肯定史凯有问题,“王老师,你说他妻子很有钱,是做生意的吗?”

    “对,他妻子原来是市三小的代课老师,后来做生意去了,倒腾风扇,听说这几年已经在市里开了两家店,还卖别的电器,赚得盆满钵满!”

    现在空调还没那么普遍,风扇还是夏日主力,这钱肯定赚得不少。

    庞达问:“风扇起家?是靖宇电器行吗?”

    王老师马上道:“没错,就是这家,靖宇是他家两个孩子的名字。虽然人家挨了处分还调了岗,但这日子过得真是一等一,我们学校没人比得上他家有钱,主要他媳妇能干啊,家里家外一把抓,史老师就是个甩手掌柜,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有值班任务,他都抢着干,谁去找他,他也跟人家换,过年都没问题,特别好说话。”

    顾平安谢过王老师,出了学校就问庞达:“你知道史凯家的电器行在哪里吗?”

    “中园路上有一家,应该是总店,一整层都是电器。不过我听王老师描述,这位史老师不太像变态啊。”

    顾平安苦笑:“那你说什么样的人像变态?你要在学校教室里看见金乐阳,会觉得他是变态吗?可你也看到他在审讯室里是什么德行了。有些人很会伪装,我们普通人说假话,每天装会很累,可你说变色龙累吗?这些隐藏在正常人群中的变态或多或少都会有变色龙的能力,也许这是他们对自己的自我保护。”

    “也对,那个女学生也只是说他装,他就暴怒,很像是被说中了,恼羞成怒。”

    顾平安点头:“他还有一个隐藏的动机,你有没有发现?”

    庞达皱眉思索着,“是女学生让他不能授课,这可能导致他对女性有仇恨心理?”

    “没错,还有就是他强势的妻子,王老师说他总爱待在学校里,过年都要抢着值班,显然他家里再大再有钱,对他来说不是个能让他舒服待着的地方。还有你说的这位女学生,史凯一定很恨她,咱们得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全!”

    两人先去了电器行,面积确实不小,门口还有两个礼貌又亲切的店员做指引。

    顾平安问:“你们老板在吗?”

    大概她说话气势一看就不是来买电器的,那位店员愣了下:“有什么事您可以先跟我们店长说。”

    顾平安也不急,先跟这里的店长谈了谈,她亮明身份,店长倒是很配合:“生意的事都是老板娘在管,老板就没来过店里。他们的关系怎样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个店长,只帮着人家看店而已,不过我倒是听老板娘抱怨过很多次,说有男人还不如没男人!她车坏了都是自己送去修,之前好像还闹过离婚,后来为了孩子又没离成。”

    见顾平安问地址,店长先打了个电话,“我们老板娘让你们去家里,老板也在!”

    顾平安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问到了地址,看来这个老板娘很坦然,警方找上门,都不紧张。

    史凯家在别墅区,这别墅听说也是他妻子梁笑香买的。

    顾平安敲门时,听到里边的笑声,十分爽朗,显然别墅里的人心情很不错,难道夫妻两个关系好转了?

    来开门的是保姆,顾平安带着庞达走到台阶上,里边才有人迎出来:“警察同志来了?我正等你们呢,听说去我们店里了?是哪里有不合规的地方吗?”

    这是个漂亮丰韵但又不显胖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很有富气,她见来的是女警察,眼睛更是笑眯了,伸手想拉顾平安的手,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厚厚的红包往顾平安手里塞。

    顾平安都傻了,忙推开她的手:“你们家里有喜事吗?这还没过年呢,怎么上门就有红包?”

    庞达也不解地看着梁笑香:“你这是干什么啊?”

    梁笑香一愣,尴尬道:“哦,你看我这人,之前我家确实有点喜事,准备好的红包没发完呢,见人就想塞。”

    顾平安看着她尴尬又带着审视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这位老板娘以为他们是黑警,找到店里是想要钱,这才直接让他们到家里来。

    她不由笑了:“怎么?梁老板,有人用警察身份勒索过你吗?”

    梁笑香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个误会,我可没别的意思。我们店附近的派出所民警都特别认真负责,我们店里有什么事都是他们管,我就是觉得市局的警察突然上门,问东问西很奇怪,真没别的意思。”

    顾平安见她说得诚恳,也没细问,“你丈夫史老师在家吗?其实我们主要是来找他的,只是不知道他的住址,所以先找到了店里。”

    “哦,你们找老史啊,他在呢!刚上楼!”

    梁笑香请顾平安他们坐下,走到楼梯旁,抬头朝上喊:“老史,老史,快下来,警察同志是来找你的。”

    她说完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问顾平安:“警察同志,我家老史不会又犯事了吧?不对啊,他最近没去过学校,一直盯着我们新家装修呢,怎么可能打学生?再说他已经不教课了啊。”

    她紧张极了,“我的天哪,他可千万不要再惹事了,就他赚得那点钱,都不够赔的。”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顾平安抬头看着从楼上下来的男人,就见他面沉似水,眼神冰冷。

    238  ☪ 人皮坎肩13

    ◎显然这是他的逆鳞◎

    史凯穿着半袖的T恤和灰色的棉麻裤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平安一看他,就觉得跟面馆老板描述的毛衣男一模一样, 干净体面,一看就很有钱,不过真实情况是有钱的是他妻子。

    现在看他的眼神,显然他对他妻子已经很不耐烦了。

    梁笑香听见丈夫下来, 两步过去, 猛推了他一把:“我说你又干什么了?我说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居然知道哄我开心了, 是惹了事心虚了吧!”

