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搁以前, 林甜这种所以能算是清秀的姑娘，叶江一眼都不想多看。
可现在不一样了，县城的医生说他的命.根子那里还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好。
一开始, 叶江跟姐姐叶岚不信邪, 去了市立医院。但市立医院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叶江想，可能自己真的要变残疾了。
要是以后真的不能好了, 也许他就会失去生育能力, 甚至连男人的基本功能都会丧失。
到时候, 又有哪个漂亮的姑娘会嫁给自己呢？
叶江暂时只能退而求其次, 跟这个叫林甜的女人混着。
不过, 他也做了两手准备, 以后万一要是自己好了，甩掉林甜就是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谁能想到，林甜居然拿起架子来了。
自己亲自邀约她去公园，她居然拒绝！
她居然敢拒绝！
看着眼前这种隐隐有得意之色的脸, 叶江甚至有一种、扯着林甜的胳膊直接把她拖到黑暗的地方、让自己为所欲为冲动。
但想起姐姐叶岚告诫, 叶江还是忍住心头那股子邪火。
他点点头，“那行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还有事, 就先不送你回去了。”
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 人已经转身走了。
林甜看着前头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脸色渐渐涨红。
什么玩意儿！
要不是看在他有个厉害姐夫、姐姐也很疼他的份上, 自己才懒得搭理他。
不过暂时也就只能和叶江虚与委蛇了。
爹娘进了局子, 自己无处可去。而且, 即便爹娘出来, 恐怕对她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好了——他们还在嫉恨她，嫌弃她那天晚上没有及时发现林宝柱被绑。
所以, 那个家她是回不去了。
要是能有一个更好的对象出现就好了，她就可以直接把叶江踹了。
站在国营饭店门口发了半天狠，林甜最后还是得自己回家。
她在县城有租了一间平房，钱是叶岚给的。
那平房距离叶家很近——方便她跟叶江见面谈对象。
想起这个，林甜狠狠地啐了一口。
她住的房子距离叶家那么近，叶江送她也就是顺路的事儿。就这，那个男人一点都不愿意。
林甜一面往回走，一面狠狠的踢着脚下的石子。
路灯太昏暗了，她一是没有察觉，踢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林甜惊叫起来，脚尖儿钻心地疼。
“三姐！”
这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林甜立刻就明白来人是谁，心里翻了个白眼。
转身回头，已经是满脸欣喜了。
“宝柱，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身体好些了吗？”
林宝柱注意到林甜的表情，对接下来的请求有了些信心。
“三姐，今天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林宝柱其实知道林甜的德性。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出院以后首先去找林翠，而不是来找林甜的原因。
林甜非常自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林宝柱是同一种人。
太过自私的两个人其实不适合在一起相处的。
林宝柱虽然人懒，但脑子还是很清楚。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林甜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没什么好事。
不过脸上还维持着笑容，问道：“宝柱你找我干啥？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说吧。只要三姐能帮得上的，一定会帮你。”
林甜说得如此情真意切，林宝柱都有点感动了。
心想到底有姐姐还是好。
林宝柱：“三姐，你供我上学吧！爹娘现在见了局子，没有人管我了。”
说着说着，林宝柱鼻子发酸，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啊！爹娘进局子了？怎么没人跟我说呀！”
林甜脸上表现出恰到好处地惊讶。
林宝柱摇摇头，“先不说这个。三姐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还小，我还得上学，手里却没有一分钱。”
他一面说，一面观察着林甜的神色。
林甜连连点头，似乎听得非常认真，也对林宝柱的现状非常关切。
林甜：“对对对，虽说你已经过了十八，但到底还是个孩子。”
“是啊，三姐，你给帮我啊！”
林宝柱越来越觉得这事儿有门。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应该第一时间找林甜，而不是去找林翠。
林翠那个白眼狼，没心肝。
爹娘真的没有说错她。
还是三姐好，三姐肯收留他，三姐肯帮他！
林甜嘴里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地往外冒，“你是我的亲弟弟，身为姐姐，我本来就应该帮你！”
“况且，现在咱们爹娘都进了局子，咱们姐弟两个就更应该相依为命。”
“对对，三姐你说得太对了。”
林宝柱的脑袋一直点，点得他自己都有点头晕。可还是停不下来。
没办法，三姐说的话，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还是三姐对他好呀！
林宝柱都要感动死了，就在这时，就听林甜话锋一转，“不过……”
林宝柱：“不过什么？”
他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甜：“只不过现在三姐自身难保，实在是帮不上你太大的忙。这样，我给你点钱……”
她的手伸到了口袋里。
林宝柱期待地盯着她的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接给钱也好，有了钱，什么都好说。他也不用林甜照顾，身边没别人，他还更自由呢。
到时候，这句话叫啥来着？
海阔什么鱼什么，天空任鸟什么……
林宝柱想着以后有钱又自由的生活，忍不住裂开了嘴笑。
然后，他就看到林甜的手终于从兜里拿出来了，这只手朝他伸过来，手上果然有钱。
一块钱！
林甜抠抠嗦嗦半天，就拿出来一块钱。
林甜：“这钱你拿着，看看自己买点啥，好好过日子去吧！”
说完，她毫不留恋转身就走了。
手里被硬生生塞了一块钱的林宝柱由于太过震惊，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等他回过神来，面前已经没有了林甜的影子，再抬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转进前头那个巷子。
“林甜！”
“林甜你个白眼狼，你给我回来！”
当然毫无回应。
林宝柱追过去，巷子里已经没了人影。
林甜肯定是进了哪个门。可难就难在，林宝柱压根不知道是哪一个门。
他总不好一个一个去敲门吧？
因为真是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去局子里和爹娘团聚了。
这一个两个的，咋都是这么冷漠无情呢！
爹娘真的是白养她们了。
哦对，还有大姐！
林宝柱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大姐。
对，去找大姐，大姐那么疼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
第二天中午，林翠抽空出去一趟，直接去了周川家。
这会儿正好是吃饭的时候，她估计周川应该在家里。
可是还是扑了个空。
隔着玻璃，林翠瞧见一家三口坐在桌子前，有说有笑地吃饭。即便听不到他们说话，也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很融洽。
只缺了周川。
或者，这个家压根就没有周川的容身之地。
林翠也没进去，转身走了，去了黑市。
周川果然在。
手里拿着一张烙饼，一边啃，一边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林翠走过去，站到他面前，说：“走，我带你去吃饭。”
听到这个声音，周川猛地抬头，对上了姑娘清澈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烙饼。
下一秒就被林翠夺过去了，“跟我走。”
周川：“好。”
他甚至就都不问林翠为啥来找她，就这么乖乖地跟在她身后走出了黑市。
周川在黑市很有名气，他的货好，到货也很频繁。
凡是到黑市买东西的人，第一选择永远是周川。
他手里没有，人家才会去找别人。
而在黑市卖东西的人，对周川的感觉却非常复杂。
一方面，觉得周川的存在挤压了市场，他们挣钱变得更难了；而另一方面，他们也依靠着周川。因为这个人，终是能够找到市面上紧缺的货。
当他们找到了一个买主，又就是原因拿不到货的时候，他们就会来找周川。
周川在黑市里，绝对是让人瞩目的存在。
所以，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牵动几乎所有人的心绪。
他被一个年轻姑娘拉走了，从来不曾对女人假以辞色的周川，居然被一个姑娘拉走了！
这个事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黑市里迅速传播开来。
大家纷纷猜测，这个特别漂亮的姑娘到底是谁。
有知情.人就说了，“你们没见过她吗？她来找过川哥好几次了。”
众人……
见过是见过，毕竟那么好看的姑娘，任谁都是见了一面无法忘怀。只要不瞎。
但，考虑到周川那个性子，大家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刚刚那一幕让人太过震惊了。
周川，谁的面子都不给的周川，居然那么轻易就跟着那个姑娘走了。
还走得那么干脆。
被甩下的、刚正和周川说交货时间的人，欲哭无泪。
说到兴起，被甩下的感觉，谁懂啊！
“那姑娘，是周川对象吧？”
“肯定是！自从周川在黑市上出现，我还没见过他这么听过谁的话呢！”
虽然这样说着，大家心里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周川这人吧，能干是能干，长的也是没的挑。可就是性格太闷了，真有姑娘受得了？
林翠对大家的议论一无所知。
出了黑市，她率先骑上自行车，往前走。很快，周川跟上来了。
林翠伸手把手里的半张烙饼递过去，周川接了。
“以后不许这么对付着吃饭。”
周川本来是想吃一口的，他也真的饿了。
但听到林翠这么说，送到嘴边的烙饼又放下了。
“好。”
周川答应着，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第 52 章
国营饭店里, 两个年轻人相对而坐。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带着三个菜，两荤一素。其中一个还是大荤，油光锃亮的红烧肉。
林翠喜欢吃这个, 是周川要点的。
米饭随后被送上来, 凌翠给周川递过去一碗。
周川接了，却没有开始吃。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翠。
林翠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却故作镇定, “赶紧吃吧, 你不是饿了嘛！”
年轻姑娘说话的尾音带着浅浅的娇嗔, 周川听着心里一甜。
“好。”
他说完, 拿起筷子, 埋头拔拉米饭。
看他这听话的样子，林翠心里涌上一股柔情。
我用筷子给他夹了两块红烧肉，“吃点菜！难道你在家都不吃菜光吃米饭吗？”
周川没回答。
下一秒，一块红烧肉就被他吃进了肚子里。然后是第二块。
“哎！”
林翠无奈。
让他吃菜, 他就真的只吃菜, 都不就着主食的。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听话呀！
明明在别人面前，他是那个冷着脸就会让人忍不住的心生忌惮的人。
林翠笑起来，心情很好地开始吃饭。
这是一个非常沉默的晚餐。
不过吃饭的两个人好像都没有觉得不对, 反而有一种温馨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
这种感觉很让人舒服。
周川因此想起来,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
虽然现在和林翠一起吃饭的感觉和那时有所不同, 但一样很温馨, 让人觉得心里舒服, 嘴里的饭菜好像也更香了。
后来母亲去世, 父亲娶了新妻子，再后来弟弟出生。
他好像成了家里多余的那个人。
周川每天都尽量避免和那一家人一起吃饭, 避免不了的时候，他也都是三口两口扒拉完饭菜，站起身就走。
一刻都不想多停留。
而此时此刻，面对着林翠，感受着她的存在，周川想：要是时间能够停止在此时就好了。
“为什么给我钱？”
突然的一句，让周川措手不及。
他抬头看向林翠，姑娘的脸颊在夜晚发黄的灯光照耀下，仿佛散发着淡淡的莹润的光华。
一开始，周川以为林翠生气了，但仔细一看，好像又不像。
她的嘴角分明是上翘的，脸颊边的梨涡很浅，但周川看到了。
“那个……”
周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支吾了两句，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居然就那么沉默下来。
林翠也不催促，就那么看着他，眼睛里好像有笑意，又好像没有。
周川有点紧张，越来越紧张。
“我，我……”
他“我”了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以后我挣的钱，都给你花。”
林翠心里偷笑，脸上却故作惊讶。
“为什么？你辛辛苦苦挣的钱，干嘛要给我花？你自己攒着不好吗？”
周川：“……对。”
林翠……
就这？
我都准备好了，你就给我听这个？
她有点恼了。
看看饭菜都吃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就要走，“我要回去了。”
说完，林翠的人已经走出去两三步了。
周川随后跟着往外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国营饭店，林翠也不看身后的人，推上自行车走到大路上，骑了上去。
周川默默地跟在一旁，他手握着自行车车把，时不时转头看向林翠。
他几次欲言又止，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直到两个人骑回化工厂。
工厂院子里是不让骑自行车的，所以林翠在门口下来，推着自行车往院子里走。
周川在身后叫她。
林翠回头，装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有事？”
周川往前两步，离林翠更近了一点。
