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实际上, 林翠早晨离开没多久，林父就起来了。
可能是昨天晚上喝稀饭后又喝了水，让原本想要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林父, 被尿给憋醒了。
农村的院子自己就有茅厕, 林父上完厕所出来，不知咋的, 就想去看一眼宝贝儿子。
林宝柱晚上睡觉是不拉窗帘的, 说嫌弃太憋闷。
林父隔着玻璃往里一看, 顿时诧异, 儿子呢？
三代单纯的宝贝疙瘩林宝柱, 不见了！
最开始林父以为林宝柱去县去县城玩儿去了, 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转念一想，最近一段时间，儿子被拘在家里也是挺难受的。
出去玩玩也好。
反正今天男方那边就会送彩礼钱过来, 这是一件大喜事, 是林家的大喜事，更是儿子的大喜事。
就当是提前庆祝了。
只是屋子里被子都没有叠，林父就进到屋子, 打算给儿子叠被子。
这一进屋, 他就发现不对了。
地上有一双鞋, 正是林宝柱昨天穿过的！
再着急出去玩, 也不可能不穿鞋呀！
林父觉得事情蹊跷, 赶紧回到正屋, 把老伴儿给叫醒了。
也不知道今天林母是咋的了, 睡得特别沉。
最后林父用毛巾蘸了凉水，拍到林母的脸上, 这才给后者弄醒。
两个人在院子里一顿找，也没找到宝贝儿子的踪迹。
再一看，自行车没了。
林父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砸得啪啪响。
林父连忙去开门，还没等他看清楚外面的人是谁，就被人一拳打在鼻子上。
顿时觉得鼻子里一阵温热，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
一抹，满手血。
“你们，你们干啥？”
林父一开始没认出来，后来有人从后面走过来，又给他一脚。
林父爬起来，这才发现，刚才踢自己的正是隔壁村的那个男人。
“女婿，你这是干啥？”
林父顾不上疼痛，连忙问道。
他今天还等着对方给送彩礼钱来的。
可看着这架势，也不像啊。
三十七八岁的男人脸色发红，显然是气得不轻。
又给了林父一脚，把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林父踢得倒了下去。
男人喝道：“什么女婿？谁是你女婿？”
说着，又是一脚。
林父被打得只有哀叫的份儿，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林母听见外面的动静不对，连忙冲出来，一见这架势，也是吓得够呛。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呀？怎么一进门就打人呢！”
林母扶住自己的男人，冲这几个不速之客嚷嚷。
最后目光落在了她的好女婿身上，都这会儿了，她居然还叫女婿，“这好好的，你干啥打你岳父呀？”
“岳父？我呸！你们不想结亲就直说，耍着人玩儿算是怎么回事？”
男人说着，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气得不行，伸腿想再给林父一脚。
他的脚刚伸出去，却被林母抱住了。
“你先别打，把话说清楚。就是死，也得让我们死个明白吧？”
“死个明白，对，我让你死个明白！”
男人才不管，直接往前一踹，林母整个人往后倒去，顿时一阵痛叫。
林父挣扎着喊道：“赶紧叫人，要出人命了！”
他本来顾忌着还没到手的彩礼钱，不想让村里人知道，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他现在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完全是想打死他。
林母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心思，现在听到老头子这么吩咐，也顾不得别的，立刻扯着嗓子喊：“来人呐，快来人，出人命啦！”
其实这会儿天刚刚亮，周围的人还都没起来。即便有那些起的早的人，也都是处于迷糊状态。
所以，林母喊了两声，愣是没有人过来。
而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趁着这个空档，又给了林父几脚。
就连林母这个女人，他们都没放过。
有人照着林母的脸扇了几个巴掌。
林母的喊声更加凄厉了。
持续喊了五六分钟，嗓子都要喊哑了，终于有邻居过来了。
是隔壁和林母不太对付的王婶子。
林母看着王婶子那张平时让自己无比厌恶的脸，此时只想感动得流泪。
王婶子也吓了一跳。
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你你们都是谁啊？怎么一上来就打人？”
男人跟王婶子说话倒是客气，“我们是隔壁村的，跟林家有点私人恩怨。您老就别管了。”
林母生怕王婶子真走了，恨不能跪下来给王婶子磕头。
可她被打得太厉害，浑身散架了似的。
躺在地上动都不能动。
王婶子也是个聪明的，见这情形自己压根儿管不了，打自然是打不过的。
便假装离开，直接去找了村长。
等江村长带着七八个小伙子赶过来的时候，林父和林母被打得已经不成人样了。
隔壁村的一家气出得差不多，再加上也认识江村长，村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也就住了手，跟江村长说了原委。
几个人一顿输出，把江村长听得目瞪口呆。
“啥？你，你，你们两，居然想把闺女绑了送过去？”
江村长指着躺在地上哀叫的林父林母，气得不行。
这还算是人嘛！
虽然最后没弄成，但林父林母的最初意图，只要不傻，都能猜出来。
虽然江村长跟隔壁村这家人没啥交情，很多事情不太了解，但是，就但看今天这三父子的做派，就知道他们个顶个都是会耍横的。
林父一个大男人都被打成这样，要真的是林翠嫁过去，以后还不定被打成啥样，到时候那姑娘能不能有命在都是个未知数。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们都是一脸鄙夷地看着林父林母，王婶子最是嫉恶如仇，呸一声啐了一口，骂林父林母脏良心！
林父林母却啥都顾不得了，挣扎站起来，问男人：“昨天送过去你家的，是不是我家林宝柱？”
就说呢，他家宝柱怎么就好端端就不见了。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
男人一把甩开林父，后者本来就受了伤，被这么一甩，甩出去老远。
要不是有村民眼疾手快地给扶住了，林父的脑袋就得撞墙上去。
男人简直烦死这老头子了！
本来打算得好好的，昨天就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偷偷来看过去几次，知道自己未来的媳妇可说是漂亮得盖了帽了。
于是，对昨夜就更加期待了。
谁知道，欢欢喜喜带了人回家，打开被子一看，竟然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他气得不行，也没当时送林宝柱回来，直接给揍了半夜。
他能不生气嘛！
杀了林父的心都有了。
现在对方居然来拉他，问什么林宝柱，男人目光狠厉：“什么林宝柱林宝山的，我不知道。我告诉你，今天如果不把林翠交出来，我跟你没完，以后见一次，我打你一次！”
江村长连忙喝止，让几个小伙子把男人压住，说：“你要是再撒野，我就把你送到公安局去！”
公安局这三个字，到底是威慑力的，男人终于不闹了。
反而开始跟江村长讲道理，说什么，他和林家说得好好的，要娶了林翠回家当媳妇的。现接回去的却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他的脸，乃至他全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林家必须得赔偿损失，而且必须把林翠交出来。
林父林母这会儿也知道，肯定是林翠搞的鬼了，对这个闺女深恶痛绝，又想着赶紧脱身去隔壁村接儿子回来，就满口答应下来。
“行行，你放心，等找到了林翠那个死丫头，我们一准儿给你送回去！”
林父被打掉了一颗牙齿，说话都有点漏风了。
要不是顾及着自己村长的身份，江村长简直想给林父一个大耳刮子！
“你们这样安排，林翠同意吗？”
林父还振振有词呢，“我是她爹，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她还敢不同意！”
江村长简直要被林父林母的愚昧给气笑了。
“没有本人同意，这门亲事就不作数。婚姻自由，你们懂不懂？”
林父不懂，他也不想懂。
他梗着脖子，咬死了孩子就得听父母的。
最后，江村长也不跟他多说了，直接说如果他再逼林翠嫁人，也一起扭送公安局去。
林父才暂时偃旗息鼓。
林父林母伤得不轻，江村长让隔壁村这一家子始作俑者送林父林母去医院，毕竟人是他们打的，不能叫这么算了。
以后咋处理再说，反正现在他们不能叫这么走了。
那一家子梗着脖子不愿意。
江村长威胁说，如果他们不去，他就叫人去叫他们村的村长来。
那家人这才同意了。
谁知道，半道上，三个人居然给跑了。
林父林母被本村人送去医院，很快，林宝柱也被村里人从那家人接回来，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儿好皮了。
护士和几位医生都认识这一家人，见是他们来，大家的脸上立刻就不好看了。
上回林宝柱住院，拖着人家的住院费不交。这才被赶了出去。
哪里知道这还没过一个礼拜呢，这家人就又来了。
而且这回伤的还不止林宝柱一个人，林父林母脸上身上都是伤。
这伤要是都治好了，得花不老少的钱，这家人能舍得出？
还组团来住院。
这是拿医院当他们家了吗？
即便有着职业素养，医生和医生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动物，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看到特别令人讨厌的，他们说话自然不会客气。
“这回你们想住院，想治疗，就先交押金吧。”
“对对对，先把费交了。”
林父肉疼得不行，当下就说自己不住院了，让医生把他跟家人身上的伤处理伤处理一下就行。但宝贝儿子得住院。
护士没好气地说：“不住院也行。反正随你们吧！不过要是要让我们处理伤口，你们也得先交押金。”
林父急了，“你们这叫什么态度？医院不是救死扶伤的吗？怎么上来就先要钱？我要找你们领导！我要跟你们领导反映反映。”
到现在，他被打出来的伤口好像也不疼了似的，跟只斗鸡似的在那里跟护士叫嚣。
护士也拉了脸，说：“那你去反映吧！其实你都不用费这劲，你在我们医院都出名儿了。我们今天的找你催缴费用，每次你都只给几毛钱，！我们一天天的，别的工作都不要干了，就盯着你们要钱呗。”
就这个当儿子的住院那几天，到了最后，几个护士轮番去催他们去缴费，一天去个三五次都有的。
当护士也有几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要脸的人。
护士翻了个白眼儿，嫌弃的神情不加掩饰。
旁边站着的医生情绪管理能力更好一些，倒是没有翻白眼儿，只是从他的脸上的微表情，也可以来对林家人的不屑。
林家人不是自己来的，跟着来的还有村里的其他人，江村长也来了。
毕竟今天这事儿闹得太大了，三个人受伤，他身为村长责无旁贷。
现在听到医院医生和护士这么说，江村长和其他人都纷纷看向了林家三口。
除了林宝柱也不知道是脸皮太厚，还是直接被打晕了，没啥反应，林父和林母都臊得涨红了脸。
林父梗着脖子在那里否认，“我上回也没欠你们钱呀，出院的时候交了的！”
护士冷笑，“是，你们是交了，但你们那是自愿交的吗？是我们三番五次去催，最后你们才交的。要是每一个来医院的人都像你们这样，那我们一天天的，别的工作都不要做了。”
林父平时很爱脸面，现在被怼的说不出话了。
但他没有理，却偏偏想要搅出三分理来，在那里跟人家小护士嚼扯。
最后，还是江村长看着实在不像样，先给垫了钱，把押金交上，林家一家三口身上的伤口这才能被处理。
这些情况，都是林翠从江午那里听到的。
彼时，江午正絮絮叨叨地跟她描述着，旁边站着周川。
周川一双眼睛紧紧地定在林翠身上，虽然刚才她已经再三保证没有受到一点儿伤害，但周川还是不放心。
想要自己亲眼观察一会儿。
这样，他才能放心。
林翠不知道旁边男人的心思，她听得津津有味呢，忍不住问后续，“那林宝柱到底啥样了？”
江午：“林宝柱被大伙儿隔壁村拉回来，哎呀，那个惨呐！”
当时，江午跟着大家去看热闹，看到林宝柱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一样的，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脖子上，都是伤痕。
“这还只是露在外面的，在衣服里的，还不知道咋样呢！”
江午丝毫都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林翠也笑。
“他活该！”
刚刚，她把林家父母要给自己下药的事儿，跟周川和江午说了。
虽然不知道是啥药，但肯定不是啥好东西。
周川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林翠，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个姑娘，好像世界上没什么让她害怕的事情。
除了，那天，他感觉到她怕黑。
而这样大的事儿，如果不是江午去找自己，然后过来一起找林翠，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
林翠到底跟他的关系还没有到无话不谈的份儿上。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到那个份儿上。
周川目光落在林翠脸上，心里一阵怅然。
而江午还在绘声绘色地给林翠讲呢，“你是不知道，那热闹！跟过年似的！”
林翠不无遗憾，“要是我在场就好了！”
虽然林家三口都得到了惩罚，但是，没有亲眼见到，林翠到底是有点遗憾。
江午嘻嘻笑，说：“他们现在就在医院呢，你要是想看，也可以去看看！”
他说着，眨了眨眼睛。
林翠噗嗤一笑，摆摆手说：“还是算了吧，我这一堆事呢。”
她可没有那个闲工夫。
又说了几句，林翠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江午，“林甜呢？你有没有见到林甜？”
江午摇摇头，一脸茫然，“可是呢！当时你们院子里吵成那样，恨得全村的人都去了，愣是没有见到林甜露面。”
哦！
林翠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就像江午所说，外面吵闹成那样，即便林甜有可能喝了加药的水，林母都醒来了，林甜不可能醒不过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林甜故意的！
林甜很可能早就醒来，只是听到外面的声音，她怕自己出去吃亏，才一直没有露面的。
这么一想，林甜这个人还真的是……
够狠！
林父且不提，但林母对林甜不错，她就那么听着爹娘挨打，也许还亲眼看到了呢。居然无动于衷。
真是够可以的。
正想着，就听见周川突然道：“这几天你先住招待所。”
这一句话插得太过突兀，林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一声，转头看向周川。
周川：“我会抓紧找房子的。”
林家肯定是不能回去了。
林翠能全身而退，也是她自己足够警觉和聪明。但如果还有下一次呢？
周川想到某些可能性，后脊背一阵发凉。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他被迫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多少年来，这还是周川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
林翠有点发愣地看着周川，“你在帮我找房子吗？”
周川点点头。
本来想着在事情办成之前，他不会提前跟林翠说。
但事到如今，也不好瞒着了。
周川：“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实际上，从林翠到化工厂报道哪天开始，周川就开始找房子了。只是他连续看了七八处房子，都觉得不太满意。
或是一个院子里住的人太杂，或是屋子太阴冷、不朝阳，甚至连距离公共厕所的远近，周川都给考虑到了。
包括房东的人品、好不好相处，都在周川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也正是因为要求太高，所以他连着看了三天，愣是没有找到合适的。
现在周川有点儿急了。
他转头问江午，“你能不能跟你大伯说一说，给林翠开一封介绍信？”
既然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林翠就得住招待所。
而住招待所是需要介绍信的。
幸亏也江午在。
江午自然答应，胸.脯拍得啪啪响，“放心吧，我大伯肯定愿意给开。”
不光是因为他的面子，而且，江午总觉得，大伯好像特别关注林翠。
这几天，每次他在大伯面前提到林翠，大伯总是一脸笑容，问东问西的。
也真是因为如此，今天听说林家出事，大伯才会着急忙慌赶过去，还让人把他也给叫过去了。
更加奇怪的是，大伯处理完林家的事情回追锦江连载文，加企鹅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来，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林翠那姑娘不容易啊，你多照顾点。”
照顾么，江午是愿意的，毕竟林翠就相当于他未来的亲嫂子。
可可为啥大伯要特意这样嘱咐他呢？
到现在江午都没有想明白。
不过，现在有了帮助未来嫂子的机会，江午责无旁贷。
林翠想了想，觉得也只好这样了。
她是在工作中被周川托人叫出来了，现在打定了主意，林翠就回到办公室，跟顾主任请了假，和周川、江午一起，回了一趟村子。
当林翠出现在村口，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现在正好是吃饭的点儿，大家陆陆续续从田地里回来，嘴里还津津乐道早晨林家的闹剧。
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林父林母简直是黑了心肠。
林翠多好的姑娘呀！
林父林母为了几百块钱的彩礼，就舍得把那么好的闺女嫁给那个男人。
那男人是隔壁村的，本村的人平时并不太了解对方的人品。
但今天早晨，许多人亲眼看到，男人是怎么对林父林母拳打脚踢的。分明就是个暴力狂。
要是林翠真的嫁过去，还不得天天挨打。
正说着呢，有眼尖的人往前方望了一眼，惊讶道：“那不是林翠？她回来啦！”
这一声，在下工回来的人群中炸开了锅。
大家纷纷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望过去，可不是！
三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正往这边而来。
中间的那个，可不就是林翠！
大家也顾不上回家做饭吃饭了，都一窝蜂似地迎过来。
“林翠，林翠！”
林翠见这架势，也就下了自行车。
江午和周川也跟着停下。
村民们围拢过来，都问林翠有没有事儿，受没受到什么伤害。
有婶子大娘拉着林翠的胳膊，把她上下地看，“哎呀，这闺女可怜见儿的！”