    史凯下楼后眼神已经变得平和, 他推开妻子的手:“我能干什么?这些天不都乖乖在家呆着吗?小香,我不理你,你说我冷暴力!我哄哄你吧,你又说我心虚,你说到底要我怎么办吧?”

    梁笑香显然并不信他的话, 但当着警察的面也不好跟他吵,她转头问顾平安:“警察同志,你看我这脾气,都忘记问了, 你们过来找他有什么事啊!”

    顾平安道:“是他学校的事,史老师, 高三四班的金乐阳, 你认识吗?”

    史凯冲她笑了笑,点头道:“认识啊, 这孩子别的事情上挺机灵, 但就是没有学习那根筋, 我也帮他补习过几次但还是落榜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复读,他怎么了?这小伙子挺老实,不像是惹事的人啊。”

    “去年寒假,你值过几次班?”

    大概话题转得太快,史凯愣了下:“几次班?这我还真不记得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在学校不受重视,又不教课,很受排挤,每次假期值班,我排的最多。”

    顾平安皱眉看着他:“真的?可我听说你每次都是积极主动的要求去值班?”

    梁笑香刚收拾好的心情瞬间垮了,又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史凯苦笑:“人家都给我排好班了,我不这么说能怎么办?你说谁愿意值班呢?尤其是寒假的时候,别人都在走亲戚聚会,就我得去学校值班!怎么可能是我自己要求的。”

    梁笑香恍然,“也对啊,警察同志,你们是不知道,他以前在学校惹过事,虽然最后和解了,但学校领导跟老师都对他有偏见。”

    她说着又拍了史凯一下:“我说你能不能行了?在学校还能让人欺负你,你不敢说话,倒是回来跟我说呀,那破班上不上的有什么关系?你帮我去看看店不好吗?”

    顾平安见史凯虽然面色温和,但肩膀绷紧,显然在极力忍耐,看来他对她妻子的厌恶很深啊。

    “梁女士,你先别急。我们不会听学校的一面之词,我觉得你也不该听他的一面之词。等查完我们的案子,你可以去学校问一问,到底是他主动要求值班的,还是学校的人在排挤他。”

    她说完不等梁笑香反应过来,又问史凯:“寒假你值班时,金乐阳一直去学校找你吗?”

    史凯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说:“是呀我不是说了吗?我还给他补过几节课呢。”

    “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顾平安又问。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我没有资格上课,也没有资格给别人补习?”

    顾平安笑了,她盯着他的眼睛:“史老师,不必这么敏感,也别总想岔开话题。我的意思是说,你跟金乐阳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为了什么事。”

    “我不记得了,反正他成绩不好,但很上进,我虽然没资格任课,但我喜欢给学生讲课,他问我能不能帮他补习功课,我就答应下来了。”

    庞达突然道:“怎么可能连第一次见面都不记得了?”

    顾平安笑道:“他肯定记得,只是不好说而已,也许是在金乐阳翻墙的时候认识的,也许是在史老师做一些不想为人所知的事时,被金乐阳撞见了。所以他不可能告诉我们。”

    史凯怒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学校的学生那么多,我也不是只给他补习过功课,不记得第一次怎么聊起来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顾平安马上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好吧,你说说都给谁补习过功课,班级姓名都告诉我们,我们去核查一遍。”

    史凯愣了下,旋即摇头:“我不记得了,有些已经毕业了,你们到底是想查什么?我为他们补课,不求名,也不求利,就是闲的无聊,这犯法吗?”

    这时就算粗枝大叶的梁笑香都察觉到不对劲了,“老史,你到底干什么坏事了?这不记得那不记得,装什么啊,真有什么事就赶紧跟警察同志说。”

    史凯不耐烦地瞪她一眼:“闭嘴吧,我看你巴不得我出事关进去呢,是吧!”

    梁笑香吓了一跳,自从那件事之后,史凯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顾平安看着他们夫妻两个,还是把事挑明了:“史老师,补课当然不犯法,但你的好学生金乐阳牵涉到一件特极谋杀案里,我们也查到你在机械厂面馆里跟其中一个叫小燕的死者有过接触,这才找过来,现在请你回去协助我们调查。”

    史凯沉了脸,梁笑香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天缓不过来。

    “走吧!”庞达对史凯做了个请的手势。

    史凯叹口气,“早知道就不搭理那个学生了,这不是连累我吗?”

    梁笑香听见他这话,似乎又有了精气神,“什么意思?你早知道那个学生有问题?我说老史你是不是傻呀?你都不教课了,干什么还要给他们补课?我早叫你不要干了,你非要在学校里耗着,现在好了吧,没听见警察同志说吗,特级谋杀案,特级啊!”

    史凯似乎已经懒得理她,但走到门口时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照顾好孩子!”

    梁笑香一开始被他的话哄住,以为他只是被学生牵连,调查清楚了,就会送他回来。

    可是听见他这句话,梁笑香本要出来送人的脚步顿了顿,咚的一声,又坐回了沙发里,她知道史凯这回是真惹大事儿了!”

    史凯看起来很镇定,哪怕进了审讯室,脸上也没有太多慌张的神情。

    顾平安把小燕的照片递过去:“还记得她吗?”

    史凯摇头:“看着有点眼熟,但我想不起来了。”

    顾平安又把面馆外边的照片递过去:“有没有去这里吃过饭?”

