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拨
第21章挑拨
江絮被蚂蚁空间“强制驱逐”, 出来后就发现自己进不去了。好吧,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把下一茬的种子种下去,哪怕种点萝卜种子也好呀, 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升级需要升级多久, 这地空着多浪费。
但是现在也没办法,谁让她反应不够快呢, 当然, 可能反应快也是来不及的, 毕竟就那么一两秒的功夫。
行吧, 这一下进不去空间江絮心里其实有点空落落的, 但是她也没太纠结, 等升级完成就是了,于是被子一卷,干脆翻身睡觉。
第二天项春兰起来的时候,就见外头天色阴沉沉的, 她皱了皱眉, 说:“这不会是要下雨吧?”
这秋收的时候最怕的就是碰上下雨,地里不好干活不说,割下来的稻子晒不干还容易发芽发霉。不过所幸他们这里秋天雨水是比较少的, 所以倒是还好。
但是今天这天色瞧着真是不太对劲。
江安国也皱着眉头, 他是种了一辈子地的老把式了, 自然经验足:“今天倒是不一定, 明后天就不好说了。”
项春兰判断:“看来夜里也要抢收了。”
这也是经验, 但凡是天气不好, 大队肯定要组织大家连夜抢收的, 直接干到半夜,回家睡几个小时, 第二天凌晨再接着继续。
她本来早晨就想蒸几个杂粮馒头的,这么一看,干脆道:“咱们早上多蒸点馒头,再烧个羊肉炖萝卜,嗯,干脆再炖个鸡,反正味道都得窜出去,混一起反倒不明显。”
毕竟啊他们这一片都很少有人养羊的,羊肉的味儿又冲,保不齐别人闻见会有些什么联想呢。
项春兰吩咐儿子儿媳:“趁着天还早,老大老二,你们赶紧去山上再捡点柴,老大媳妇帮我做饭,老二媳妇把院子里该收的东西收拾一下,再去自留地拔点萝卜和青菜。”
项春兰这时候倒是庆幸,幸亏前两天插空把自留地的玉米和红薯给收了,不然这要是下雨,那才真是麻烦了。
也是这阵子家里吃得好,吃得好力气就足,这才能下了工还把自留地的活儿也给干了。
村里好多人家这阵子可是连自留地都没怎么拾掇的。
所以说,人是铁饭是钢,这说的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一家人很快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江安国也没闲着,他搬了梯子检查了下各个屋的屋顶,又把柴房给收拾了下。
他们这里没有挖地窖的习惯,家家户户都会另搭一个柴房,不止放柴火,也放一些七七八八的杂物,腌制处理起来的羊肉、兔子和鸡也都藏在柴房的陶瓮里。
于盼弟收拾了院子,出门去自留地。
其实婆婆点名让蔡文丽帮着做饭,她心里是有想法的,不过她也知道,她做饭的手艺比不上蔡文丽,再说,她结婚这么久连个孩子都没怀上,在婆婆面前没有蔡文丽得脸,其实也是正常的。
她心里酸溜溜的,但又觉得正常。
说回来,其实家里做饭最好吃的是小姑子,从前没觉得,但最近真是感觉挺明显的,小姑子做饭的那几顿,她都恨不得能多吃一碗。
不过小姑子是不可能总是做饭的,她就是心情好才会进厨房掌个勺。
于盼弟知道,婆婆可没想着让小姑子在家帮忙打理家务,她是打算给小姑子找个工作,再找个好婆家,让她过好日子的。
可找工作哪是那么容易的,就说之前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农技员,这不是也没有一点消息了?
于盼弟深深觉得自家婆婆就是异想天开,脑子拎不清。
也不想想,真有工作机会,怎么也该先紧着儿子吧,给闺女找工作,回头还不是都便宜了外人?
于盼弟在自留地拔了些青菜,她倒是有些意外,他们家这畦青菜长得可真好,旁边几户人家都长得又细又蔫的,他们家的青菜却是绿油油的,还挺粗壮。
听说最近都是小姑子在拾掇青菜,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于盼弟在自留地还遇见了其他过来的拔菜的人。
这天气的变化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说回头忙起来不一定有功夫出来拔菜,就说万一下雨,到菜地拔菜也不方便呐。
回去路上于盼弟还遇见了江月,江月笑着跟她打招呼:“二嫂,你也来拔菜啊,哎呀,这菜长得可真不错,果然我大哥二哥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江月能不知道他家自留地其实都是江柏在拾掇吗,她知道,但是当着于盼弟的面,她夸人肯定要把江柳也给带上。
于盼弟也打了个招呼,她对江月印象不错,毕竟比起自家小姑子,江月勤劳能干脾气还好。不过今天家里事情多,倒是不太好在外头耽搁,她正想走人,没想江月又把她叫住了。
江月:“二嫂,听说你前两天回娘家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于盼弟一愣,随即尴尬道:“没事,我就是惦记着我弟弟,想着秋收也不知道会不会累着,回家瞧瞧。”
其实她是送野鸡回家了。
她家里人看到她送野鸡回去不知道多高兴呢。
但是这件事可不能跟人说,就是娘家那边,她也没敢多说,只说了是江柳运气好逮到的,瞒着家里人就让她给送过来了。
这是江柳教她说的,于盼弟也觉得挺好,她这么说她爹妈不知道多满意呢。
江月沉默了一下,马上又笑着说:“这倒是,秋收这么辛苦,你家就你弟弟一个男娃,可是顶梁柱呢。”
她其实是听说蔡文丽和于盼弟各自都回了趟娘家,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这阵地里忙,大队长一般是不会同意请假的,但是他们家是男人下工后留下来帮着把工时补上了的,这么一来大队长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男劳力补女劳力的工时,大队是赚了的,大队长自然没有意见。但是相对来说,她二叔家就吃亏了,依着她二婶项春兰的脾气,正常是不会同意儿子这么干的。
所以就很奇怪。
而且,于盼弟这个借口,但凡是有脑子的人听了都不会相信,你怕你弟弟累着,可问题是你回家也没用啊,又不是说能在娘家待着帮忙上工。
何况还有个蔡文丽呢。
江月一句话都不信,还想再旁敲侧击一下,就听于盼弟说:“小月,那你拔菜去吧,我也先回了哈。”说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看着于盼弟走远,江月忍不住皱了皱眉。
倒也不是说她就认定于盼弟妯娌俩突然回娘家有什么猫腻,而是她最近真的是各方面都不顺利。
江絮的厌恶值蹭蹭地往下掉,掉得她都有些心惊胆战了,然后江月就发现自己的运气真是越来越不好。
就说以前她经常能在山上弄点好东西打打牙祭,有时候甚至还能碰到些值钱的,可最近她但凡上山没有一次不是空手而归,甚至有一次还摔进了山沟里。
再来就是她县城的娃娃亲。
那户人家也县机械厂的工人家庭,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当年跟她爹是一个车间的好兄弟,她爹妈过世以后,也经常照拂她的。
那家的老太太也很中意她,一早就说过哪怕她爹妈不在了,他们家也是认这门亲事的。当然,那家的儿子,她处得也挺好,对方对她也是满意的。
但是就在前不久,他家的老太太突然就生病了,没几天人就没了。
那以后她再上他们家,他们家的态度完全就变了。
话里话外的,竟然开始说都是小孩子家家的时候开的玩笑,这种婚约当不得真的。何况现在都是讲自由恋爱,娃娃亲什么的都是封建糟粕。
没明说要悔婚,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江月通过其他人偷偷打听了,那家是相中了他们厂里车间主任家的闺女,也就是老太太刚过世,不好安排相看,所以想先把她这边解决了。
江月当然咬死了没同意,还故意在他们家哭着说要找厂里的其他叔叔伯伯给她这个孤女做主讨公道,那家人忌惮着名声也不好硬来,一时间双方倒是僵持了下来。
但江月也知道,对方既然打了攀高枝的主意,自己是别想再嫁进他们家了。
她那么闹,无非也是想着,好歹得让他们家付出一些代价。
其实江月上辈子生在官宦之家,虽说是个庶女,但来往的好歹也都是官宦子弟,所以别看现在的人都说当工人好,其实江月内心是不怎么瞧得上的。
说好听点是工人老大哥,实际也就是干活的,江月其实觉得,自己更理想的是嫁个干部。
嫁个当官的,她上辈子的积累的那些经验才更有发挥的余地。
但偏偏她的生活环境,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干部,那么相对于地里刨食的农民,工人家庭肯定是更好了。
她这样的“天选之女”,选择工人家庭也是无可奈何的权衡之计,哪知道这家人不识好歹,竟然还要悔婚。
江月非常气闷,气闷之余又很埋怨江絮。
也不知道江絮最近是怎么回事,竟然还带着小孩子去捡鸡蛋,搞得最近村里不少人都说她就是脾气坏,其实人还是挺好的。
她就是觉得最近江絮不对劲,又碰不上江絮,才想着试探一下于盼弟,哪知道于盼弟这个蠢货,居然在她面前睁眼说瞎话。
江月又想起前两天抱怨大队不能请假的那几个知青,别看都是人高马大的男青年,没想到一个个的竟然那么怂,她都帮他们找好靶子了,他们也不知道去大队部闹一闹。
所以说,她最近真的是一点都不顺,方方面面都不顺。
江月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刷一刷江絮的厌恶值,一边去自留地拔了菜。回家路上路过知青点,她看一眼知青点的大门,心里暗暗骂了声:一帮怂货!