林翠被大家团团围住，眼前一张张关心的脸，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了几秒钟，林翠才说自己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爹娘要把你捆了送去隔壁村，这是真的吗？”
有人开口问道。
立刻有人抢着说：“那当然是真的，今天你你没有看到人家都闹成那样！隔壁村那家都打上门来了！”
“打上门也活该，谁让他们不拿闺女当人呢！”
“那倒也是，不过话说回来，怎么被捆住送过去的人就成了林宝柱了呢？”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林翠。
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猜测，只是没有得到证实，大家也不好生问，因为林翠这个姑娘已经够可怜的了。
即便她做了什么，也都是应理公该，没啥不对的。
林翠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见此情形，周川走过来，站到了林翠跟前，替她挡住村民们或好奇或八卦的目光。
周川：“谢谢各位婶子大娘的关心，不过我们还有事，就先不跟大家说了。”
林翠被他挡住，看着跟前高大伟岸的男人，心里轻轻一动。
认识以来，这还是林翠第一次听见周琛一次性说这么多个字。
其实他说话很顺畅，也很有逻辑性，只是平时不太爱说罢了。
周川尽力做到表情温和。
但有的人，站在那里，这会给别人带来一种压迫感。这和他表情是否温和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恰恰，周川就是这样的。
当他出来的那一刻，村民们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听周川这么说，大家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了，只好三三两两散去。就是临走的时候，都依依不舍地朝林翠看了几眼。
有婶子大声吆喝，让林翠一会儿去家里吃饭。
林翠一看，正是隔壁邻居王婶子。
“好嘞王婶子，有空我一定去！”
林翠知道，大家这是关心自己，心里顿时暖呼呼的。
但对于大家的好意，林翠也只能婉拒，说改天有时间，一定去各位婶子大娘家里拜访。
见林翠如此懂事礼貌，大家又是一阵唏嘘，说林父林母一定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闺女却不好好对待，以后有他们后悔的。
目送大家离开，林翠三人这才往大队部走。
江午瞅瞅林翠，最后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林翠，林宝柱是不是你绑起来的？”
还没等林翠开口，周川就甩过来一句：“话多！”
江午顿时哑声。像引信被点着却半道熄灭了的炮仗。
他憋得够呛，有心再问两句，但是转眼一瞅周川的脸色，江午一肚子的话就都给憋了回去。
给他憋得十分难受，到了大队部，江村长一见侄子，奇怪地问：“你这脸色咋回事儿？咋跟猪肝似的？”
江午……
为啥这一个两个的人，都可着他一个人欺负呢？
天底下究竟还有没有公平可言？
公不公平的，林翠没想过，她今天倒是切实体会到“有人好办事”这句话。
有江午这个亲侄子在，江村长问都不问，就给林翠开了介绍信。
江村长：“我先给你开一个礼拜的，要是时间不够，再看也行。”
林翠谢了江村长，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村长，如果我想把户口迁走，都需要什么手续？”
“你想把户口迁走？”
林翠点点头。
想到林父林母的骚操作，江村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迁走也好，以后就不用在受你爹娘的牵制。”
从江村长的口中，林翠知道，这个年代迁户口还是挺容易的。
只要接收户口的单位，开个接收函，这边再找村长签字盖章，拿着双方的文件，去乡里把户口迁走就行了。
本来林翠还想着，是不是得去县城户籍科。
但江村长说，附近几个村子各家各户的户口都在乡里放着，压根就不用去县城。
林翠松了一口气。
拿着介绍信出来，三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往县城赶。
周川说招待所他已经安排好了，干净卫生，距离化工厂也不算太远。林翠知道对方很靠谱，也就没多问。
晚上的住处终于有了着落，不用露宿街头，林翠也就放下心，跟人挥手告别，依旧回到化工厂去上班。
回到办公室，林翠找顾主任销个假，放下挎包去了一趟人事科。
“你想把户口迁到工厂来？”
接待林翠的，还是那个有点儿腼腆的小伙子。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人一见到林翠就脸红。
林翠也没咋在意，点点头。
小伙子有点为难，“按理说，一般转正之后才给迁户口的。你这刚来没几天……”
这个规定林翠也表示理解。
毕竟没有转正，她只是临时工，并不稳定。
要是迁了户口之后，她这边有什么变动，或者试用期没有过，被辞退了，工厂人事科这边也是麻烦。
不过，林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她倒是想自己买个房子，把户口迁房子里去，可是，这不是钱不够吗？
林翠：“我确实有困难，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她生得美，如今放软了语气说话，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小伙子很想立即答应。
但他上面还有领导，这个事儿，不是他愿意就能做到的。
“这，我还得请示一下才能答复你！”
小伙子因为不能立刻帮到林翠感到内疚
就在这个时候，陈主任从外面进来了。
看到林翠，就跟她打招呼。
“哎，林翠来了？”
林翠心里一动，对小伙子使了个眼色，后者还不明白咋回事的时候，林翠已经跟在陈主任身后了。
“陈主任，我想把户口迁到咱们工厂来……”
陈主任本来是看到林翠跟自己下属那里说事儿，只是打个招呼，没想打扰两个人，却没想到林翠居然跟上来。
他站住脚，回头诧异地看着林翠，“迁户口？”
“嗯。”
林翠点点头，把刚才跟小伙子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不同地是，林翠这会儿特意加入了对小伙子不通融的抱怨。
小伙子听得一头雾水，心想，刚才两个人正在沟通，他正在想办法，也没说完全不可能。
怎么林翠还告起状来了？
下一秒就听见陈主任哈哈大笑，十分愉悦的样子。
陈主任：“下边的人呀，脑子都比较轴，这种事你直接来找我呀！”
林翠忙点头，说自己这次没经验，下次就知道了。
陈主任乐了，“你这个小林呀，真是！”
迁户口又不是别的，难道还有人一次又一次地办吗？
陈主任叫小伙子来，嘱咐几句。
既然有了上级领导的首肯，小伙子也犯不着卡着傻，便给林翠开了接收证明。
注意到小伙子不太好的脸色，林翠也没多说，拿着证明道了谢，就离开了。
陈主任目送着林翠离开，抬头就看到下属脸色不太好。
“你这是什么脸色？”
被领导点名，小伙子也撑不下去了，走过来，笔直地站到陈主任面前，低头承认错误。
“对不起，我刚才不知道您想让她迁户口。”
陈主任摆摆手，“你没有做错什么，坚持原则是对的。”
这……
小伙子就有点儿不明白了。
领导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坚持原则，可领导自己却又给林翠开绿灯？
百思不得其解，小伙子闷闷地走开。
陈主任看着自己跟榆木疙瘩似的下属，再一次升起想把林翠抢到自己部门的想法。
一样是年轻人，林翠年纪还小了几岁，怎么行事就这么不一样呢？
跟林翠比，科室里的所有人，都是榆木疙瘩。
从人事科出来，林翠生怕夜长梦多，就跟顾主任说了一下，直接回村又去了大队部。
江村长惊讶于林翠的办事效率，当然也没有卡着，直接给开了证明。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赶去乡里也来不及，人家都下班了。
只好明天再来一趟。
回到县城，林翠也没有回工厂，本来出来的时候，就跟顾主任说的活口，说如果来得及，就回去上班，来不及，就不去了。
现在已经五点半，工厂都下班了。
林翠也就不去了。
今天一天，还真的是挺累的，林翠想早点回去休息。
于是按照周川给的地址，来到招待所。
人还没到招待所，远远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脸朝着林翠这边，显然是在等她了。
“周川！”
林翠加紧蹬自行车，很快来到跟前。
周川点点头，说：“咱们进去。”
这……
林翠有点迟疑，因为她总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诡异。
就好像几十年后，一对男女同时出现在酒店门口，男的说“咱们进去”，意味不是很明显吗？
当然了，周川自然是没这个意思的。
林翠确定这一点，也就不免自嘲自己多想了。真是奇怪，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
“林翠？”
周川已经跨上一个台阶，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免回头看过来。
“哎，来啦！”
林翠忙应一声，甩甩头，赶走自己脑海中那奇怪的设想，追了上去。
谁知道到了招待所，又被前台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盘问了半天。
周川和林翠多次表明，两个人并不一起住，周川只是送林翠过来的，工作人员这才做罢，给了林翠钥匙。
林翠拿着钥匙上楼去，回头往下看，就看到工作人员两只探照灯似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不止是盯着她，工作人员还时不时瞟向早已站在门外的周川。
就好像，周川能瞬间移动，在工作人员不经意的时候，就会出现在客房似的。
而林翠本来还觉得没啥，现在被工作人员这么一看，反而有点脸红了。
这个年代，对男女关系的监察，真的是够厉害的，简直就全民监察啊！
上楼放好了东西，林翠重新下楼，再一次忍受了前台工作人员的一波注目礼，逃也似地冲出门口。
恰好在这个时候，周川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林翠脸上的慌张。
“怎么了？”
周川问。
此时此刻，林翠甚至有点怪周川的敏锐了。
清了清嗓子，林翠说：“没啥，就是饿了，想早点出来吃饭。”
周川点点头，没多想的样子。
两个人相跟着去了国营饭店。
林翠今天的心情简直是太好了，小小报复了林家三口一下子，明天有可以迁出户口，简直就是个大喜事。
她大手一挥，非常豪爽地点了两个肉菜。
林翠和周川享受美食的时候，林甜正在挨骂。
“林甜，你是个死的吗？就住在你弟弟隔壁，怎么一点儿声都没听到？”
涉及到自己宝贝儿子，林甜这个闺女也就靠边站了。
林母手指不停地戳在林甜的额头上，一下又一下，用力得很。
林甜觉得自己的额头都要被戳出一个洞来了。
她心里生恨，但面上却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
“娘，我真的没有听到，我睡得太死了，娘，都是我的错！”
昨天也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甜躺在炕上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大天亮。
直到被外面凄厉的喊叫声惊醒，林甜吓了一跳，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于是并没有直接出去看。而是趴到窗台，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外面。
这一看，她就更不敢出去了。
直到那些人走了，林父林母也被村里人拉去医院了，林甜才战战兢兢地从屋子里出来。
回想大门口那里一滩的血，现在林甜都心有余悸。
但这个事儿，她当然不能说实话。
只说自己睡太沉，没听到。
要放在以前，林母自然是不相信的。睡觉能多沉，至于外面的声音都听不见？
可昨天晚上，林母自己家睡得很沉，还是林父用湿毛巾给她拍醒的。她就暂时相信了林甜的话。
只是，她自己挨打，儿子也挨打，这口气一时咽不下去，林翠那个死丫头又没在，林母只好把气撒到林甜身上。
伸手在林甜的胳膊上，脖子上，掐了好几下。
林甜疼得不行，呜呜呜地哭。
幽幽的哭声在屋子里回荡，更是让林父心烦意乱。
他啪地一拍桌子，说：“别嚎了，吵得人脑袋疼。”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这母女俩不赶紧想办法，却只会哭，只会闹。
林父再一次觉得，自己当初怎么就松口，答应娶林母了呢！
这个女人太蠢了，一点儿不顶事。生出来的女儿也也蠢，除了不顶事，还只能起坏作用。
得亏生了个儿子，儿子是他老林家的希望。
林父心里稍稍得到安慰，但是回头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儿子，林父的脸上反而更加愁苦了。
这一回，儿子比上次伤得还重。
他刚刚叫了好几声，儿子都没啥反应。
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留下后遗症。
都怪林翠。
那个死丫头！
家里真的是白养她了。
自己不愿意给弟弟换彩礼也就算了，居然把弟弟绑起来。
要不是林翠绑了林宝柱，隔壁村那个暴力男人一家又怎么会错认了人！儿子又怎么会挨打！
他又怎么会挨打！
此时此刻，林父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错误都是别人的。
林翠没良心，不能心甘情愿地为弟弟牺牲。
林母太蠢，放个安眠药都放不明白。
林甜睡太死，没有及时救弟弟，也没有及时挡在他跟前保护他。
只有他自己没有错，他的宝贝儿子也没有错。
第 32 章
接下来, 林翠过了几天颇为平静的日子。
既不用天天骑着自行车在县城和村里来回跑，也不用再看到林家那几块料的嘴脸，日子过得舒心多了。
让林翠觉得奇怪的是, 林父林母居然没有来找她。
不过, 转念又一想，林翠觉得也正常。
毕竟林父林母都受了伤, 他们的宝贝儿子林宝柱听说伤得更严重, 他们除了自己恢复还得照顾儿子, 老两口也挺不容易的。
当然, 同情是不可能同情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林翠趁着这平静的一段日子, 大量阅读报纸上的文章，还是跟以前一样，把觉得好的词句都摘抄下来。
也每天都会写稿子。
一部分直接投去报纸，一部分交给顾主任。
顾主任不是留了一个三天交一篇稿子的任务吗？
林翠不仅完成了, 而且还超额完成。
别人三天交一篇都困难, 林翠是两天交一篇。就这，都是她不想太给同事们压力，所以悠着写的。
顾主任对她是一千一万个满意, 如果说一开始还对林翠持观望态度, 现在顾主任完全可以确定, 林翠就是个宝儿啊！
是全科室的宝！
所以这几天顾主任看见林翠就笑, 看见林翠就笑。
不知道的, 还以为林翠是顾主任正经的亲戚呢！
其实, 原本林翠是想着, 自己不要太出挑，毕竟刚来, 算是新人。给别人一个适应的时期。
但那天赵奎故意挑衅，说她不务正业，自己领导留的作业都没有完成，给报纸投稿去了。
林翠就改变了策略。
既然韬光养晦没有用，那她就要锋芒毕露。
用自己的光芒万丈，闪瞎有些人的狗眼。
赵奎真觉得自己这一天天的视力越来越差了。
这不，刚下班，天还亮着，赵奎就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够用了。
“赵哥，你看啥呢？咋还不走？”
赵奎推着自行车，头也没回敷衍地说自己有事。那人也就自己走了。
他伸长了脖子往某个方向看。
哈！他看到了啥！
林翠，就刚去科室、嘚瑟得整个工厂都装不下的林翠，居然跟一个男的站在路边说话。那亲密样儿，咦，都没脸看喽！
赵奎死死盯着那一对儿，恨不能此刻自己有个照相机，把这一幕都给拍下来。
林翠这不是乱搞男女关系嘛！
人事科那个小伙子，恨不能见天地来找林翠，好几回赵奎都看到那小伙子给林翠打红烧肉吃。
要说两个人没啥关系，傻子都不信。
林翠在厂子里跟男人不清不楚的，这在外面还有一个。真是，丢人啊！
果然女人都是水性杨花的。
赵奎想起那个，多年前抛弃自己，跟别人跑了的对象，牙齿咬得咯咯响。
不知检点的女人，都应该付出代价。
另一边，林翠仔细听着周川跟自己描述今天看的房子。
周川：“也是个大杂院儿，就在我们房后头。”
林翠心里一动，心想两家离得近一些，万一有啥事，自己找周川帮忙也方便。
她此时还没意识到，向来喜欢凡事靠自己的她，居然很轻易地想到了，让周川帮忙。而且还想得如此理所当然。
林翠问了价钱，觉得很合适，就同意一起去看看。
两个人相跟着，骑车到了地方。
林翠一看，觉得还挺满意的，就一间房，不大，不过胜在干净。
当然不是正房，是厢房。
不过却是挨着正房的，这样的话，太阳过来的时候这房子也可以沾点光，不至于太阴冷。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屋里有个煤炉子。
可以做饭，冬天也可以烤火。
林翠还挺满意的，就说想见见房东。
“行的话，我想今天就把这房子定下来。”
看着林翠因为兴奋而闪烁着光亮的眼睛，周川说：“你直接把钱给我吧，明天我去交给房东。”
林翠想想也行。反正她现在对周川十分信任。
刚才周川说一个月10块，林翠提前打听过，行情基本上是一下子交三个月的，她对这房子很满意，在目前的情况下，这基本上也是她找得最好的房子了。
就这个价钱也挺合适的。
林翠打听过了，自己还没有转正，目前一个月的工资是25块，10块钱还不到工资的一半儿，再加上这年代物价便宜，反正林翠是觉得自己完全负担得起。
林翠就想多交三个月，凑够半年，这样，也算是给房东吃了一颗定心丸，也免得房东中途反悔。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翠想专心工作，不想在房子的事情上再耽误精力和时间。
从兜里掏出来60块钱递过去，林翠把自己的意思一说，却被周川拒绝了。
“交一个月就行。”
周川从林翠的手里抽出一张“大团结”，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林翠更诧异了，“人家能同意？”
周川毫不迟疑地点头，“同意。”
瞅着林翠的神色，他似乎怕对方不相信似的，安抚说让林翠放心。
要是别人，林翠肯定就不放心了。
毕竟，只交一个月的房钱，这种事，在后世监管比较健全的时候，也都是很少见的。更何况，在这个时期，租房子还并不能摆在明面上，因为政策不允许。
所以，租房子还是得偷偷摸摸的。现在只交一个月房钱，对房东来说，风险性更大一点。
林翠又怕是周川说了情，欠了人情什么的，就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用多付几个月的房钱？”
周川：“不用。”
林翠……
好吧这个人永远是这样言简意赅。
不过她该问的也问了，该坚持的也都坚持了，也就不想那么多。只交了房钱，安心住着就行。
林翠在屋子里检查了一圈，更是喜出望外。这屋子也太干净了！
刚才一进来，她就觉得这屋子干净，但那个时候以为只是表面上光亮，也许边边角角的，还是有些脏污。林翠想着自己要好好儿地打扫一番。
她有点小洁癖在身上，地方不够干净，她住不下去。
现在这么认真一检查，这屋子，还真的是哪哪儿都干净。
林翠可太满意了。