    “好像去过吧,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这姑娘就在这里上班对吧?我当时看她干活挺利索,就问她要不要来我家工作,你也看到了,我家的院子大,房间也多,一个保姆实在收拾不过来。每周还得请家政公司来打扫一遍,我不喜欢外人总是进出我家,就想再找个保姆。不过这姑娘当时没给我准信,面馆的老板娘也很不高兴,我也就没再多问,这有什么问题?你刚才说的死者小燕是她吗?怎么死的?怪可怜的,一看就是外地来打工的。”

    顾平安听着他淡定的话,不由笑了:“史老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装的很完美?如果你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而且跟她真的只见过一面,你被我们带来这里,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可你没生气,没质问,装做淡然地说着跟小燕的一面之缘。”

    庞达也道:“对呀,你也不用把你家为什么要请保姆说得这么清楚,正常人想请保姆的话肯定会去家政公司,哪有人吃个面,就问面馆的服务员要不要去他家当保姆的?人家要是想当保姆,自然会去找这样的工作,用得着你问吗?”

    史凯还是不慌不忙的说:“我知道当时确实冒昧了,但你们不请保姆,根本不知道保姆有多难挑,有的什么活儿也干不好,还总爱耍脾气。有些偷奸耍滑,甚至偷主家的东西出去卖,所以我一看这姑娘……”

    顾平安被他逗乐了:“你觉得自己是火眼金睛吗?你看一眼就知道小燕适合做保姆,就确定她不会偷奸耍滑?”

    “我确实没那么大本事,不过有时候这种事也是讲眼缘的,反正我一看就觉得她和我们家很投缘。”

    顾平安不想再跟他废话,“咱们一件事一件事来查吧,你先说说你和金乐阳在学校值班时都做了些什么!”

    “补课啊,还能做什么?”

    “哦?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教他的可不只课本上的东西吧。”

    “哦,我确实教过他一些人情世故。”

    顾平安笑了,“你教他人情世故?那有没有教过他吹笛子啊?”

    史凯皱眉:“我不会乐器,就是想教也没法儿教啊。行吧,既然你们怀疑我,那我就跟你说实话,确实是我主动要值班的,我在家里呆着十分窒息,你们也看到我媳妇儿那样了。她一开始就是小学的代课老师,工资低也没学历,什么都听我的。后来赚了钱,支棱起来了,不把我当回事儿。再加上我在学校出了些意外,被她抓住了把柄,她更不把我当人,总是当着孩子的面教训我。我在家里待的不顺心,就想着去学校散散心。正好碰到了金乐阳,就这么简单。”

    他说完又疑惑地问:“乐阳到底牵扯到什么特大案子里去了?不应该呀,这孩子真挺老实的。”

    顾平安又把孙勇的照片递过去:“这人你认识吗?”

    他认真打量片刻,摇头道:“没见过。”

    “你妻子说你最近在你家新房盯着装修,新房在什么位置,我们可以去查一下吗?”

    “没问题啊,施工队刚走。”

    史凯说得十分坦然,报上地址又道,“你们想怎么查怎么查,我都配合,反正不管金乐阳犯了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给他补过几节课而已。”

    顾平安皱眉看着他,“你这么肯定他不会出卖你?”

    史凯苦笑:“看你这话说的,我又没犯事,有什么好出卖的?”

    顾平安突然想起什么,“那个差点被你打残的女生,到底说了你什么坏话?”

    史凯一下子变了脸色,显然这是他的逆鳞。

    “也不是说坏话,她就是说了几句闲话,我也不是因为她说话才打她,这姑娘不好好学习,早恋,课堂上看漫画书,成绩下滑的厉害。我一直想跟她好好谈一谈,还没找到机会,正好那天听到她又在上自习课时说闲话,就没忍住拍了她一下。”

    史凯一边说着一边模仿着那天的动作,“那真不叫打,可我一拍,她正好一转身,尺子戳到她眼睛上了!你说这能怪谁呢?她倒霉我也倒霉,不过她眼睛没事,留下的疤并不明显。”

    “她还在豫东吗?做什么工作的?那之后你们见过吗?”

    史凯无奈摇头:“我不清楚,后来的赔偿都是我媳妇送去的,反正这事算是了了。我们破财免灾,她家也因为这一尺子致了富。”

    庞达听不下去了:“什么意思?人家眼睛差点瞎了,你说人家致富?好像故意讹你一样。”

    “我没那个意思,就是说我不欠她什么。”

    史凯心理素质显然不错,说话也很有条理。

    金乐阳听见史凯也被抓进来了,眼神闪了闪,什么话也没说,好像生怕自己会说漏嘴。

    顾平安让小苗他们追查当初那个女生的下落,没想到居然失踪了。

    小苗说:“这女孩是在北蛟市游玩时失踪的,她家人一直没放弃寻找,但一直没下落。”

    庞达不由皱眉:“不会也在那几个透明盒子里吧?”

    卢星说:“很有可能!但这么远,他们是怎么确定她的位置,又把她带回来的?”

    顾平安叹口气,看了眼案情板。

    如果这女孩也是被他们害了,还剥了皮,那就只剩下一个受害人没确认身份了。

    239  ☪ 人皮坎肩14

    ◎怎么好像是在替他查案?◎

    又到饭点, 黎旭已经让后勤的人给他们把饭送过来了。

    等吃完饭,顾平安把案情板整理了下,“发现的人皮已经明确是四名女性的, 目前失踪者有面馆服务员巩小燕,站街女田小凤,还有市二中毕业的孟新会。三人中只有巩小燕已经做了确认,而且她的人皮是放在朱贵送她的木盒子里, 有特殊性。”

    卢星说:“巩小燕为什么会带着木盒子跟手表出门?朱贵不是说她把那两样东西当传家宝吗?”