他低声开口，说：“林翠，我，我心里，我其实……”
其实心里有千言万语，但说出来，就是这么干巴巴的几个字。而且还说不全。
周川知道自己不善言辞，但基本的表达他还是可以胜任的。
平时跟朋友说话，跟黑市的人谈生意，在表达上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唯独在林翠面前，他总是在某些时刻难免紧张。
现在，就更紧张了。
他额头上甚至沁出来细细一层汗。
结结巴巴地，就是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其实，林翠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她又不傻。
这么长时间以来，周川为她做了那么多。
接她下班就不说了，是小事。暗地里给她出钱出力，却傻傻地不让她知道。
甚至即便有机会，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就比如上次，如果不是林翠自己去村里打算还掉那80块钱，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钱是周川给垫上的。
这个男人，做了那么多，真的到了需要表达的时候，却如此腼腆。
林翠心里软软的。
这样的男人，比那些只会动嘴、遇到是要出力的时刻就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她虽然心软，虽然觉得周川好，有些话还是要等他先开口的。
林翠没说话，就那么沉默地看着周川，看着这个由于紧张和平时的沉稳大气完全不同的男人，静静地等待着。
周川深呼吸，再一次开口，“林翠，我心里其实早就对你……”
“林翠！”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林翠回头一看，发现是孟莹。
孟莹小跑着过来，一把拉住林翠的胳膊，“赶紧跟我回去，顾主任找你呢，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林翠心里叹口气，回头对周川说：“那我回去了？”
周川点点头，人却没有动。
进了工厂院内，孟莹夺过林翠手里的自行车，“我帮你放，你赶紧回去。”
林翠点点头，朝办公楼的方向跑过去。
车棚就在办公楼跟前，也正对着工厂大门。
放自行车的时候，孟莹回头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样，发现那个跟林翠说话的男人还站在原地。
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无端的，孟莹感觉到，对方好像有点舍不得林翠。
这个男人，就是那天中途把林翠带走的那个男人。
不得不说，和那天远远一望相比，近距离看的时候，男人的五官和身高给人的冲击力更大。
挺配的跟林翠。
这两人要是在一起，要是结婚了，生的孩子得有多好看呀！
哎呀呀，想一想就觉得开心。
所以，林翠跟顾主任谈完，从会议室回到自己办公室，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做你孩子的干妈！”
啊？
林翠眨眨眼睛，是真的不明白了。
“孟莹，你在说什么呀？”
孟莹看着林翠这张几乎毫无瑕疵的脸，再想一想刚才那个男人的外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对！”
她重重点头，“我要做你孩子的干妈，这事儿没得商量。”
一番解释之后，林翠才明白了孟莹的意思。
林翠顿时哭笑不得。
“那你可且等吧。”
孩子的爸还卡在表白这个巨大关口过不来呢。
“那可不行。你没有抓紧呀！”
两个人这么相配，任何一个人离了另外一个，恐怕都再也找不到如此相配的对象了。
林翠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干脆转换了话题。
“顾主任找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这是正事，孟莹不扯别的了。
“他就问你在哪里，为啥还没有回来？我就说你出去了，应该跟他请过假。”
说到这里，孟莹拉住林翠的胳膊问：“你跟他请过假了吧？”
林翠点头。
她中午出去找周川，提前跟顾主任说过的。因为，林翠料想到自己可能会晚回来一点。
而且，林翠确定中午没有什么急事，自己多出去一会儿，并不会耽误工作。
孟莹：“你都跟他请过假了，这怎么还那么生气？刚才在跟你聊什么了？”
从林翠跟着顾主任离开办公室去会议室，到现在已经半个钟头过去了。
林翠摇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主要办公室人多眼杂，有些话也不太好说。
不过，顾主任很生气是肯定的。
刚才一进会议室，顾主任劈头盖脸给她一顿数落，说她没有组织性、没有纪律性，想出去就出去，也没有把工作放在心上。
林翠试图解释，但徒劳无功。
顾主任显然并不在乎事情的真相。
他今天突然发难，应该也不是因为她中午出去。
会不会是因为昨天奖金的事儿呢？
林翠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于是，再一次找到了顾主任。
“顾主任，你有时间吗？”
顾主任正在看文件，闻言抬起头来，“有事？”
这就是不想跟林翠说话的意思了。
从对方的表情上，林翠看得出来。
不过，她既然决定要把这件事说开，就不会半途而废。
“顾主任，只需要几分钟，可以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主任也不好拒绝。
放下文件，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林翠坐下。
林翠没坐，而是要求两个人去会议室。
顾主任想了想，站起身来。
隔了几分钟，两个人再一次在会议室相对而坐。
林翠开门见山地解释了奖金的事儿。
“顾主任，估计副厂长已经跟您谈过奖金的事儿了，但我还是想说明一下，我提前也不知道有奖金，还是昨天下班前，副厂长把我叫过去提的。”
就是旁敲侧击地在解释，昨天副厂长和她谈话的内容了。
副厂长和顾主任都是她的领导，林翠当然不能直接告诉后者，副厂长和自己聊了什么。但她刚才这番话，也差不多起到了同样的效果。
顾主任脸色和缓了一些。
“是，今天上午，副厂长在跟我说起这事儿，说是下午有一个小型的表彰大会，给你们发奖金和奖品。”
林翠点点头，“您是我的直接领导，我还是希望金由您手中发到我手里。这个意思我也跟副厂长表达过了。”
哦，原来是这样的。
顾主任听懂了。
也就是说，奖金原本是可以不用过他的手的，是林翠坚持，所以才会有一个当众发奖金的环节。
这是给宣传科长脸，也让他这个科室主任脸上有光的好事儿。
顾主任暂时承林翠的情。
“行，我知道了。林翠同志。”
他甚至笑了一下，和刚才的黑脸表情完全不同。
从会议室出来，林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有个小心眼的领导，真的挺累的。
但是，短时间内，她需要这份工作，所以必须要和顾主任相处。这是逃不开的。
在这种情况下，采取逃避的方法，或者直接跟顾主任对着干，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如果可能，林翠还是想和顾主任达成某种一致。以后彼此尊重，谁都不要整幺蛾子。
刚刚这场谈话，是林翠主动的，也是在向顾主任表示自己的诚意。
离开会议室以后的林翠心情轻松了许多。
不管顾主任咋想，反正她是把话说明白了。她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林翠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顾主任陷入了沉思。
好半天才从会议室出来。
而还没等顾主任走回办公室，工厂院子电线杆子上拴着的大喇叭就响起了一阵轻音乐。
在化工厂工作的人都知道，这代表接下来有事情要宣布。
于是，大家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齐齐侧耳细听。
果然半分钟的音乐过后，广播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请所有人到操场集合。”
重复播放了三遍。
大家都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事儿。
不过孟莹作为林翠最好的朋友，感觉自己还是知道点内幕的。
“会不会是要给你们发奖金？先说好啊，发了奖金，你要请我吃饭。”
林翠不确定孟莹猜得对不对，不过根据副厂长昨天下班前跟他说的话，应是八.九不离十的。
“行。要真的发奖金，咱俩就国营饭店走起！”
“爽快！你对我最好啦！”
孟莹亲热地挽住了林翠的胳膊，两个人相跟着去到操场。
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大块空地。在工厂的后院。
正中的位置有个矮矮的台子，由水泥和砖头砌成。平时有什么集会，或者领导们要宣布什么事情、什么决定，都会把大家聚集在这里。
他们到的时候，台上已经站了几位领导，其中有副厂长，还有人事科的陈主任。
在这样的场合中，陈主任起的一般都是主持的作用。
林翠发现，站在台上的几位领导都是面带笑意，这说明一会儿宣布的肯定是好事。
正想着，孟莹用胳膊肘顶了顶她胳膊，林翠回头，孟莹对她做了个口型。
林翠：行，国营饭店么，知道了。
孟莹捂嘴笑起来。
员工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人事科陈主任宣布了这次集会的主要目的。
“大家也都知道，在刚刚过去的技术比大会上，咱们取得了不错的名次，今天咱们特意临时把大家聚到一起，就是想给这些骨干们发奖。下面有请这些被我念到名字的同志上台来领奖。”
“陈斌，王红艳……”
在陈主任洪亮的声音中，一个又一个的人鱼贯上台。
林翠发现，其中几个人的面孔她还是挺熟悉的。
这几天她转车间，总是能看到这些人在他们自己岗位前，或是干活，或是和别人讨论什么，或者只是蹲在那里，研究机器的运转。
从他们专注的表情上，林翠就能推断出对方是多么认真。
所以说呀，优秀的人之所以优秀是有原因。
就连林翠自己也是。
别人看到的，都是她似乎毫不费力，就能在大会上上稿子，一篇又一篇。
但谁又知道，在现实世界中的她，曾经多么努力地在学习、在练习呢？
几个人陆续上去，在陈主任的主持下，有副厂长给他们发了奖金和奖品，每个人还有一本获奖证书。
陈主任提议鼓掌为他们庆贺，林翠也跟着其他人一起鼓掌。
之后，受到表彰的人陆续下台，这个时候，林翠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除了这几位技术骨干之外，我们这次尤其要表扬林翠同志！”
陈主任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激昂，欣赏地朝台下的林翠看过来。
陈主任：“林翠同志并非我们车间的技术骨干，而作为宣传科的一员，参加技术比武大会的宣传工作，并做出了突出的贡献。相信这几天大家也都听到了，在连续三天的技术比武大会中，林翠同志自己一个人上了12篇稿子。这是一个很让人震惊的数字。”
“啊！居然有这么多！”
不说别人了，就连一向跟林翠交好的孟莹，都忍不住惊讶了，在背后扯了扯林翠的胳膊，“你写稿子不用想的吗？直接就能写？”
林翠笑而不语。
她只能说：功夫在诗外。
台上，陈主任的赞誉还在继续。
“市里的宣传口领导特意给咱们林翠同志申请的奖金，作为表彰，咱们工厂也不能掉链子。所以拿出一份奖金。”
“下面，请林翠同志上台！”
大家纷纷朝台下的林翠看过来，一面看，一面鼓掌。
林翠大大方方走上台去，陈主任往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左手拿着一个红包，右手拿着证书和一支钢笔的顾主任走到了林翠的跟前。
顾主任把这些东西都交到林翠的手上，还亲切地跟她握手。
林翠自然也报之以微笑，还往后退一步恭恭敬敬跟顾主任鞠了个躬。
任何人都看不出来，这两个人曾经因为某些事情而相互提防和忌惮过。
“恭喜你，林翠同志。”
顾主任离开后，陈主任再一次走过来，笑着问林翠，有没有什么跟大家分享的。
林翠：“非常感谢各位同各位领导和各位同事对我的信任和肯定。如果说我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绩，也应该归功于领导对我的培养。大家也都知道，以前我身在乡村，没有工作，每天干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活。是顾主任给了我进入工厂工作的机会，也是他慧眼识珠，把我招到了宣传科。如果没顾主任，可能现在你们都现在都见不到我，我现在应该”
林翠抬头看了看天色，继续道：“我现在应该在锄地。”
哈哈哈！
台下的人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站在台上一角的顾主任也跟着笑。
只是和台下人相比，他的笑容明显有点复杂。
顾主任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翠居然把功劳都归结于他。
是啊，当初，是自己看到林翠写的稿子，起了惜才之心，才把对方招进来的。
自己亲自招进来的人，怎么人家展示了自己的才华，自己反而忌惮了起来呢？
台上，陈主任调侃林翠，让她猜猜红包里有多少钱。
林翠其实早知道了，昨天晚上副厂长就告诉她了。
此时，她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歪着脑袋想半天，猜了个两百。
陈主任哈哈大笑，从林翠手里接过话筒，大声说：“数目比林翠同志猜得多。但具体多少，我就不说了。如果有兴趣的，可以找林翠同志问一问。”
哈哈哈。
大家又是一阵笑。
随即给林翠热烈的掌声。
散会了。
工人们顿时做鸟兽散。
乌央乌央地各自往自己的工位奔。
顾主任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心绪万千。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人事科的陈主任。
陈主任：“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是你。”
顾主任这会儿不太想说话，有点厌烦地看了陈主任一眼。
陈主任了然一笑，“其实你想什么我都清楚。”
“你清楚什么！”
顾主任没好气地说。
两个人共事这么多年，算是有了一定的默契，顾主任在陈主任面前说话有的时候挺没有顾忌的。
陈主任也没有生气。
“我知道，咱们都上了年纪，有的时候看见有些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难免心里有些想法。”
顾主任：“什么想法？我可没有什么想法。”
陈主任不理他，自顾自地往下说。
“想当年，咱们能从基层一步一步干上来，不说人中龙凤吧，最起码也算是比较优秀的那一批。”
随着陈主任的话，顾主任也想起了当年那一段青葱岁月。
那时候他和顾陈任、还有其他几个年轻人一起，为工厂的发展而殚精竭虑。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腔抱负，希望利用自己的所学所能为工厂做出点儿什么贡献，同时也可以实现自我价值。
后来就到了十年浩劫，工厂被迫停工，他们几个中层干部也被遣返回家。