她心里满意，脸上就带着笑容出来。
周川看在眼里，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林翠问这家人原来是干啥的，“屋子收拾的这样干净，女主人一定很勤劳。”
周川：“嗯。”
林翠……
好吧，再一次对他的沉默寡言有了深刻了解。
看了一圈，发现屋子里一口小锅，正好放在煤炉子上，一个人做饭都是有够用的。
只是，林翠不想用人家用过的锅。
在林家那是没办法，林家的灶台是农村土灶，上面的锅也是挺大那种，直径恨不得有林翠的一条手臂那么长。
买一个新锅一来不便宜，二来，也不值当的。
现在好了，煤炉子上用的小锅，林翠还是买得起的。
另外，碗筷洗脸盆啥的生活用品，都需要买。
周川：“走吧。”
林翠诧异看他。
周川：“你不是想去买东西？”
林翠……
她突然有一种预感，或许自己跟周川相处久了，也会变得沉默寡言。倒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林翠发现，很多话，不用自己说，周川就能猜到了。
比如现在，她确实想去买东西，周川就主动提了。
这样的话，以后还说啥话！
没有那个必要了嘛！
工农兵商店的下班时间比普通工作人员下班的时间要晚一个半小时，这也是为了方便大家买东西。
林翠跟周川趁着工农兵商店还没有关门，冲进去各种买买买。
林翠知道，工农兵商店属于国营性质，里面的售货员可不管你着急还是不着急，只要到点儿，人家就关门。
所以林翠也不迟疑，直接冲到日用品柜台，买了碗筷、洗脸盆，牙刷牙杯牙膏，还买了一个小铁锅，正好放在煤炉子上用。
还顺手带了一瓶雪花膏。
一顿操作猛如虎，把几个柜台的售货员都惊呆了。
都议论林翠是不是大城市来的有钱人，要不然这跟不要钱似的买东西，县城里可不多见。
林翠在前头买，周川就负责在后面拎东西，一开始林翠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也就习惯了。
拿着东西往后一送，周川自然而然地接过去。
两个配合特别默契。
到了买热水瓶的地方，还闹了个大笑话。
林翠说要热水瓶，柜台后面的售货员直接递过来两个热水瓶，还是通红通红、上面印着“红双喜”的那种热水瓶。
红彤彤的颜色，简直要闪瞎林翠的双眼。
“同志！”
林翠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我只要一个热水瓶就行，而且也不要红色的。”
“啥？”
售货员有点不明白，猜想两个人大概是怕花钱，于是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结婚就讲究个成双成对！我劝你们还是买我推荐的这一对。就这对红色热水瓶，往屋里头一摆，那叫一个喜庆！”
其实热水瓶一点也不愁卖。
只不过售货员看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般配得很，她就不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家里穷，别说一对热水瓶了，就连一只热水瓶都买不起。
不过看这一对年轻人刚才买东西的架势，应该不是缺钱的人。售货员就想给这一对推荐些好东西，隐隐的，也有一种圆梦的意思。
啊！
林翠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
“这这，大姐，我们不是……”
饶是林翠素来伶牙俐齿，逻辑清晰，此时此刻脑子里就跟搅了一团浆糊似的，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楚，居然语无伦次起来。
周川轻咳一声，成功地吸引住售货员的注意力。
林翠松了一口气，想着到底带周川来还是对的。关键时刻，他还可以挡一下子，自己也不至于太尴尬。
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周川，想着后者能解释一下子。
正想着，就听到周川说：“同志，就这两个，开票吧。”
林翠：啥？
她满脸惊讶地盯着周川，后者就跟没有看到似的，接过售货员递过来的票，直接去了收银台。
回来的时候，发现林翠还是紧紧盯着自己，周川低声解释：“我觉得这两个热水瓶还挺好看的。”
林翠一真无语。
是好看，但他难道不知道，直接这么买了的话，就相当于是变相承认了售货员说的话了吗？
从工农兵商店出来，林翠几次欲言又止，想要提醒周川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也许周川没别的想法，只是像他自己说的，就单纯觉得热水瓶好看而已。
自己这么一提醒，倒显得自己有什么了。到时候岂不是很尴尬？
算了，就当啥都没发生。
林翠把这个人小插曲抛开，把自己能带的东西放好，招呼周川一声，骑上自行车走了。
她并不知道，在自己的身后，周川望着她的背影，慢慢地翘起了嘴角。
热水瓶呢，红色的，还是一对儿。
两个人买了一堆东西，林翠看看天色已晚，回家还都整理这堆新物品，估计是没有时间做饭了。
于是，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她就下来，买了几个包子。
国营饭店的包子味道很好，她吃过好几次了。早晨可以当早点，晚上可以当晚餐，方便得很。
两个人相跟着进入到大杂院，这个时候其他几家人也差不多都回来了，看到院子里出现了陌生面孔，都好奇地围过来。
林翠大大方方跟大家打招呼，说自己是新来的，今天开始就住这里了。
林翠生得漂亮，说话又好听，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好感。
有人指了指林翠身后站着的周川，问道：“那你们小两口住那么小的一个屋子够住吗？”
林翠租的只能算是半间房，一般人家或是用来放
忆樺
杂物，或者是让自己半大孩子住着，住两个人，确实有点挤了。
旁边有人立即反驳，“人家一看就是刚结婚的，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屋子越小岂不是也越亲密？”
说着，几个过来人都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林翠再一次被弄了个大红脸。
忙不迭的摆手，说：“我们不是对象关系，是很好的朋友。”
几十年后有异性朋友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林翠也意识到，在这个年代，只要一男一女两个未婚男女青年走在一起，就很容易被别人误会两个人是男女对象关系。更何况这会儿天已经黑下来，她跟周川相跟着进院子，别人误会也很正常了。
林翠心里想着，解释清楚就醒，但脸颊还是止不住一阵火烫。
周川看着她那局促的样子，突然就有点不忍心。把今天买的东西送回屋里，他也没多呆，就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院子里其他人见周川离开，也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就很不好意思地道歉。
林翠倒是也没放在心里，不知者不罪嘛！
大家也都不是故意的。她犯不着纠结。
“这么说，你还没对象？”
一个大娘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翠问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打啥主意。
林翠一阵恶寒，心想虽然自己跟周川不是对象关系，可并不代表她现在就要找别的对象呀。
忙正色解释，“大娘，我现在还不想找对象呢。”
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大杂院里的婶子大娘们热情的目光，林翠真是有点受不了，赶紧回到她新租的房子里。
周川刚刚把所有新买的东西都给放回来了，林翠以为一个大男人，到底没那么心细，东西可能也就是被周川随意堆在一起，等她回来再收拾也就是了。
没想到，进门打开灯一看，林翠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地面上，桌子上，没有任何的东西。
在屋里转了一圈，林翠才发现，各种东西都被放在了该放的地方上：新买的碗碟被整整齐齐摞在一起，放到了饭桌上；小铁锅放在煤炉子上，牙杯牙刷被放在了窗台上。
毕竟这间小屋子里没有梳妆台，也不像几十年后现代社会那样有洗漱间，刷牙洗脸需要的水都只能去院子里公用的水龙头那里打来。
林翠的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了两个并排放着的暖壶上。
暖壶红彤彤的，上面的“红双喜”非常显眼。
好似被烫了一下子，林翠连忙移开目光。但下一秒钟，又忍不住朝原来的方向看过去。
不知道想起什么，她抿着嘴笑起来。
另一边，周川从大杂院出来，这才慢下了脚步。
只是脚步虽然慢下来，周川的脑袋却忍不住往回扭，目光也紧紧地锁在大杂院那洞开的大门上。
大门里头是各家都有的影壁，视线被其遮住，压根看不到里面。
周川原地站了一会儿，压制住内心想要重新走进院子的冲动，快步离开了。
在工农兵商店被售货员误会，在大杂院被邻居误会，周川怕林翠不好意思，更怕林翠从此以后和他保持距离。
为了长远之计，还是要克制一下的。
第 33 章
回到家里, 周家已经开饭了。
继母李碧云，父亲周成军，同父异母的弟弟周麟, 都已经坐在了饭桌旁。
每个人手里都端着碗, 正吃得不亦乐乎。
周麟吃得最欢实，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也是他第一个发现周川回来的。
“大哥！”
周麟下意识地放下碗, 蹭地一下子站起来, 笔直笔直的。跟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不是一个人。
见儿子这样, 李碧云心情复杂。
一来, 觉得儿子惧怕周川也是好事, 毕竟连自己这个亲妈都快管不了。有惧怕的人是好事, 也以免儿子周麟误入歧途。
另一方面，李碧云又觉得沮丧。
要强了半辈子，自己的儿子反而不如男人前妻生的儿子，而且还被后者压得死死的。
自己这个当妈的都觉得没脸。
心里五味杂陈, 李碧云也放下碗筷, 暂时不吃了。
至于周成军，虽然依旧端着碗，但刚刚还存在于脸上的笑容, 不自觉地收敛起来。
他对周川说：“要是没吃饭就一起吃吧。”
周川声音很淡, 说：“吃过了。”
说完, 他从屋里拿上暖壶, 出去了。
屋里坐着的三个人听见吱呀的开门声, 都知道周川是回他自己屋子去了。
周麟夸张地松了一口气, 伸长脖子望一眼, 确定周川没有再回来，这才坐下继续吃饭。
李碧云看着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来气, “瞧你怂的，他能吃了你？”
周麟：“你不也一样怂！”
平时在街坊四邻面前，自己的妈那是吵架的一把好手，但到了大哥跟前，就跟耗子见了猫儿似的。
周麟觉得，自己妈比自己强点，也有限。
“你个死小子！”
李碧云一巴掌拍在周麟脑袋顶上，后者被拍得一缩脖子，却输人不输阵，反驳道：“我又没说错。”
李碧云眼睛一瞪，又要打，被周成军制止了。
周成军：“都好好吃饭吧。”
李碧云这才作罢，狠狠蹬了儿子一眼。眼神中的警告之意非常明显。
周麟翻个白眼。
晚饭继续，而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周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李碧云到底是绷不住笑起来，周成军也跟着笑。
墙壁完全不隔音，这边的笑语也就很轻易地传到了隔壁。
顿了一下，周川继续洗脸。
他没有用热水洗脸。
周川火力壮，大冬天洗脸洗脚都不会用热水，更何况现在是夏天。
过来的热水壶，安安静静地放在一边，看起来有些孤寂。
周川的目光落在那热水瓶上，看了一会儿，他摇头，“不好看。”
单独的一个热水瓶，不带红双“喜”的热水瓶，是真的不好看。
这会儿，水盆里的水已经从清澈变得污浊。
其实，今天周川的脸并不脏，反而是双手挺脏的。
在林翠家的时候，他没有功夫洗。幸亏林翠没看到。
其实周川昨天晚上就把那个房子租好了。
当时，他觉得这房子各方面都挺合适的，听说同院子的人也比较好相处，没那么逼逼赖赖的事儿。
至于房租，当然不是他跟林翠说的十块钱，而是十五块钱。
当时他就给了对方半年的房租。
房东是老两口，在那院子里住了许多年。
前几天，老两口儿子给他们生个孙子，老两口便欢欢喜喜地要搬过去，伺候孙子去。
这边的房子自然就要空下来。
于是，两个人老人家就想着租出去。
他们看周川这人可靠，又直接给半年的房租，也没二话，直接双方就说定了。
至于屋子，当然是周川打扫的。
两个老人家白发苍苍的，看着就身体不好，周川不忍心让人家干活，再说也怕他们打扫得不干净，林翠嫌弃。就自己做了。
刚才他带着林翠去看屋子，注意到后者脸上满意的笑容的时候，周川觉得自己半下午的劳累都值了。
周川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就听到肚子一阵叽里咕噜。
肚子还是饿了。
*
“他都没吃包子，会不会饿呢？”
林翠咬了一口包子，这样想着。
今天她买了六个包子，她自己最多最多，也就只能吃掉两个。可能连两个都吃不了。
剩下的四个，都是给周川准备的。
可刚刚被院子里的邻居们那么一闹，周川走了，林翠也因为不好意思，而忘记了把包子给他。
林翠吃掉一个半包子就饱了，看着剩下的包子，她有心去前头胡同一趟，给周川送过去。
要是搁以前，林翠也就去了。
毕竟她来自几十年后的现实世界，身上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包袱在。去找一趟周川也觉得没啥。
但是，那是今天以前。
在接连被商店售货员和大杂院里的邻居调侃误会以后，林翠真做不到以前那样光明磊落了。
算了，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所以，第二天的早饭，林翠还是吃的包子。
包子就热水。
本来林翠想熬粥的，可是看着杵在屋子正中的煤炉子，她又作罢了。
现在可是夏天，在屋里做饭也太热了些。
所以，林翠就只是喝了一杯热水。
剩下的还有五个包子，林翠想着，放到中午一定会坏的，还不如拿到单位去，当午饭吃掉了。
收拾了东西，拿上包子，林翠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刚出院子大门，就看见胡同口走过一个熟悉的人。
那不是林甜？
林翠皱起眉头，心想林甜不是应该在医院里伺候林父林母么，怎么会一大早地，出现在这里呢？
心里虽然疑惑，但林翠却没有开口喊人。
毕竟，在她心里，林甜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再加上上次的事情，林甜作为知情的人，居然选择袖手旁观。可见这人人品之低劣了。
为了避免碰面，林翠特意推着自行车往前走，直到出了胡同口，这才骑上了自行车。
她很随意地往后看，发现林甜已经不见了。
估计是不知道进了哪条胡同了。
林翠也不在意，很快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其实自行车往工厂赶。
这么一耽搁，时间上已经有点晚了。
必须要抓紧蹬车，林翠可不想迟到。
急匆匆赶到办公室，林翠的两只脚刚刚踏进来，上班的铃声就响了。因为这家单位是属于制造业，大部分都是工人，为了保证工人们按时上下班，尤其是上班的时候不要拖延，工厂才设立了上下班的铃声。
听到这铃声，林翠很不习惯。
这让她想起了上学的时候，尤其是高中。那时候，她住校，早晨六点半的铃声一响，学校里住校的高中生，必须到操场集合，开始跑操。
现在听到这铃声，林翠就有一种重回高中的感觉。尤其是那噩梦一般的高三，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此时，林翠很有一种捂着耳朵的冲动。
然后，她就听到有人窃窃私语，“真的？林翠真的脚踩两只船？”
“我骗你干啥！你赵哥说话，还是靠谱的。”
赵奎！
又是赵奎。
林翠简直无语了，拎着挎包直接冲进办公室，把包子和东西往桌子上一甩，直接开骂。
“赵奎，我当你是前辈，一直以来都不想跟你计较。没想到你现在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了！”
林翠今天踩着铃声进来的，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到了。突然听到这么一声，都吓了一跳，纷纷朝林翠看过来。
孟莹先反应过来，忙起来走到林翠身边，低声问道：“林翠，你先别生气。”
她让林翠不生气，自己倒是气得不行，回头冲赵奎嚷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没事就编排同事呢？还算不算个男人！”
赵奎其实也被林翠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刚才他也是只顾着跟人说小话，压根就没注意到林翠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梗着脖子反驳，“咋了，她自己做的事儿，还不让人说了？”
孟莹：“林翠做什么了！你一天天的就知道瞎说！”
也真是奇了怪了。
以前赵奎虽然嘴贱，虽然时时处处想要凸显自己，但但远远没有现在这么讨厌。
这都成啥样了！一天天的，工作不好好工作，就知道找林翠的麻烦。
赵奎：“我又没说你，你起劲什么！”
孟莹被怼得脸红脖子粗，又要回嘴，被林翠拉住。
这是自己的事儿，林翠不想孟莹被自己拖累。
她把孟莹拖到身后，自己面对赵奎，也不叫赵哥了。
“赵奎，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赵奎倒也算是个有担当的人，当然这个担当需要加双引号。
他梗着脖子道：“就是那字面意思！怎么着，你自己做了还不让人家说？在单位里有一个，外面还有一个，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在古代就应该被浸猪笼。”
话就太恶毒了，站在林翠身后的孟莹就先忍不住了。
“赵奎，你太恶毒了，都是同事，怎么能这么说呢！”
赵奎今天好像就梗着这股劲儿了。
“林翠不守妇道，还不让人说了？古代女子三从四德，你们现在把那些美好品质都给扔了，唉，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赵奎摇头叹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林翠噗嗤一声笑出来，嘲讽之意非常明显。
赵奎：“你笑啥？”
林翠挑挑眉，很无所谓的样子，说：“我笑啊，大清早亡了，有些人还死守着乱七八糟的规矩不放，也不嫌弃累。”
这不就是说他是个老古板嘛！
赵奎当然能听懂，听懂了，也就更生气了。
差一点就要忍不住指着林翠的鼻子开骂了。
林翠却比他都快，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赵奎，我忍你很久了，也算是尊重你这个前辈了，既然你给脸不要脸，也就别怪我不客气。”
听到这话，赵奎反而不太生气了。
他得意洋洋地盯着林翠，挑衅道：“你能咋着？”
不过，等林翠深深看他一眼，真的转身就走，赵奎就有点心里没底了。
“赵哥，这个林翠，不会是去告状了吧？”
说话的是另一个科室的人，比赵奎小三四岁，两个人平时总是混在一起。
这人没啥本事，但只有一样，很会拍马屁。只要对方身上有他占得着的便宜，他好听的话就一串一串的，中间都不带打磕巴的。