    庞达犹豫片刻, 还是道:“其实也不能因为巩小燕是受害者, 就确认她没有逃婚的意图, 也许她父母不同意, 并最终说服她跟朱贵分手。”

    顾平安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我觉得她应该是被骗走的,包括去外省旅游的孟新会,她真的是去旅游的吗?”

    小苗道:“是啊,如果她真是去旅游的, 孙勇他们怎么知道的?一直在盯着她吗?难道还要跑去外省作案?”

    现在火车票没有实名制,所以根本查不出孟新会到底有没有去过北蛟市,她只是跟家里人说要跟朋友去那里旅游,家里人一直都对她很放心, 并没有多问,哪想到一去不回。

    北蛟市警方查了一圈也没发现她的踪迹, 所以还真没法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去过。

    庞达又说:“顾队, 我觉得与其从受害者查,还不如弄清楚孙勇、金乐阳和史凯三人关系更重要。”

    卢星马上道:“我觉得一样重要, 这三名受害者都跟三名嫌疑人有关系, 不对, 是其中两名受害者跟史凯有关系,他在面馆搭讪过巩小燕,在学校打过孟新会。倒是这个站街女田小凤,跟案情联系不太大,我们目前只确定金乐阳嫖|过娼,而失踪的田小凤是站街女,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金乐阳杀了田小凤。”

    顾平安点头:“没错,所以四名死者只确认了一个,那就是巩小燕,另外两个是疑似被害,她们到底有没有变成透明盒子里的人皮制品还得接着查。卢星你带人去问问那个女孩还有没有田小凤的衣服物品,再联系鲁法医看看能不能提取到DNA。孟新会失踪时间不长,家里人也一直在找她,她家里肯定很容易提取到DNA。就算都提取不到,也可以把人皮的DNA跟她们的家人做下比对,确认一下亲缘关系。”

    卢星答应着,赶紧去了。

    顾平安又指指三个嫌疑人的名字,“三处住所,三个嫌疑人,这是巧合吗?还是说他们是一个犯罪团伙,可以我的经验,雕刻人皮制品的变态杀手应该是独狼才对。

    小苗说:“顾队,凡事都有例外吧,反正我觉得他们应该是一伙的,孙勇为了修马桶,把装着巩小燕人皮的木盒子弄丢了,还被小偷送到了警队里,史凯跟金乐阳怕自己会暴露,于是联手杀了他。”

    庞达马上道:“不对啊,还没查到他们身上呢,甚至我们都没发现孙勇死了!我们去查时,孙勇已经退了房,把他的画像发到所有派出所都没找到线索,然后金乐阳自己跳出来说认识孙勇,还跟他学过笛子!”

    顾平安道:“我觉得三个人肯定认识,但不一定是一伙儿,也可能是互相制衡,相互合作的关系。目前我们知道孙勇跟金乐阳都会剥动物皮,孙勇为泄愤剥了邻居家的狗皮,金乐阳剥了蛇皮来吓唬同学!但史凯应该不屑于做这种事,听他的语气和那种眼神,他自视甚高。哪怕他妻子做生意成了大老板,让他过上好日子,在他眼里她仍旧是没编制的代课老师,他对金乐阳语气里也多是嘲弄。”

    小苗道:“顾队,可是两个受害人都跟他有关系,难道你怀疑是史凯指使孙勇跟金乐阳帮他报仇?然后孙勇搞砸了,被那两个灭口?”

    他说完又挠挠头:“也不对,金乐阳确实是自己跳出来的。”

    顾平安沉吟道:“虽然金乐阳没考上大学,但他很聪明,心理素质也不错,敢自己跳出来,肯定是觉得我们找不到他的犯罪证据,或者他没有犯罪,只是一个旁观者。也许孙勇的死让他感觉到了危机,他想借我们的手除掉史凯。所以自从史凯被带来队里,他就蔫了,什么也不敢说。”

    庞达皱眉:“可是如果他想让咱们抓史凯,就该痛快招了啊。难道他怕史凯报复他?”

    顾平安看着案情板上这些混乱的连线,笑道:“走吧,咱们再去审审他,这次换个审法儿。”

    金乐阳见顾平安又进来,不由皱眉:“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就算查到我嫖|娼也不用关起来吧,我听说这种事交罚款就行了。”

    “你爸妈听说你小小年纪还敢去干那事,不想管你了,还让我们多关你几天,免得你不长记性。”

    金乐阳愣了下,冷哼一声,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好似在骂他的爸妈。

    顾平安笑道:“不过你放心,你年纪小又是初犯,不会关太长时间。还有你那位补课老师史凯,我们也已经查清楚了,他没问题,都是场误会。这案子只看现场痕迹就已经很明显了,孙勇自己洗脸时头晕栽到了脸盆里,自己把自己给淹死了,所以这个案子里只有受害者,没有凶手。”

    庞达在进来前已经被顾平安叮嘱过了,这时也装出一副想匆匆结案的样子,在本子上划拉着什么。

    金乐阳瞪大眼睛,露出一副傻相,他看看顾平安又看看庞达,然后怒吼道:“你说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的天哪,你们确定是刑侦队的吗?谁会淹死在脸盆里?你们居然就要这样结案?”

    顾平安无奈摊摊手:“没办法,我们有其他更重要的案子要查,这种意外虽然少见,但蠢人多作怪,人太蠢了,什么死法都有,你说是吧,我们也不可能为了他在这里耗费时间。”

    “不对啊,你们不是说孙勇是人皮案的凶手吗?他的死你们不查了,人皮案又要怎么办?”