那真是一段黑暗的岁月啊！
陈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咱们工厂开工没有几年，正是大发展的时候，你我都是职能部门，不直接参与生产，但是最起码咱们也不能给工厂拖后腿儿，是不是？”
“行了，你不要说了！”
顾主任打断了老同事的话，“我知道了。”
陈主任笑起来，“行，行行，我不说了，估计你自己心里有数。还是刚才那句话，将心比心，遇到一个特别优秀的年轻人不容易，你要好好把握。”
说到这里，陈主任话锋一转，“不过你不想要林翠，那我就直接把人挖走了。我告诉你，像林翠同志这样的优秀的人去到哪个科室，都绝对是骨干。”
这个顾主任还是相信的。
他脱口而出，“你可别乱来啊，那是我们科室的人！你要敢挖人，我就敢去厂长那里告你。”
“哟，哟，哟，这就护上了！”
陈主任哈哈大笑，“行，行行，我不跟你抢，不过前提是你得对人家好点儿，你得看重人家。否则，即便我不出手，其他科室的领导又不是睁眼瞎，到时候跟你抢人，有你哭的！”
接下来，陈主任还说了什么，顾主任没有听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对以前的回忆，以及恐怕林翠被其他科室抢走的担心。
就这么着，满腹心事的顾主任慢慢地走回办公室。
脚刚跨进来，顾主任就忍不住往林翠办公桌那里看。
然后就看到林翠正低声跟孟莹说着什么，两个人都是笑眯眯的，气氛很和谐融洽。
顾主任想了想，走过去，喊林翠的名字。
林翠站起来，笑吟吟地打招呼。
看着这姑娘笑吟吟的脸，顾主任心里叹气，自己到底是不如林翠啊。
自己在林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做不到这样。
“——所以，”
顾主任轻咳一声，特意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他说，“奖金总额到底是多少？”
啊！
林翠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没有回答，反而笑着问顾主任，“您猜一下，猜对了就告诉您！”
“哈哈哈，你这个小林呀！”
顾主任笑起来，刚刚郁结在心里的那股子不舒服也散了去。
他跟林翠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个人都明白，曾经横亘他们之间那一道坎儿算是过去了。
第 53 章
工作里的人文环境, 确实是对一个人的心情有影响的。
和顾主任达到某种和解之后，林翠觉得轻松多了。
她于是很快又把精力投入到学习和工作当中去。
持续不断地写稿子，也让她持续不断地收到了报社寄过来的稿费。
再加上周川给她的钱, 还有刚刚发的工资, 以及来自市里和厂里的奖金，林翠简直成了个小富婆。
这一天, 趁着礼拜天不用上班, 林翠去了一趟银行, 把最近这一段时间挣的钱都给存起来了。
拿着红色的存折走出银行, 林翠觉得从来没有如此有成就感过。
天好像都更蓝了, 空气也更加清新了。
而这个时候, 时间已经到了7月中旬。
天气越发热了，头顶上的太阳晒得人眼睛发晕。
摸摸口袋里被自己特意留出来的现金，林翠打算先给自己买一台电风扇。
工农兵商店里人头攒动，各个柜台都有排队的人, 密密麻麻的。
只是看一眼, 林翠就有一种转头就走的冲动。
硬着头皮排了半天的队，眼看着就到林翠了，她看了看柜台后面摆着的三个台式电风扇, 心想自己应该是有机会的。
排在林翠前头的两个人, 每个人买了一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没有人打磕巴。
这年头, 物资缺乏, 能赶上有东西卖就不错了。
终于轮到林翠, 她挤到柜台跟前, 对售货员说：“同志，最后一台电风扇就给……”
“最后一台电风扇给我吧！”
突然一个女人插到了林翠跟前, 嘴里嚷嚷道。
“哎同志，是我先排到的。你想买电风扇，到后面排队去！”
林翠尽力让自己保持礼貌。
女人一眼斜过来，“我着急，我儿子要结婚了，看你这个年轻的女同志，估计也不着急用电风扇，你就让让我吧，谢谢你啊！”
她应该是早就打听好了电风扇的价格，跟林翠说着的时候，同时把钱和票递给了售货员。
售货员也无所谓，反正电风扇卖给谁不是卖呀？
早点卖完，他也好早点休息一会。
于是，售货员也就真的去接钱和票了。
林翠一条胳膊横过去，挡在了两人之间。
“这钱不能收！”
转向售货员，林翠郑重道：“售货员同志，你刚才也看到了，明明到我了。我排了那么久的队。这位，”
她看了看旁边跟天外来客一样的女人，“这位大婶，突然插队！”
“售货员同志，有些人没有素质，我也就不说啥了。但咱们工农兵商店是国营单位，总得有规矩吧？”
“这……”
售货员是个年轻小伙子，他本意是不想介入两位顾客之间的争执，不管谁给钱给票不都行，他反正把电风扇卖出去就可以了。
但是，被林翠这么一说，他觉得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个理。
“大婶，您排队吧！”
自诩保养得宜、认为自己的外表远远比实际年龄年轻，此时却连续被两个人叫大婶儿，女人脸上的表情也有点不好看了。
只是，她还得跟售货员买货，这年头售货员不能轻易得罪。
县城里就这么一家商店，买什么东西都得过来。
要是得罪了这一个售货员，恐怕整个商店的售货员都能记住她了。
下次，她还怎么来买东西？
物资紧缺，供不应求，很多时候就得讲情面。
女人在很短的时间内权衡了利弊，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
“售货员同志，不是我不想排队，主要是电风扇已经剩最后一台了，我儿子过两天就要结婚，我这不是想风风光光给儿子办一场婚礼吗？所以，这台电风扇我一定要买到。”
“这台电风扇已经是最后一台了，我再排队，这电风扇不就归了别人了？那我儿子那里可咋办。结婚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了。小伙子，你也是当人家儿子的，你父母是不是很想给你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我这当妈的心思也是一样的。”
哎呀，这是开始打感情牌了！
还挺有策略的。
林翠此时也不由得多看了女人两眼。
不得不说，这女人长得还是不错的。可以想见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美人。
但现在么……
林翠看看对方的两条麻花辫，再看看穿在她身上明显太艳的浅黄色“布拉吉”，觉得有点辣眼睛。
其实每个人都会老，这是自然规律，无法避免。
只需要接受就可以了。
在穿着打扮上，林翠也倾向于符合年龄特点的穿搭。而且，50多岁的女人，一般走的是气质路线。
比如，在衣服的质感上下功夫。
实在不适合打扮得如此高调，跟个18岁的小姑娘似的。
女人的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皮肤也有了明显的下垂。这都是让人无法忽略的。
“大婶，”
如果说刚才林翠是根据对方的年龄给的称呼，现在，她就有点故意的了。
果然，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女人的脸颊抽搐了两下。
狠狠地瞪着林翠。
林翠才不管那么多，她很明白，在这个事情上，不要妄想售货员有什么正确的立场。毕竟，对社会人来说，只需要卖出东西就可以了。
至于谁买到，对人家来说压根就不重要。
刚才林翠那么说，也不过是杜绝售货员帮女人的可能性罢了。
至于现在，需要怼人的时候，林翠想要亲自来。
“我说大婶，你儿子要结婚，是你们家自己的事情。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跟人家售货员也没有什么关系。你还是老老实实到后头排队去。”
无视女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林翠说话十分顺畅。
“如果买不到电风扇，那是你提前没有计划好，不应该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更不应该推到我身上。我排了40多分钟的队，我招谁惹谁了，凭什么你就能插队呀？”
女人很不爱听这话，趁着林翠说话的空档反驳。
“我说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也太难听了。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该怎么跟人相处吗？你父母没有教过你怎么对待长辈吗？”
女人说话一套一套的，期间还甩了一下自己的麻花辫。
可能觉得很有魅力？
林翠不知道，她也不关心。
只不过今天这台电风扇，她要定了。
“我爹娘进监狱了。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啊！
女人被林翠的话给噎住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可能还在猜想，林翠说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的，那这个年轻姑娘说话实在太狠了，连自己的爹娘都能咒。自己如果跟对方死磕，人家说不定还能骂出什么话来。到时候丢脸的还是自己。
可如果是真的……
女人观察着林翠，神情颇有些小心翼翼。
如果是真的，这年轻姑娘的爹娘真的进了监狱，说明这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惹不起。
算了，自己今天一个人出来，还是不要惹事了。
“算了，我今天就不跟你计较。”
女人毫无力度地放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
心里还想着：要是自己儿子今天跟着出来就好了。
儿子那么厉害，站在这里，不用说话不用动手，就能吓得那姑娘屁滚尿流。
女人又是失望，又是沮丧，觉得有一股气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的。
可是也没办法，今天只能这样。
电风扇是买不成了，只能再等几天，看看这个商店会不会进新货了。
就在女人走出去没几步，她忽然听到有人说：“售货员，这电风扇我不要了，给这位同志吧！”
女人猛然回头，就看到刚才还和自己争执半天的年轻姑娘，往后退了两步，把身后一个人让到柜台前。
那人原本还以为自己没希望，今天是买不到电风扇了，没想到突然有了这么个好机会，顿时笑开了一朵花。
女人睁大了眼睛，愣了两秒钟，急急地冲到柜台边，拉住那个年轻姑娘。
“你这什么意思？不是跟我争半天，现在又不要了？”
林翠被拉着，也不着急，笑眯眯地点点头，“对啊大婶，我不要了。”
“你你你，为啥不要了？”
即便不要，电风扇也是该给她呀。
林翠往自己身边指指，“因为，他帮我买了一台。”
顿了顿，好像还嫌不够似的，“立式的！”
女人啊一声叫出来，整个人简直要疯掉。
凭啥？
她排队半天，都没买到一台电风扇，这个年轻姑娘如此轻易就得到了。而且还是立式的。”
立式电风扇比台式贵，而且产出更少。
有的人等一个夏天，都买不到一台立式的电风扇。
比如她也是。
她不是没钱，她有钱有票，第一选择也是买立式电风扇。可架不住没货呀！
三天两头她就来工农兵商店看一眼，就为了等立式电风扇。
那东西不好买，也贵。可正因为如此，才能给自己长面子。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她这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台式电风扇。
还没有买到！
女人此刻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眼睁睁看着刚才那个年轻姑娘和男人走了。
两个人走出工农兵商店，林翠忍不住笑起来。
周川很无奈又有些宠溺地看着她。
笑完了，林翠才抬头问周川：“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过分呀？”
刚才，她怼走了那个女人，正要交钱拿电风扇，就感觉有人在背后拍自己的胳膊。
回头一看是周川，周川说他弄到了一台电风扇，还是立式的。
当时给林翠高兴的呀！
既然有了立式的风扇。又何必买台式的呢？
林翠自然就把那最后一台台式电风扇让给了后面的人。
没想到却被那个女人听到看到了。
想想刚才那个女人吃瘪的样子，林翠就觉得好笑。
对，她就是这么恶趣味。
周川望向她亮晶晶的眸子，摇了摇头。
“不过分。”
他相信，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是他可以确定，林翠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而他，只想支持，不会评判。
他这样认真的地澄清，让林翠心里暖暖的。
她的嘴角又翘起来，没有刚才的笑容大，但周川觉得，却好像更愉悦了。
对视两秒，林翠有点别扭地移开目光。
“现在是夏天，电风扇可是紧俏货，你怎么弄到的？”
这个转换话题方式，非常生硬有点生硬但周川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注意到的没有点破
“这几年我有一些渠道，具体的回家再说。”
林翠了然点点头。
所以说现在政策跟以前相比有所松动，但毕竟私体经济不是常态。所以有些话还是得避着点人。
两个人各自取了自行车打算回去。
电风扇被周川寄放在朋友家里，回去的路上顺便取一下就可以。
两个人正打算骑上自行车离开，忽听身后有人喊，“同志，那位女同志，麻烦你等一下！”
一开始林翠并不知道是在喊自己，毕竟街上人来人往的，有无数个女同志。
周川倒是回了一下头，看了一眼，说：“好像是刚才在商店里的那个女人。”
林翠停下脚步，也回头看去。
果然！
两条麻花辫甩来甩去，女人小跑着过来。
到底是上了年纪，跑几步，女人就气喘吁吁。
此刻她也顾不上形象了，双手撑在膝盖，一边喘气，一边问：“那个，那个立式电风扇，你们还有吗？”
啊，原来，女人叫住他们是为这个！
林翠和周川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而是问道：“大婶，我们又不是商店，你要买电风扇，还是老老实实去排队吧！”
说着，她便转身要走。
周川自然跟着。
女人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主事的绝对是林翠。
所以他压根也不叫周川，直扯的嗓子对林翠喊。
“同志同志，麻烦你等一下，咱们商量商量。”
林翠不理她，继续往前走，只不过，她却没有骑上自行车，而是一直推着。
周川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大概有数了。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过来，林翠和周川迅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
女人赶上来。
一把拉住了林翠的胳膊，“我说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走的这么快！不让人说话了都！”
林翠一脸无辜，“因为我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呀！”