“江月同志!”金宏远出门上厕所,正好看到江月,马上笑着打了声招呼。
这么多天过去,金宏远自然已经知道江月的名字,甚至还知道了她的身世。
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跟着刻薄抠门儿的祖母过日子,虽然日子艰难,却依然保持着高尚的人格,温柔地对待他人,用善意和美好拥抱生活。
金宏远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子。
看到金宏远,江月马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你好。”她略微迟疑了下,露出疑惑的表情:“同志你认得我?”
金宏远脸微微红了一下,解释说:“你可能不记得,那天在路上是你告诉我们村里请假,嗯,就是那些东西大队没那么死板的事,后面我也听村里其他人说过一些你的事情。”
江月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说:“我还不知道同志你的姓名,倒是有些失礼了。”
金宏远心想这位江月同志总是这么温和有礼,他忙说:“是我冒昧了,江月同志,我叫金宏远,宏大的宏,远方的远,很高兴能认识你!”
江月继续笑着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顿了下,她又说:“金同志,那天是我说话有欠考虑,不过我也是听你们在说每天都筋疲力尽的,想着你们都是城里来的,从来没干过农活,这一下来就参与秋收,这种劳动强度确实是很难承受,才多了那么一句嘴的。”
金宏远:“这我知道的,你是好心。”
江月皱皱眉,一副为难的样子:“我倒是想替你们说句话,可你也知道的,我这无依无靠的,在大队里面说话也是说不响的。而且这种事情其实我也不好越俎代庖,毕竟我也不是当事人。不过我是想着,你们其实有理有据的,而且大队长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该争取的还是可以为自己争取的。”
金宏远顿时感动得不行,这位江月同志,真的是具有金子一般的品格,自己生活这么艰难了,还想要帮他们说话。
“不用的,江月同志,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请你不要为我们去出头,要是因为这样给你带来麻烦,我、我们肯定会良心不安的。”
虽然江月说了不能越俎代庖,但金宏远就跟没听到似的,坚定地劝阻江月。
“而且,秋收应该没几天了,他们都劝我算了。”
江月垂了垂眼眸:“金同志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她露出犹疑的表情,说:“秋收确实是没几天了,不过看今天这天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下雨。按照往年的惯例,大队长可能会组织社员连夜抢收的,到时候也不知道你们受不受得住。”
金宏远顿时脸色就变了。
甭管其他人怎么样,江絮家反正是忙得热火朝天的,把江絮都给吵醒了。
江絮起来洗漱以后,干脆搭手帮着炒了个青菜,虽然只是个素菜,但是也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评。
除了杂粮馒头和青菜,每人还有一碗带了两块肉的羊汤。
有一点膻味,但是还好,尤其是汤,特别的鲜美。
隔壁田大妈又在家里摔摔打打:“真是有钱烧的,一大早就炖肉,怎么不吃死他们呢!”
胡老头没滋没味地嚼着杂粮馒头和咸菜,说:“成天就知道眼馋别人家吃肉,知道眼馋怎么不知道多干活?人家都知道去捡鸡蛋,你怎么不去捡鸡蛋?没准他们家烧的肉就是山上得来的。
他不说自己努力去挣,反倒埋怨田大妈不够努力。
田大妈也不分辩,反倒是委屈道:“你以为我没去么,我悄么悄地也去找过,问题是找不到野鸡蛋啊!可真是老天没眼了,江絮那么个又懒又作的,居然回回都能捡到鸡蛋,我这么勤劳的人反倒是捡不到鸡蛋。”
她瞪了眼一旁吃饭的胡招娣和胡来娣:“还吃什么吃,大早上的,随便吃一点就得了,赶紧上工去。”
胡招娣撇撇嘴,仍旧埋头苦吃,胡来娣操起碗,一口闷了玉米糊糊,然后飞快地把碗放进厨房,迅速出门走人。
田大妈:“招娣你洗碗。”
胡招娣回头看了眼,发现来娣早没影儿了,顿时气得骂了句:“这个死丫头,每天跟狗撵着一样。”
等胡招娣进了厨房,胡老头看一眼厨房的方向,说:“等过了秋收,赶紧给这丫头找个婆家。老大家的水甜,最近村里可是有不少闲言闲语,说那丫头不是个好的,这种名声传出去,回头能说到什么好人家,能拿几个彩礼钱?”
田大妈顿时严肃道:“我回头跟这死丫头说,别整天跟胡水甜那个不着调的混一块儿。想抢人家孩子的鸡蛋,也不知道避着人,倒是被刘二家的逮个正着,这就是个没脑子的。”
胡老头:“就是这么个道理。”
他也深觉自家侄女脑子不太好使,这寡妇家的小孩子,随随便便就能拿捏的,她倒好,没得到半点好处不说,还闹得沸沸扬扬。
他说:“等回头把招娣嫁了,你就到各村打听打听,看能不能买个儿子回来。咱们没个儿子可不行,没个养老送终、摔盆打幡的人,这一辈子不等于白活?”
“到时候要是钱不够,就拿来娣去换,那些儿子多的人家,应该也是愿意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实在没人愿意,你就去打听打听,这年头拍花子也不是说就绝迹了的。”
总之,不择手段他家也得有个儿子。
田大妈深以为然:“你说的对,咱们怎么的也得有个儿子,项春兰成天的臭显摆,不就是因为有三个能干的兄弟,还有两个儿子吗?”
胡老头冷漠看她一眼。
这臭老婆子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娶了她这么个没用的,他哪需要这么多事?
江家可不知道隔壁的算计,他们一家人吃着馒头喝着羊汤,个个都吃得非常满足,吃完后就高高兴兴地去上工了。
天色一直阴沉沉的,中午太阳在云层后头冒了下头,到了下午就有阴沉了下来。
大队长王建国一贯是很负责任的,他瞧着天色不对,中午趁着休息,叼了个馒头就骑车赶到了公社气象站,打听接下来的天气情况。
气象站的工作人员也见怪不怪,这一上午,附近没通电没通广播的大队,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
他说:“根据县里气象台的预测,最早明天最晚后天就要下雨,你们自己根据生产情况安排好工作。”
王建国道了谢,赶紧又骑车回大队,找了大队部几个人一起商量了下,等到下午一上工,就跟社员宣布了连夜抢收的决定。
社员们都有心理准备,倒是反应不大,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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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盘算着晚饭多做点,到时候带一些到地头,夜里饿了能垫垫肚子。
这也是经验,大半夜的抢收,能不饿吗?
知青就不一样了,老知青还好一点,新来的知青个个面如死灰。
“怎么能这样,这样我们哪里扛得住?”
“是啊,我这手都快抬不起来了,腿也是,蹲着都直打颤。这一整天的劳动量就够大的了,夜里再继续,这怎么可能?”
有个女知青受不住,干脆直接哭了出来:“呜呜呜呜,这也太难了,我是真不行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老知青看着不像样,劝道:“都是这样过来的,一会儿回去搞点热水泡泡脚,解解乏会好一点。回头夜里要是扛不住了,就坐一边打个瞌睡,这都是允许的。虽说这两天会格外辛苦一些,但也是没办法,咱们种一季的地,看的就是最后的收成,稻子要是收成不好,回头饿肚子的还是咱们自己。”
这是掏心掏肺、掰开揉碎地劝了,有些人听进去了,但也有些人根本听不进去。
像是那个女知青,依旧是哇哇大哭:“我可以少吃点的,我宁愿少吃点,我、我实在是干不了啊!”
旁边有个社员忍不住说:“哎哟,这孩子娇气的。”
从大队长宣布连夜抢收,金宏远就一直沉脸。
江月已经告诉过他这件事情,他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有心理准备不等于能接受。
尤其是听到社员说女知青娇气,他想到那个从来不上工的江絮,更觉得怒火中烧。
他突然握拳大吼:“这不公平!为什么江絮可以不上工,我们却连请假都不行?为什么江絮可以不上工,我们却要连夜抢收?为什么我们怀抱热情下乡建设农村,你们却要这样对待我们?!”