赵奎没有结婚，家里的父母也都不在了，他月月挣了工资一个人花，日子过得相对阔绰。
这人就凭着捧赵奎的臭脚，跟着赵奎混吃混喝。
赵奎平时也愿意拉着他。
两个人平时上下班都一起走，赵奎昨天下班看到林翠跟周川在一起，自以为窥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早晨上班的时候，跟这个人一路说。
路上说还不算，竟然到了工厂还没说完，最后赵奎拉着这人来到宣传科继续说。
没想到，两个人太过得意忘形，居然正正好被林翠听到了。
这人倒是没赵奎稳得住，觉得说人坏话被当场抓住，这事儿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吓得不行，脸色都有点发白了。
他害怕，赵奎反而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说没事。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
赵奎嗤之以鼻，完全不觉得林翠能弄出啥事儿来。
这会儿的赵奎还有很自信。
却不知道等他意识到林翠的厉害，知道这个姑娘可不是好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再说林翠，出了办公室的门，直接去了工厂保卫科。
站在保卫科门口扫了一眼，林翠直接朝最后面那张办公桌走去。那里坐着的人年纪最大，看起来也最有气势。
之前，顾主任来带她介绍过，这人就是保卫科的科长。
“邢科长，我要举报！”
第 34 章
邢科长自然认识林翠。
林翠虽然来化工厂没多久, 但是因为其工作能力出色、且很会为人处事，早就成为各个科室领导心里的完美员工，T恨不得林翠第二天就成为自己科室的好吧人。
邢科长对林翠的印象也很好。
只是, 邢科长自己知道, 即便林翠哪一天想要转岗，肯定也是不会来保卫科的。毕竟, 和工厂同时建立的保卫科, 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过女员工。
不过这并不影响邢科长对林翠的欣赏。
这是今天这是怎么了？
平时笑模笑样的姑娘, 咋地一脸委屈呢？
“小林同志, 到底咋回事, 你跟我仔细说说, 别着急。”
招呼林翠过来，邢科长示意一个下属给倒一杯水。
林翠走进办公室，站在邢科长跟前，说：“邢科长, 我就不坐。我现在实名举报我们科室赵奎, 败坏我的名誉。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精神状态，给我的身心造成重大伤害。请保卫科还我一个公道。”
“哦？”
邢科长很诧异。
宣传科的赵奎他知道，有点才气, 但平时仗着那点子小才, 很是不把人放在眼里。
今天居然开始造谣？
不过, 邢科长也不能只听林翠的一面之词, 就让人去一趟宣传科, 把赵奎带过来。
赵奎还在办公室里洋洋得意呢。
林翠刚离开的时候, 他还有点忐忑。后来等了几分钟, 没有见林翠回来，他也就放心了。
就说嘛, 一个丫头片子，还能翻出来什么风浪？
刚才冲出去，肯定就是找地儿哭去了。
自从林翠进厂，赵奎就感觉自己被压制得不行，在顾主任跟前也没有以前那么受重视了。
这段时间积攒的不甘心，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发泄。
赵奎志得意满，身子后仰，整个人的大部分重量都靠在椅子背上。
“赵奎同志，先跟我去一趟保卫科吧！”
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来，给赵奎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来人身上穿着的保卫科制服，赵奎傻了眼，说话都结巴起来了。
“我，我不去，我也没干什么事啊，同志，你是不是弄错了？”
“没弄错。你们科室的林翠刚刚实名举报你造谣，败坏人家的名声。请立刻跟我去一趟，要不然，我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啊！
赵奎这才明白，林翠根本不是像他想的那样找地儿哭去了，而是去保卫科告状了。
还实名举报，那个女人怎么那么狠！
可保卫科来人，赵奎也不敢不去。
只好跟人走了，一路上，都在跟保卫科的人解释，说一切都是误会。
都在一个厂子，保卫科的人也不好太给人没脸，一开始还安慰赵奎，说如果他没做错什么，邢科长一定会给他一个清白。
赵奎听着这话，反而更心虚了。
“同志，你一会儿，能不能帮我说说情？”
赵奎蹭过去，悄悄递上一包烟。
保卫科的人刚才的那一点点同情，顿时烟消云散。
看向赵奎的眼睛里都是怀疑。
赵奎被他看得发毛，干笑着解释，“同志，我真的没干什么。”
保卫科同志冷笑一声，没说话。
没干啥，能心虚成这样？
还给他塞烟。
他可是有原则的人，哪里会因为一包烟就替对方说话。赵奎这样，简直是侮辱他的人格。
于是，在剩下的路途上，他再也没搭理过赵奎。
赵奎心里更加忐忑，来到保卫科，还没进门，就看到了林翠。
林翠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凝。
赵奎压下心里的恼怒，进门就奔到邢科长跟前，满脸堆笑地说：“邢科长，劳烦您了，其实我们这都是误会，我们科室自己解决就行。您一天也挺忙的，那个，林翠啊，咱们回去吧，就不打扰邢科长了。”
说到后面，赵奎看向了林翠。
他一改刚才在办公室里的嚣张，满脸都是笑。
可惜，林翠并不吃这一套。
凉凉地看着赵奎，林翠摇头，“不是误会。赵奎，你在办公室里，当着大家的面儿，说我不知检点，说我脚踏两只船。”
赵奎脸色一变，正要继续采取怀柔政策，却见林翠已经不看他了。
赵奎一肚子的话都憋在了心里，上不来下不去的。特别难受。
这还不算完，他就听到林翠对邢科长说：“科长，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我们办公室调查。大家当时都在，应该听得真真儿的。”
说这话的时候，林翠也想到了会有人不想出面，毕竟冲突产生于她跟赵奎之间，和其他人也没利害关系。
人家完全可以说没听到。
但是，有一个人，林翠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那就是孟莹。
孟莹性格单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自己给她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林翠相信，孟莹一定会说实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邢科长已经可以肯定，林翠说得是真的了。
但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他于是让人去宣传科询问。
“林翠同志，麻烦你等一会儿。”
邢科长吩咐完下属，面对林翠的时候又是和颜悦色了。
林翠点点头，很礼貌地对邢科长道谢。
相对于林翠的镇定，赵奎就显得有点慌乱了。
他上身前倾向邢科长，哀求道：“邢科长，这真的是只是我们宣传科内部的事，我们自己也有领导，要不然，让顾主任来处理？”
赵奎想得也很清楚，自己和林翠都是宣传科的人，而作为领导的顾主任，肯定也不愿意家丑外扬。
这……
邢科长虽然现在对赵奎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但此时此刻，他不由得也觉得赵奎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跟顾主任是平级，也不好越过对方处理。
想到这里，邢科长看向林翠。
林翠摇头：“邢科长，我不同意。顾主任也很忙的，再说了涉及到人身安全，我觉得这事还是归咱们保卫科管。”
邢科长也知道，林翠这话其实没错的。
只是，道理是道理，人情是人情。
邢科长也不想以后落顾主任的埋怨。
于是，他脸上的表情就显得很犹豫。
林翠看出来了，站起来，以退为进道：“不过，如果邢科长觉得为难，那我可以出去找公安同志做主。”
“哎哎，你这个小林同志，怎么这么容易激动呀！快快快，快坐下。我又没说不管。”
邢科长看了林翠一眼，觉得这姑娘可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温和乖巧，反而有些难缠。
但是，他也确实不能让林翠找公安。
既然厂子设立了保卫科，就得负起责任来。
林翠这样不依不饶，倒叫邢科长歇了和稀泥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去宣传科的调查的同志也回来了，在邢科长耳边说了几句话。
邢科长点点头，看向一脸忐忑的赵奎。
“赵奎，你污蔑林翠的名声属实……”
赵奎脸色发白，却不甘心就此落败，脱口而出道：“我没有污蔑她！她就是脚踩两只船。”
林翠淡淡看他一眼，道：“这么说，你是承认说过这个话了？”
赵奎哼一声，没说话。
心里却叹了一口气，他不承认行吗？办公室里有人作证呢。
那些人也真的是！
都在一个办公室呆着，怎么那么不留情面呢？
林翠点点头，“行，你承认就行。那你所说的，和我不清不楚的男同事是谁？”
赵奎：“不就是人事科那个！那天我亲眼看见他给你打红烧肉。”
可是红烧肉呀，一份好几毛钱呢。
普通关系能舍得？
原来是这样。
林翠心里有数了，转而面向邢科长的时候，她说出了人事科小伙子的名字。
“麻烦您，再请这位同志来一趟吧。”
林翠虽然觉得，把人家牵扯进来挺不好意思的，但是这件事情必须得说清楚。
否则，对她是伤害，对人家人事科的同事，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人事科小伙子一脸懵地走进来。
邢科长简短地描述了事情，小伙子涨红了脸，连连摆手否认。
“这可都是误会啊！我给林翠同志打红烧肉，是为了感谢她对我的照顾。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不要因为这个，就误会人家林翠有做风问题，那，那我可太内疚了！”
小伙子是个腼腆老实的，因为太着急，反而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但在邢科长看来，这样反而是被冤枉的人的正常反应。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了小伙子的话。
看向赵奎的时候，邢科长就有点不耐烦了。
“赵奎，你还有什么话说？”
也就纳了闷了，赵奎一个大男人，天天的不好好工作，老是关注这些事情做什么！
这个以前赵奎也不这样。
其实，邢科长哪里知道，以前赵奎还能维持一种表面上的平和，是因为他在厂内写稿子这一块，没有什么竞争者。之前人家都叫赵奎是“笔杆子”，这是这个意思。
赵奎也因此感受到了不少优待。
可后来林翠来了，一来就直逼他的位置，这几天隐隐还有一种后来者居上的意思。
赵奎自然就急了。
此时此刻，赵奎自然不能甘心这事就这么算了，否则他这闹腾一场，图个什么呢？
他冲着人事科的小伙子说：“你说是这么说，实际事情是怎么样的，谁能知道？”
林翠立刻发现了赵奎话里的逻辑漏洞，“既然别人不能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既然你无法知道，那你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来污蔑我？”
这话听起来有点绕，但在场的几个人都听懂了。
也包括赵奎。
赵奎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心理设想了许多话，却总觉得说出来没有力度，也无法打压林翠的气焰。
“行了。”
邢科长站起来，下了逐客令，“这件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那就先这样吧。林翠没有乱搞男女关系，作风也没有任何问题。现在是工作时间，大家都回去吧。”
赵奎先是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行行，我们这就走，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给邢科长你添麻烦了。”
邢科长摆摆手，赵奎于是往外走。
被请来作证的人事科小伙子也抬脚往外走。只是他到底担心林翠，回头看了林翠一眼。
“慢着！”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办公室里，大家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林翠俏脸生寒，目光沉沉。
“邢科长，这件事涉及到我的名誉，我们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所以不能这样就算了！”
事到如今，林翠也明显感觉到邢科长是想和稀泥。
她能够理解对方的决定，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
邢科长轻轻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想怎样？”
林翠：“必须让赵奎向我道歉，而且必须是正式道歉。”
赵奎：“行行行，我现在向你正式道歉。”
他嘴里说着正式，其实姿态和表情都跟“正式”这两个字毫无关系。
林翠不看他，只看着邢科长，继续说：“咱们厂每个礼拜一，不是要召开全厂职工大会。赵奎必须在下礼拜一的大会上向我道歉。”
啊！
赵奎一听就不乐意了，“林翠你不要欺人太甚！”
邢科长也觉得有点过了。
劝道：“小林同志，我看还是不要闹那么大了。”
虽然说这件事是赵奎不对，但邢科长觉得也不至于非要闹到职工大会上去。
劝完了林翠，邢科长转向赵奎，严厉地说道：“这样吧，赵奎你就在宣传科内部给林翠同志正式道歉，记住必须态度诚恳，刚才那样是不行的！”
赵奎连连点头，“行行行，邢科长我都听您的。”
只要不去全厂职工大会上丢人就行。
在宣传科内部道歉，赵奎觉得还是很可以接受的。
邢科长点点头，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了。
“那行吧，那就这样，你们可以走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林翠说：“不可以，我不接受！”
邢科长的话再一次被林翠打断，这一次他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
眉毛之间紧紧皱出个“川”字。
对林翠的称呼也从“小林同志”变成直呼其名。
“林翠，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你跟赵奎又是同一个科室，我觉得事情还是不要闹得太僵比较好。”
语气有点冷，林翠听出来其中的意思。
但她不在乎。
刚来厂子，林翠也想要塑造一个随和的人设，可前提是不要有人惹毛她。
赵奎几次三番挑衅，林翠前几次也没真的跟他计较。
但凡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这一回，涉及到自己的名誉，林翠不想再容忍了。
林翠：“邢科长，我坚持让赵奎在全厂职工大会上跟我道歉，否则，我现在就去报警。”
反正她上次因为林宝柱的事儿已经去过一次公安局了，也不觉得陌生。
邢科长沉默下来，定定地看着林翠。
多年的保卫科生涯，让他很轻易就能表现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姿态，无形中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以前处理工厂内部的纠纷的时候，面对比较倔强的当事人，邢科长用这一招总是能够奏效。
可是今天，他显然失算了。
林翠一点儿都不受他气势的干扰似的，站在那里，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而她的目光坚定，虽然没说话，但邢科长却明白了她的坚持。
这姑娘，是坚持要让赵奎在大会上道歉啊！
最后，邢科长叹了一口气，答应了林翠的要求。
赵奎着急了，“不行啊，邢科长，在全厂的职工面前道歉，那我也太丢人了！以后还怎么在厂子里立足？”
邢科长没好气地回，“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也真是无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邢科长算是看出来了，今天林翠不闹出个结果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难道真任由林翠去报警，然后让公安同志来厂子处理吗？
那他怎么跟厂领导交代？
哦，给你工资，让你当保卫科科长，你居然连个员工内部纠纷都处理不了。
那要你何用？
所以，邢科长没办法，只能妥协。
于是，赵奎就只能在职工大会上道歉。
赵奎回到宣传科的时候，整个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的。
孟莹见他这样，也差不多猜出来结果了。于是故意问道：“赵哥，最后咋处理了？林翠呢？”
赵奎没好气地说：“我哪里知道她干啥去了！”
至于前面一个问题，他直接忽略了。
孟莹捂嘴笑，就差把“活该”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看到孟莹这样，赵奎的脸色更黑了。
但他也拿对方没有办法，只好悻悻坐在自己椅子上，开始装死。
此时林翠却被请去了人事科。
刚刚作证的那个小伙子一脸歉意，对林翠说：“我那天其实就是想感谢你，没想到却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实在是对不起。”
林翠摆摆手，并不赞同他的说法。
“给我带来麻烦的是赵奎，不是你。你道歉干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小伙子还是觉得不落忍。
说要请林翠吃饭。
林翠也没直接拒绝，只说以后有机会再说。
小伙子有点失落，林翠没咋在意，就要回自己办公室，却被小伙子叫住了。
“刚我来的时候，我们科长就说让我把你带回去，说有话问你。”
林翠跟着他回到人事科，陈主任连忙迎上来，问事情处理得咋样了。
他脸上的关心不似作伪，林翠还有点小感动。于是，把刚才在保卫科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到处理结果的时候，就脸陈主任都有点惊讶了。
“你真的坚持让赵奎当众道歉？”
作为人事科的领导，陈主任是知道这个道歉的份量的。
就这么说吧，建厂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听说要有人在职工大会上道歉。
林翠点点头，“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不一次性给赵奎拍灭，林翠怕他死灰复燃。
她一天天的，又要投稿，又要工作的，真没工夫天天应付那个事儿精。
陈主任不说话，看了林翠半天，忽而笑着说：“你还挺对我脾气的。”
虽然这些年，陈主任在人事科历练得圆滑了许多，但其实前些年，他还挺有棱有角的。就跟林翠现在似的，只要有人招惹他，他必须要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
哦，不，林翠其实现在比他年轻那会儿强。