“毕竟，大婶你连插队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女人脸色一僵，却没法发作，毕竟现在有求于人。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着一切都是为了儿子，放软了语气对林翠说：“小同志，我儿子真的要结婚了。刚刚相亲成功。其他的东西我们都买到了，就差一台电风扇。如果你们有资源，能不能匀给我们一台？”
早就猜到了女人的目的，林翠还是表现出来一定的惊讶。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女人，“大婶，您确定，是希望我们匀给您？”
林翠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让女人听出来看出来一种嘲讽。
林翠也似乎并不掩饰这一点。
可女人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儿子。
“小同志，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看你对象，应该是手里有资源的人。一台电风扇多少钱？我可以加价买。”
一听说对方可以加价，林翠立刻忘掉了刚才的不愉快，目光闪亮地问女人。
“加价呀？那你能加多少？”
“我可以……”
女人权衡着，说出一个数，“我可以加5块钱！”
哦？
大手笔呀！
林翠猜测她家境应该不错。
林翠很想答应，不过，电风扇是周川弄到的，林翠觉得还是应该由他来决定。
她看向周川。
周川摇头，对女人说：“不好意思，我没有。”
没有？
女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对吧，同志。我好像在黑市见过你的，你手里很有资源。既然能给你对象弄来电风扇，肯定有富裕。我刚说过了，可以多给钱的。你就匀给我一台吧？”
周川还是拒绝，坚持说自己没有了。
唯一的一台也给了林翠。
如果是别人，总是这么纠缠，可能周川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不过，看在这个大婶总是用“对象”来定义他跟林翠的关系的份上，周川觉得，自己可以暂且忍耐一下。
梳着麻花辫的大婶最后失望地走了。
骑车回去的路上，林翠问周川，“你真的就只有一台电风扇？”
周川：“不是。四台。”
“那你……”
林翠有点不明白。
周川：“不想卖给她。”
林翠忽然就懂了。
那个女人和周川没打过交道，两个人应该没有过节。而周川花心思、花精力进货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卖出去赚钱嘛！
可是，现在他说不想卖给那个女人。
原因只有一个：那女人刚刚惹过自己，周川生气了。所以任凭女人恳求半天，即便主动提出加价购买，周川也不同意。
只为了给她出一口气，他宁愿不赚钱。
林翠心里甜丝丝的，可又有点担心剩下几台电风扇。
“那要是卖不出去砸手里咋办？”
周川：“不会。”
这人，总是这样。
不过，周川说话向来是很靠谱的。既然他如此肯定，那应该就是不愁卖了。
想想也是，现在正是夏天，电风扇走俏的时候，要是出得起钱，家家都想买一台。
周川总共进货四台，给她一台，剩下三台，可能过不了几天就卖出去了。
意识到这个以后，林翠又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是……
明明别的事情很快就想明白，怎么这事儿就卡在这里呢？
转头看看旁边男人完美的侧脸，不知道为啥，林翠心里涌上四个字：关心则乱。
第 54 章
回家的路上, 路过一个胡同口，周川让林翠等在外面，不一会儿他出来, 双手抱着个大纸盒。
纸盒挺大的, 也挺高，但还是没有周川高。
差着多半个头呢。
到跟前, 周川把纸盒子放下, 从胳膊上解下一条绳子来。
用这条绳子把纸盒捆绑在自行车上。
“这能行吗？”
林翠有点不确定地说。
纸盒里是立式的电风扇, 挺重的, 又挺大的。被绑在车把和后车架之间。
看着, 就有点发飘的意思。
周川：“我扶着就行。”
所以,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个人都不能骑车了。
就这么一直推到了大杂院。
今儿礼拜天，除了那些正在谈恋爱的小年轻，大多数人都在家里呆着。
家里的家务活, 说起来好像并不多, 但做起来，两个人得多半天。
洗衣服啊，收拾厨房呀, 爱干净的还会把玻璃都擦了。
再去买的生活必需品, 这一天就差不多过去了。
林翠和周川进来, 后者双手还搬着一个大纸盒, 一下子就引起了大杂院人们的注意。
“林翠, 这是啥？”
有人好奇地凑过来问。
林翠也没想瞒着, 毕竟电风扇这东西, 总是要拿出来用的。她用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得知道。
最后瞒没瞒住, 还落得个不诚实的名声，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林翠据实以告。
“电风扇？你买到电风扇了？”
那人眼中都是艳羡。
林翠笑着点头。
“我们先去安装了，婶子咱们回头聊。”
眼看着对方好像还有一肚子询问的话要说，林翠连忙和周川抬着纸盒子回屋去了。
崔婶子也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林翠那是买的啥？”
只看到一个背影，崔婶子就更加好奇了。
透过玻璃窗看进去，能隐约看到这盒子的一角。
“电风扇，看那样子还是个立式的。这东西可不好买，抢手着呢。也不知道林翠是从哪里弄到的。”
原来是电风扇呀！
崔婶子瞪大了眼睛，恨不能把门窗盯出个大窟窿，好让自己清楚的看到电风扇的模样。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白天还好说，实在不行可以隔段时间用凉水洗把脸。
晚上就非常难熬。
热的人睡不着觉，迷迷糊糊的，总不可能每隔一段时间起来洗凉水澡。
要是有电风扇就好了。
崔婶子尤其心疼儿子。
那么大一个小伙子，正是贪睡的时候。那天晚上却翻来覆去的，听着就是睡不好。
要是这电风扇是自己家的就好了。
崔婶子眼珠子一转，抬脚望林翠家走去。
“林翠，我进来了啊。”
人跟话一起进来的。
林翠回身，看到崔婶子那自来熟的样子，顿时一阵无语。
她保持着一种基本的礼貌，问道：“您有事？”
一般这么问，其实来人就该知道进退了：主家这是现在有事，不大欢迎来客的意思。
但崔婶子也不知道是不明白，还是故意的，不仅没有走，反而走进了几步。
林翠租的这间屋子很小，她跟周川，再加上一台立式电风扇，和刚拆开还没有来得及整理的纸盒子，本来地方就已经很局促了。
现在再加上崔婶子。
林翠很有一种上不来气儿的感觉。
“你要不先在外面站一会儿？我们这儿装电扇呢。”
崔婶子摆摆手，“咳，都不是啥外人，我就是看看。林翠你不用招待我的。”
谁说要招待她了？
对于这种太过自来熟、没有丝毫边界感的人，林翠也不想拐弯抹角了。
“崔婶子，我的意思是，家里太小放不下你，麻烦你先离开吧。”
崔婶子没想到林翠居然这么不讲情面，都是一个院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想着林翠应该拉不下脸来。
崔婶子过来就想看看林翠买的电扇啥样。
可现在对方这么说，她也只好讪讪地一笑，说什么邻里邻居的，看看也没啥。
林翠干脆拉着崔婶子的胳膊，把后者带了出去，然后笑了笑，说：“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围观。”
说罢，就转身回了屋子。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崔婶子站在林翠家门口，走吧，她想看的电扇还没看到。
不走吧，着实是尴尬。
她站在原地，目光炯炯地盯着林翠的家门。
这门是那种老式的木门，上头有一块玻璃。
崔婶子就踮着脚，伸着下巴，试图透过玻璃，看见屋子里面的情形。
周川：“有没有改锥？”
林翠想了想，在柜子里翻找一番，还真的找到了。
估计是原来的房主留下的。
把改锥递给周川的时候，林翠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窗玻璃，看到崔婶子还站在原地，翘脚往这边看。
林翠刷地一下子，拉上了帘子。
崔婶子……
窗玻璃的帘子被拉上了，门上面遮挡玻璃的帘子也被拉上了，屋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一圈。
林翠突然意识到，屋里的气氛好像有点——尴尬。
特别安静，只有周川拧螺丝的声音。
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吸，我呼；我吸，你呼。
呼吸明明人人都在做，每时每刻都在做，可是此时林翠听来，却有一种别样的韵律。
林翠轻咳一声，没话找话地问周川：“装完了没有？”
螺丝拧了一半，电风扇的风叶的外层钢圈还没装好，周川也就真的回答了，“没有，还要一会儿。”
“哦。”
林翠应一声，没话了。
周川继续拧螺丝，细微的、平时几乎注意不到的声音，此时听来却特别清晰。
他的手心慢慢地沁出一层细汗来。
林翠自己不说话，但看到周川这样专注安装电风扇，她又觉得心里闷闷的。
“干嘛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林翠问道。
周川：“……装电风扇。”
“我知道。我问你干嘛不说话。”
林翠步步紧逼。
周川抬起头来，看了林翠一眼。
心跳就跟擂鼓一样。
他飞快地低下头去。
“我，没啥说的。”
林翠……
这个傻子。
又沉默了不知道几分钟。
林翠咬住嘴唇，朝周川走了一步。
她其实刚刚就离周川挺近的，现在更近了。
“周川，你就没啥活跟我说的？”
周川几乎能感觉到林翠的呼吸，喷在他的头顶。他弯着腰不敢抬头，手里机械地拧螺丝。
但心思显然已经不在这里了。
头顶传来林翠一声轻笑，“螺丝都要被你拧坏了。”
周川这才意识到，忙停了手，直起身子来。
这已经是不得不做的事了。
他直起身子来，面对着林翠，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后者吸引。
她可真好看啊！
皮肤跟白瓷一样一样的。
她的眼睛那么明亮，目光中有隐隐的期待。
“林翠……”
周川开口，声音艰涩。太过紧张，喉咙被什么塞住了似的，声音不似平时的低沉，反而听起来有一种被挤出来的感觉。
“嗯，我听着呢。”
林翠心跳得厉害，很想逃避，但是，却强迫自己仰头直视着周川。
“我，我，其实……”
“砰砰砰！”
门被人拍响，敲门的人十分用力，好像下一秒就要把门板给拍烂了。
林翠十分懊恼地问：“谁呀？”
外面的人不搭理，还在继续拍门。
林翠很想置之不理，毕竟，她好不容易才迫使周川开口。
可是，显然外面的人太执着。林翠觉得，如果自己不开门，可能这门今儿就别想完整了。
毕竟这房子是租的。
林翠只好走过去，一把打开门。
“林翠，我来看看。”
崔婶子一面跟林翠搭话，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把屋里的情形看了个遍。
幸亏幸亏，屋里的男人跟林翠衣服还很整齐，头发也不凌乱，估计也没发生啥。
崔婶子感觉自己替儿子保住了一个清白的儿媳妇。
“林翠，这是装电风扇的师傅吧？这么长时间还没装完？”
她一双眼睛直往周川身上瞟。
林翠简直要气笑了，“崔婶子，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您老要是闲，不行找块煤洗洗去？”
既然对方这么不识趣，她也就不给对方留面子了。
崔婶子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林翠说的意思。
洗煤，煤是黑的，傻子去洗呢！
“林翠，你这样就不对了。我是为了你好。虽说他是个装电风扇的师傅，但毕竟孤男寡女的，关在一个屋子里不合适。你刚还把窗帘拉上了，让外人看到，算怎么回事！”
“哎哎，停停停！”
要看着崔婶子似乎还有长篇大论，林翠连忙打断，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之间好像没有血缘关系吧？您这手也伸太长了！”
闻言，崔婶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林翠。
“林翠，你怎么说话的！我可都是为了你好。都一个院里住着，大家知根知底的，你跟我大成多相配啊！”
“你还没出嫁呢，就跟个男人在屋里，被人知道，你自己丢脸不算啥，可不是得丢我们老崔家的脸！”
林翠？？
这什么跟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在崔婶子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周川就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一直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崔婶子。
此时，听到崔婶子这么说，他走过来。
周川身高腿长，两步就跨到门口，站到了林翠身边。
崔婶子吓了一跳，再一看周川那身高，那块头，手里还拿着一个改锥……
她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联想，“你你你，想干啥？”
周川不答反问：“大成是你儿子？”
崔婶子点点头。
周川：“让他别痴心妄想了。”
儿子是崔婶子的软肋，如今被周川用这样的口气提起，她嗷地一嗓子叫起来。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痴心妄想？”
第 55 章
周川自知自己不善言辞, 而且也不屑于和女人吵架。
他没有回答催婶子的问题，反而转头看了林翠一眼。
林翠被看得莫名其妙。
下一秒，就听到周川说：“我正在追求林翠同志。”
啥？
啥？
林翠和崔婶子齐齐惊讶。
林翠愣愣地看向周川, 刚刚他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懂, 可是连在一起好像就听不懂了。
明明这个男人默默为她做了许多事，自己也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 自己暗示也好, 明示也好, 已经许多次了。
但这个男人依然紧闭着嘴巴, 跟撬不开的蚌壳似的。
没想到, 却因为崔婶子突然这么不要脸的上门闹腾, 这个千年的蚌壳居然就开了口。
林翠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而崔婶子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一样，盯着周川看了好几秒钟，忽然质问林翠, “你不是说你没有对象吗？”
林翠眨眨眼睛, 一脸无辜，“对呀，我没有对象。他只是在追求我, 还不是我正式的对象呢！”
这个沉默寡言的死男人, 以为这么轻易自己就会答应他吗？
那是不可能的, 得让他受一下折磨才好。
林翠弄不明白自己到底为啥这么想, 但她就是这么想的。
正胡思乱想间, 周川已经开口请崔婶子离开。
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语气也非常平淡。但是, 那大高个，那健硕的身材, 他在哪里就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崔婶子不敢有任何异议，灰溜溜地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甘心地瞪了林翠一眼。