声嘶力竭,响遏行云。
其他人先是愣了下,但很快,好几个新知青也跟着喊起来:“为什么江絮可以不上工,我们却连请假都不行,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
小堰大队的社员都有些傻眼,这好端端的,这些城里娃娃怎么都喊起江絮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孙茂才正匆匆忙忙地往村里走,眉开眼笑的:“没想到啊,真没想到,江絮那闺女弄的土化肥,居然肥力那么好!”
冲突
第22章 冲突
大队长王建国正在地头跟各小队队长安排任务, 就听见不远处一阵吵闹,他隐隐约约听见一句“江絮可以不上工,我们却连请假都不行”, 皱皱眉头, 忍不住说:“他们说的什么玩意儿?”
他也没等其他人答话,直接说:“咱们过去瞧瞧。”
等他们过去一看, 就见几个新知青齐刷刷站成一排, 一边挥舞拳头一边高喊:“公平!公平!我们要求公平的待遇!”
“我们要请假!我们要休息!我们要求公平的待遇!”
王建国简直无语, 吼道:“闹什么呢, 你们闹什么呢?娘的什么叫要求公平待遇, 老子什么时候不公平了?!”
一群知青安静了下, 各自看看,之前哇哇大哭的女知青叫冯灵竹,她瑟缩了下身子,颤抖着声音说:“我、我们做不到连夜抢收, 我们之前也没干过农活, 一整天干下来已经很累了,晚上继续干就更吃不消了,我们想请假休息。”
王建国揉了揉额头, 对着个眼睛通红的女娃娃, 只能勉强压着脾气, 说:“你们以前没干过农活我难道不知道吗, 给你们安排的已经是最轻松的活儿了, 秋收的时候不允许请假。”
他顿了下, 看了眼从旁边地里赶过来的江老二一家子, 补上一句:“除非有人帮你们把工时补上。”
几个知青又互相看了看,他们上完自己的工都困难, 哪可能有余力帮别人补工时?这听起来像是个法子,实际就是故意为难人,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金宏远站了出来,气愤道:“那江絮呢,村里有个叫江絮的社员,我听说她从来没上过一天工,她不上工也是有人替她补了工时吗?”
王建国:“……”
果然,刚才那句什么“江絮可以不上工我们却连请假也不行”不是他听错了,这些人还真是在掰扯江絮。
这不是纯纯的脑子有病吗?
那这么说,你怎么不去掰扯老徐家那个瘫痪在床的老太太呢,怎么不去掰扯村里那些走路都还不稳当的小娃娃呢?
别说这么比较不恰当,在王建国心里江絮的干活能力也就比他们好那么一丁点。
指甲盖儿那么大的一丁点,不能更多了。
说实话,江絮要过来上工,一天给她记个四五分,王建国都觉得大队亏惨了。
再说,人家江老二家愿意养着闺女,根本不在乎这几个工分啊。这既然江絮干活不行,过来挣工分大队还要亏钱,那她不来王建国可真是巴不得。
他是脑子进水才非得让江絮来上工。
但是这些知青的性质跟江絮就截然不同了。
他们这些人干活不行,其实大队也是八六以奇七三散零四每日更新欢迎加入亏的,但让他们不干就更不行了,这回头没有口粮,大队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饿死吧?可要是借粮给他们,那可真是,他娘的鬼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别说这些新知青了,老知青都还有几个欠着大队粮食呢。
王建国这是吸取经验教训,坚决要从一开始就把这些知青娃娃给抓起来,绝不,呃,可能做不到,但至少尽量不让他们有赊欠大队粮食的机会。
但是他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掰扯上江絮。
他不要求江絮来上工的原因,村里社员有一个算一个,其实大家懂的都懂,只是这些话不太好放到桌面上来说。
但是,他这是为大队整体利益考虑,可不是什么不公平,王建国还是理直气壮的:“江絮她是有特殊情况,你们不用掰扯她,除了她你们瞧瞧这整个大队里还有哪个劳动力没有正常上工的?再说,她不上工有饭吃,你们不上工能吃上饭吗?”
这话说得直接,但其实也是好心提点了。
问题是金宏远根本听不进去,他愈发的义愤填膺,冷笑:“什么叫特殊情况,不就是特殊待遇吗?说得好听,还不是欺负我们是外来的?我们听从号召下乡搞建设,结果你就这样对待我们?!本村社员就可以不上工,我们却连请个假都不行?!我们是知青,不是包身工!”
“我们现在就一个诉求,我们要求跟社员相同的待遇,要求正常请假,要求正常休息,不然,我们就要去知青办、去公社、去县里去市里去省里反映情况!”
嚯!
这话可就严重了!
包身工,那可是旧社会受压迫的群体啊,这听起来他们大队倒成了万恶的资本家了?
他们还要去上面反映情况?!
这到时候上面追究起来,他们大队是不是要集体吃挂落啊?
有怕事的社员轻声嘀咕:“这可真是,实在不行就让江老二家闺女回来上工呗,你说她好好地来上工不就没事了。”
“可不是,这十七八的大姑娘,啥活儿不干,确实也不太像样。”
“可真是够呛的,这还给咱大队惹上麻烦了。”
本来其实上工不上工的,都不关他们的事,而且就江絮那干活的能力,倒也不是说就见过她干活,但是想想也知道,她从小就不干活啊,这能力肯定是不行的,这样的,他们还真是巴不得她别上工呢。
只能说大部分社员的想法其实跟王建国是一样的。
但现在这事可能给他们带来负面影响,就又不一样了,倒是又都开始埋怨起江絮来了。
江月站在人群中,得意地笑了笑。
当初她选择绑定江絮,可不就是因为江絮的行事作风很容易让人诟病?想让人厌恶江絮,真的不难的。
但很快,人群中又有了不同的声音。
刘二婶子呸地一声,指着其中一个说小话的大妈就骂:“曹家婆子,你说这话你是良心被狗吃了吗你?!你家小孙子跟着江絮没捡着十个鸡蛋也捡着七八个了吧,怎么着,你是得了鱼就扔钩子,吃肥了的狗就咬人是吧?”
刘杏花跟着帮腔:“可不是,说什么十七八的大姑娘不干活,人家捡鸡蛋挖野菜不是干活啊?真是笑死个人,你们这么有本事,怎么也没见你们捡着个鸡蛋呢?”
这话就扎心了,是他们不想捡着鸡蛋吗,他们是捡不着啊!
也有家里孩子跟着捡过鸡蛋的开始附和:“这知青跟江絮掰扯确实是没道理,大队长也是为了知青好,这知青娃娃不干活,回头没粮食又得跟大队借。”
“人家江絮确实是特殊情况,这不是刚考了罐头厂没考上吗,谈的对象也吹了,这还不允许人家在家歇一阵啊,咱大队也不是那么冷漠不讲情面的。”
这就是个憨憨了,大家都很隐晦地没提这一茬,她倒是大喇喇地说出来了,虽说是帮着江絮说话,可没见江老二一家子脸都黑了吗?
其实江月的脸也黑了。
她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帮江絮说话,不就是几个鸡蛋吗,这小恩小惠的,竟然就把这些人给收买了。
要不说都是些没见识的泥腿子呢。
江月皱了皱眉,看向金宏远,她安慰自己,没事的,至少目前为止这些知青还是靠谱的。
不愧是读书人,这一下就抓住重点了,说别的大队里的人可能没什么反应,但要说上告到县里市里甚至是省里,大队长是不会无动于衷的。
江月猜的没错,王建国莫名被扣了个资本家头子的帽子,真是气得七窍生烟,但生气的同时,也确实有些忌惮。
正是秋收的关键时候,他们大队的知青却闹事闹到了上面,回头别说他了就是公社主任都要跟着吃挂落。
这可他娘的都是什么事!
王建国看了眼江老二,给他使了个眼色,说:“秋收不能请假,这一条不能改。你们不就是掰扯江絮不上工吗,行,江二哥,你家派个人去把江絮喊过来,这阵秋收就让她正常跟着上工。”
啧啧,虽说没几天的活儿了,可这也至少要浪费十几个工分呢。
王建国有些心疼工分。
江家人从知青闹起来掰扯到江絮,他们就赶过来了,不过倒是一个个的都忍着没说话。
毕竟说到底知青是在闹请假休息,主要还是针对大队里面的,他们要是抻头,反倒是把矛盾往自家引了。
所以哪怕是项春兰这样火爆脾气的,都忍住了没吭声。
她可不能给自家闺女惹麻烦。
现在王建国这么说,江家众人互相对视了眼,项春兰自然是不乐意的,不过江柳给她使了个眼色,低声劝道:“回头让小妹跟着大嫂和盼弟,有她们帮衬着,小妹凑和着干就行了,不然回头大家都埋怨小妹,真闹到上面,没准小妹也会有麻烦。”
项春兰抿了抿嘴,她家闺女哪里干得来农活儿,但还是无奈道:“老二你回家去喊一下小絮,让她戴好帽子,对了,水壶也带上,还有早晨熬的鸡汤也带一些,这回头饿了累了肯定要多吃点东西补补的。”
旁边听到的社员都抽了抽嘴角,你这是让闺女来上工吗,这怕不是去赶考吧?