    顾平安笑了,她十分悠哉地道:“金乐阳,你这小子还真有意思,我们都说不查了,你倒是不干了!孙勇已经死了,他自然是人皮案的凶手,现在凶手又把自己淹死了,你说我们还查什么呢?你是遭遇了无妄之灾,你那位史老师也是被你牵连了,已经查清楚他没有任何问题,很快就会把你们两个放出去!”

    她说完起身要走,金乐阳也不说让她道歉了,反而反复说着:“你们这叫什么警察?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你们对得起人民群众吗?”

    顾平安诧异地看着他:“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对了,我忘记跟你道歉了,怪不得你会生气。孙勇确实是人皮案凶手,我们也确实是根据你提供的地址,在出租屋里找到了他,不过他太蠢,已经自己把自己搞死了,所以案子这就算是结了。”

    她说着打开审讯室的门,把外边的小苗他们都叫进来,当着他们的面跟金乐阳道歉:“对不起,金同学,是我错怪你了。”

    金乐阳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警察,差点气吐血,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可顾平安已经让庞达先带他去登记办手续了。

    她还叮嘱金乐阳:“如果还有需要你配合调查的地方,我们还会去找你。金乐阳,就算考不上大学,又不想复读,你也该找点正经事做,可别再跟着杀人犯学吹笛子,跟着图书管理员补习功课,万一哪天倒霉起来,再碰上杀人犯,我怕你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不是,你这就算查完了?太玩忽职守了吧!你根本不配当警察!”金乐阳嚷嚷起来。

    顾平安皱眉看着他,“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歹啊!哦,对了,我忘了,当时说好了要给你表彰的对吧?你放心,这事我记着呢,一定会安排下去,不过奖金需要申请,然后等着审批,一时半会怕是发不下来,你先回家吧,放心,这次没人盯着你了。”

    顾平安敏锐地发现她说最后一句时,金乐阳瞳孔收缩,他害怕了,可害怕什么呢?如果他真是变态杀手,警察放过他,也保证不盯着他了,他不该高兴吗?居然还不想走了?

    她故意没理会金乐阳,让庞达去送他,“一定送回家,免得路上出事,再赖上我们。”

    被庞达拉着刚要下楼的金乐阳,听见这句话突然拉住楼梯扶手,“我不回去,你们还没查清楚,我不敢回去,万一孙勇的同伙知道是我给你们告的密,把我灭口怎么办?”

    顾平安笑了,其实一开始她也只是想试试,没想到金乐阳真的害怕被灭口!

    庞达也进入状态了,耐心劝金乐阳:“我们顾队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查清楚了,跟你说的一样,孙勇是个变态杀手,结果他在洗脸的时候把自己淹死了。哪里有什么同伙?还有什么好查的?你一直追着要我们顾队跟你道歉,她也已经道过歉了啊!”

    小苗也在一边说:“是啊,怎么还怕灭口,这案子跟你又没关系,你不就是跟着孙勇学了几天笛子吗?对了,还去嫖过娼,放心,这都不是大事,赶紧回家吧。”

    金乐阳一看他们这打发麻烦的语气,推开庞达朝着顾平安跑过来:“顾队,你们在孙勇出租屋都查到什么了?地上和柜子里有没有仔细检查过?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自己把自己淹死?也许他屋里有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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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的东西呢,你们有没有仔细找过?”

    顾平安皱眉,确实仔细找了,没有任何收获,难道本来有证据,但被史凯拿走了?

    她不耐烦地说:“你这小子是真有意思,我们都忙着呢,已经按照你说的结了案,我也跟你道歉了,还在这儿扯什么?要不我这队长你来当,案子你来查?”

    金乐阳愤怒极了,他很想说他来就他来,可他也知道人家不会搭理他!他是真没想到这些警察居然如此不负责任,明摆着的大案不去查,居然想敷衍了事。

    “我就是个高中生,什么叫按我说的结案了?我说的就是真理吗?你们会不会查案啊?我的天哪,我要见你们上级领导,我要举报你们玩忽职守。”

    顾平安冷哼一声:“开什么玩笑,我们局长日理万机,是你说见就能见的?我是刑侦队的中队长,我的案子想怎么查就怎么查,都跟你说结案了,还在这里啰嗦什么?赶紧走吧,别打扰我们办公!”

    她话音还没落,汪局长就背着手从楼梯上来了,他听黎旭说了人皮案,这种大案特案,一般他都会过问一下。再加上顾平安这个中队长是他顶着压力提拔上来的,于是赶紧过来巡视一下。

    结果正好听到顾平安耀武扬威的话,他见被顾平安呵斥的人年纪不大,看着就像个学生,估计可能是受害人家属。

    听这话头,应该是这少年有线索,或者对案子有质疑,结果顾平安不听人家说话,固执己见,还说她的案子想怎么查怎么查!

    好大的威风啊!说实话做刑警有时候就得有点脾气,可这种话这种态度,实在太不像话了!

    汪局长眉头不由皱紧,刚要说话,顾平安已经看到他了。

    她忙推开金乐阳,跑过来:“您来了,我们中队已经把所有该结的案子都结了,只接您的大案子,您放心吧。”

    她一边说一边跟汪局长使眼色,汪局长嘴角抽了抽,瞬间明白顾平安在做戏。

    可哪怕是做戏,她这态度也不太像话,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好拆台,干脆一言不发地被顾平安请进了她的办公室里。

    金乐阳看出了汪局身上的领导派头,本来想过去告状,可一看顾平安狗腿子的把人领进了她的办公室,还说把案子结了,是为了办那位领导安排的大案,他心里就一紧,原来是这样!