林翠……
这是，不敢跟周川扎刺儿，转而迁怒于她吗？
屋里再一次只剩下林翠和周川两个人，也再一次陷入静谧中。
林翠顿觉尴尬，其实她也许该说点什么的，但她不想说。
感觉自己该说的都说过了。
既然周川还是在沉默，那就算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林翠还是觉得有点沮丧。
就在这时，她听到那个千年的蚌壳说话了。
“我母亲早逝。”
林翠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个到底是什么目的，但也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周川又道：“家里还有个继母，有个弟弟。”
林翠又嗯了一声。
这些情况她都是知道的，不明白周川干嘛这个时候突然说这个。
然后，林翠就听到周川话锋一转，说：“但无论如何，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啊！”
林翠瞪大了眼睛，脸上是因为不可置信而浮现出的一片迷茫。
她这样，就像是突然迷了路，等待被人领回家的什么小动物。
和平时那种机灵、聪明得过分的样子完全何不可同日而语。
但正是因为如此，周川的心突然软了一下，又软了一下。
像是被什么蛊惑似的，他的双脚不可控制地走向她。
骨子里的、或者是从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什么基因，让林翠有一种要逃开的冲动。
可周川在看着她，在看着她。
目光深邃，似有千言万语，尽数藏在眉目之间。
这目光好想有一种魔力，让林翠无法动弹。
林翠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周川向她走过来，越走越近，然后停在了她的跟前。
他就在她跟前，微微垂头看着她。
“林翠。”
他的声音好像很遥远，似乎从远古时代传过来的。
林翠听到自己嗯了一声。
那声音——她自己听了都脸红。
周川的喉结动了动，目光依旧锁定眼前那种明净的脸。
“我会努力的。林翠。”
他的睫毛真的好长，他的眼珠也真的好黑。
他的鼻子怎么那么挺啊！
各种各样的对眼前男人外貌的赞美充斥在林翠的脑子里。
此时此刻，林翠觉得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不理智的林翠沉迷下来。
理智的林翠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听到林翠的问题，周川沉默了几秒，说：“我的意思是，林翠，你愿意跟我处对象吗？”
“愿意”两个字在林翠的舌尖上滚了又滚，还是被她艰难地咽到了肚子里。
林翠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会愿意吗？”
周川……
“我不知道。”
过了几秒钟，他老实回答。
声音里有明显的不确定，甚至挫败感。
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周川这样。
以前的他，好像对什么都特别笃定。有时候林翠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是脱离周川掌握的，是失控的。
不过，此时此刻，林翠知道了。
能让周川失控的，大概就是她自己了。
这个认知让林翠有一种隐秘的、不足为外人道的成就感。
她翘起嘴角，又问：“那我要说不愿意，你会不会后悔跟我提？”
周川摇头，“不后悔。”
她这么美，这么完美。
好像这世间没什么人能配得上她。
自己也不行。
而且，自己又有那样破败不堪的家世。
林翠：“那你猜我会不会答应？”
周川说不知道。
高高大大的他，站在她面前，好像一个听话的小学生。
林翠心里舒服些了，望向周川的眉眼，“那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说完，她更加认真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停了一会儿，林翠问：“我这么回答，你怎么一点都不沮丧？”
周川：“尊重你的决定。”
但是，我不会放弃努力。
刚刚因为周川的表白而升起的一点点成就感，瞬间灰飞烟灭。
林翠突然恼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真没劲。
她想。
周川嗯一声，人却没往门口走，而是走到了电风扇前头，拿起电源线，寻找最近的一个电插座。
林翠没好气地说：“不是让你走，干嘛还呆着！”
人却走过去，接过周川手里的电源线，插上电。
原来，最近的电插座在床后面，被床挡着，周川刚刚没看到。
咔吧。
周川打开了电风扇的开关，微微的轰鸣声响起来，扇叶开始转动。
在这声响中，林翠听到周川说话了。
“我这就走了。”
这个人！
林翠气结。
站在原地，目送那高大的背影走到门口，心里愤愤的，又有点酸涩，还有点甜。
总之很复杂。
手里拿着纸盒子和绳子的男人在门口停下来，高大的身影挡去从门口照射进来的、大部分的太阳光。
他转身，问道：“明天早晨我接你上班？”
“不用。”
林翠恨恨道。
男人走了。
林翠顿觉屋里空空落落的。
她皱眉，嘟囔了两句。
正好电风扇的脑袋转到她这个方向，送来一阵清风，林翠整个人顿时觉得清爽不少。
她走回去，走到电风扇旁边，这时才发现，周川应该是特意把电风扇挪到了床头的位置。这样，晚上她一伸手，就可以关掉。
林翠忍不住翘起嘴角，骂了一句。
“傻子。”
人是贪得无厌的。
大概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现实世界中，几乎处处有空调，林翠并不觉得有多么幸福。
到了这里，买到一台电风扇，就能让她舒爽不已。
可见，在科技高速发展的几十年后，人的欲.望在逐渐被满足的过程中，也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提高。
回归朴实，其实也挺好的。
嗯，再比如，林翠之前觉得，让那个蚌壳主动提出啥是很难的，几乎不可能的事儿。
现在，蚌壳也开口了，她反而又觉得不满足了。
真的奇怪。
但这就是她内心的想法，无法抑制。
躺在床上，吹着电风扇。
林翠觉得自己的脑子就跟扇叶一样，不停不停地在运转。
所以，当门再一次被敲响的时候，林翠就有点烦躁。
“谁呀？”
刚才林翠闭目养神，生怕自己睡着，就把门给从里头拴住了。
“还是我，崔婶子。”
林翠：“都不住，我睡着了。”
门外的人一阵沉默，估计是也没想到林翠居然会这样睁眼说瞎话。
紧接着，又是一阵拍门。
很有一种，今生今世决不罢休的意思。
林翠被吵得没法，只好下地来开门。
崔婶子的脸出现在门后，端着一副准婆婆的架势。
“林翠，我觉得还是得提醒你。你跟刚才那个装电风扇的师傅，不合适处那么近，以后别这样了。还是我家大成好，人老实，咱们一个院里住着又是知根知底的……”
林翠打断了她的话，“首先，刚才在我屋里的不是装电扇的师傅，是我未来的对象。已经跟你说过一般了，难道你听不懂吗？”
“另外，你家大成好和坏，都跟我没有关系。”
“别再拍门了，否则我就找居委会，再不行，可以报警。”
林翠眼神里都是威胁，还真的给崔婶子镇住了。她不由自主地往后推了一步，林翠瞅着这个机会，啪一下子关上了门。
速度太快，崔婶子的鼻子差点被门拍上。
她吓得连续眨眼睛。
反应过来以后，面前的门已经被死死地关上了。
崔婶子有心再拍门劝林翠，但想着刚才后者的警告，到底是没敢。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翠紧紧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
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人。
她连崔婶子口中的“大成”长啥样都没注意，怎么崔婶子就这么执着地给拉郎配了呢。
难以理解。
再说崔婶子，回到自己屋里，还是气咻咻的。
崔成关心地过来询问，崔婶子一把拉住儿子的胳膊，说：“儿啊，你得加把劲儿了，否则，媳妇境况被人抢走喽！”
“妈，您说林翠？”
崔婶子天天在家里念叨，林翠这个名字叫深深烙印在崔成的脑海里。
“可不是说她！今天，她屋里头有个男人，她说是未来对象。大成，你赶明儿开始，多给她点儿甜头！咱家不是有一袋蛋糕？你这样，晚上就给她送过去。也在她跟前露露脸。”
儿子长得精神，人品又好，缺的就是跟林翠多接触的机会。
跟崔婶子相比，崔成显然要清醒一些。
“妈，这能行吗？别人家姑娘不愿意，我过去不是自取其辱？”
“你这是什么话！”
崔婶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儿子，“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小伙子了。你就是太腼腆。你只要主动，就没有拿不下来的姑娘。”
“那，那行吧。”
崔成虽然心里还是有怀疑，但是迫于崔婶子的压力，还是点了点头。
傍晚吃晚饭，崔成就拎着一袋蛋糕，来敲林翠的门了。
*
林翠刚吃完饭，打开稿纸打算写点啥。
听到敲门声，心里有点厌烦。
“谁呀！大晚上的。”
林翠没好气地嘟囔，打开了门。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周川，你怎么来了？”
第 56 章
夜色已经漫上来, 周川的眉眼显得不那么清朗。
但正因为如此，他的骨相似乎显得愈加完美了。
面对林翠的问话，周川以一个“嗯”作为回答。
林翠让他进门, 他也不进去。
只是把手里的一袋包子递过去。
“你的晚饭。”
林翠：“我吃过了呀。”
周川：“那就当早饭吃。”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继而下移，但很快收回来。
心想：她是太瘦了, 得多补补。
林翠没说话, 望着他。
等了半天, 见周川似乎没有什么话说了, 便咬着牙说：“你走吧, 我要休息了。”
来了就为给她送包子的吗？
她缺这几个包子！
抽屉里有钱, 还有存折。除了自己的工资和稿费，还有他那天给的信封。
林翠都给存起来了。
别说是一袋包子，就十袋八袋一百袋她也买的起！
周川嗯一声，人却没有动。
“还干嘛？”
林翠没好气地问。
说他是蚌壳, 他还真的是。就跟多说一个字, 多说一句话会死似的。
林翠愤愤地想着。
就听见男人开口了。
他说：“林翠，我年纪比你大，没有妈, 家里有继母还有弟弟, 所以家里的东西, 估计也轮不到我。”
林翠：“我知道呀。你过来, 就是为了再次告诉我这些的？”
周川点点头, “嗯。”
“所以你要好好考虑。”
林翠：“哦。”
周川：“但我会努力。”
林翠：“我知道的, 你白天说过了, 会努力让我过上好日子。”
周川点头。
林翠：所以你这话也没啥心意嘛！
真的是！
她瞪他，慢慢关门,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周川说好。
门在他面前被缓缓合上，紧紧地闭着。
周川还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目光炯炯，就好像面前的门突然变成了透明，透过这扇透明的门，他能看到林翠似的。
站了一会儿，周川转身离开，路过崔家的屋子的时候，他状似不经意地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目光凌厉。
刚才被他赶走的那个男人，就住这屋的。他看到对方往这边来了。
屋里。
崔成躲在被子底下，整个人抖如筛糠。
“大成，你这是怎么了？你快跟妈说呀！”
崔婶子都快急出眼泪来了。
儿子崔成拎着一袋鸡蛋糕去找林翠，崔婶子这里还等着好消息呢，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脸色发白的儿子。
蛋糕还在他手里拿着，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连自己询问好像都听不到了，崔成一进门就直奔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起来。
崔婶子劝说带安慰，也不能让对方说一句话。
“到底咋了呀，你跟妈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崔婶子眼圈红了，心疼得不行。
老伴儿早逝，她一个人把儿子从十三四岁的少年拉扯大，中间的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也正因为这样，她把好不容易被自己拉扯大的儿子看成了眼珠子、命.根子。
崔婶子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舍不得儿子受到一点点伤害的。
问了好几遍，又是安慰，又是保证的，崔婶子终于从儿子嘴里听到了答案。
“啥？那个男人威胁你？他打你了？”
崔婶子掀开被子，把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没发现什么明显的伤痕。
反而崔成因为突然失去了被子的保护，顿时喊叫起来。
“啊啊啊啊~”
声音直破云霄，把打算收拾收拾睡觉的人们都给吓了一跳。
院子里有几家人从窗户上探出脑袋来，还有人干脆走出门，来敲崔家的门。
“怎么了这是？又啥需要帮忙的吗？”
崔婶子要说话，被儿子一把拉住胳膊。
看着儿子祈求的目光，崔婶子咬牙说没事，“崔成刚才不小心被开水烫着了，我给抹点酱油就行。”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崔婶子再回头看着儿子。
“他真的没有打你？你干嘛不让我说话？”
崔成：“我害怕。”
崔婶子目光赤红，蹭地一下子站起来，“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打你！我这就去找居委会，哦不，我去公安局！”
说着，崔婶子就要转身往外走。
“妈，你别去！”
崔成大喊。
崔婶子停住脚步，不赞同地看着儿子，“你就是心肠太软，都被人打了，还拦着我告状？”
儿子哪哪儿都好，就是太软和了。
哎，一点儿都不随自己。
“妈，他没打我。”
“没打？”
崔婶子狐疑地看着儿子，一点儿都不相信对方的话。
没打，儿子能吓成这样？
看明白崔婶子眼中的情绪，崔成不由得羞愧难当。
“他没打我，他只是警告我，我，我……”
我就吓成这样了。
这话，崔成自己都不好意思往外说，即便他面对的是生他养他的亲妈。
下一秒钟，崔婶子就问了，“他是不是打你了，他一定是打你了。还威胁你不能告诉我，是不是？”
崔成摇头，“真没有。”
那个男人只是冷冷地警告他，让他离林翠远一点。
对方甚至都没有提，如果他违反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在暗夜里，对方那黑沉沉的眸子，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让崔成忽然有一种错觉：对方是一匹狼，而自己就是一个非常弱小的猎物。
对方盯着自己的时候，崔成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崔婶子到底是没去告状。
对方没动手，她也确实没有告状的理由，即便再心疼儿子，也只能自己安慰着。
深夜，崔成做了好几个噩梦。
每次都惊叫出声，不仅自己睡不好，还把崔婶子折腾得够呛。