江柳应了声,就往田埂跑,刚上去田埂,迎面就被走过来的孙茂才给抓住了:“江老二家的,你家江絮在哪儿呢?”
江柳脚步一顿:“老孙叔,我妹在家呢,我正要回家喊她过来上工,要么你在这儿等等?”
孙茂才拍了下脑袋:“哎哟,你瞧我这都高兴糊涂了,跑这儿来找江絮,你家江絮一向不上工的吧?”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柳:“这秋收还是要上工,我这正要去喊她。”
孙茂才:“得了,别喊她上工了,这当了农技员就不用参加大队劳动了,术业有专攻嘛,咱们得忙活别的事。”
江柳疑惑道:“农技员?”
随即震惊:“你是说我们江絮当农技员了?!”
工作
第23章 工作
孙茂才见江柳一副吃惊的样子, 笑呵呵道:“可不是,我也没想着能这么顺利。我给你家那青菜啊土啊的带去公社,公社的技术员就说应该是肥害, 然后他又给东西送到了县里专门检测了下, 你猜怎么着,那肥力啊说是可能比大工厂生产的化肥还要好!”
江柳一脸懵:“所以小絮弄的那什么土化肥真有用?”
这件事之前江柏回家是讲过的, 只是过去这么多天了, 也没个动静, 他们家人就都默认这件事应该是黄了, 也就没敢在家里提。
毕竟江絮这段时间可真是太不顺了, 罐头厂没考上, 又被姓朱的小子搞得名声有损,她嘴上没说,心里铁定不知道怎么难过呢。
就这,她还在家自己偷偷地搞土化肥。
江柳觉得自己这么机灵的, 也没发现小妹是怎么弄的土化肥, 可见她真是受了刺激在偷偷努力了。但是这努力有成果倒挺好,没成果小妹岂不是又得难过?
尤其是她还天天上自留地拾掇那些小青菜,可见还是心存希望的。
所以他们就更不敢提了。
江柳也是心疼啊, 从小到大他家小妹哪曾这么受委屈过?
可哪里想到, 江絮弄的土化肥其实是有用的, 而且肥力还挺好的?!
江柳真是有些懵。
孙茂才喜滋滋的:“有用, 有大用!这结果一出来, 我就跟咱们公社于书记汇报了, 本来农技员这个事我是想着先提提建议, 回头再跟公社里面磨一磨,哪知道于书记当场就拍板说, 这个名额可以给!”
他们这边说着,其他人也已经围了过来。
王建国难以置信道:“老孙,你这说的是江二哥家的江絮?你是说她弄了土化肥,那玩意儿还挺有用,公社于书记还拍板让她当农技员了?”
就那个从小没干过什么活儿,有一年暑假帮着拔草,才拔了几根草就中暑昏倒,哦,对了,听说之前考罐头厂也是考试的时候中暑昏倒了的,江絮?
就那个喊她过来上工,他都得心疼记出去的那个工分的江絮?
王建国呆滞地看着孙茂才,十分怀疑这老小子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孙茂才仍旧沉浸在化肥有用的喜悦中,半点体会不到王建国复杂的心理活动,反而是笑着再次肯定:“可不是,就是安国家的闺女,这女娃娃厉害啊,有出息!”
在场的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呆滞状态。
厉害,有出息?
这说的是江絮???
不是,刚刚不是还闹得很凶,在掰扯她不上工的事情吗,结果一转头就又说她搞出了什么土化肥,还要当农技员了?
别看农技员也不算什么正式的办事员或者是工人,他们身份还是农民,但他们不用上工也能拿工分呀,还拿公社的补贴,最关键的是,他们掌握着种地的技术,这庄稼种得好不好、收成怎么样,都是要靠他们掌舵把握的。
所以在农村人眼里,农技员的地位也是相当高的。
江絮要当农技员这件事情,真是让绝大多数小堰大队的社员都目瞪口呆。
尤其是刚才还在编排江絮啥活儿都不干不像样的,呆滞之余真是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要被打肿了。
众人都处于呆滞状态,但是有一个人已经快速地反应过来了,毫无疑问,这个人必然是项春兰。
项春兰对自家闺女可是无条件的自信的,虽说江柳觉得家里人都以为江絮农技员的事情黄了,但其实项春兰可不这么认为。
她是觉得,这农技员好歹也算个不错的工作吧,工作的事情就没有简单的,哪可能三五天的就有结果,十天半个月是最起码,两三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说她没觉得这件事黄了,她只是朴素地认为,这事还需要再等等。
既然还需要再等等,她自然不会在闺女面前提惹她心烦了。
现在孙茂才说这事定下来了,项春兰倒是没有其他人那么吃惊,她是觉得,果然啊,她闺女想干什么就一定能干成。
在呆滞的人群中,她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气势,迅速地接着孙茂才的话头开启了夸夸模式:“老孙大哥,可不怪大家都说你是个有见识的,你瞧你看人就是准,我家小絮可不就是厉害!当年她一生出来,我一看,这孩子长得那叫一个俊啊,那什么唇红齿白的,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还特别有灵气,我就知道,这孩子将来铁定有出息!”
孙茂才:“……”
这夸人要是比赛的话,他可真是妥妥输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孙茂才眼见项春兰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真是怕她还要继续再夸下去,赶紧说:“既然江絮在家,我自己去你们家找她吧,这也不耽误你们上工了。”
完了他又冲王建国说:“建国,虽说公社正式的任命还没下来,不过化肥的事情我跟江絮那丫头还得抓紧再琢磨琢磨,回头没准还要去县里汇报呢。反正那丫头干农活也一般般,这几天上工就算了吧,特事特办。”
王建国嘴角抽了抽,他之前说江絮是特殊情况,其实也就是那么一个说法,可谁能想到呢,她还就真成了特殊情况了。
他挥挥手:“行吧,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这轻重缓急他是有数的,既然孙茂才说江絮弄的土化肥肥力那么好,那么他也是巴不得他们赶紧把这个东西弄出来,到时候不管别的大队怎么样,他们大队肯定是能最先用上的。
那哪怕今年来不及,明年他们的收成也能提高了。
对老农民来说,庄稼收成提高,这可就是头等大事了。
更何况,明显公社和县里都很重视这件事,他作为大队长就更要支持他们的工作了。
所以王建国直接就拍板了。
他看着孙茂才走远了,才转身看向几个新知青,面无表情问:“怎么样,我这么处理,是不是在搞特殊化,是不是不公平,你们是不是要到公社到县里去反应情况?”
几个新知青都面色惨白,之前哇哇大哭的冯灵竹嗫嚅着说:“其实、其实我之前听说她考工人没考上,谈的对象也吹了,就、就觉得我们不应该掰扯她了。她、她都已经这么惨了,我们还要掰扯她,这样落井下石,真的不太好的。”
她抬头瞄了眼江家几人,马上又说:“不过,这位江絮同志真的好厉害,她遭遇了这么多挫折和打击,却依然坚持研究土化肥,致力于提高粮食产量,真的是让人敬佩。”
吸吸鼻子,冯灵竹继续说:“我觉得她这种不怕挫折、勇于挑战的精神非常值得我们学习。”她咬咬牙:“我要想她学习,我不要求请假休息了,我会努力干活的。”
王建国:“……”
他可真是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还能听到有人说要向江絮学习。
这可真是。
还有个没想到的就是,这个冯灵竹刚才可是哭得最大声的,倒是没想到,最先说要坚持劳动的也是她。
行吧,王建国点点头表示赞许,然后又看向其他几个人。其他几个刚才跟着喊不公平的,面面相觑了会儿,也纷纷点头:“我们也没意见。”
这还能有什么意见?
就像冯灵竹说的,那位江絮同志本身经历就够惨的了,他们之前是不知道,知道了还继续揪着人家不放,这可就显得太冷漠无情了。更何况人家现在还是农技员了,虽然是预备的,但是人家有正当的不上工理由了啊。
还闹什么,就算闹到省里去,这没理的也是他们呐。
这几个人看了金宏远一眼,心里都有些埋怨,觉得自己是被金宏远给坑了。
他们初来乍到的,对村里的人可不熟悉,之前他们都不知道江絮是谁,至于她为什么不上工,自然也是不清楚的。
金宏远就不一样了,他知道江絮,还知道江絮从来不上工,说明他对江絮的情况是有一定了解的,既然如此,那关于江絮的那些遭遇,估计也是听说了的。
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说,直接就鼓动大家闹事。
他们这回可真是被他害惨了。
金宏远刷白着一张脸,一直没说话。
他自然能感受到其他知青的目光和情绪,他想说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就是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他扭头看向人群,他刚才还看到江月同志了,甚至他愤怒地跟大队长对抗的时候,还接收到了江月同志鼓励的眼神。但是这一刻,他没在人群中看到江月,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金宏远怔怔地,怅然若失。
王建国瞪着他,有些疑惑这个惹事的知青这时候东张西望的干什么。不过他对这个男知青的印象真是不怎么好,惹事不说,还不扛事,回回都让人家哭哭啼啼的女娃娃先抻头,这种没担当的男人,他可真有些看不起。
他冷着脸问:“你呢,金知青?”