这姑娘，不会一上来就给人下不了台，她一般会给人几次机会，最后见对方不识抬举，才会直接拍死对方。
就比如对赵奎就是。
陈主任暗暗想着，也许，林翠以后要比他站得高、也走得远。
听到陈主任这么说，林翠还挺意外的。
一般来说，搞人事的都比较圆滑，除非万不得已，一般不会主张跟人撕破脸。
这回，自己跟赵奎算是撕破脸了。没想到陈主任居然支持。
“谢谢你，陈主任。”
林翠这话说得十分真诚。
陈主任也有点动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送走林翠，陈主任提点自己下属，“你呀，以后感谢人，不要那么明目张胆，看看给人家带来多少困扰。”
小伙子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头低下来。
上次，林翠落户口那事儿，他后来才想明白，那是林翠故意让陈主任觉得他有原则。
即便后来陈主任主动放松原则，也是领导的权利，不是他的。
想明白之后，小伙子就特别感激林翠，所以才会在那天给她打红烧肉。
而当着食堂那么多人的面儿，林翠也不好拒绝。否则就就让他没脸。
林翠同志其实很为别人着想的，赵奎老是针对她，绝对不是好人。
小伙子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悄悄地保护林翠同志！
林翠并不知道，自己暗地里多了一个粉丝。她在想着别的事儿。
连续投了五篇稿子了，怎么报社那边没有回信呢？
这几天她太忙，一直没去邮局问。得抓紧找机会出去问问。
这么想着，林翠回到办公室就一脑门子官司。
孟莹有点懵：看赵奎的脸色，这一局应该是林翠赢了呀，可为啥林翠的脸色也很沉重呢？
凑过去悄悄探听，林翠转头看到孟莹关心的表情，忽而笑着摇头，“我没事，就是想到了别的。”
“对了，你哥买到麦乳精了吗？”
上次，她跟孟莹的哥哥孟四海借了糖票，耽误了人家买麦乳精。虽然第二天就还上了，但林翠也知道，这个年代很多东西都是限量供应，其中就有麦乳精。
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
果然，就见孟莹摇头，“没买到，我哥再去的时候，麦乳精已经卖完了。”
“啊？卖完啦！”
林翠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那不是耽误你侄女补偿营养了？”
孟莹：“也没有，家里还有奶粉。”
她反过来安慰林翠，林翠却心里却一直不得劲，下班的时候，就把这事说给了周川听。
周川如今天天来接林翠下班。
他提前也没说啥，反正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就来了。
林翠也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周川沉吟片刻，说：“我一会儿去黑市看看，说不定能碰上。”
林翠点点头，忽而又说：“你现在就去吧，万一这会儿有，你去晚了就错过了呢？”
刚刚见到，就要分开了。
半晌，周川点头，“那你自己回家。”
“嗯。”
两个人在化工厂门口分开，周川去了黑市，林翠往自己租住的房子方向走。
快拐弯的时候，林翠再一次见到了林甜。
林甜挽着一个女人的手臂，两个人特别亲密的地说笑着。
那个女人，林翠也见过，正是周川说过、和络腮胡子男人长得很像的那个人。
又混在一起了？
林翠想起自己对林甜的提醒，心头冷笑。
她就说么，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还真的是这样！
第 35 章
林甜挽着叶岚的胳膊,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往前走。
“岚姐，前几天你去哪里了？我来了两趟都没找见到你呢。”
叶岚当然不会说自己带着弟弟去省城求医了，而是笑着说道：“带我弟去了趟省城逛逛。”
啊！
林甜的眼睛里都是艳羡, “我还没去过省城呢。”
“那还不容易。等你以后跟我弟结了婚, 别说是去省城逛了，就是定居, 也是有可能的。”
林甜喜出望外, “岚姐, 你说真的？”
叶岚点点头, “你不信我？”
林甜忙赔笑, “当然不是。岚姐对我最好了,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叶岚点点头，“那就好，等我弟弟回来，我就安排你们见面。”
林甜心里掠过一丝阴霾, 但很快就被她刻意压下去, 乖巧点头答应了。
她知道，林翠说的大概是没错的，叶岚的弟弟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林甜本来也不想再提起这茬来, 可是自从林宝柱被送到隔壁村打了个半死, 爹娘也被打了个半死,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不行。
本来林翠是始作俑者, 可爹娘没有精力, 可能也是不太敢找林翠的麻烦, 就把所有的邪火发泄在了林甜的身上。
林甜这几天过得水深火热, 不仅要被迫伺候那三个人，还时不时得挨骂, 甚至挨打。
她没办法，只好又出来找叶岚。
至少，在叶岚这里，她不用挨打挨骂。而且还能吃好的穿好的。
至于要不要嫁给叶岚的弟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林甜想着，自己不妨先吊着叶岚。
等见了叶岚弟弟的面，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咋办。
叶岚没多想，见林甜如此听话，她也很高兴。
“走，姐带你买衣裳去。”
“真的么，岚姐？可我这条布拉吉，还是你给我买的呢。”
林甜心里欢喜，表面上却假意拒绝。
叶岚把她的小心思看了个明明白白，不由分说地拉着林甜去工农兵商店了。
不就一两件衣裳么，她出得起这个钱。
只要能给弟弟弄个媳妇，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弟弟还在省城医院住着，别的伤还好说，也不知道命.根子那里的伤，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叶岚心里沉甸甸的，却不想被林甜看出端倪来，只能强颜欢笑带林甜逛街去了。
第二天上午，林翠又给顾主任上交了一篇稿子。
顾主任接过稿纸，却没有看，而是放在了一边的办公桌上。
“小林，我听说，你昨天跟赵奎闹得挺厉追锦江连载文，加企鹅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害的？都是科室内部的矛盾，其实没有必要闹到外面去。”
顾主任话语里敲打的意思非常明显。
昨天下午，他被副厂长拉着开了一下午的会，回到办公室大家都已经下班了。自然也就对昨天的事情一无所知。
今天早晨上班，在厂区碰到保卫科的邢科长，还是在后者口中听说了来龙去脉。
顾主任当时就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可能是被邢科长看出来了。
想到当时邢科长那诧异的表情，顾主任就觉得脸颊一阵阵地发烧。
宣传科发生的事情，他这个科长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说出去也太没脸了。
林翠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其实她昨天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下午顾主任都不在，她也不好闯到副厂长办公室去说吧？
至于去保卫科之前，林翠就更不会提前跟顾主任说了。
虽然顾主任对她不错，但是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
作为科室主任，顾主任肯定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或者更深入地讲，只要不影响到工作，在顾主任这里，就不算大事。
可以说，林翠是故意不提前请示的。
但事实归事实，话却不能这么说。
林翠垂下脑袋，一副很羞愧的模样。
“顾主任，我当时也是气急了，没想那么多。我一个未婚的姑娘，赵奎他居然那么污蔑我，我，我……”
说到最后，林翠的声音底下去，顾主任看不清她的神色，但从她的嗓音里却听出来些许哽咽之声。
“哎，我也没说你什么，不要这个样子。”
不知不觉地，顾主任放柔了语气，从原本的责备，变成了劝慰。
林翠还是不抬头，声音还是闷闷的。
“我知道的，顾主任您是明事理的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责备我。可正是因为您的宽容，我才更觉得无地自容。如果，如果赵奎不那么说我，事情也不会闹得这样大了！”
顾主任看着低垂在跟前，只能看到她乌黑发顶的姑娘，一时也没了话。
过了一会儿，他终是摆摆手，“行吧行吧，这次就这样。下一次，无论啥事，必须先请示我，否则绝对不能闹到外面去。”
“我知道了顾主任，下次我一定注意。”
林翠回答得十分乖巧。
反正先答应着，至于下一次如何处理，那就只能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
反正林翠有一个准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千里而诛之。
林翠回到自己办公桌后，听到顾主任喊赵奎。
不过，这一次，两个人没在办公室说，而是去了外面。
过了很久，赵奎才回来。
林翠很随意地看了一眼，对方面如死灰，她也就差不多知道了，这人肯定被顾主任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只能说，活该。
快中午下班的时候，林翠找顾主任请假。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顾主任点点头，林翠正要转身离开，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早去早回。这几天大家都比较忙。”
林翠嘴里答应，心里却敏锐地感到了顾主任态度的变化。
以前她请假的时候，顾主任可从来没有这样叮嘱过。
看来，自己没有提前请示，就把跟赵奎的矛盾捅到了保卫科，还是在顾主任心里留下了点什么。
知道归知道，林翠却并不后悔。
骑上自行车去了一趟邮局，这一次接待林翠的还是上回那个——赵奎的表妹。
只是这一次，对方的神色很是冷淡疏离。
估计赵奎是把昨天的事儿跟她说了。
林翠也不在意，直接问有没有她的回信，来自报社的。也许是汇款单。
林翠问得很客气，对方却只是翻了个白眼，冷冷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真的没有？”
林翠又问了一遍。
但看这位表妹今天的态度，就知道是个三观不正的，而且还跟赵奎一样，是个鼠肚鸡肠的。
很有可能报社那边已经有了回信，这个表妹却故意不告诉自己。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听不懂人话吗？”
女工作人员非常不耐烦。
昨天晚上，舅舅一家子去她们家吃饭，她一下子就看出来表哥不太对劲。那脸色黑的，比外面的天都黑。
一问，才知道和林翠有关。
表哥可是家里全家人的骄傲，却被林翠这个女人弄的，居然要在职工大会上当众道歉。
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
今天这个女人撞到自己的枪口上，不给她一个下马威，她都对不起表哥。
这是要直接杠了？
林翠眯了眯眼睛，不想跟这个脑子不太清楚的人浪费时间。
她好言好语地说：“同志，麻烦你再给仔细查一下，我感觉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报社那边肯定会有回复的。”
“呵呵！”
赵奎表妹忍不住冷笑，“人家报社的同志一天天多忙呀，干啥要抽出宝贵的时间给你回复？”
鄙夷地透过柜台上装的栏杆看了林翠两眼，这表妹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觉得自己的稿子肯定会被录用的，所以才等着人家回复的？或者你今天来就是专门来问问有没有稿费的？”
“真的是太好笑了！你好大一张脸呀！”
表妹脸上的鄙夷好不掩藏。
林翠冷了脸。
她的本意是不想发生争执，但对方这样三番五次挑衅，她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林翠抬高了声音，直接喊：“请问，那一位是领导？”
赵奎表妹慌了神，蹭地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你要干啥？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要大呼小叫浪费大家的时间。你不办业务，别人还要办呢！”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瞟向其他人。
现在虽然到了快下班的点儿，但柜台外面还排了三四个人。个个脸色焦急，一看就是赶时间的。
“哎呀这位同志，我们这还都着着急呢，你要是不办业务，不要占着位置了。”
排在林翠后面的人大声喊道。
赵奎表妹一脸得意。
林翠轻笑，转身对后面的人说：“那您先来，我今天也不办了，刚才这事儿，我必须得要个说法。”
说着，她让开了位置。
她这样好说话，倒是教刚刚叫嚷的那个人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要不，你先来？”
林翠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客气。
反正，她今天估计是办不成了，拼着在这里耗时间，也要杀一杀赵奎表妹的气焰。
“领导呢，这里难道没领导？”
林翠又喊起来。
赵奎表妹有点慌张，但基本还可以稳得住。
因为这个分局的领导刚刚家里有事，回去了。再上班就是明天了。
林翠这样喊，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你要喜欢喊，就去外面，别耽误我工作。”
赵奎表妹说完，坐下来给下一个办业务。一副很不与林翠见识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无理取闹的人不是她，而是林翠呢。
从对方的反应，林翠也猜出来领导今天大概是不在的。
这个怎么办呢？
要是要智能手机就好了。
可以把刚才那一幕拍下来，明天再来一次，找到领导给对方看，就算是证据确凿了。
可现在别说是智能手机了，就连砖头似的“大哥大”都不是普通人能见到的。
但是，林翠却不想就这么算了，正想着呢，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这是怎么了？”
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皱眉看过来。
林翠心头一跳，试探着问道：“您，是这里的领导？”
男人点点头，“对，我刚才听见这里吵嚷，是发生啥事了吗？”
哈！
林翠回头有些幸灾乐祸地朝柜台里面看去，就见赵奎的表妹已经一改刚才的嚣张，面色发白地说：“领领导，您怎么回来了？”
中年男人不回答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转向林翠，“同志，是您刚才在喊我吗？”
啥叫现世报，这就是了。
林翠点点头，把刚才发生的事儿简短描述了一遍。
末了说：“这位领导，一看您就是公平公正的人。我只是来问问报社有没有回复，就被那个工作人员给奚落了一通。我这心里实在不好受。以后都不敢来了。”
“人家说邮政局是老百姓的邮政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后面这一句，林翠声音低低的，跟自言自语似的。
中年男人脸色一变，连忙点头，“当然是老百姓的。”
这可是上纲上线的严肃问题，他必须要纠正。
回头面向赵奎表妹，领导脸色严肃起来，“你，赶紧给这位同志查一查。”
几分钟后，林翠口袋里揣着钱走出了邮政局，身后是点头哈腰的赵奎表妹。
后者一脸便秘的脸色，嘴里却不停地道歉。
林翠挥挥手，“行了，下次注意吧。”
然后，骑上自行车走了。
林翠试图赶在下班之前回到单位，显然她失败了，骑车走到化工厂门口，发现里面已经冷冷清清。显然大部分人已经下班。
刘大爷也打算下班，从窗户口看到林翠，忙迎出来，“正好，你大娘给你蒸的包子，刚刚送过来的，让我交给你。”
林翠也没客气，打开牛皮纸袋子闻了一下，说：“好香啊！”
刘大爷呵呵笑，“你大娘估计你爱吃，就多蒸了几个。”
林翠：“可是这也太多了！”
一个挺大的牛皮纸袋子里装得鼓鼓囊囊的，目测至少都十几个。
一问，刘大爷说是十二个。
“正好你一顿吃四个，可以吃三顿。”
林翠……
大爷您对我的饭量也太高看了吧？
林翠说自己吃不了，让刘大爷拿回去几个，后者说啥都不同意。
“这是你大娘专门给你蒸的，我拿回去算咋回事。你大娘得让我跪搓衣板。”
林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回想老两口相处的样子，觉得刘大爷从某种程度上，还真的算是个妻管严。
这样的男人挺好的，其实很多时候，男人怕老婆，并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爱。
刘大爷：“上回给我们送了麦乳精，你大娘就心里一直不落忍的。也不知道能回报你点啥，只能给你做点好吃的了！”
他说得很是真诚，让林翠十分感动。
最后，林翠爽快地收下了包子。
能不能吃了先不说，她首先不能驳了人家的好意。
跟刘大爷分开，林翠拎着牛皮纸袋子，还真的有点犯难。
她一顿也就能吃一个半包子，这12个包子，她至少得吃两天。再说了，林翠还不太喜欢老是吃一样的食物。
中间必须得变变花样。
所以，这12个包子，说不定就得吃三天。
夏天天热，吃到最后，林翠就得进医院了。
几经考量，她去了一趟黑市。
周川果然在这里，正低头跟一个比他矮一个头的男人说着什么，大概是感受到有人靠近，周川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林翠的笑颜。
立刻撇下那人，周川快步朝林翠走过来。
“怎么了？”
说话的时候，他神色有点紧张。
林翠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就过来给你送点吃的。”
说着，她举起了手里的牛皮纸袋子。
送吃的？
周川的眼睛亮了一下。
认识这么久了，这还是林翠第一次主动给他送吃的。
第 36 章
这几天, 周川一直接林翠下班。不过，昨天林翠让他帮忙给买麦乳精，他就一直泡在黑市。
林翠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才会来黑市找他。
“给我的？”
周川看着牛皮纸袋子里, 白白胖胖的包子，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翠还甚少看到周川这样, 看起来有点木木的, 有点可爱。
她忍不住笑起来, “一部分给你。我得拿走几个。”
把包子的由来给周川说了。
既然来了, 林翠就问起麦乳精找得咋样了。
周川指一指还在原地等着的那个人, 说：“那不是, 他手里就有。”
“啊，那可太好了！”
林翠心里一直搁记着这事儿呢，总觉得对不起孟四海，尤其对不起孟四海的小女儿。
现在一听事情有门, 林翠不由得笑逐颜开, 轻推了周川一下，让对方赶紧继续交涉去。
她的力道很轻，只是在周川的胳膊上那么轻轻地一碰。