第二天早晨，林翠推着自行车往大门口走，正好看到刚从屋里出来的崔婶子。
后者手里那着个盆儿，看样子应该是去院里的水龙头那里打水。
虽然昨天发生过不愉快，但林翠还是礼貌地跟崔婶子打招呼。
哪里知道，崔婶子不仅没搭理，还跟见了鬼似的，转身窜进了屋里。水也不打了。
林翠……
她有这么可怕吗？
崔婶子拿着水盆回屋，迎面撞上崔成。
崔成：“妈这是咋了？”
崔婶子：“刚撞上林翠了。我赶紧跑回来了。”
昨天晚上被折腾了一.夜，崔婶子今天醒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这样的事情，她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所以还是离林翠远一点比较好。
*
林翠对此一无所知。
她虽然觉得今天崔婶子有点奇怪，不过因为对方跟自己到底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林翠也就很快把这件事情放在脑后了。
林翠来到单位，还没坐稳，就和其他同事一起，被顾主任召集到会议室去开会。
因为单位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顾主任也就长话短说。
“下个月，省城会举办一个征文比赛，主题是：新时代、新气象，希望大家踊跃参加。”
虽然他们是化工厂的员工，但到底不用从事生产，有这种有可能为工厂、为县城、甚至为市里争光的好机会，顾主任还是希望宣传科的大家伙儿能拿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来。
“上次的技术比武大会宣传工作，咱们科不仅得到了工厂领导的表扬，还得到了市里领导的表扬。同志们再接再励，再拿一个名次回来。”
顾主任的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朝林翠看过来。
坐在林翠身边的孟莹与有荣焉，脸上都闪着光似的。她用胳膊肘碰了碰林翠，那意思很明显：咱们宣传科也就靠你了。
顾主任笑呵呵地看着，此时开口道：“有些同事在这一方面比较有天赋，水平比较高，我也希望他们能够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来参赛，为自己争光，也为集体争光。”
说这话的时候，顾主任的目光在赵奎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一直坐冷板凳的赵奎心里激动，豪言壮语马上就要脱口而出，而下一秒顾主任的目光转开去，最后落到了林翠的脸上。
“林翠同志。你要努力呀！”
顾主任的话语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这个时候就不太适合谦虚了。
林翠点点头，直视着顾主任，郑重其事地说：“顾主任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
消除芥蒂之后，顾主任可以正视林翠的实际水平，不说林翠在下个月的征文大赛中夺得名次如探囊取物一般，不过也差不多了。
反正在顾主任的想法里，林翠拿到前三名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他就等着林翠的好消息了。
散会后，顾主任还特意把林翠留下来，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和之前的经验，一股脑儿脑的地都告诉了林翠。
末了，还叮嘱林翠：“期间有什么问题，有任何困难，都来找我。我能解决的，一定给你解决。”
这是明晃晃的示好了，林翠很领顾主任的情。
她跟对方道谢，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全力。
“顾主任，别的我不敢说。最起码前三名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顾主任笑起来，“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相视一笑。
从会议室走出来，林翠心情很不错，坐到办公室，一抬头，就对上了赵奎愤恨的双眼。
赵奎跟林翠的办公桌隔着一段距离，但他的眼神，让这距离化为乌有了。
林翠挑眉，“赵奎，有事儿？”
赵奎一愣，从鼻子里哼出两个字：“没有。”
林翠：“没有的话，还是专心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吧，否则，把眼珠子瞪出来，也于事无补。”
林翠和赵奎的关系已经完全决裂，她觉得也没有必要维持表面的和平。
第 57 章
赵奎气的不行。
林翠已经得到了那么多, 为什么这次这个机会就不能留给他？
为什么还要跟他抢？
别以为他不知道刚才顾主任把林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不用问，肯定是对林翠寄予厚望。应该是嘱咐了一些大家伙都没有听到, 尤其是他没有听到的话。这不是明摆着给开小灶吗？
林翠来单位之前,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被开小灶的人应该是他赵奎才对。
他比林翠差哪里了？
哪里都不差！
上次技术比武大会, 林翠也就是运气好, 再加上不要脸, 居然在那么多人面前质疑顾主任给他走后门, 让他上稿。
这才有了。才有了副厂长介入、林翠在后续几天中, 一个人连续上稿、独占广播台的结果。
她真不要脸啊！
听着连续的, 一篇又一篇的、属于林翠的稿子，赵奎的耳朵都要给磨出茧子来了。
那也就算了，毕竟这件事已经过去。可是现在，在下个月的征文比赛中, 她还是跟自己争。
赵奎虽然恨林翠, 表情上自然就无法掩饰。
但他没有想到，林翠居然会点破了。
这让向来擅长小动作的赵奎又有点措手不及。
“你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甩下这么一句话，赵奎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孟莹乐得哈哈大笑。
对着赵奎的背影, 丝毫不掩饰她的鄙夷。
“瞧你那怂样！”
被林翠扯了一下胳膊, 孟莹才收敛了些。
林翠警告她不要得意忘形。
“这里到底是工厂, 那么多人看着呢。不要太过张扬, 给自己树敌。”
虽然孟莹都是为她, 正因为如此, 林翠才不想她因为自己被赵奎记恨上。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 林翠完全可以肯定，赵奎就是妥妥的一个小人。
她自己但没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也陷进去、牵扯进去。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你不要生气，以后我会注意的。”
面对林翠的时候，孟莹又变成那个单纯娇弱的小姑娘。
林翠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不仅不会反驳，连在心里的质疑都没有的。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孟莹好奇地问林翠，“刚才顾主任留下你做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林翠就把顾主任嘱咐自己话捡重要的告诉孟莹。
后者莹双目闪亮，“可见连顾主任也是看好你的！林翠啊，这回你要是得了名次，我的脸上可太有光了！”
林翠没好气的看她一眼，“那你自己怎么不努力？”
孟莹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
“哎呀，我没有那个天赋嘛，你努力就可以了，你成功就相当于我成功。”
说完，孟莹还在林翠的肩膀上拍了拍，以资鼓励。
林翠……
好吧，这大概就是朋友的真正定义？
但无论如何，林翠都会尽力的，就像她刚才在会议室跟顾主任承诺的那样。
她并不知道，这会儿，就在她跟顾主任做出承诺的会议室里，多出来一个人。
顾主任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
“赵奎？有事？”
赵奎点点头，走近了一些，“顾主任，下个月的征文大赛，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可能得名次的。”
顾主任点点头，“好，那你努力。”
说完，他便继续埋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顾主任抬头，发现赵奎还站在原地。
“还有事？”
赵奎：“顾主任，你刚才跟林翠交代的话，能不能也交代我一遍？”
顾主任……
他心里叹口气，看着赵奎的目光中似乎有些同情。
后者就跟以前的他似的，以为林翠是可以被战胜的。
其实，他最后也不过铩羽而归，选择跟林翠和解。
想了想，顾主任把人事科陈主任劝自己的话，劝了赵奎一遍。
赵奎边听边点头，很认真的样子。
等顾主任说完，他又把话题绕到了自己的目的上。
“所以顾主任，您嘱咐林翠什么了？”
顾主任：冥顽不灵啊！
十几分钟之后，赵奎笑着跟顾主任道谢，转身离开。
只是走出会议室，关上门的那一瞬间，赵奎脸上的笑容立刻就不见了。
刚才顾主任跟他说了许多，听起来没什么异样，可赵奎就是觉得，顾主任一定有所藏私。
一定有什么话，顾主任只告诉了林翠，而没有告诉他。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特别合理。
凭什么！
*
林翠又有了工作新目标，这一天过得十分充实。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她把该做的活都做完了，还写了两篇稿子。
当是练手，还打算明天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再去一趟邮局，把这稿子给投了。
说起来，她在X市晚报也上稿不少了。不知道这个年代有没有签约作者这个说法。
要是有，她林翠绝对够级别了。
人一闲暇来，就容易想东想西的。
林翠这会儿脑子里天马行空，一时又想到了周川。
想着他昨天和自己在一起的情形，还想着他那言简意赅的话。尤其是第二次来找自己。
大晚上的，居然叫为了提醒她好好考虑。
这时，怕自己跌入火坑吗？
真是个傻子。
“林翠，有人找。”
就在这时，一个同事从外面回来，告诉林翠化工厂门口有人找她。
作为门卫，刘大爷非常称职，不管来人咋说，反正就是不让进。
一直到林翠到来，看着站在大门口，看起来有点苍老的女人。
这面容很陌生，林翠不知道是谁。
但她也不敢说自己不认识，万一是原主认识的人呢！
刘大爷看到林翠站在门里不说话，便让那个女人走。
“你看，你说找林翠，人家不认识你。”
女人喊了一声“翠翠，我是你大姐呀！”
“就半年没见，你怎么都不认识我了？”
女人的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落寞。
啊，是大姐。
这是原身的大姐。
林翠直接后怕，幸亏自己刚才没说什么不合适的话。
否则，连亲姐姐都不认识的她，还不得被弄进神经病院去？
“是大姐呀，我当然认识！”
林翠一步跨出大门，冲刘大爷点点头，表示感谢，伸手拉住了女人的胳膊。
一面解释道：“我就是太高兴，一时愣住了。大姐，你怎么有空回来呀？”
林翠对原身的大姐还是挺有好感的。
大姐名叫林梅，是林家一家子里，对原身最好的人了。
她比原身大两岁，却一直跟老母鸡似的护着原身。在林母打骂原身的时候，林梅会把原身护在身后，因此，她也没有少挨林母的打。
林梅看着林翠，眼圈红红的。
“翠翠，家里事儿多，我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就一直没顾得上回来看你们。还是小弟去找我，我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儿。”
林翠心疼头一跳，“林宝柱找你了？”
林梅拉住林翠的手，劝慰道：“都是亲亲的兄弟姐妹，翠翠，你就别跟他计较了。他是最小的，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咱们家还指着他传香火呢……”
林翠再也听不下去，打断了林梅的话，说：“大姐，你还没吃饭吧，这样，你等我一下，我跟领导请个假，带你去国营饭店吃。”
虽然不太喜欢林梅刚才劝自己的话，但林翠却不能像对待林家其他人那样对待林梅。
林梅对原身不错，这个情她要承。
林梅连忙摇头，“别去，去啥饭店呀，多贵呢！”
林翠笑了笑，拍拍林梅的手臂，“大姐，您不用操心，我有钱。”
她让刘大爷照顾点林梅，自己又跑回办公室，跟顾主任说了一声。
顾主任当然满口答应。
再小跑着回到大门口。
发现刘大爷已经跟林梅攀谈上了，两个人聊得还挺起劲。看到林翠回来，林梅疼爱地拉着她的手，说道：“翠翠，你受委屈了，要不是这位大爷说，我都不知道咱娘还来闹过一场，小弟也来找过你。”
林翠给了刘大爷一个感谢的眼神，后者摆摆手。
刘大爷：都是自己人，帮着你说话还不是基本操作？谢啥！
林翠骑着自行车带着林梅来到国营饭店，后者从后车架上下来，站在门口，愣是不敢进去。
“这里肯定很贵……”
林翠看了有点心酸，挽起林梅的手臂，“放心吧，大姐，我现在挣工资了，吃一顿饭还是吃得起的。”
她没说自己投稿还有稿费，也没说市里和厂里给的奖金。
刚才听到林梅劝她的话，林翠就知道，林梅这是被林父林母和现在有些思想给洗脑过了，觉得女性就该为男性牺牲，姐姐就该为弟弟牺牲。
林梅要是知道自己有钱，说不定就要求她帮助林宝柱了。
林翠倒不是怕林梅，主要是不想麻烦。
在林翠的生拉硬拽之下，林梅被迫走进饭店。
找了座位坐下，林梅还是很局促的样子，林翠让她点菜，她拿着菜谱看了半天，觉得这也贵那样也贵，说她不饿，什么都不吃。
售货员在那里翻白眼。
最后，还是林翠点了两荤一素三个菜，还要了两碗白米饭。
售货员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请稍等，一会儿就上菜。”
林翠敏锐地感觉到，其实售货员的态度比以前好太多了。
要是以前，就林梅那样翻来覆去地看菜单，估计售货员就要开怼了。
林翠猜测，也许是私营经济有所抬头，可能国营饭店的售货员也感受到了危机，所以才会转变态度。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米饭也一起上来。
林翠直接拿一碗给了林梅，“大姐，吃吧，咱们吃饱了再说话。哦，对了，婆家不要求你早点回去吧？”
提到婆家，林梅憔悴的脸上现出笑意，“他们不讲究的。今天我出来，婆婆还特意嘱咐我，让我多陪陪你。明天回去也行。”
看来婆家的人还是不错的。
林翠给林梅夹了一块红烧肉，“那你孩子咋办？”
“今晚婆婆给带着，应该还行。时间长就不行了。”
林翠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一开始林梅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是当大姐的，来看妹妹，还得妹妹花钱请吃饭。但让她请，她口袋里就一块钱，也不够一顿饭的。
林梅舍不得吃，也不好意思吃。
最后林翠没办法，直接威胁说这几个菜要是吃不完，她就不要了，也不会打包。
见妹妹神色郑重，不像是开玩笑，林梅生怕浪费粮食，这才开始吃起来。
品尝了第一口，她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期间都没功夫抬头。