金宏远摇了摇头:“我也没有意见。”
这时候就算有意见,又有什么用?
王建国点点头:“行了,都干活去吧!”
其实原本他是跟几个小队长都交待了的,给知青们尤其是新来的知青,尽量都安排轻松一点的活儿,要是实在撑不住,夜里就让他们轮着休息。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这几个男知青都跟其他人一样干活,尤其是这个金知青,一定要监督他好好劳动。
这思想有问题,就需要劳动来改造!
王建国最后看了眼冯灵竹,嘴角抽了下,这个哭哭啼啼的至少认识错误非常快速,就算了。
热闹结束了,大家陆陆续续地回去干活,毕竟白天多干一点,回头夜里就能少干一点。
不过,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是有些恍惚的,没办法,今天这事真是跌宕起伏,出人意料啊!特别是最后江絮居然成了农技员,这可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江家人也是恍恍惚惚,不过倒是很快都高兴起来。
江柏是继项春兰之后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毕竟那天他也在场的,而且他们家的自留地基本是他在拾掇,他可是眼看着自家自留地里的青菜越长越好的。虽说基本都是小絮动嘴,他动手,但江柏坚定地认为,这不是他的功劳,这都是小絮的功劳。
江柏叹息:“小妹真是厉害啊!”
江安国点头:“那是当然,小絮可是从小一副聪明相,哪像你,从小就憨头憨脑的。”
江柏:“……”
他爹真是习惯性的捧一踩一啊!
蔡文丽跟在项春兰旁边听项春兰夸夸,尽职尽责地做好捧哏。
于盼弟偷偷地翻了好几次白眼,不过也是觉得,小姑子确实是厉害啊!
这谁能想到呢,又懒又作的小姑子居然成了农技员?
*
一场闹剧落幕,在这场闹剧中担当重要角色,却偏偏压根没出场的江絮,这时候正哈欠连连地给孙茂才倒水。
她这正在睡午觉呢,就被孙茂才给喊醒了。
江絮倒了水递给孙茂才,说:“老孙叔,土化肥的方子我早就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给你,但农技员还是算了吧,除了凑巧捣鼓出了点化肥,其他的我也不会呀!”
化肥当然不能直接拿蚂蚁空间里买的肥料出来,不过江絮做空间任务的时候,学过不少化肥的制作方法,她从中挑选了一种原材料最简单、肥力也比较不错的,准备就拿这个给孙茂才。
这种土化肥成分跟空间肥料自然是有差别的,到时候检测出来不一样,她就直接说之前的那种是试验失败的,毕竟给青菜烧死了总归是事实。到时候就说是偶然弄出来的,现在搞不出来了。
试验有这样那样的意外总是正常的。
搞不出来了也没办法呀。
至于空间里购买的肥料,江絮这阵子其实一直在拿自留地的青菜做试验。不断稀释浓度后,这个肥料的作用基本跟普通化肥差不多,不会烧死青菜,当然,稀释后也没有蚂蚁空间里面缩短生长周期的作用。
表面看起来普普通通。
不过江絮观察了一阵,觉得其实跟普通化肥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说种出来的东西口感会特别好。
她家那一畦青菜,现在可是深得全家人的喜爱。
孙茂才没想到农技员这事江絮会拒绝,他非常的不理解:“嗐,你这孩子,你说这多少人想当农技员还当不上呢,你居然不乐意?”
他想了想,以为江絮是怕自己技术跟不上,于是说:“其他不会也没事的,你不是高中生嘛,有这文化水平,要想学起来肯定是不难的,回头我给你找几本书,你到时候多看看。”
他又说:“要知道当初我也是这么学起来的,我可也没上过什么专门的学校,就是靠着当学徒的时候,东家好心教会的字,自己慢慢琢磨着学出来的。”
“至于地里实际碰到的一些问题,这也没什么,等公社正式任命了,你就先跟着我老汉到处跑跑,这看得多了,一般大家遇到的问题就都有数了,慢慢的不就会了嘛。”
孙茂才这可真是苦口婆心了。
毕竟,他是觉的,这闺女自己在家捣鼓就能捣鼓出这么好的东西,说明她在这方面有天分呐,这不干农技员这行,可真是可惜了。
江絮靠在椅子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你看,这委婉的拒绝就是不行啊,所以说她一向就是喜欢直来直往的。
她直白说:“老孙叔,我知道你是好意,你这么为我着想,我真是挺感激的。不过,你也知道的,我这人从小就挺娇气的,农技员这走村下乡的我吃不消啊!”
孙茂才:“……”
大意了。
他怎么就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眼前这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姑娘,这是大队里出了名又懒又作娇气得不行的江老二家的闺女啊!
瞧瞧她这雪□□嫩的,一般农村家庭出来的姑娘能养得这么好吗?
这闺女可真是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吃过苦的啊!
别人稀罕农技员的岗位,这闺女还真不一定,毕竟,她不用去上工的啊,这不上工,就没有对比,哪里能体会出当农技员的好?
孙茂才是真没有想到,他原先以为说服公社的于书记给个农技员的名额是最难的,可哪知道人家于书记一口就答应了,倒是江絮反而不乐意。
但其实回头想想,那天他把青菜苗拿走时,提过农技员这一茬,当时江絮就没应下,只说了回头再说。
敢情她是真没想当这个农技员呀!
孙茂才顿时有些急了,这怎么行,他还答应了于书记,要把人带去公社开个交流会呢。
不过他倒是很快急中生智:“闺女,要么咱们这样,你也先别急着拒绝,咱们先试一阵子。”
他说:“我这也是为你考虑,我刚才去地里还碰见你二哥江柳了,他说这阵秋收,队里不允许各家劳动力不出工,他刚才正想回来喊你去上工呢,是我把他拦住了。我跟大队长说了,你要当农技员了,咱们这边也要再琢磨琢磨这土化肥的事情,上工的事就算了。”
他笑呵呵地:“你看,你先试试,咱们也一起先琢磨琢磨土化肥的事情,我这边方便了,你也不用去上工,我知道的,下地干活什么的你也不擅长,这就皆大欢喜了不是?”
江絮眸光微闪,中午家里人回来吃饭的时候可没提让她上工的事,可见这个事情是下午突发的。
按理大队也不差她这么个劳动力,说白了,她这干活能力,稍微大点的孩子都比她强,大队一定让她去上工真心犯不着。
所以这个事情,江絮猜都能猜出来,铁定是有人掰扯她了。
就是不知道这人是谁。
不过孙茂才说的没错,让她去上工,她还真不如先接下农技员这个岗位,反正一时半会儿的,正式的任命也不会下来,她先背着名头,其他事到时候再说。
江絮不想接农技员的活儿,除了上面她说的两点原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上辈子她大舅项信达曾经随口提起过,说是就在他们公社,有那么一个工作机会,他是知道得晚了,被别人抢先了,不然花点钱弄了给她,倒是挺合适的。
当时江絮也没太在意,重生以后她一开始也没想起来,也是某天很突然地想起这一茬来,然后她发现这个工作还真是挺适合她的,比罐头厂工人更适合!
既然想起来了,她肯定要想法子抓住这个机会的。
虽说她这个人是有些懒散的,还有些娇气,哪怕上辈子离婚后吃了些苦,但因为运气好,后来在沪市生活得也挺不错,所以整体来讲,她真不是那种要咬牙奋斗的人。
但都重来一辈子了,江絮是知道的,想要过得好,肯定是要挣钱的。不然像上辈子,她妈躺在医院,他们到处筹不到钱,反倒是整个家庭还为此更加陷入了深渊。
所以她要给自己谋一个不那么累又能挣钱的工作。
那个工作的机会还没到,先挂个农技员的名头倒确实也没什么,反正孙茂才也说了,先试试,那么试试的时候如果太累,她完全可以拒绝的。
这么一想,江絮就觉得,其实孙茂才的提议也是可行的,于是就说:“那行,那我就先试试。”
孙茂才眉开眼笑,放下搪瓷杯站了起来:“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咱们就一起去趟公社,跟其他农技员交流一下土化肥的事情,顺便你也去见见于书记。”
说完,迅速地就走人了,生怕江絮反悔似的。
江絮啧了一声,这老头儿,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下午天色明显更阴沉了,江絮在家待着,瞅着时间就把早上项春兰他们做的羊肉、鸡汤还有杂粮馒头都给热了热,然后又炒了个青菜。得连夜抢收呢,不吃饱点怎么能行。
果然没多久家里人就回来了,看到已经做好了饭,项春兰顿时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还是我乖囡啊,知道咱们抢收时间紧,就把饭也给做好了,你们说说,一个人做咱家这么多人的饭,多辛苦啊!”