    他大为震惊,人皮案不叫大案?什么样的案子才叫大案?

    庞达见汪局来了,也吓了一跳,看顾平安顺利应付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他又催促金乐阳,“赶紧走吧,还磨蹭什么?难道还想让你爸妈敲锣打鼓来接你吗?”

    金乐阳冷着脸推开他,“我要见你们顾队长,你跟她说,我要跟她道歉,是我不对,我有事瞒着他。”

    庞达见顾队的激将法成功了,心里不由窃喜起来,居然这样也行,到底还是个没进社会的孩子啊,就这么被哄住了。

    顾平安办公室里,汪局低声训斥道:“我说小顾,你可真会玩啊,你这是三十六计里哪一计啊?”

    顾平安笑嘻嘻地道:“欲擒故纵啊!汪局,您放心,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汪局没好气地说:“才八十?就敢这么玩?我还以为百分百呢!我看你玩脱了怎么办?”

    顾平安笑道:“本来百分之八十,您来跟我打了个配合,立马就百分百了。”

    汪局气笑了,“谁跟你配合了!以后说话注意点,传出去影响不好。”

    顾平安忙答应下来,又解释道:“汪局,我平常也不这样,这不是有点急嘛,四件人皮制品可是四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需要排查的太多,有点浪费时间。我才兵行险着,再说也不险,那孩子不会走的,他害怕被灭口。第一次我们放他回去跟他说了会盯着他,他一回家再没出过家门。而且他还要跟我打赌,就如果他帮我找到真凶,就让我道歉。然后他一直强调要我道歉,我怀疑他是想激我认真查案,找到真正的凶手,哪想到我现在跟他说要结案了,他果真急了,一直骂我们不配当警察。”

    汪局正要了解详细案情,庞达来敲门,“顾队,金乐阳要跟你道歉,他说人皮案的凶手可能不只孙勇一个人,他知道一些事,想跟你说。”

    顾平安忙跟汪局长说:“您看,他真被哄住了,多亏了您的助攻。”

    汪局见立竿见影,也不由笑了,他跟顾平安摆手道:“那你就先去忙吧!不过这种小手段偶尔使使就行了,千万不要有依赖心理。”

    顾平安忙郑重保证,“您放心吧。”这种手段也只有特定的人和特定的时机才能用。

    金乐阳再次坐到审讯室里,不再嬉皮笑脸了,见顾平安进来,他眼神中虽然还有几分不服气,但看顾平安很不耐烦的样子,他语气不由诚恳了些。

    “顾队,谢谢你能抽出时间来见我,我向你道歉,之前是我不好,一直逼着你跟我道歉,可能你对我印象不太好。我这人虽然算不上好人,但也不是坏人,我听说孙哥死了,也很害怕。”

    顾平安打量着他,不由调侃道:“哟,原来你会好好说话啊,又开始叫孙哥了,刚才不是还一口一个孙勇吗?金乐阳,假面太多,容易人格分裂,我劝你别再跟我们动心眼,我们真的很忙的,案子查过就丢一边了,哪怕没个结论也可能成为悬案。你要想让我们查,就好好配合,别再撒谎!”

    金乐阳又忍不住撇撇嘴,他们不是人民警察吗?怎么好像是在替他查案?他真挺气的,可又不敢再得罪顾平安,生怕她又去忙那个大官交代的‘大案’。

    顾平安不管什么案子都会一查到底,不过在金乐阳面前她故意装出不耐烦,想赶紧应付一下结案的样子,金乐阳果然老实多了。

    “我没跟孙勇学过吹笛子,但他教过我做笛子,是骨笛,就是骨头做的笛子。”

    顾平安皱眉:“人骨做的吗?”

    “对!”金乐阳叹口气,“我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人骨。”

    顾平安冷冷看着他,“金乐阳,我刚才说过了,你最好别再撒谎,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没空跟你在这儿挤牙膏!”

    金乐阳真是怕了她了,“你别急啊,听我慢慢说不行吗?四张人皮啊,还有人骨头做的笛子,这还不叫大案?你耐心点查清楚肯定会立功的。”

    “我这么年轻就当了中队长,你觉得我没立过功?老实告诉你,我不缺这一个案子。”

    顾平安自己都觉得说这种话很欠扁,不过她这种作态很有效,现在反而是金乐阳求着她去查案,还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撒谎了!”

    240  ☪ 人皮坎肩15

    ◎史老师说他是来谈生意的◎

    金乐阳再不敢跟顾平安耍心眼, 他长叹一声:“反正我也没动手,就是当时没有报警而已,我只是个学生, 胆子小,你们也能理解吧。”

    顾平安道:“别废话了,从头开始说吧,你怎么认识的这两个人。或者说你跟孙勇、史凯, 三人组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金乐阳说:“史老师是我们学校图书馆的老师, 他这人古古怪怪, 跟谁也不来往, 但看起来很有钱, 看着就跟一般人不一样,学生们都对他很感兴趣,我也不例外。不过我跟他认识是因为我翻墙被他发现了,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没想到他只是瞥了我一眼就走开了。”

    “你翻墙是要去哪儿?找孙勇吗?”

    “对!”

    “所以你先认识的孙勇?怎么认识的?”