不知道为啥, 周川就觉得半边胳膊都酥麻起来。
连带着, 脑袋也是懵懵的。
双.腿却已经听从了林翠的命令, 往那个卖麦乳精的人走过去了。
林翠在原地等着, 翘首以望。
就见周川跟那个人说了几句, 那人就点点头, 从随身拎着的包里拿了麦乳精出来, 周川掏出钱，两个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周川手里拿着麦乳精, 正要离开，那人又说了句什么，还往林翠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林翠就见周川笑了。
认识这么久，林翠很少见周川笑。
他本来就长得好，五官是少有英挺。
这种长相的男人，不笑的是很冷峻，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但笑起来的时候，就会很好看，还特别有感染力。
林翠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
而周川抱着麦乳精回来，看到的就是林翠如春花绽放般的笑容。
周川一下子看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林翠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他这样有点傻。
嗔怪地看了对方一眼，林翠一把拿过周川手里的麦乳精，说：“我先走了。”
说完立刻转身。
转身之际，她的脸颊就飞起了两团红云。
周川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愣了两秒，忙追过去。
“一起走。”
林翠还有点不得劲呢，头也不敢回，“干嘛一起啊？”
周川……
他有点懵了，难道林翠是生气了？可看着也不像呀。
这个傻小子，一点儿也不明白女儿家的心思。
自己在那里猜测半天，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周川停顿了一会儿，才解释：“麦乳精买到了。”
他来黑市，本就是来买麦乳精的，现在买到了，自然就要回去了。
林翠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是哦，她怎么忘记了。
真的是！
脑子在刚才那一刻，好像突然秀逗了。
如今冷静下来，林翠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的。
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故意转移话题，“刚才那个人跟你说啥了？你笑那么开心？”
周川沉默。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任何回答，林翠忍不住回头看，就见周川又在笑，跟刚才那表情一模一样。
“到底怎么了呀？”
林翠越发好奇了。
周川还是沉默，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林翠知道，想要让这个锯嘴葫芦说话，那是比登天还难的。
她索性也不问了。
两个人骑自行车往回走。
周川先把林翠送回家，看着她进了院子，听到她跟邻居打招呼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调转车头回自己的家。
回去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没敢告诉林翠，刚才在黑市那个人说的是：“那是你媳妇吧？兄弟有福气啊！”
心里虽然这样想，周川却忍不住好奇，如果这话被林翠听见，对方又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呢？
林翠并不知道周川的想法，晚上回去，她就着热水吃了一个包子。
不得不说，刘大娘的手艺真的是太好了。
这大包子不仅外形好看，吃起来还特别的香。林翠觉得，就跟国营饭店比，也都不差什么了。
吃了一个她已经吃饱了，但包子的诱.惑不是那么好抗拒的。她又吃了半个。这才作罢。
放纵口腹之欲的结果，就是晚上撑得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林翠干脆起来数钱。
她投了一共六篇稿子，都中了。根据字数不同，稿费应该会有所区别。
六篇稿子，总共的稿费是一百零七块二毛五。
有零有整的钱被拿在手里，林翠心里头喜滋滋的。
她原先还觉得，自己的文风恐怕不太适应这个年代，可能还需要磨合一阵子，才能上稿。但事情的发展简直出乎她的意料，让林翠喜出望外。
眼看就要到月底，听人事科的同事说，下个月5号之前就会发工资。到时候又是一笔钱。
林翠想着，发了工资，就先把村里的那80快还回去。
毕竟，中间还牵扯到江村长，林翠不想让对方跟着自己担风险。
虽说，当时她也签字按手印了，可万一被谁查出来，或者被谁举报了，肯定会影响江村长的。
先把这钱还回去，但年底算工分的时候，看看具体能折多少钱，林翠再去找村里要。
反正，那是原身挣的工分，林翠一点都不想便宜林家其他人。
把钱都整理好，放在抽屉里。
挂上提前买好的锁头，仔细地锁好了，林翠打了个呵欠，也终于感受到困倦。
*
第二天是礼拜天，林翠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热了一个包子当早饭，林翠打了一盆水，把屋子整个都打扫了一遍。
林翠身上是有点轻微洁癖在的，屋子不够干净，她整个人就不太舒服。这几天太忙，都没有好好整理内务。
正好趁着今天，收拾一下。
整个收拾完，都已经快中午了。林翠正打算歇一歇，然后研究研究中午吃啥，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她。
出去一看，是同住一个大院的人。
“婶子，有事啊？”
林翠笑眯眯地问道。
“嗯呢。我炸了几个丸子，给你送一些来。”
崔婶子说着，把手里的碗往林翠跟前送。
林翠低头一看，里面放着四个丸子。不大，四个丸子都没有占满一个碗底。
不过，人家到底是好意，而且，这年头，能送人肉丸子的，已经是很有诚意了。
林翠：“谢谢崔婶子了，不过我不能要。这肉丸子挺金贵的，您还是自己家里吃吧。”
崔婶子却很执拗，直接把碗塞到了林翠的手里，说：“我家里还有，这就是专门给你单留出来的。你快回去趁热吃了，中午就不用做饭了。”
林翠……
她再一次看了一眼碗里的四个丸子，觉得这崔婶子也挺有意思的。
再抬头，崔婶子已经不见了。估计是怕她拒绝，人家直接回家去了。
林翠无奈，只好收下。
她也不是那矫情的人，不会纠结于到底收不收四个丸子。反正大家住在一个院子里，以后有的是机会还人情。
不过，四个小丸子，也真是不够吃的。
还是得配上包子一起。
一个大包子，和四个小丸子放在一起，林翠自己都想笑。
这两种东西个头的差距也太大了。
不过，到底是肉丸子，林翠还是承情的。
哪里知道，刚咬了一口，林翠就尝出来不对劲。
这丸子，不是纯肉的！
这原本也正常，毕竟这个年代的肉很金贵，舍不得全放肉林翠也能理解。
关键是，丸子里压根就尝不出肉味！
竟然是面丸子。
明明刚才崔婶子说是肉的。
林翠一真无语。
剩下的三个丸子，她还是吃掉了。粮食得来不易，她得珍惜。
只是饭后，林翠立刻拿着刷好的碗去了崔婶子家。
崔婶子正在吃饭。看到林翠来，连忙站起来，“哎呀，一个碗还着急啥，有空再给我就是了。”
林翠把碗以及碗里的一碗红枣递过去，“反正现在也没事，就给您送来了。这红枣挺甜的，您尝尝。”
“哎哎，那怎么好意思呢！”
崔婶子嘴里这样说着，却已经接过了碗，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还往里推了推。
就好像怕林翠反悔似的。
林翠有点好笑，也不想跟这个太爱占便宜的女人有太多的交集，便委婉地说自己家里什么都有，以后不用送东西来。
崔婶子也不是傻子，脸色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笑开了。
把林翠好一顿夸，说她年纪轻轻就在化工厂上班，还是坐办公室的，以后前途无量。
几次林翠想走，都被崔婶子拽住。
林翠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一下午都要废了，于是一用劲，可算是成功抽出手。
“那个，崔婶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翠一面说，人已经逃也似地跑出屋，下了台阶。
崔婶子追出去，只看到林翠的背影。
她回去，端起那碗红枣来，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
看了一会儿，崔婶子才重新走到桌边吃饭。
“娘，您怎么说那么旧的话，饭菜都凉了。”
崔婶子的儿子抱怨道。
崔婶子白了儿子一眼，说：“你懂什么！就刚才那姑娘，多漂亮啊！工作也好。你就没啥想法？”
崔成这才知道老娘的想法，一张憨厚的脸涨得通红。
“娘，你说啥呢！人家啥条件，我配不上的。”
话音刚落，啪一下子，被筷子打在额头上。
崔成：“娘你干啥！”
崔婶子简直想敲开儿子这榆木脑袋，好给里头装点儿灵气进去。
“你县城的，自己长得也不差，咋就配不上了？那林翠又没对象。你要娶了她，以后全家都能跟着你沾光。”
崔成还是摇头。
不过，心里到底是想起刚刚那姑娘一闪而过的亮白皮肤，跟精致的五官。刚刚他也只敢偷偷抬头看一眼。
只是一眼，就让他过目难忘。
这么漂亮的女人，要是真的成了他媳妇……
只是想想，崔成就觉得整个人都沸腾起来了。
*
第二天林翠起了个大早，到办公室当然是第一个。
用沾湿的抹布把办公桌擦了一遍，又把旁边孟莹的桌子擦了一遍。
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刚坐下来没多久，孟莹来了。
“哎，林翠你今天好早啊！”
孟莹放下手里的挎包，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问道：“今天，赵奎就要在职工大会上跟你当众道歉了，请问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这姑娘，咋还整出记者范儿了呢！
林翠伸手在孟莹的脸蛋上捏一下，说：“无可奉告。”
“哎呀，你就说说呗，我特别好奇，昨天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
林翠当然不说，实际上也没啥可说的。
这都是赵奎应付出的代价，也是她应该得到的补偿，很自然的事儿。
林翠转身取了麦乳精塞到孟莹怀里，“你呀，别想东想西的了，记得下班把这个给你小侄女送过去才是正经！”
第 37 章
化工厂每个月等会召开一次全体员工大会, 时间并不很长，一般都会在一个小时之内结束。
每次会议的流程也很简单，先是各个科室的领导讲话, 然后是两位副厂长讲话, 最后是厂长做总结性发言。
主持者一贯是人事科的科长老陈。
今天，在几位科室领导讲话之后, 上台的却不是副厂长。
老陈重新走到话筒跟前, 大声说道：“这次的职工大会我们还有一件特别的事情, 上个礼拜, 宣传科的赵奎因为私人恩怨, 败坏同科室林翠同志的名声, 影响非常恶劣。经领导决定，赵奎必须当众向林翠同志道歉！”
身为人事科科长，老陈很有一些为人处事的道道，平时见人都是一副笑模样。
今天, 站在工厂后院、用石头水泥砌成的高台上, 老陈的脸色非常严肃。眉毛下压，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底下的众人听到这话，反应各不相同。
有那消息灵通的, 早就对这件事有所耳闻, 也听说了赵奎会在职工大会上道歉。大家本着看热闹的心态, 想要亲眼见证, 自从建厂以来声势最为浩大的当众道歉。
不过, 更多的, 则是对此毫无知情的人。
有些人纷纷交头接耳, 相互询问着。
“真的要让赵奎当初道歉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他以后还怎么在工厂里立足啊！”
“可不就是！这个林翠还真是不能容人！”
当下就有人反驳, “这叫什么话！没听认识科长说吗，赵奎败坏林翠的名声！林翠可是个女同志，名声坏了，以后该怎么办！”
所以当场道歉是对的，都有那些嘴上没有把门儿的人，就该这么惩罚。
持这样意见的，大部分都是女同志。
同为女性，她们最为知道名声的重要性。
现在还好一些，那十年里，多少女性就因为名声坏了，一辈子就被毁了。还有因此轻生的呢。
在一片议论声中，赵奎耷拉着脑袋上场了。
底下的人不少人都挺熟悉赵奎的，见他这样，都大吃一惊。
赵奎还算挺有才华的，也因为此，他自觉有依仗，平时见人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
今天，站在话筒后面，赵奎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各种同志，各位领导，今天，我站在这里跟……”
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别的原因，赵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大家只能听到他在说话，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老陈皱起眉头，走过去提醒，“你大声一点。”
赵奎很郁闷。
他本来是想着，声音小一点，大家听不清才好呢。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感觉没有太丢脸。
可谁知道老陈居然事儿这么多！
赵奎心里不忿，却也不敢不听，只好抬高了声调。
这下子，底下的人可以听清楚他说的话了。
“……都是我鬼迷心窍。本来我和林翠同志是同事，应该相互帮助相互支持，共同进步。可我，却无中生有，造谣生事，给林翠同志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再次，我郑重其事向林翠同志道歉。”
不得不说，赵奎到底是玩笔杆子的人，这道歉信写得一套一套的。
孟莹听着听着却皱起了眉头，转头对林翠说：“我咋觉得，他这个歉道得一点都不真诚呢？”
林翠笑而不语。
她也是这样觉得。
虽然，赵奎笔直地站在台上，虽然，这封道歉信写得洋洋洒洒，颇有文采。
但是，却依然无法掩饰赵奎的敷衍。
林翠甚至在对方偶尔抬头望台下看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丝愤恨。
赵奎不仅道歉不真心，而且，林翠可以肯定，从今天开始，赵奎和她的梁子算是真的结下了。
因为呢有了这个插曲，今天的职工大会，大家好像都不在意各位领导讲的是什么，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赵奎当众向林翠道歉这件事上。
最后，厂长讲完话，宣布散会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走回办公室的路上，还意犹未尽地议论呢。
“都在一个办公室，这俩人以后恐怕是没法相处了。”
“可不是嘛，还要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想一想就替他们尴尬。”
“哎，两个人都是宣传科的，没想到宣传科的人这么好斗的！”
“他们宣传科的顾主任也不说管一管！
最后的落脚点，果然落到了宣传科上，而身为宣传科一把手的顾主任也成了责任人。
顾主任在人群里，把这些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沉了。
这还不算完，走了没两步，他就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是厂办的秘书。
“顾主任，厂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秘书说话十分客气，脸上还带着笑容。
但不知道为什么，顾主任总觉得，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
*
与此同时，林翠已经回到了办公室。
孟莹一直挽着她的胳膊，看向林翠的眼神中都是崇拜。
“林翠，你可真的是太厉害、太勇敢了！”
孟莹就差把“我是你的迷妹”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当然，身在七十年代末的她，还不知道“迷妹”这个词，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明晃晃地泄露了她的内心。
林翠有些无语。
她拿起杯子，打算去打水。杯子就被孟莹抢走了。
孟莹：“打水这种小事，林翠你以后就不要做了，都交给我！”
林翠：倒也不必如此。
可是，孟莹的动作太快了，还没等林翠反应过来，人家已经把水给打回来了。
这个姑娘双手捧着杯子送到林翠面前，“请喝水。”
林翠看了对方一眼，觉得这种关系非常怪异。就好像她自己是什么大佬，而孟莹是她的小弟。
孟莹接下来的行为，更是再一次佐证了这一点。
不管是啥，都不用林翠自己动手。
倒水也好，擦桌子也好，孟莹都眼疾手快地代劳。
只要林翠这边有什么响动，孟莹就会立刻扭头，“林翠，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林翠：“上厕所。”
孟莹……
哀怨地看了林翠一眼，孟莹觉得对方可能是故意的。
孟莹很委屈啊，她崇拜自己的偶像，有什么错吗？怎么这还被嫌弃了？！
从厕所回来的路上，林翠还是忍不住摇头笑。
孟莹这个姑娘真是太可爱了！
但林翠的脚再一次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刚刚还有人说话的办公室，此时变得鸦雀无声。
孟莹回头冲林翠使了个眼色。
林翠秒懂，看向了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顾主任。
顾主任嘴角下撇，眉眼低垂。一看就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这是，挨批了？
林翠很有眼力见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捏手蹑脚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她隐约猜出来，顾主任的打坏情绪可能跟今天的道歉有关系。
很有可能，顾主任听到了什么议论，或者是挨批了。
但林翠不后悔。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林翠还是会选择把事情闹大。
整个一上午，宣传科的人员都在低气压的气氛中度过。
好不容易盼到吃午饭，孟莹立刻站起来，拉着林翠就往外跑。
林翠拗不过她，只好跟着跑。
两个人跑出办公室，跑出楼道。
孟莹这才放慢脚步，长长呼出一口气。
拍了拍胸口说：“哎呀，今天上午可难受死我了，大气都不敢出。”
林翠有些好笑，“有那么夸张吗？”
孟莹撇她一眼，“你当然不害怕了。你内心强大，可我们这些小喽啰不一样呀。”
显然，在孟莹心里，和她一样只是一个宣传科普通员工的林翠，已经处在另外一个高度了。至少，在心理上是这样的。
孟莹：“我本来上午有个东西想找顾主任签字呢，都没敢过去。”
她心有余悸地皱起眉头。
两个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林翠感觉到旁边时不时投过来的各种目光。有人还低声议论，“那就是林翠啊！要求赵奎当众道歉的那个！”