“那些眼瞎的还编排我家闺女不干活,真是一个个的,都猪油蒙了心了!”
知青掰扯江絮的事,反正瞒肯定是瞒不住的,项春兰干脆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江絮说了一下,顺便又骂了一通那些不要脸的知青和瞎了眼的本大队社员。
听到带头闹事的是金宏远,江絮垂了垂眸,倒是不奇怪。猜也知道,这件事多半也有江月的手笔,就是不知道搞了这么一出,最后却无功而返,江月是不是要气吐血?
不就是想抹黑她,给她添点堵嘛,还真是处心积虑。
那些知青也是,还威胁大队长闹到市里省里,这些人可真是不怕大队长给他们穿小鞋。
看来她之前倒是有些小瞧这些知青的“战斗力”了。
主要是这个事情上辈子没有发生过,果然,她重生了,很多事情也都发生了变化。
休息的时间不长的,一家人匆匆忙忙地吃饭,中间还穿插着表达了对江絮能成为农技员的喜悦和赞叹。可惜时间不够,项春兰都没怎么发挥夸夸的功力,就又得回去上工了。
一家人连夜上工,江絮在家带着两个侄子,在她大哥的屋子待到俩娃都睡着了才回的自己屋。
农村孩子都养得糙,像小土豆这么大的,夜里大人有事,一般都能自己料理了睡觉的。
不过既然她在家,江絮还是陪着两个孩子到睡着。
回到自己屋后,她又试着进了进蚂蚁空间,嗯,还是不行,依然是升级状态。
索性也不用做任务了,江絮干脆直接躺下睡觉。
第二天江絮起得挺早,家里安安静静的,她爸妈和哥嫂应该是后半夜回来睡了一觉后凌晨又出门了。
江絮昨天夜里做了些杂粮饭焖在锅里,是用腌制过的猪肉、萝卜、野菜还有晒干的野山菌做的,还挺香。现在锅里就剩了一小碗的量,家里其他人应该都已经吃过了。
两个小屁孩一贯也是起得很早的,这时候估计都野到外头玩儿去了。
江絮把锅里的饭盛了吃了,刚放下碗,就听见外头孙茂才的声音:“江絮,你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咱们好去公社了。”
这老头儿,还真是积极。
半个多小时后,江絮跟着孙茂才进了公社,孙茂才笑眯眯地直接把她往最大的那个会议室带。
一进会议室,江絮就看见会议室最那头刷了半面墙的黑板上,用红色的粉笔画了一排大大的艺术字:江絮同志自制土化肥交流大会。
江絮只觉眼前一黑,她僵硬地转头看向孙茂才,问:“你说咱们今天是来干嘛的来着?”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孙茂才昨天说的是跟其他技术员交流一下,顺便见见公社于书记?
孙茂才露出个狡黠的笑容:“咱们来跟其他技术员交流一下土化肥,嗯,于书记今天也亲自参会了,你顺便也见见他!”
江絮:“……”
这老头,居然搁这儿跟她搞春秋笔法。
奸诈!
偷偷进步
第24章 偷偷进步
会议室里已经济济一堂, 这是自然,来公社开会嘛,还是公社于书记亲自参加的会议, 大家肯定都是重视的, 都早早地就来了。
江絮他们算晚的了,毕竟江絮没经验, 虽说起得比平时早, 但跟这些人肯定没法比, 加上出门的时候又磨蹭了一下, 到的时候竟然堪堪跟公社的几个领导前后脚。
公社书记叫于益诚, 看着挺和蔼亲切, 嗯,虽然年纪也不是特别大,但是有一种和蔼亲切的气质,不过眼神中还是偶尔流露几许精明与锐利。
看到江絮, 他笑呵呵地先表扬了一句:“老话都说英雄出少年, 江絮同志年纪不大,但是却很能干啊!”
江絮都没来得及跟孙茂才掰扯一下交流变交流大会的事,就被推到了几个领导面前, 只能扯扯嘴角, 露出个被迫营业的笑容:“于书记您过奖了!”
顿了下, 她继续说:“于书记, 其实这个土化肥能搞出来, 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有个小舅, 叫项俊峰, 他是安县农场的技术员,他平时就挺喜欢研究土化肥的, 自己试过挺多土化肥的方子。我其实都是跟他学的,用他试过的方子自己瞎捣鼓改动了一下,也是运气好,试出来的效果还不错。”
“不止我小舅,他肯定也学了不少其他人的经验,所以说这个土化肥要说有那么一点点的成果,那肯定也是很多人智慧的结晶。”
于益诚怔了怔,随即笑道:“小同志还挺谦虚。你说得没错,这一个东西能搞起来,确实背后都凝结了很多人的智慧和努力。不过,能在你手上搞出来,这就是你的能力啊!你的舅舅也是个人才,咱们县农场看来也是藏龙卧虎,回头我可得好好跟老洪主任叨叨。”
他们公社跟安县农场离得近,双方也有不少合作,他跟安县农场的几个领导也是熟悉的。
于益诚倒是没想到,这小姑娘瞧着一副年轻不经事儿,嗯,似乎还有些娇气的样子,但是觉悟倒是挺高,也挺聪明,话说得漂亮不说,还见缝插针地给她舅舅也说了好话。
不简单呐。
不过他作为公社的一把手,对于底下大队能出这样聪明还有技术的人才,也是乐见其成的。
旁边秘书提醒了声时间到了,于益诚于是说:“那咱们就入座开会吧!”
这个会议既然叫江絮同志自制土化肥交流大会,那肯定主要是江絮来讲。
幸好她重生以后一直在蚂蚁空间做学习任务,知识储备量简直是达到了人生巅峰。而且因为最近都在试验肥料、准备土化肥的方子嘛,这一块的内容她也是摸得透透的了,哪怕是这样临时脱稿讲,江絮倒是也不怵。
不过开讲之前她还是盯了坐在对面的孙茂才一眼,你说这老头儿,也不事先通个气,是真不怕她掉链子,给他这个举荐人掉面子啊!
孙茂才嘿嘿一笑。
她都说不想当农技员了,他哪还敢提交流会的事,万一直接就不来呢,这闺女绝对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所以他也只能是耍个小花招先把人忽悠过来了。
至于江絮会不会掉链子,孙茂才相信是不会,好歹是高中生,再说那土化肥都是她自己一点一点捣鼓出来的,就算是说说这个过程也是可以的,这不难的。
再不济,他自己还准备了一些搜集来的资料和数据,实在不行,他可以顶上去救场的,就说说县里的检测结果和跟这些资料数据的对比也行啊。
不过等到江絮一开口,孙茂才就知道,压根就不需要他救场,这闺女口才比他可要好多了。
红星公社一共是五十四个大队,配备了二十来个农技员,平均一个农技员管两三个大队,像孙茂才这样资历深经验足的管的多一点,他是管四个大队。
他们这帮人算是吃技术饭的,跟县里市里的技术员肯定没法比,但在公社那也是称得上一句土专家了,惯常都是被人拉着请教问题的,哪知道今天公社里面居然组织他们过来,听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谈怎么自制土化肥。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喊他们过来开个交流会,大家坐下来聊一聊肥料上的心得和经验,都是经验丰富的农技员嘛,总归也有些东西可以交流的。
可到了会场,就发现事情不是他们想的这样,这大黑板上都写着呢,江絮同志自制土化肥交流大会,这是让这个叫江絮的人来给他们介绍经验呢。
然后他们就以为这江絮是公社从哪里请来专家,这时候有知道情况的就说了,哪是什么专家,就是小堰大队的一个普通社员。
这就够让他们吃惊的了,好嘛,等人来了他们一看,居然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他们不能理解,而且非常不服气。
“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还能比咱们更懂肥料?我就不信了。”
“说是个高中生呢,多半就是跟咱们掉书袋子,真到了地头,能不能用怕是还两说呢。”
“就是,这土化肥咱们也不是没试过,这东西不好弄啊,要这么好弄,咱们还用成天求爷爷告奶奶地,想弄点化肥指标吗?”
“哎哟,老何,你这有点门路啊,居然还想弄点化肥指标?”
“嗐,哪里,真能弄到咱庄稼产量还能起不来嘛,问题就是弄不到啊!”