    金乐阳皱眉道:“我就是看见他在扔死狗, 被剥了皮的死狗,我就上去问怎么回事,他就请我去他家坐坐……”

    顾平安一拍桌子:“金乐阳,我浪费时间来帮你查案, 你不但要让我挤牙膏,怎么还遮遮掩掩的?你要搞清楚, 那两个人只有一个死了, 史凯还活着呢,你能保证孙勇没有跟史凯说过你的事?”

    金乐阳再次被她吓了一跳, 他确实有所隐瞒, 但没想到顾平安能猜出来, 到此时他所有的傲气和自尊心大受打击,垂头丧气地说:“我也不是故意撒谎,就是我那些事跟案子本身关系也不大。”

    “跟案子关系大不大,由我们来判断,你只要说实话就可以了,金乐阳,你这是第几次了,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你再这么耍我玩儿,我们可真就不管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耍你!”

    金乐阳忙道:“我说实话还不行吗?是我去扔死狗,被他发现了,他来搭讪我。”

    顾平安皱眉:“什么样的死狗?是谁的?”

    “是我二姐朋友的,那女的好像是要出差还是干什么,把狗先寄养在我们家了。我一直住校,好不容易回去那么两天,结果发现我床上都是狗毛,我就气坏了把狗给勒死了,本来我想剥皮把肉炖了,气死我二姐!可我发现这太难了,搞得到处都是血,一点皮子也剥不下来,毛也烫不下来。而且我那时候气性也小了点,又担心被我爸妈骂。我就用个袋子把那东西装上,扔到了楼下垃圾桶里。”

    顾平安想起葛师傅说孙勇也剥了邻居家的狗皮,马上明白孙勇为什么要找上金乐阳了,估计是变态的惺惺相惜吧。

    只听金乐阳道:“我也不知道孙勇是什么时候跟上我的,反正我刚把东西扔到垃圾桶里,就听到他说怎么滴了一路血,我吓得回头一看,他就跟在我身后,还问我是不是杀人了。他说他要报警,我赶紧打开袋子给他看,我说我想剥皮吃肉来着,这才搞得到处是血,我当时有些担心他要见我家长,没想到他居然笑了,还说我太笨了。”

    他叹口气,抬头悄悄看了顾平安一眼,“他叫我跟他去他家,说要教我怎么剥狗皮!我当时正好无聊,就跟着他过去看看。”

    顾平安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在撒谎,“恐怕不是因为无聊吧,他的态度激起了你的好奇心,他说要教你剥狗皮,你应该很兴奋,很想学对吗?”

    金乐阳不安地动动脚,“剥狗皮犯法吗?那吃蛇肉的也会剥蛇皮呀,吃猪肉的也会把猪皮单独弄出来,这不一样吗?”

    法律确实不管,顾平安也不是圣母,可她还是道:“那些从小养殖为了吃肉取皮的我无话可说,可你杀的狗是有主人的,是你二姐的朋友寄养在你家,这能一样吗?还有你刚才为什么宁肯撒谎,也不肯说你把狗勒死剥皮呢?因为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是对是错。”

    金乐阳有点不高兴了:“那狗就算寄养在我家,也不该进我的房间,更不该搞得我床上都是毛,反正我没做错,就算我二姐知道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顾平安无奈道:“你放心,我们也不可能因为这事把你怎么样。接着说吧,他教会你剥狗皮了,然后呢,是谁提议想剥人皮的?”

    “反正不是我,孙勇听说我是高中生,就叫我约高中的女生去他那里玩,说他可以把房间让给我们!”

    顾平安不由皱眉:“让给你们是什么意思?让你们在他的房间里做不该做的事吗?”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其实我也挺想试试的,但是我约不出来呀!”

    金乐阳此时脸上倒是没什么羞惭之色,他说得十分坦然,似乎还带着些许怨气,好像他约不出来,是因为那些女生有眼无珠。

    只听他说:“孙哥发现我是初男,就说要带我去破初,我见他对我真心实意的,就说要跟他拜师。”

    顾平安皱眉:“孙勇这三个住所附近的人都说没怎么见过他,大部分人都对他没有印象,你跟他都是晚上见面吗?”

    “对呀,我白天逃课的话,老师肯定会通知家长,也只有晚上等着宿舍的人都睡了,我才能偷溜出去。我也不喜欢去那种地方,可晚上只有那里和录像厅开着门!”

    他小心看了顾平安一眼:“其实有些录像厅也有这种生意,他们故意放带色的录像,然后给那些站街女拉皮条。”

    顾平安把田小凤的画像给他看:“你们见过这个女孩吗?”

    金乐阳瞥了一眼,点点头:“她叫蝴蝶,孙哥很喜欢她,不过我不喜欢!她土里土气,普通话都说不好。”

    “她后来去哪儿了?是被孙勇带回他家了吗?”

    金乐阳嗯了一声:“她……她就是……就是变成人皮了啊。”

    顾平安叹口气,田小凤果然已经遇害了。

    “她应该不是第一个被害的吧,一共有几个受害人,遇害地点在哪里?”

    “我知道的一共四个人,他们已经找好了下一个,就是史老师的妻子。”

    顾平安愣住,当时去史凯家,她就觉得这夫妻两个关系不睦,史凯像是一直在忍耐着梁笑香。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心狠,想把妻子杀了,还要做成人皮!

    估计他怕离婚会一无所有,把妻子杀了,家产和孩子就都是他的了!

    “史凯又是怎么掺和进来的?”

    金乐阳脑子飞速运转,编出一套套说辞,但看到顾平安平静又了然的眼神,他叹口气还是说了实话:“他之前发现我翻墙了,但是没管我,后来又发现我想骗女孩出去,他就拦了,还骂了我一顿。当时他以为我要把女孩骗出去开房,说要叫我家长,我跪下来求他,他说下不为例!结果下次我翻墙的时候,他就跟着我去了孙哥家!”