林翠也不说话，闷头吃饭。
其实，她今天不太饿。
中午食堂有鸡腿，
依譁
食堂大师傅特意多给了她一个。林翠吃得饱饱的。
可为了让大姐吃得跟随意，林翠也就跟着狠命吃。
第 58 章
林梅很快吃光了一碗饭。
林翠问她还要不要, 她摇头。
林翠招手叫来了服务员，“麻烦你再来一碗白米饭。”
“不要了，我吃饱了, 真的！”
林梅连忙摆手拒绝。
可林翠不理她, 对服务员点点头，“麻烦你。”
服务员才不管两姐妹的官司, 谁给钱她听谁的。于是, 又一碗白米饭被端了上来, 放在了林梅的面前。
林梅：“这, 这的不用了。我吃饱了。”
说着话的时候, 她的眼神还不住地往白米饭上瞟。
林翠叹口气, “大姐，自小你对我最好，在林家，也就你拿我当亲人。在我面前, 你就不要做假了。你妹子现在还请得起一顿饭。”
几句话说得林梅眼眶发热, 她咬着嘴唇看着林翠，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行, 姐就不跟你客气了。”
端起白米饭, 林梅埋头就吃。
家里公婆和男人对她都不错, 可架不住太穷啊。他们想给她增加营养, 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今天这一顿饭, 是林梅几年来吃得最饱、油水最足的一顿饭。
桌子上的三个碟子、三个碗都空了, 林梅满足地叹息。
“翠翠, 姐得谢谢你。”
林翠听了，只觉得眼眶酸涩。
“好了, 咱走吧，今天你就跟我住可以吗？就是屋子有点小，别怕挤就行。”
不想在让自己，也让大姐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气氛中，林翠主动岔开了话题。
林梅惊讶地看着林翠，“你有自己的屋子了？”
这个，小弟林宝柱倒是没跟她说起过。
林翠点头。
此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国营饭店门口，林翠贴心地掀开帘子，让林梅先走出去，自己跟在身后也走了出去。
骑车带着林梅回到自己租住的大杂院，后者十分好奇地左看右看。
村里是没有这种大杂院的，村里地方大，都是一家一个院子。
这么几户人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也不知能不能相处得来。
林梅就有点替妹妹担心。
正好，这时候，崔婶子出来了，看到林翠，立刻转身就跑。
跑回屋里，啪嗒一下子把门关上，还拉上了窗帘。
林梅扯了扯林翠的袖子，“那婶子咋回事？是跟你有过节吗？”
林翠：“她可能有病吧。”
林梅……
回到屋里，林梅把妹妹拉到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劝说：“都是一个院子里住着，要跟人处好关系。刚才那个婶子，毕竟是长辈，你下回可不能说她有病了。”
林翠打着哈哈，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崔婶子那一番骚操作，跟有病也差不多了。她可没有冤枉对方。
但林翠也知道，大姐林梅从来的是个息事宁人的性格，别说是主动挑衅了，就是别人欺负到她跟前，她也会选择退让。
所以，跟林梅说这些，是没有意义的，她理解不了，也不明白。
林翠也就不浪费那个口舌了。
“我知道了大姐，我心里有数的。”
反正你说啥就说，我是不会听的。
林梅认为林翠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欣慰地点点头。
“你从小就很懂事，大姐知道的。”
林翠抽了抽嘴角。
原身确实很懂事，懂事到被父母卖了，都甘之若饴，短暂的一生都在为林宝柱那个坏种牺牲。
所以，原身死了。
可见，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女孩子太懂事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林翠心里想东想西，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容的。
林梅从这笑容里得到了鼓励。
“翠翠，其实大姐今天来，是想好好劝劝你的。毕竟，咱们是一家人，爹娘到底是为儿女好，听说他们被你弄进局子里去了？翠翠，那可是咱们得亲爹娘，他们年纪大了，怕是有个好歹的，以后你不得后悔嘛！”
林翠：我才不后悔。我希望他们赶紧有个好歹。
要是换了别人，林翠肯定直接怼了，可是面对林梅这个出嫁之前，一直照顾原身的人，林翠还是舍不得那样怼她。
“宝柱也是咱们的亲弟弟，为林家传香火的。他来找你，你不能不管他呀。”
林梅声音恳切，目光中明显地期待着什么。
只可惜，林翠最终还是会让她失望的。
听了这么久，林翠终于开口，问林梅：“你知道，爹娘想把我嫁给隔壁村的老男人吗？就是前头死了老婆，大家都传说是被他打死的那个！”
“啥？”
“翠翠，你说真的？”
林梅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听到这话，蹭地一下子站起来，拉住林翠的胳膊，上上下下地看。
“你没事吧？翠翠，你有没有受什么伤害？”
“没有，大姐，我很好。”
林翠回握住林梅的手，心想到底这个大姐跟林家其他人是不同的。
到底她没有看错。
林梅却并不相信林翠的话，拉着后者的胳膊，让她转了好几个圈。还拉开林翠的衣服要验伤。
林翠吓得蹦开去。
“大姐，我真的没事。”
因为原身的原因，她才觉得大姐亲近。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忍受对方如此的亲密举动。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你看，我活蹦乱跳的。”
怕林梅不相信，林翠原地蹦了好几下。
活泼的样子，引得林梅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情不自禁地搂住了林翠的后背，拍了几下，很疼爱的样子。
“翠翠，大姐出嫁以后，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哽咽了。
林翠眼睛酸涩。
无论何时，真情总是能够打动人的。
“大姐，爹娘想把我嫁给那个男人，我不同意，他们就要给我下药。这样的爹娘，你觉得，我还该给他们留情面吗？”
林翠转回正题。
就凭着刚才大姐对她真情实意地关心，林翠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把大姐劝醒。
大姐其实智力没问题，人也老实，只是多年来，被林家其他人PUA惯了，完全忘却了自己。
也忘记了，女性也有幸福的权利，而不应该沦为男性的附属品和牺牲者。
这……
林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来得路上准备的一肚子的话，在林翠的质问声中，好像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显得苍白无力。
是啊。
那样的爹娘，那样的，能给亲生女儿下药的爹娘，真的值得当女儿的孝顺吗？
林梅甚至都不用问爹娘把林翠嫁给那个家暴男人的目的，除了弄彩礼给林宝柱攒钱，没有其他的原因。
当年，爹娘把她嫁给现在的丈夫的时候，她因为对方比自己大了五岁而并不愿意。后来，娘说，需要她出嫁收彩礼，好给弟弟攒着上学和盖房子娶媳妇。
她才委委屈屈地同意了。
幸亏丈夫对她很好，公婆人也不错。
她这才过得还行。
但因为给彩礼，家里欠了许多外债，导致原本在村里还过得去的光景，现在基本上是村里最穷的那一批人了。
林梅原本觉得没啥，可如今她当娘了，母爱使她想给孩子最好的。
村长家的小孙子可以吃奶粉，吃麦乳精，她只能给她孩子喝玉米糊糊。
想着想着，林梅的眼睛湿润了。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林翠已经不在跟前了。
门口传来说话声。
林梅往门口走去，就见外面台阶底下，林翠跟一个男人面对面站着在说话。
男人很高，足足比林翠高了两个头。
他垂眸看着林翠，屋里照射出的昏暗的灯光中，他的眉眼极尽温柔。
门外。
周川低头望着林翠，说话的声音醇厚而低沉。
“你放心，肯定给你找到麦乳精。”
他这样一点儿磕巴不打，真是让林翠很有些不好意思。
林翠：“我也知道，现在临时跟你说，确实有点难为人。可我大姐她，明天早晨就要走了。”
大姐生活艰难，她想给她孩子带一瓶麦乳精。
林翠的小脸皱皱的，让周川看着有些心疼。
“你放心，我肯定能弄到。”
“嗯。”
周川本来是去化工厂门口接林翠的，等了会，没有见到人。门卫刘大爷说：林翠跟她大姐去国营饭店了。
想着该给姐妹两个独处的空间，周川也就没过去找林翠。
在家匆匆扒拉一口饭，捱着时间差不多，周川这才来找林翠。
果然她回来了。
周川想问林翠考虑得咋样了，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才刚刚过去一天，或许林翠没有考虑好。
如果自己贸然询问，她烦了，反而给出的答案不是自己期待的……
周川从来没有如此忐忑过。
干脆就不问。
当然，他的理由是给林翠更多的时间。
所以当林翠问他过来找她干啥，周川就说没啥事。
林翠：“没啥事？”
“嗯。”
周川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好像有点奇怪，也有点放着机会白白错过的意思，但话已经出口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我就是来看看。”
你。
周川说完，跟林翠说再见，转身就走了。
“傻子。”
林翠嘟囔一句，转身回屋。
一进门，就被窜到跟前的林梅吓了一跳。
“大姐，你干啥呀！吓死我了。”
林梅像小时候那样给林翠呼噜呼噜脑袋，迫不及待地问刚才外面的男人是谁。
“哦，那个啊！”
林翠的脸一下子烧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尽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和无所谓。
“……我的一个朋友。嗯，对，朋友。”
反正，自己还在考虑期，还没答应他呢。
林梅皱眉思索，半晌摇头，“我看着不像呢。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
就像丈夫每次看她的眼神。
那绝对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样子。
“哎呀，大姐，我困了，咱们赶快睡觉吧。”
林翠逃开，拿着水盆去外面打水去了。
望着自己二妹的背影儿，林梅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个男人绝对对二妹有意思。
而且，不是一般的有意思。
看二妹的样子，应该也对人家有意思。
第 59 章
出于关心, 林梅一直都在周川的事儿，对方的人品，家世, 工作……
都问了个遍。
林翠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渐渐地, 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来到书中世界之后，林翠也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
论关系的话, 孟莹跟她最好, 可那姑娘性格太过单纯, 有些话, 林翠也不好, 跟对方说得太深。
今天大姐林梅来了, 虽然她被洗脑过，但对原身是真的关心，也有了一定的生活阅历。
林翠反而能畅所欲言。
姊妹两个躺在单人床上，你挨着我, 我挤着你, 你拉着我的胳膊，我搂着你的腰。
亲密得不行。
林梅：“你是说他家里还有个继母？”
“嗯。不过，他继母干涉不了他什么。”
黑暗中, 林梅的笑声响起。
“我这还没说什么呢, 你怎么就护着了？”
“我没有！”
林翠把脑袋凑到林梅的颈窝里蹭了蹭, 觉得特别温暖和舒服。
像一个给她这样感觉的人, 还是奶奶, 只有奶奶。
林梅也被林翠的动作弄得很窝心, 伸开胳膊, 揉了揉妹妹的脑袋顶。
“你这样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你那时候就特别爱跟我睡一个被窝。”
林梅的声音中都是怀念。
或许是被触动了心里的某个神经，或许是身体里属于原主的记忆被唤醒, 林翠只觉得眼眶发热，忍不住把林梅搂得更紧。
“大姐，你辛苦了。姐夫对你好吗？你公公婆婆对你好吗？”
就这一句话，立刻让林梅泪奔了。
她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不想让妹妹知道，但声音里到底是带了哽咽。
“他们对我都很好。你放心。”
林翠听出来了，伸手到林梅的脸上给她擦眼泪。
“大姐，大姐你是家里唯一对我好的人。”
我不会忘记你的，我肯定会回报你。
林梅爱怜地握住林翠的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你的亲大姐，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不是这样的。”
不是所有的血缘关系都能带来关心和爱护。
这一点，林翠早就明白了。在父母离婚后，把她当成拖油瓶一样的存在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来到书中世界，面对林家除了林梅之外的人，看到他们算计自己的嘴脸，林翠并不觉得惊讶。
只是，有淡淡的悲哀罢了。
林梅体会到妹妹的心情，轻轻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两个就这么沉默地躺着，不知道是谁睡着了。
这天晚上，林翠梦到了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
奶奶流着眼泪，说担心她，想她。爷爷扶着奶奶，看过来眼神都是担忧。
而爸爸妈妈，跟她记忆中的一样，脸上都是一片冷漠。就好像，他们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闺女，而是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路人甲或者路人乙。
第二天，林翠是被大姐叫醒的。
她迷蒙地睁开的眼睛，望着眼前那张含笑的脸，“大姐，你起这么早啊”
她刚醒。声音听起来有些沙眼，有点柔软。像是在撒娇。
林梅心头一软，““不早啦，不早啦，在我们家里我起得比这都还早。在你这儿我算是好好休息了一晚上！”
她拉住妹妹的手，把后者拽起来，“快点起床吧，我给你熬了粥。”
“啊！你还熬粥了。”
怪不得觉得屋子特别热呢。
炉子就在屋子正中央，这屋子又小，一做饭可不就全屋热嘛！
林梅点点头，“嗯，都熬出米油来了，特别香！你这家里好像没怎么做过饭吧？”
林翠毫不掩饰，“从搬过来我就没做过饭。”
林梅无奈摇摇头，“你呀你呀！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以前你特别勤劳。”
在娘家的时候，基本上所有的家务都是她跟二妹林翠做。
二妹心疼她，有时候还会故意多做一些。
林翠毫不避讳，“大姐，我以后要做一个懒人，能不做饭就不做饭。”
做饭是最最没意义，花了时间没啥成果的事儿了。如果自己喜欢还行，或许还能在其中找到乐趣，但林翠不喜欢做饭。她喜欢吃现成的。