这些人坐在下面嘀嘀咕咕的,面上神情都十分的不以为然,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这小姑娘还真是有点东西的。
她讲的制作土化肥的方法,很多都是他们从前没想过也没尝试过的。而且,她不止讲土化肥,她还讲了小化肥、大化肥的分类和各种肥料的使用方法,甚至还深入分析了各种肥料的施用技术。
有几个机灵的,在其他人还在叭叭叭的时候,已经偷偷地拿出笔记本开始做笔记了。
这年头他们获取知识和信息的渠道是很少的,除了几本都快被翻烂了的农技术,就是报纸上的一些零碎知识了。
但这些知识吧,有些不好懂,有些太零碎,有些还不实用,他们可真是很少有机会能听到这么系统的讲解。
这姑娘讲得很系统,还掰开揉碎的,很好理解,这就很难得了。
渐渐地,那些嘀嘀咕咕的,就发现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少,然后一扭头,就看到其他人都已经在那儿笔走龙蛇了。
顿时都:“……”
这些个老奸巨猾的!
这是想甩开他们悄悄努力偷偷进步怎么的?
赶紧也都把笔记本拿出来,不就是记笔记嘛,当谁不会似的。
其实不管他们是在那里嘀嘀咕咕,还是开始奋笔疾书,江絮倒是都没受什么影响。
她自然知道这年头大家想学点东西很不容易,而她正好在蚂蚁空间里面学了挺多,又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她干脆就把自己学过的有关肥料的内容都给讲了讲。
要是能因此让这些农技员有所启发,从而带动大队的生产建设,也算是她这个重生者作出了那么一丝小小的贡献了。
她不生产知识,她只是知识的搬运工。
公社几个领导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不禁都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于益诚拍板让江絮过来开这么个交流会,甚至还把会议的名称直接定为江絮同志自制土化肥交流大会,公社其他几个班子领导心里是有些打鼓的。
这向来也没这么干过啊!
毕竟这就是底下大队的一个普通社员,甚至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
虽然听说县里对这个事情也挺重视,但是他们都觉得,真没必要搞得这么郑重其事。
不过听了江絮的讲解后,其他人都觉得,要不人家于益诚当了书记呢,就是比他们要高瞻远瞩,这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确实有些东西。
说实话,他们也听过县里市里的技术员下来讲课,也不是说上面来的技术员讲得不好,主要是讲的吧比较高深,像他们这些没搞过技术的,还真是不怎么听得懂,但这小姑娘不一样,她讲的这些,他们也听得懂,听得下去。
且不说专业水平如何,这能讲得深入浅出、浅显易懂,这就是一种能力了。
他们是不知道,蚂蚁空间的学习任务本来就是针对零基础的绑定宿主的,建立知识框架的时候,自然不但要注意系统性,也要注意尽可能通俗易懂。
当然,这些其实江絮也不知道。
她就是非常纯粹地把自己当作了搬运知识的工具人。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流逝,终于把想讲的内容都讲完了,江絮舒了口气,说:“嗯,我跟大家交流的就是这些,如有不当,请批评指正。”
全场静默了一下,随即于益诚第一个鼓起了掌,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纷纷鼓掌。
于益诚接着简单说了几句,主旨就是夸奖江絮准备充分,讲得也好,顺便又夸了一通年轻有为什么的,最后就是让大家学习江絮同志这种刻苦钻研的精神。
毫无准备却被夸奖准备充分的江絮:“……”
最后于益诚说:“既然是交流会,大家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都可以畅所欲言嘛。”
下面坐的土专家们你看我我看你。
关于肥料的,人家已经说得很细致了,他们回去消化琢磨都要一阵子了,一时之间倒还真是没什么想问的。
不过他们平时倒也常遇到一些其他的农技方面的问题,可也不知道人小姑娘懂不懂啊?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倒是有个老农技员站了起来,大大咧咧说:“小江同志,肥料的事你这都讲的够细致了,老严我从前可没听过这些,我这虽然记了点笔记,回头怕是还得琢磨上好久,这我就先不问了。”
他话锋一转,说:“这秋收完了后面不就种小麦了吗,要不你再讲讲小麦种植的技术要点,咱们查漏补缺一下,到时候再用上你搞的土化肥,争取明年把小麦产量给搞上去!”
其他农技员顿时起哄:
“哎哟,老严你这志向远大呐!”
“老严说得没错,小江同志再给咱们讲讲呗!”
江絮就很无语,这不是土化肥交流大会吗,怎么就又说到小麦种植技术要点去了?但是让她更无语的是,这一题她还真的会,别问,问就是蚂蚁空间里面学过。
她倒是可以说自己不懂,可是看着台下这一张张朴实的笑脸,这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这话她说不出口。
行吧,讲就讲呗,反正她确实学过甚至还清楚记得。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有了第一个提问题的,尤其是看到江絮还真答得条理清晰、言之有物后,后面一个个的,都开始争着抢着的开始提问。
有些问题江絮答不上来,就直接说不会,但大部分问题她居然都能答上来,这个比例高到江絮都差点要以为自己是什么真的农技专家了。
她当然不是。
所以这个事情就很诡异了。
这种巧合可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发现江柳在研究土化肥,之后不久她就在蚂蚁空间里学到了土化肥的制作方法,后面还有一些类似的情形吧,江絮隐隐觉得,这个蚂蚁空间的系统似乎是能感应到现实世界发生的一切,甚至是有一定的预知之类的功能的。
不过这个只是她的猜测,也无从考证,而且目前看这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坏处。
这个会一直开到中午,最后还是于益诚看时间实在不早了,才勉强宣布了结束。
在食堂吃工作餐的时候,江絮又差点被那些农技员给包围了,孙茂才看不下去,虎着张脸把人都给赶走了,江絮这才算消停地吃了顿饭。
江絮再一次感叹,这年头的人真的是求知若渴啊!
她在会上把土化肥的方子也讲了,估计接下去于益诚会安排农技员去试验,这个倒是不用她管了。
吃完饭,跟公社领导和农技员又寒暄告别了下,江絮就自己出来了。他们下午还要接着开会,她倒是不用参加了。
来都来了,江絮准备去公社招待所看一下秦敛。
只不过,刚走出公社大门,她就听见有人叫她:“江絮!”
江絮一扭头,就见朱奋民和张美莲站在马路边。
江絮:“……”
这个场景熟悉到她都有些无语了,她不禁再再一次发出疑问,这俩倒霉货不是在罐头厂上班了吗,不是听说马上就要结婚了吗,他们怎么就这么闲,这是住在公社大街上了吗他们?!!
对象(二更·修)
第25章 对象
这一幕可真是太熟悉了, 江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朱奋民和张美莲。
但是朱奋民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他走过来几步, 问:“江絮, 你在公社做什么?”他们从公社门口经过,刚才打眼看到里头好多人站那儿跟江絮说话, 瞧着跟欢送江絮似的。
他实在觉得奇怪, 江絮家里有一个大舅在县城供销社他是知道的, 还有一个小舅在安县农场他也是知道, 但是, 她家可没亲戚在公社里面啊!
朱奋民当初缠着江絮献殷勤, 江絮长得好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知道她有两个工作不错还疼她的舅舅。不过后来罐头厂招工,江絮没考上,他妈就说了, 这舅舅有工作到底不如自己有工作, 所以他还是很快地决定跟张美莲处对象了。
但要是江絮家里有亲戚在公社当干部……这就又不一样了。
朱奋民眼神闪了闪,盯着江絮。
江絮正想回他一句“关你屁事”,公社里匆匆走出来一个人, 正是之前第一个提问的老严。
他看见江絮马上就笑着打招呼:“哎哟, 小江同志你还在这儿啊!回头没事儿记得上我们北山岙大队玩玩, 我们那儿虽说偏一点、离公社远一点, 但我们山里的野藤梨还是挺甜的, 你来我带你去采藤梨吃。”
江絮笑道:“这听着就很诱人呐, 那我可先谢过严大叔了!”
老严笑呵呵地, 随口问:“这两位你朋友?”他看了眼朱奋民和张美莲,看得出来这俩人应该是跟江絮认识的。
江絮直接冷漠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朱奋民:“……”
张美莲:“……”
老严眼神微闪, 不过他也是老江湖的,脸上表情倒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笑呵呵的:“我这大队里还有事就先走了,咱们可说好了,回头一定来我们大队走走!”
江絮礼尚往来:“那您去小堰大队也记得找我啊!”
两人愉快地道了再见,就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地走了。
朱奋民站在原地看着江絮的背影,半天没动弹。
他几次遇见江絮,江絮都没怎么搭理他,但是在朱奋民的心目中,一直觉得江絮这样的态度其实是“因爱生恨”、“余情未了”的表现。
女人嘛,都是这样的,口是心非,心里越是难过,面上越是表现得不屑,他懂的。
但今天他隐隐觉得,好像并不是这样?
江絮姿态随意地进出公社大院,轻松地跟公社里出来的人寒暄,这个北山岙大队的人跟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而江絮看起来也是神采飞扬的,这一切,跟他想象中江絮狼狈失意的样子,都太不一样了!