    他懊恼道:“我当时还特意看了下值班表,那天不是史老师值班,可不知他怎么就跟去了。当时孙哥在教我怎么磨制皮子,大半夜的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我俩都吓傻了!结果开门一看,是史老师!孙哥本想杀了他灭口,可他打不过史老师,而且史老师说他是来谈生意的!”

    “谈生意?他猜出你们在杀人,所以想雇佣你们替他杀人?”

    金乐阳忙摆手:“我没杀过人!更没做过人皮的东西,真的!”

    顾平安冷笑:“我们已经找到你师傅孙勇的师傅了,按辈分来说,他是你师爷,但我想他绝对不肯承认你,连教过你师傅,他都觉得很丢脸!那位师傅已经确认,人皮坎肩不是孙勇的手艺!那会是谁的?难道是史凯吗?”

    金乐阳一听这话脸色大变。

    顾平安叹口气:“你是不是觉得孙勇已经死了,所以你可以随便说了?金乐阳,我一再提醒你,不要撒谎,怎么就是不听呢?”

    金乐阳慌忙道:“我没撒谎,反正人不是我骗来的,也不是我杀的!我也没办法!你说我已经知道了他们这些事,再想走也来不及了呀!我要敢走,他们肯定敢灭口,所以我只能听他们的话。顾队,我是被他们胁迫了!孙勇好像真的很想收一个徒弟,还想教我皮匠手艺,我其实觉得很没意思,很烦,但是我不敢走。”

    他急切道:“顾队,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顾平安没再追问他是否参与杀人,如果史凯只是花钱买凶的话,那杀人剥皮的事只有孙勇和金乐阳两人,现在孙勇死了,很难确定金乐阳到底有没有动手!

    她先得弄清楚这四名死者都是什么原因被害的。

    “看你表现吧,先说说第一个被你们杀的人!”

    金乐阳苦笑:“你还是不相信我,什么叫被我们杀的?是被孙勇杀的啊!第一个是个站街女,他一开始不是想让我骗学校的女生出去吗?我说太难了,然后他带我去了新福街,结果跟人发生了冲突,他还价来着,那女的男朋友让他没钱就滚远点。”

    顾平安愣住:“等等,你说那女的是站街女,她揽客的时候,她男朋友还在旁边?”

    金乐阳嫌弃地看她一眼:“你这警察是怎么当的?还真是少见多怪,骗女朋友出来卖的小白脸多着呢!”

    顾平安没跟他计较,接着问:“这女孩有男朋友跟着,你们是怎么把她骗来的?”

    金乐阳含糊道:“这种男的,有钱就行啊,第二天孙哥戴着口罩又去了,上去就甩给他一百块钱,那男的乐呵呵让他把人带走了。”

    顾平安看他这样子,不由道:“如果两人起过冲突,戴个口罩就能遮掩住?恐怕不是他去骗的吧,你年纪小,拿着一百块钱过去,他们才会毫无戒心地让那女孩跟你走,你帮着孙勇把人骗来的对吗?”

    “没有!”金乐阳马上否认,他激动道,“我一开始就是跟着看个热闹,孙哥也怕我不会说话,再把那人得罪了,怎么可能让我去!人就是他骗回来的,他这人就是特别执拗,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越得干成了。反正那女孩被他糟蹋了,又被他杀了,后来我发现他屋里有人皮和人骨头,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顾平安不由道:“说他没钱的是这女孩的男朋友,可你们还是把这女孩骗来杀了,还真是欺软怕硬。”

    金乐阳恼火起来:“我的天哪,我说了多少遍,我没参与杀人骗人,我只是发现他屋里有人皮!”

    顾平安冷冷看着他,“那他在哪里杀的人?三间出租屋里都没发现血迹!连狗血都没发现!他还有另一处住所吗?”

    “没有!他有很大的塑料布,直接铺在客厅,墙上也挂起塑料布,用完就直接扔了。他跟我说哪怕洗得再干净,警察也能检查出来,所以要铺上这些东西!”

    顾平安不由笑道:“这些塑料布都是你帮着他铺的吧?”

    金乐阳忙摆手:“没有,我是后来听他说的,他不是把我当徒弟了吗?”

    他再次强调:“反正我没杀过人更没剥过皮,只是帮着他做过骨笛子。”

    顾平安知道他还在撒谎,显然他参与了,以金乐阳当场剥蛇皮的利索劲,大概实践过不止一次。

    像孙勇这种变态要收徒弟,肯定是发现对方身上有跟他一样的特质了,两人臭味相投,孙勇肯定会把他剥人皮的变态爱好教给金乐阳。

    “接着说,第二个受害者又是谁?史凯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们的?”

    金乐阳叹口气,琢磨着该怎么才能把自己洗清白:“就是第一个女孩被杀后,我没杀人,但孙哥要教我做人皮灯笼,我有点好奇,正弄着,史老师就来了,他说他要请孙勇帮他杀人,要杀的人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知道在哪里工作。”

    顾平安愣住:“第二个是巩小燕?”

    “没错,是叫小燕,在一个小面馆里工作!”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杀巩小燕?”

    “史老师说小燕欠了他很多钱,不肯还,还说她骗了他的感情,我听着也觉得小燕死有余辜!”

    顾平安皱眉,不管小燕男朋友还是她的老板,对她评价都很高,难道说史凯不仅要杀了她,还要给她泼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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