“你这个丫头！女人怎么能不做饭呢！现在没结婚，你还能任性，以后嫁了人，男方家里能接受媳妇不做饭？倒是公婆能骂死你！”
林梅不由得为二妹发起愁来。
林翠：“他.妈妈去世了，只有继母，跟他关系又不好。所以，也没资格骂我。”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还是林梅先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只是说你嫁人，可没提你嫁给谁。啧啧，我看你这是已经准备好，都打算好了呀！”
林翠脸红得不行。
“反正，我不想做饭。”
林翠只是表达自己的观点，也没想着一时半会改变大姐。
后者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改变的。
毕竟是这样的社会环境，这样的人文环境。
昨天晚上大姐没有再劝她原谅林家那几块料，林翠就觉得挺满意的。
说明大姐还是有药可救的。
“大姐，煎两个鸡蛋吃吧？”
端着脸盆到院子里洗漱之前，林翠回头这么跟林梅说。
林梅：“啊？还要吃鸡蛋，喝粥不就行了吗？我给你熬的小米粥。我看你家这边也没有粗粮。只有大米和小米。”
小米要便宜一些，所以林梅熬了小米粥。
“嗯，我没有买粗粮，我不爱吃粗粮。光粥的话不够咱俩吃的，煎两个鸡蛋吧，那里有油！”
林翠指了指柜子的方向。
林梅虽然舍不得，但是看到妹妹瘦弱的样子，还是点点头，“煎一个就可以，我就不吃了。”
林翠冷了脸，“你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咱俩都饿着，粥我也不喝了。”
“唉呀，你这个丫头怎么还闹起脾气来了？”
林梅伸手在林翠的脸上掐了一下，非常宠溺的样子。
最后她还是拗不过林翠，到底煎了两个鸡蛋。
早餐是小米粥就煎鸡蛋，而且两个煎鸡蛋还被林翠逼着多放油，特别特别香。
林梅很快吃完，叹了一口气说：“坐月子的时候我都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一句话说的林翠有点心酸。
她小心翼翼地问：“姐夫家是不是挺穷的？”
林梅点点头，又摇摇头。
“之前家境还算不错。为了娶我，给咱们家300块钱的彩礼，借了不少外债，所以日子才没有以前好。”
“大姐，你就不怨？”
“自己的爹娘，有什么可怨的？”
林梅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命。”
是命吗？
这话，林翠只能同意一半。
出生在什么样的原生家庭无法选择，有什么样的爹娘也无法选择，但却可以选择自己对待他们的态度和准则。
如果爹娘对自己好，当然孩子应该对他们好，好好孝顺他们。
如果爹娘本身家不是人，没有尽到当父母的责任，那么孩子也不能心甘情愿做血包，供养父母，甚至供养被父母偏爱的那个孩子。
只是，这些话，此时说出来，估计大姐也不会明白，算了，只能都以后有机会，慢慢地去跟大姐说了。
“这次爹娘做法确实太过分了，”林梅心疼地看着林翠，“怎么能把你这么漂亮一个姑娘嫁给一个家暴男！”
“幸亏你最后没什么事。”
“不过翠翠，我还是建议去公安局跟人家公安同志说一说，把爹娘放出来吧，他们年纪大了……”
所以话题又绕回来了。
林翠有些无奈，“大姐，人家公安办案都有人自己的规章制度，不是我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放出来的。”
“哦哦，也是这个道理。”
林梅没有再说话了。
眼中的担忧却依旧明显。
林翠装作没有看到。
林父林母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谁来说情都没有用。
再说她也没有骗大姐，确实是，公安局不可能因为她林翠一句话就把人放出来了。
“林宝柱去找你了？”
提到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林梅的脸上越发愁苦。
“是，跟我说了一通你的坏话，要走20块钱。
和林翠相处了一晚上，谁是谁非，林梅也差不多弄清楚了。林宝柱去找他，就是要钱和说坏话的。
林翠猜测，这20块钱可能是大姐身上仅有的钱。
如果再有更多的，她可能还会给林宝柱。
不行，不能让大姐继续被林宝柱吸血。
发现还有一点时间，林翠干脆拉着林梅坐到了床上。
林梅说得洗碗，也被林翠拦下了，说她自己晚上回来洗。
林梅拗不过，只好跟着坐下。
林翠把宝柱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包括林宝柱在那帮混混跟前，为了脱身宁愿牺牲林翠，让她去跟混混走这件事也说了。
林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
林翠点点头，“大姐，我还能骗你吗？”
林梅当然相信林翠，因为从小这孩子就特别老实。
虽然这次见面，她发现林翠的性格有所变化，但是之前的固有印象还是存留于林梅的脑海中。
林翠是个老实的，从小就不会说谎。
所以这些事都是真的，林宝柱真的为了自己，宁愿牺牲亲姐姐。
林梅很失望，也很沮丧。
她以前一直以为弟弟是太小，还不懂事，以后长大了慢慢懂事了，也就好了。
但刚才听林翠这么一描述，林梅觉得，林宝柱不是年纪小，也不是不懂事，他是人品有问题！
林家唯一的香火传承者，品质有问题！
回想自己的遭遇，林梅又觉得，这确实是林宝柱会干出来的事儿。
毕竟，当初她出嫁的时候，爹娘就是为了要彩礼给林宝柱攒着。爹娘说这话的时候，林宝柱就在旁边。
他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眼中闪着欣喜的光芒。
他那个时候，就一点儿没有把她这个亲大姐的幸福放在心上，满心满眼都是他自己。
第 60 章
吃完了几乎是出生以来, 最好吃的一顿早餐，收拾完碗筷，林梅跟妹妹一起往外走。
跟林翠住了一晚上, 该说的也都说了, 林梅觉得，自己跟妹妹的关系好像比以前更加亲近。
还有孩子在等着, 林梅今儿得赶回去。
正好, 林翠要上班, 她打算把林翠送到单位去。
两个人走出大门口, 林梅又看到了大门外站着的高大男人。这不就是昨天晚上来找林翠的那个吗？
她扯了扯林翠的胳膊, 示意对方看。
林翠早就看到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拉着林梅走到周川跟前。
“周川，这位是我大姐。”
大姐是她在这个书中世界里，最亲近，也是唯一亲近的亲人了。
周川：“大姐。”
无论神态还是语气, 都非常礼貌恭敬。
反倒是林梅有点局促。
昨天天色昏暗, 又是隔着一层窗玻璃，她看不太清这个男人的面容。只觉得对方身材高大，长得也不错。
今天面对面站着, 林梅才真切感受到对方的五官给自己的冲击感。
“你好, 周川是吧？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妹妹的照顾。”
别看林梅没什么文化, 说起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林翠拉住了林梅的手。
周川：“大姐,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 看了林翠一眼。
这一眼似乎大有深意。
眼神中有期待, 也有忐忑。
林翠一下子就想到了, 周川应该是在等着自己的答案。
她脸有点红。
轻咳一声，问道：“弄到了吗？”
周川点点头, 把手里拎着的竹篮子往上拿，拿到了林翠和林梅眼前。
掀开盖子。
“啊！”
林梅先惊叫一声，随即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翠。
“翠翠，这这这！”
林翠也很惊喜。
因为篮子里不光有一瓶麦乳精，还有一罐奶粉。
这么短的时间，能弄到麦乳精已经很不错了。虽然昨天林翠跟周川提了，其实也没对不对抱太大希望。
因为时间太仓促，这东西又太精贵了。
嗯没想到，周川超额完成了任务。
林翠给了周川一个眼神，从后者手里把竹篮子接过来，直接递到了身边林梅的手上。
“大姐，这东西是给孩子的，你就直接拎着这个篮子走吧。”
林梅来的时候，就随身带了个手缝的布包，不大，补丁摞补丁的。压根放不下麦乳精和奶粉。
所以，索性把竹篮子给林梅。
林梅不接，她不敢接。
“就太贵重了，翠翠，你也不容易，大姐给你带什么东西，不能要你的东西……”
说着说着，林梅的声音哽咽了，眼圈也红了。
林翠不由分说地把篮子塞到林梅手里，拉着后者转身往巷子口走，还不忘回头跟周川再见。
周川：“晚上我去接你下班！”
林翠点点头。
林梅被二妹裹挟着，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巷子口。
两个人是两条路。
林翠往东走，去上班，林梅要往西走，坐一段汽车，下来有她男人去接她。
林梅本来是想着去送妹妹上班的，顺便看看林翠工作的地方。
她今天上午回去就行。
毕竟只是回家，早一点晚一点都可以，公婆也不会说什么。男人性格憨厚，更不会说什么。
但在她要跟着林翠往西走的时候，被后者拒绝了。
“大姐，你拿着东西挺沉的，还是直接回去吧。孩子估计很想你了。”
提到孩子，林梅就笑了。
可她还是舍不得林翠。
“……下次还不定啥时候能见面呢。”
林翠：“我闲下来，过一阵子找个时间去看你。”
林梅惊喜不已，“那行那行，到时候，我给你做好吃的。不过现在做饭手艺很不错呢！”
这个，林翠自然是知道的。
林梅以前就很会做饭。
毕竟，从刚能够着锅台就开始做饭的人，这么几十年练习下来，手艺怎么着也不会太差。
更何况，林梅还挺爱钻研的。
某次做的不好吃，被人批评了，她就会想办法改进。
其实，林梅挺聪明的。
而且，愿意下苦功，在任何事情上都是如此。
这样的人，如果搞学习，估计也是能搞好的。
只是生在了重男轻女的林家，林父林母也就让林梅读到了小学毕业，直接让她辍学回家照顾家里、照顾弟弟了。
林翠再一次叹息这个年代女性的命运，直接骑上自行车把林梅送到了汽车站，不顾后者再一次赛过来的竹篮子，转身对不对骑车走了。
“翠翠，二妹！哎！”
林梅喊了半天，林翠早就不见影子了。
看看手里沉甸甸的竹篮子，林梅再一次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翠是当妹妹的，不仅昨天晚上请她去追锦江连载文，加企鹅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国营饭店吃了一顿，临走，还给她孩子带了麦乳精和奶粉。
反观她这个当大姐的，一开始过来的目的，是想要劝妹妹原谅爹娘，劝妹妹管林宝柱那个不争气了。
太惭愧了，她真的是太惭愧了。
林梅坐到汽车上，看着外面逐渐退去的景色，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二妹好。
家里几个人，也就二妹是真心对她了。
做了一个多钟头的汽车，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两家离挺远的，还是娘家村里一个大婶给说的煤，不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吧，最起码100里地是有的。
所幸，自己运气不错，遇到了好男人，公婆也很好。
林梅一下车，远远就看到自己的男人等在路边，正点着脚尖朝着一边翘首而望。
她哎一声，举起胳膊朝对方喊。
男人看到了她，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来。
两个人碰了面，林梅立刻显摆似地让男人看竹篮子里的麦乳精和奶粉。
“我二妹给孩子买的。可不便宜呢。”
男人啊一声，有些手足无措。
“这得不少钱呢！你咋就要了呢？”
“我不要不行呀，她你非要塞给我。我推给她，她还生气。”
嘴里说着抱怨的话，林梅的脸上却都是笑意。
虽然公婆没说过啥，但林梅自己知道，婆家之所以过得这么捉襟见肘的，跟自己娘家漫天要价的彩礼有直接关系。
所以嫁过来几年，林梅一直都觉得对婆家有所亏欠。
自己都抬不起头来，直不起腰板来。
这下可好了，二妹给她长脸了。
男人从村里其他人家借了牛车来，林梅坐上去，男人吆喝一声，牛车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往前走。
“等秋天，咱们自留地出了红薯，我给二妹送点去。”
男人一甩辫子，回头对林梅说。
林梅：“那敢情好！对了，咱家院子里那棵栗子树，今年好像结了不少果子。秋天也可以一起送过去。”
二妹爱吃甜，炒栗子她肯定喜欢。
夫妻两个这么商量着，回到了家里。
三个月大的小闺女看到妈妈，憋着小.嘴委委屈屈哭了。
给林梅心疼的不行。
可她由于营养不够，早就没有了奶水。以前都是用玉米糊糊糊弄小孩子，给孩子喝的面黄肌瘦的。
现在可好了，又有奶粉又有麦乳精。
给孩子冲了一碗奶粉，用小勺喂着孩子喝。
小婴儿的嘴巴吧嗒吧嗒的，吃得特别欢实。
林梅和男人看了，自然高兴。
“你把麦乳精倒一半出来，给爹娘那屋送去。”
林梅捅了通男人的胳膊。
男人有些意动，又有点迟疑，“这不好吧？还是留着给孩子喝吧！”
“让你去你就去。爹娘对咱们多好了，有好吃的可不能亏着他们。”
嫁过来，今年是第三年。这才有了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要是别人家，公婆肯定早不定骂成什么样了。
可林梅的公婆一个字儿都没提过，反而特别喜欢小孙女。
人家对她好，她也要对人家好。
“那，好吧。”
男人用碗装了些麦乳精，端着去了另一个屋子。
不一会儿，又原封原样地端回来了。
“爹娘不要，让留给孩子喝。”
话音未落，他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只见林梅眼眶发红，两滴眼泪将落不落的。
“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太累了？”
男人心疼得不行，忙过去握住媳妇的手。
林梅摇头，眼泪随着他的动作掉落。
“你看！钱！”
她举起右手，让自家男人看。
男人这才发现，媳妇手里攥着几张大团结。
林梅把手展开，让男人看。
“一百块钱呢，我二妹偷偷塞给我的，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呜呜呜……
*
送走了大姐，林翠一上午都有点想念。
所以说，人和人的感情，其实很容易建立的，只要双方都真心的关心对方、爱护对方。
不过即便如此，林翠还是没有耽误工作。
早晨到单位先去车间转了一圈，熟悉各个工位的操作流程，以及各个车间的工序。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
宣传部的活其实平时挺清闲的。没什么硬性指标。
大家忙和不忙，就看顾主任的安排工作的紧凑程度了。
这几天，可能顾主任有意放水，想让大家在经历过三天的技术比武大会宣传工作之后歇息一下，所以工作每天安排的并不饱和。
对于林翠这种效率奇高的人来说，就更加不饱和了。
所以，上午11点刚过一点儿，林翠就跟顾主任请假，去了一趟邮局。
把这几天写的几篇稿子邮寄到报社去。
不过这回来，她却没有见到赵奎那个趾高气扬的表妹。
也不知道对方是没上班，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林翠又拿到了两笔稿费。
一共是80块钱。
想着手里还有钱，这80块钱一时半会儿用不到，林翠转身去了隔壁银行给存起来了。
看着存折上又增加的数字，林翠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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