林翠听到了这些话，但她并不在意，而是专注于劝说孟莹。
“不要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工作，该签字还是要签字的，要不然耽误了什么事儿，还是你的责任。”
孟莹点头如捣蒜，但回想顾主任那张脸，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林翠，好林翠，下午你帮我去找顾主任签字吧。反正你不怕他。”
林翠：“其实顾主任人挺好的，你不用想那么多，该干嘛干嘛。”
人挺好的，就就是有点儿小心眼儿。
这是目前为止林翠对顾主任的评价。
不过后面这句话就不好对孟莹说了。
但不管林翠怎么劝说，孟莹就是不敢，她求了林翠半天，在食堂还给林翠打了一份儿红烧肉。
林翠没有办法，只好同意。
倒不是在乎这份红烧肉，主要孟莹对她一直很真心，林翠也不忍心看到对方反复纠结。
下午上班后，林翠向孟莹要了那封文件去找顾主任。
“主任，这里有份文件，请您签字。”
没有人回答，顾主任低着头，仿佛很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文件。
林翠知道对方肯定是听见了。
她也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办公室里其他人渐渐发现了不对劲，纷纷朝这边看过来。孟莹更是着急的不行，觉得是自己害得林翠难堪。
反而是当事人林翠并不觉得有什么。
不就是被冷落吗，不就是被顾主任可以忽略嘛！这有什么的？
正好，趁着这会儿空档，林翠开始构思下一篇稿子要写什么。和现在的物价相比，给报刊投稿的稿费还是很可观。
林翠想多写一点，也可以多挣一些钱。
或许，她可以找个时间去看看山野风景，写一篇散文投到报社去。
正想着呢，就听顾主任问：“你刚才说什么？”
林翠从构思中回过神来，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同时轻轻递上手里的文件。
顾主任接过去，扫了一眼，“这不是你负责的工作。”
他用的是肯定句。
林翠知道，想要瞒着顾主任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家就是科室里的一把手，是安排工作的。每个人手里有什么活儿，顾主任门儿清。
林翠点点头，说：“对，这是帮同事签字的。她手里有别的工作。”
顾主任啪一下子，把文件摔在桌子上。
“什么时候咱们科室也开始拉帮结派了？你们不好好工作，整天搞这搞那，把我这个当主任的往哪儿搁？这就不说了，眼看着技术比武大会就要召开了，你们他要搞东搞西，简直是不务正业！”
顾主任突然爆发，给科室里其他人吓了一跳。孟莹更是惊惧地朝这边看过来，愣了一秒钟，站起来就要过来。
林翠估计她是要过来承认错误，背着身后的手朝孟莹摆了摆。
孟莹站住了，咬着嘴唇，担忧地看着林翠。
林翠低声道：“是，顾主任，这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一定专注于工作，，争取多写稿件。”
提到写稿件，顾主任猛然想起来了，自从他提出每个人三天写一篇稿件提前为技术比武大会的宣传工作做准备的是林翠。到目前为止已经交了。五篇稿子。远远超出了他的期望和要求。
无论如何，在工作能力上，在专业上，林翠是无可挑剔的。
顾主任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扯过刚刚被他拍在桌子上的文件，大致看了一眼，刷刷几笔签上自己的名字，交回给林翠。
“下不为例。”
林翠知道，对方说的可不仅仅是代签文件的事儿。
她假装听不懂对方的话里的意思，恭恭敬敬地点头，“好的顾主任，以后我们都各自找您签各自的文件。”
说完，微微一笑，拿着签好的文件转身走了。
顾主任……
他说的是文件的事儿吗？
等顾主任有事离开办公室，孟莹凑过来，一脸地歉意。
“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
小姑娘说着，眼圈都红起来，看起来十分让人怜爱。
林翠笑了笑，回头看看，发现其他人都没注意这边，遂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因为你。”
孟莹一脸懵，“明明就是因为我。”
林翠真的是对她太好了。为了她，林翠宁愿独自去承受顾主任的怒气。
“翠翠，以后，我都听你的！”
孟莹一脸坚定，仿佛在许下什么誓言。
林翠本来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可看孟莹这样，怕后者有什么心里负担。
“我去厕所，你陪我吧。”
孟莹正是壮怀激烈，打算从今以后唯林翠马首是瞻，区区陪着去厕所，自然是不再话下。
两个人走出办公室，林翠却拉着孟莹出了楼道。
孟莹：“不是要上厕所？”
林翠没回答，而是把自己的分析跟孟莹说了一遍。
孟莹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顾主任特意借着今天的事情宠冲你发火的？”
第 38 章
林翠并不想瞒着孟莹, 因为后者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个好朋友，林翠不希望孟莹永远太过单纯。毕竟，该有的心机还是要有的。
“是的。你猜得没错。”
孟莹睁大了眼睛, “那, 顾主任为啥这么做呢？这不是迁怒嘛！”
林翠但笑不语，看向孟莹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孟莹等着林翠替自己解惑, 等了半天, 也没有等到。
无奈之下, 只是自己动脑子。
而孟莹只是单纯, 并不是傻。很快就想出来了。
孟莹：“顾主任他是因为赵奎跟你道歉……”
她太过惊讶, 声音震天响。
被林翠捂住嘴, 孟莹这才意识到什么，放低了声音。
“这顾主任，怎么这样的！”
孟莹觉得，自己印象中的顾主任不是这样的。
林翠也没多说。
她只想让孟莹自己悟到一些什么, 并不想说顾主任的坏话。
两个人在工厂逛了一圈, 等孟莹震惊的心情稍微平复，这才相跟着回办公室去。
刚才的事情，对林翠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 她也没咋放在心上。坐到办公桌前, 继续学习报刊上的文章。
余光瞥见赵奎不在办公室, 林翠也没多想。
一直到下午三四点钟, 还不见赵奎回来。
孟莹凑过来, 低声道：“我刚才去厕所, 看到赵奎跟顾主任在会议室呢。”
林翠正在写稿子, 听到这话，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不过, 也只是一下，她就继续奋笔疾书。
“嗯，知道了。你别关注这些了，看看是学习呢，还是练习写稿子。”
被林翠这么一说，孟莹也有些讪讪的，于是不再说别的，也学者林翠的样子专注工作了。
今天又是充实的一天，到了下午五点多，林翠已经又写完一篇稿子，伸了个懒腰，打算去喝水歇一歇。
就在这时，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是半下午都消失了的赵奎。
赵奎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对林翠喊，“外面有个自称是你娘的女人找你。”
林翠心头一跳，抬腿往办公室外面走。
刚走了两步，就见一个女人急匆匆地扑过来，朝她撞过来。
林翠没多想，下意识往旁边一闪，女人的劲头一时之间没收住，整个人往前冲过去。
“啊，啊啊！”
林母的惊叫声响彻在楼道里，很快引起了各个科室的注意，大家纷纷从各个办公室探出脑袋来看。
还有那些特别八卦的人，或者是特别闲的人，索性走出办公室，站到楼道里看热闹。
好不容易站稳了的林母，回过身来，就开始破口大骂。
“林翠，你个没心肝的！把你弟弟害得躺在医院里，到现在伤还没好，把我跟你爹害得浑身是伤，你还有脸在这里工作？你的心呢？你就是个畜牲！”
林母丝毫不给林翠留面子，啥话都往外说。
一顿输出，大家基本上都对事情有了基本的了解。
有人低声议论，“刚刚这位婶子说的事儿，真的是林翠做的？”
“应该是吧，她要是没做过，她娘也不可能追到这里来骂。”
亲娘亲女儿的关系做不得假，这位婶子犯不着作假。
大家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听到林母的一面之词，看向林翠的目光中就都是不赞同了。
不管咋，身为女儿，不能这么对待父母；身为姐姐也不能这么对待弟弟。
听着大家的议论，林翠并没有人的惶恐，甚至她的心情一点儿都没受影响。
大家这么猜测也非常容易理解，毕竟事不关己，不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人们总是习惯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指责别人。
比如现在，因为林母是当娘的，这个身份，可以说是林母的保护色，是护身符。
不清楚事情真相的人们，总是很轻易就站在当父母的一边。
不是又那么一句话吗？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林翠能理解大家的想法，却不想纵容林母。
她一点儿都没有被林母的嚣张气焰影响，淡淡开口道：“看在你是我娘的份上，我显你一分钟之内立刻离开，否则，别怪我说出什么话来，也别怪我做出什么事来。”
“林翠！”
林母把林翠的话认为是一种威胁，立刻跟炸了毛的母鸡似的，跳起来老高。
“我怕你？林翠，我就在这里呆着，我看看你能把我咋样！”
林母看着气派的楼道，看着林翠身上追锦江连载文，加企鹅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穿的整洁的衬衣和崭新的裤子，以及脚上的皮鞋，心里非常不忿。
爹娘和弟弟都受伤住院，这死丫头居然活得这么自在。
如果不是那天碰到村里的女人，听对方说起来，林母还不知道林翠居然来了化工厂上班。
那女人的侄子就在化工厂上班，人家都亲眼见到了，还要替侄子向林翠提亲。
提亲，我呸！
林翠这个死丫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林母继续叫嚣着，说林翠跟人家定了亲，却不肯嫁过去，让家中父母难做人。
听着林母的话，林翠也渐渐拼凑起事情的后续了。
趁着林母讲话的空档，林翠突然问：“所以，你还是想要彩礼，还是想要把我嫁给那个家暴男吗？他的老婆被他打跑了，住在隔壁村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林母：“你给我闭嘴！”
她说话快，林翠比她更快。
林翠：“那天晚上，你给我端过来的饭，端过来的水，里头到底下了什么药？是安眠药吗？还是什么毒药？”
她其实差不多已经猜出来了，那天林母原本准备的是安眠药。
因为毒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弄来的。
林翠知道答案，却故意这么问，为的就是引起大家的思考。
而人们对自己思考出的答案，总是更加信服一些。
果然，林翠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失声道：“肯定是安眠药！ 林翠，你娘为什么要给你下安眠药啊？”
林翠大家这样问呢，她赞许地看了刚刚说话的那个小伙子，看得对方一阵脸红。
她也不在意，悠悠开口，“当然是想把我绑到男方家里去，过了一.夜，第二天，他们！”
林翠伸手直直指向对面虎视眈眈的林母，“你们，就可以拿彩礼了！”
林翠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成年人了，哪里会听不明白。
把林翠绑去男方家，过一.夜，生米煮成熟饭呗。还能干啥。
大家听明白了，也就一改刚才对林翠的质疑，纷纷向林母投去鄙夷的目光。
“居然还有这样的爹娘，也太不是东西了！”
“可不是！舍得把亲闺女嫁给家暴男，这得是多狠心呀！”
“还不止呢，你刚才没听见林翠说吗，他们给林翠吃安眠药，想把人家姑娘绑过去呢！”
林母听着大家的议论，想要反驳什么，但是一时之间脑子压根就不够用。
刚才她骂林翠的那些话，还都是林父教给她的。
现在林翠这么突如其来发难，林母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翠看了，心头冷笑，“你赶紧走吧，我还要工作呢，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林母不想走，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你这不是还好好的？反而是你弟弟，被那家人打成个半死。”
想到宝贝儿子，林母的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
“可是你亲弟弟，都下不了床呢！”
两行眼泪从林母的脸颊上流过，直没进衣领处。
她哭了，她居然哭了。
林翠简直想笑。
不得不说，有人的脸皮是真的厚啊。
而这些人的三观，也跟正常人不同。
比如林母，还有林父。
对于这种人，林翠也不想惯着。
“那你能不能跟大家说说，林宝柱为啥被打？”
林母……
这让她咋说？
林翠嗤笑一声，“你不说啊？那我替你说。”
“你，向要给我下药，把我绑去那个男人的家里。可惜，林宝柱有个眼瞎的爹，直接把他送给那男人带走了。”
说起这个，林翠就觉得好笑。
“你还等着第2天拿彩礼呢吧？可惜等来的却是打上门的一家人，还有，你的宝贝儿子也受了伤。真的是报应啊！”
林翠脸上都是讥笑，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反正，工厂里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她不好惹，也不在乎多一次的。
果然，在林翠说完以后，立即有人高声质疑，“林翠，难道你是做了什么，你弟弟才会被送到男方家里去？”
这声音很熟悉，林翠回头，正好对上了赵奎的脸。
林翠也不避讳，点点头，说：“对，就是我做的。赵奎，你也不用在这里夹枪带棒了，相信刚刚过去的这件事情，一定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最好不要惹我，否则……”
寒凉的目光落在赵奎脸上，后者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林翠轻笑，移开了目光，转到林母脸上。
她没有忘记，今天的主要敌人是谁。
是林母。
至于赵奎，充其量就是个敲边鼓的。
接触到林翠的目光，林母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她没有忘记来之前老伴儿对自己的交代，也没忘记儿子对自己的嘱托。
林母忍着心里的忐忑，梗着脖子喊道：“林翠，不管咋，我都是你娘，躺在医院里下不了床的是你亲弟弟。现在你有了工作，挣上工资了，总不至于见死不救。今天我也不跟你多要，你给我五百块钱，以后我再也不来打扰你。”
哦！
林翠恍然大悟，敢情林母今天来的目的是这个。
她也不生气，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母，问道：“如果我不给呢？”
第 39 章
林母震惊地看着林翠。
她不想给钱, 她居然不想给钱！
自己都找上门来了，这个死丫头居然还是这样硬气。难道，她就不怕名声坏了？
林母一直觉得, 自己今天还是给林翠留了面子的。但既然后者不珍惜, 那就别怪她这个当娘的狠心了。
林母：“你要是不出钱，我就去公安局告你！”
这是临来的时候, 林父教给她的, 也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林父当时说了, 只要提出去公安局, 林翠这个死丫头必然会服软。
林母说完, 得意洋洋地看着林翠。
她以为, 能看到林翠惶恐，甚至能看到林翠求饶，最好乖乖地拿出钱来。
五百块，比那家男人承诺过的彩礼还要多40块。
拿到这钱, 自己也不算亏了。
给儿子盖房娶媳妇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可惜, 有些事情，并不会按照林母设想的那样发展。
“哈哈哈！”
林翠憋不住，终于大笑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 好像碰到了天底下最搞笑的事情。
林母被笑得心里发毛, 脸色涨红地问：“你笑什么？”
林翠回答的时候, 唇角的嘲讽简直无法掩饰。
“我笑你呀, 自己给我下药, 还要主动报公安, 岂不是自投罗网？你的脑子是不是有坑呀, 回村找点红胶泥填一填去吧！”
村里河滩水渠边有特殊的土壤，颜色发红, 和上水，特别有韧性，被村里人称为“红胶泥”。
这种红胶泥，用来做盖房子用的土坯最合适不过了。
现在，林翠觉得，或许用来填补林母脑子里呢多如牛毛的坑，更加合适。
林母听出来了，怒道：“林翠，有你这样骂亲娘的嘛！你还是不是人！”
林翠掏掏耳朵，很不耐烦，“你这话怎么又说回去了？骂人就没有点新鲜的吗？”
林母这就是在道理上说不过她，又开始打亲情牌了。又开始仗着她天然的身份，胡搅蛮缠了。
林翠压根就不想跟她在这个方面纠缠，直接问林母走不走。
“你要是不走，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请公安局的同志过来。也不知道给亲生闺女下药判几年。”
“你你你！你这个不孝女！”
林母骂骂咧咧的，到底还是怕闹到公安那里去，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场闹剧终于搞一段落，林翠瞥一眼林母离开的背影，发出一声冷笑。
美目流转，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赵奎脸上。
赵奎心里正遗憾呢，心想林母的战斗力不行呀！
枉费他在旁边搓半天火，谁知道最后关头，林母居然掉链子了。
正想着，就觉得从自己右手边方向射过来一道目光。
那目光太过凌厉，他想要刻意忽略都不行。
回头，赵奎对上了林翠似笑非笑的双眼。
“赵奎，”林翠淡淡开口，“你挺闲呀！”
既然撕破脸了，林翠也就没再叫过赵哥，每次都是直呼其名。
这让素来因为些许才华很受厂里人尊敬的赵奎非常非常不高兴。
但对方是林翠，是那个刚刚强迫他在全体职工大会上道歉的林翠！
赵奎知道，自己直接跟对方对上，完全是不占便宜的。
只好咬着牙，回办公室去了。
林翠望向看热闹的人们，“刚刚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相信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回去工作。”
她姿态高雅，声音平静，好像刚刚被亲娘指责的人不是她。
有一些人本来还对林翠有点怀疑，认为有可能是林翠不孝顺父母、不友爱弟弟，但是现在看到林翠这气定神闲的样子，这些人也差不多相信林翠是无辜的，是受害者。
林翠回到办公室，胳膊就被孟莹拉住了。
后者一脸愧疚，“林翠，对不起，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林翠心里一暖，伸手在孟莹的脸蛋上捏了一下。
“你怎么没有帮上呀？刚才你站在我身边，让我很有底气很有安全感的。”
孟莹的性格林翠是了解的，这姑娘性格单纯，嘴巴也不是特利索的，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压根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孟莹只要一开口，就会被林母拿捏得死死的。
林母那种人，无力都要搅三分的。
听到林翠这么说，孟莹光洁的小脸儿上露出些许笑容。
“林翠，你说得是真的？我站在那里，就能给你安全感？”
林翠重重点头，“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这个世界很复杂。
充斥着各色各样的人。
有林家不顾亲情、只顾利益的几块料，也有像孟莹、刘大爷、刘大娘这样，可以不求回报地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施以援手的善良人。
林翠可不忍心看到善良的人愧疚。
孟莹现在就是林翠的迷妹，后者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这会儿也放下了包袱，信誓旦旦地说：“林翠，以后你每次吵架，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的。”
林翠……
其实，吵架只是她的副业而已。
又安慰了孟莹几句，林翠走到放电话的桌子旁，拿起听筒，开始拨号。
电话被接通，林翠喂一声，说：“是公安局吗？我要报警。”
正在复盘刚才拱火失败原因的赵奎，听见这话，猛然回头，一脸惊愕地盯着林翠。
她怎么还要报警？
刚才林母不是被她给吓走了吗？
我的天呐，林翠这人也太狠了！
她跟亲娘都这么狠，那么自己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任何交情的人，真的惹到她，她会怎么对待自己呢？
想到某种可怕的后果，赵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平时还是不要直接跟这个女人对上吧。
除非有一天，自己有一击必中的把握。
林翠并不知道，自己打电话报警的行为再一次威慑到了赵奎。
她逻辑清晰、口齿伶俐地跟电话对面的人描述了一番情况。
听筒里传来温和的应答声，林翠还隐约听到了笔和纸张摩擦的声音，估计对方是在记录。
而且，对方说话的声音，还挺熟悉的。
过了一会儿，约摸电话那头的人记录完了。
说话的声音也一改刚才的公事公办，泄露出几许关心。
“林翠同志，你现在还好吧？有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支楞着耳朵听的赵奎，听到这话，简直想翻个白眼。受到惊吓，开玩笑呢？
就刚才林翠那毫不相让、咄咄逼人的样子，像是受到惊吓了？
恐怕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吓死了，林翠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而此时，林翠已经听出来电话那头的是个熟人。
“小陈公安，是你吧？”
“是我是我。你放心，我们这就出警，请问你的母亲和父亲现在可能在什么地方？”
林翠回想林母话里透露的信息，有点不确定地回答：“可能是在医院吧。”
按照林母所说，林宝柱受伤不轻，应该还在医院里住着。不过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毕竟他们手上没什么钱了，恐怕交不起住院费和各项治疗费。
而且，他们三个在医院有欠费的前科，说不定人家医生和护士已经把他们给赶出来了。
小陈公安：“好我知道了。我们会把他们带过来问话，到时候需要你出席。没问题吧？”
林翠当然没问题。
她随时准备着。
听着林翠那冷静的回答，赵奎再一次被震惊了。
听话音，林翠还认识公安局的人？
这个女人不仅够狠，还有点背景！
赵奎简直不想再在这个办公室待下去了，他腾地起身，冲出门去。
刺啦拉椅子的声音，匆匆的脚步声，都引起了办公室其他人的注意，大家好奇地看过来。
只看到了赵奎的背影。
那背影，怎么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赵奎并不知道别人对他的看法，冲出办公室，又直接冲去楼道。
一直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他才觉得被压抑的身心得到些许释放。
“赵奎！你不在办公室工作，出来闲逛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把赵奎吓了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平复自己的心情，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笑容。
“顾主任！我刚才写稿子呢，后来被林翠和她娘吵到，思路就给断了，现在出来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找找灵感。顾主任您放心，你这么信任我，我必须要好好写稿子，好好努力，争取在技术比武大会上给咱们部门争光。”
顾主任背着手走过来，看了赵奎一眼，“行，你心里有数就行。”
其实，他并不太看好赵奎。毕竟从业务能力上，赵奎跟林翠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可他没办法，现在只能重用赵奎。
因为林翠太不服管教了。
这才来几天，就明目张胆越过自己这个科室主任，直接找保卫科处理事情。
今天在全体职工大会上道歉的人虽然是赵奎，但多少人在背后议论，在背后嘲笑，说他这个宣传科的科室主任没有威信，压不住手下，尤其是控制不了林翠。
林翠是有能力，有才华。
这一点，顾主任永远无法否认。
然而，如果这个有能力有才华的人，压根就不听他的指挥，甚至可以绕过他去处理一些事情，那么，这个人起到的作用就不一定是正面的。
顾主任觉得，林翠是太嚣张了。
所以，他才想着扶持赵奎，和林翠分庭抗礼。
今天上午，他把这回带到会议室，又是开导，又是劝解，又是画饼。看来，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
赵奎点头如捣蒜，“顾主任，您放心，我心里肯定有数的。”
顾主任点点头，挥挥手让赵奎抓紧时间写稿子，多练习。
在赵奎要离开的时候，顾主任猛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刚才说，林翠的娘来了，还闹了一场？”
提到这个，赵奎就来了兴致，整个人给打了鸡血似的，添油加醋把刚才在楼道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顾主任。
末了，他觑着顾主任的脸色，试探地说道：“顾主任，这里是工作的场所，林翠却没有处理好家庭关系，导致她娘追到了这里，影响大家工作。这样也很丢咱们宣传科的脸！”
顾主任没说话，赵奎看了看对方下撇的嘴角，继续给林翠上眼药，“而且，我个人觉得，林翠这个人心太狠了，对自己的亲爹亲娘，都下得去手，说报警就报警。那对其他人，岂不是更狠？”
“说实话，顾主任，我都有点不敢跟林翠在一个办公室了。太狠了，太可怕了！”
顾主任脸色更加阴沉。
赵奎这话，明晃晃就是在说林翠的坏话。可是，顾主任也觉得，赵奎有的话还是没错的。
林翠对家人都那样狠，那对他这个当领导的呢？
别自己给了林翠机会，让她露了脸，出了名，得了好处，最后在某个时刻，却被她在背后捅一刀。
那就，太可悲了。
第 40 章
公安局的办事效率杠杠的。
距离林翠报警只过去了不到半个钟头, 她就接到了小陈公安的电话。
“林翠，麻烦你过来公安局一趟吧。你爹娘跟你弟弟都在这里了。”
林翠有些惊讶，“看来, 他们还在医院？”
否则, 小陈公安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给她电话。
“是啊。我过去的时候，他们正跟医院的护士吵架呢。行了, 别的都不说了, 你赶紧过来吧。”
林翠看看时间, 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点儿, 就跟顾主任说了一声, 提前几分钟下班走了。
她心里装着事儿, 想亲眼看看林父林母的下场，想看看他们在公安局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却不知道，在她身后，顾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孟莹收拾完挎包, 打算也要下班, 路过顾主任办公桌，想着跟后者打个招呼，却被顾主任的脸色吓了一跳, 张了张嘴, 啥都没敢说, 直接遛了。
再说林翠, 从车棚里取到自行车推着往外走, 还没到门口, 就看到了等在门边的周川。
一看到他, 林翠觉得今天一天因为乱七八糟的事儿烦乱的心绪，就那么一点点地平静下来了。
他站在那里, 笔直笔直的，像长在悬崖上的青松。无形中就能给人以力量。
林翠忍不住嘴角上翘，迎了过去。
周川当然也看到林翠了。
比林翠看到他还要早。
他只要没有什么急事，就会提前过来等林翠下班。每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办公大楼里出来，看着她去车棚取自行车，再看着她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周川的心也会随着她的接近而渐渐狂跳。
这整个过程，让人局促，却也让人欲罢不能。
好像已经成为周川心里一种隐秘的乐趣。
今天也是这样，周川望着姑娘脸颊旁边两个小梨涡，也忍不住跟着笑。
“今天早了几分钟。”
周川肯定地回答道。
林翠此时也走到了近前，点点头，说：“我得去一趟公安局。”
周川自然陪着去。
路上，林翠把下午发生的事儿跟周川说了一遍。
说完了，林翠手把着自行车，偏头看他，等待着周川的回答。
说实话林翠还挺好奇的。
周川会不会像赵奎一样，像有些人的一样，认为她林翠心太狠了，连亲爹亲娘亲弟弟都不放过。
明明林母已经离开了，不再纠缠了，她却还是坚持非报警不可。
如果周川真的那样想……
林翠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如果周川真的跟那些人一样想，她以后就不要理他了。
虽然这个男人有近乎完美的长相和身高，行事也很靠谱，以后还是不缺钱花的主儿。但是两个人三观不合也不太适合做朋友。
林翠专注地看着周川，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却只听到一声平淡的应答。
周川：“嗯。”
傍晚的风吹拂在脸上，把这一声简短的回应仿佛也吹散了。
林翠眨眨眼，“就这样？”
周川疑惑地回头问：“什么？”
林翠：“你不觉得我太狠？”
周川：“有因必有果。”
林翠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这个男人，到底是没让她失望。
林翠心情极好看着前方已经出现在视线中的公安局，心头突然涌起一种豪气。
她叫嚣着：“咱们比赛，看谁先骑到公安局！”
话音未落，林翠已经双.腿使尽，自行车就跟离弦的箭一样直窜出去。
她清脆的声音飘荡在风里，“谁输了，谁今天晚上请吃饭！”
林翠身子伏低，好像已经跟自行车融为一体了。
周川望着那个背影，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他也跟着双.腿使劲，身下的自行车也冲出去。
林翠回头看到周川距离自己很近，但始终没有追上，不由得十分得意。
“你骑车不是很快吗？今天怎么追不上我呀！”
她灿烂的笑容比天边的夕阳还要美丽。
周川没有说话，只是这是在自行车堪堪追上林翠的时候，悄悄捏了一下车闸。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林翠赢。
放好车子，林翠就说晚上要吃这个吃那个。
“我一定要吃一顿好的，要吃国营饭店最贵的菜！”
“好。”
周川自然没有异议。
两个人相跟着走进公安局，跟门口负责接待的公安同志一说，人家就把他们带到了一个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是那种老式的门，因为时间太久，门上的油漆都剥落了。
斑斑驳驳，露出里面的木头和层板。
林翠正要敲门，就听到里面说话声陡然提高。
“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怎么不抓他！”
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是小陈公安！
“小陈，你刚来，还不熟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的，我只知道，他犯了罪，就应该受到惩罚！”
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门口走过来。
林翠连忙往后一躲，转身站到旁边。
就在这时，里面的人也出来了。
看到林翠，小陈公安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林翠同志，你来了，跟我进来吧。”
说着，小陈公安转身又进了会议室。
林翠感觉有点尴尬，不过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跟着进去。
周川跟在她身后，也要进去，却被小陈公安伸手挡住了。
“这位同志，你不是当事人，麻烦请在外面等一下。”
周川站住，看向林翠。
林翠此时两条腿已经迈进了会议室，闻言回头看过来，冲周川点点头。
周川默默退出，站到了门外。
林翠进入会议室，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正是孟莹的哥哥孟四海。
看来，刚才和小陈公安有争执的那个人，就是孟四海了。
林翠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微笑着跟孟四海打招呼。
孟四海站起来，目光瞥一眼旁边站着的小陈公安。后者别开头去，一脸倔强。
孟四海心里叹一口气，对林翠说：“林翠同志请坐吧，我们叫你过来，是想了解一下相关的情况。报警的时候你说，你的爹娘曾经想给你下药？”
林翠坐下来，点点头，“是的，孟公安。我猜想，他们的目的是让我睡着，好把我送到隔壁村男人的炕上去。”
孟四海望着眼前这个面色平静的姑娘，心里涌上淡淡的怪异之感。
一个未婚的年轻姑娘，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可以在得知被亲生父母坑了以后，还能保持这样的镇定？
她的以前，肯定很难吧？
“那么，你的弟弟，林宝柱，是被你绑了，李代桃僵的吗？”
孟四海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十分平淡，而且公事公办。
小陈公安没有走，听到这里，她离开喊道：“孟哥，林翠是被害者，你不要这样问！”
孟四海回头无奈地看着这个来到公安局刚刚三个月、还一股子热血的年轻姑娘，叹了一口气，说：“这是例行问询，小陈。”
小陈：“那也不行！”
她跟林翠有过三次见面，今天这这是第三面。
但是，小陈就是觉得，林翠很可怜。
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本来就应该被家人好好娇养着，可是，却总是被亲娘亲爹欺负。
上次林母在医院门口那胡搅蛮缠的样子，小陈至今记忆犹新。
这还不算，那对父母居然敢下药想要把林翠送到男人炕上去。
他们怎么敢的！
林翠已经这么可怜了，孟四海还要这么问。
小陈简直忍不了，原本坐着的她直接坐到了林翠身边，回头看了后者一眼，然后目光转向孟四海。
她的脸上都是认真和倔强，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她是旗帜鲜明地支持着林翠的。
林翠被小陈公安的举动弄得有点懵，转头看向旁边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姑娘，林翠心里涌上一阵感动。
她忍不住嘴角上翘，低声说道：“放心，我没事。”
转向对面的孟四海，林翠目光平静，开始回答刚才对方提出的问题。
“孟公安，是我绑了林宝柱，给他灌了加了料的水。那水，本来是我娘给我准备的。”
孟四海点点头，对林翠的诚实表示赞赏。
“你为什么会想到绑了林宝柱，让他代替你呢？”
林翠：“因为，我必须争取时间离开家。当时是晚上，得有一个人，转移我爹和男方那边的注意力。”
就是说，必须有一个人，被男方带走。
孟四海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林翠：“如果我不绑林宝柱，那么就只能选择林甜。林甜是女性。”
简短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其他两个人都明白了。
林甜是女性，若是深夜被绑去男方家里过夜，清白肯定不保。
孟四海：“林甜是你的……”
“是我妹妹。不过，关系并不好。”
原来是这样。
小陈公安伸手，握住了林翠的。
感受到手上温暖的林翠，转头，对上了小陈公安担忧而赞赏的眼神。
小陈公安觉得，自己真的是没看错林翠。
即便是在涉及到人身安全、可能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林翠也知道保护女性避免侵害。
孟四海的目光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问了几个问题，孟四海站起来，对林翠说：“林翠同志，暂时就这样吧，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可能我们还会找你。”
林翠：“好的，随时可以找我。”
小陈公安送她出来，两个人走出会议室。林翠站住，回头问道：“我爹娘那边，认罪了吗？”
林翠知道，这样问不合规。
但是，她觉得，小陈公安一定会告诉她。
果然，小陈摇头，皱起了眉头。
“他们嘴巴很硬，不承认给你下药。”
这
铱驊
样啊……
林翠想了想，凑到小陈公安耳边，说了几句话。
小陈公安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林翠，“你好聪明啊！”
林翠自己觉得脸皮已经够厚了，可是面对小陈公安这样全心全意的夸赞，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摆摆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无所谓。
林翠说：“也不算什么。你主要是刚工作，时间久了，这些东西你比我熟。”
小陈公安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刚参加工作没多久？”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十分可爱。
林翠忍住了想要捏她脸的冲动，笑着说道：“当然是因为你看起来年轻啊！”
身为女人，谁不愿意被夸年轻呢！
小陈公安笑起来。
林翠望着她清澈的双眼，心里却想：当然是因为，你还保持着最朴素的热血。
后世对刚入职场的人有一种描述，说他们“清澈而愚蠢”。
林翠觉得，这个词并不准确，不能叫“愚蠢”，或许“淳朴”或者“纯洁”更加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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