张美莲看看远去的江絮,又看看朱奋民,气得一脚踩在朱奋民的脚上,就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人了。
他们今天是趁着午休出来买热水瓶的。
没错,他们又又又是来买热水瓶的。
上回朱奋民脚被江絮的自行车碾了一下,他就说自己脚疼走不动,不能去买东西了,后面他脚好了,却也再没提过这一茬,在后面又说工业券买别的东西用掉了,总之就一直没买成。
今天他们工资发了,同时还发到手一张工业券,张美莲就决定拿自己的券来买一个热水瓶。
她是看出来了,其实朱奋民是不想买。
但没关系,她可也是工人,有钱有票的,她可以自己买。
这结婚连个新的热水瓶都没有,怎么像话?到时候别的工友看了,还不得背后笑话她?
所以张美莲决定自己买。
她要是想买什么蛤蜊油什么香皂的,朱奋民铁定是不能同意的,但是她要自己掏钱买热水瓶,朱奋民自然不会阻止,有新的热水瓶用当然是好的,而且结婚的时候摆出来也有面子。
但现在张美莲一怒之下走了。
行吧,这个热水瓶又又又没买成。
朱奋民这个时候可不关心什么热水瓶,他见张美莲走了,也没去追。这有什么好追的,还没结婚呢,就在外面跟他耍脾气,一点脸面也不顾,他要还去追,岂不是更让她蹬鼻子上脸?
朱奋民没去追,反倒是还站在公社门口,想着江絮的事。公社的门岗大爷见他在门口站着也不走,忍不住就出来问:“同志,你站在公社大门口做什么,这进进出出的,可别给其他人挡着路了。”
朱奋民马上露出笑容,温和说:“大爷,我这不是遇见老同学高兴嘛!”
门岗大爷好奇:“老同学,哪个是你老同学?”
这公社大院里面,可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朱奋民:“就刚才走出去的,长得特别漂亮的那个。”说到这里,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江絮确实是漂亮,不像张美莲歪瓜裂枣的,脾气倒还挺大。
门岗大爷恍然:“哦,你说的是江絮同志吧?这小姑娘可是厉害了,听说搞了个什么肥料,县里都很重视呢,这不咱公社今天还特地开了个会,让她给全公社的农技员讲课,我听说咱们于书记还要给她特批个农技员的名额呢!”
“哎哟,你这老同学啊漂亮,能干,有前途呐!”
县里很重视,给农技员讲课,于书记特批,农技员……这一个一个词蹦进朱奋民的耳朵里,就跟一道闪电劈在他脑壳儿上。
这说的是江絮吗?
江絮居然得了公社于书记的赏识,还得到了县里的重视?
农技员虽说比不上工人,可一年收入也是不错的,关键是,普通的农技员当然是一般般,可受公社书记赏识、县里重视的农技员,以后当公社干部、县里的干部也不是没可能的。
朱奋民眼神呆滞,喃喃道:“确实,漂亮,能干,有前途。”
另一边,江絮脚步轻松地走到公社招待所。
招待所不远,她把自行车放在公社大院里面了,毕竟推着车不方便,把车随便停了又不安全。
这年头,自行车可是非常贵重的东西,是很重要的家庭财产。虽说这年头撬锁偷车也不是那么普遍,毕竟没那么多车嘛,靠偷车吃饭铁定是要饿死的,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顺手牵羊呢?
所以她干脆走路过来。
公社招待所不大的,就一个小小的门脸儿,进了门靠左边摆了张长条桌子,服务员坐在桌子后面打毛线。
江絮上前报了秦敛的名字,服务员边打着毛线,边上下打量她几眼,问:“你是哪儿的,跟秦同志是什么关系?这非亲非故的,我可不能随便透露秦同志的房号给你。”
江絮默了下,她倒是忘记了,这年头住招待所要介绍信,找人自然也不是说你给个名字人家就会告诉你的。
她正考虑着,是在这儿再等等,或者是跟这个服务员再软磨硬泡一下,还是干脆就先回去好了,就听见楼梯方向一阵通通通的脚步声,有人走了下来,不是别人,真是秦敛。
秦敛看到她,俊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江絮同志!”
江絮也笑了笑,好了,不用考虑了。
秦敛:“你是来找我的吧,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江絮摇摇头:“我来公社开会,就想着顺便来看看你还在不在这儿。”
秦敛挑眉:“开会?”
他记得,这小姑娘可是高中刚毕业也没在工作的。
江絮瞥了眼竖着耳朵听八卦的服务员,说:“要么,我们出去说?”
这年头单身男女也不可能说回招待所的房间里去说话,要是被有心人举报,没准就得被扣一个耍流氓、搞破鞋之类的罪名,反倒是光天化日的大街上,走在一起说说话是没什么的。
秦敛循着江絮的目光也看了眼服务员,服务员跟他的目光对上,马上就移开了视线。
这位秦同志长得是好,就是整个人瞧着太冷厉了些,眼神也冷,跟他对视一眼,就会莫名其妙地心虚,老是要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了。
服务员抱着自己的毛线团,默默缩成了鹌鹑。
秦敛收回视线,看着江絮:“那咱们先出去吧,我正要去处理一件事情。”
他迟疑一下,说:“你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如陪我一起去看看,有女同志在可能会更方便些。”
江絮爽快道:“行啊,一起去看看。”
她其实也有些好奇,秦敛为什么会跑到红星公社来,还一住好多天,看来是真的在这里有什么事要办。
秦敛看着她一副好奇的样子,不禁微微勾了勾唇角,他想了想,说:“我去房间拿点东西,麻烦你现在这儿等我一下。”
江絮点点头:“你去吧!”
不过等秦敛上了楼,她倒是也没站在原地,别看服务员一副认真打毛线的样子,窥探的眼神可是时不时地要瞄过来呢。
江絮干脆出去走到招待所门口。
不过,她一出去就后悔了,因为她一出去就看见朱奋民在外面路上东张西望的,看见她,朱奋民眼睛一亮,喊了声“江絮”,然后就快步向她走了过来。
江絮:???
你做什么,你不要过来!
她嫌弃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考虑要么直接回招待所好了,相比朱奋民这油腻的眼神,她宁可被服务员用八卦的眼神打量。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就是这样了。
只是没等她行动,朱奋民已经走到她面前,用一种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粘腻语气说:“江絮,我在街上找了很久呢,可算找到你了!哎,这大概就是咱们上学时老师说过的,众人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吧!”
一瞬间,江絮浑身汗毛都起来了!
这是什么脏东西,还跑来玷污人家这么好的词,真是有病啊!
而就在这时,上楼拿东西的秦敛也走了出来,军人嘛,都是雷霆速度。他疑惑地看了眼朱奋民,然后又看向江絮:“江絮同——”
同志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江絮突如其来的行为打断了。
江絮迅速地靠到了秦敛身边,伸出手一把挽住秦敛的胳膊,说:“朱奋民,这是我对象,你刚才说什么,要么当着我对象的面再说一遍?”
说完还撒娇似地歪了歪头,在朱奋民看不到的角度,冲秦敛使了个“快点配合我”的眼神。
不管朱奋民是发什么疯,她都不要跟他再有一点点牵扯。
绝不!
正好有秦敛这么个挡箭牌在,江絮几乎是不经思考,就决定让他“为人民服务”一下了。
秦敛身形微顿,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挽住的胳膊,对方纤细白皙的手搭在他军绿的外衣上,愈发显得那一截皮肤光滑雪白,秦敛只觉心头似乎被轻轻挠了一下,微微的痒。
他忍不住暗暗叹息这小姑娘可真是大胆,握拳捂嘴,清咳了声,还是配合着说:“这位同志,不知道你找我,咳,对象是有什么事?”
朱奋民看着眼前俊朗出色,穿一身军装,身材清瘦但明显健硕有力的男人:“……”
忍不住默默后退了两步。
怕被打。
一更
第26章 朱奋民的心思
朱奋民是真没想到, 江絮居然这么快已经处上对象了,她不是应该还在为没考上罐头厂,还有失去他这个“优质对象”而难过吗?
呃, 其实也不对, 其实朱奋民已经发现了,失去他这个“优质对象”, 江絮好像并不怎么难过。
但不管怎么说, 也不该这么快就找上对象吧?
而且, 她的对象还是个眼神冷嗖嗖的绿军装, 嗯, 不止眼神冷, 整个人瞧着也很有气势,不是那种高壮魁梧锋芒毕露的气势,而是看似温和实际暗藏刀锋的气势,瞧着就让人下意识地觉得危险。
反正朱奋民能确定, 对方一个人干翻三个他铁定一点问题也没有。
朱奋民默默后退, 恨不得马上拔腿就跑,奈何被秦敛一双黑幽幽的眼眸盯着,他愣是不敢动。
秦敛挑了下眉, 沉声又问了句:“这位同志, 你找我对象有什么事?”
对象这两个字, 说第一遍的时候还挺别扭, 等到说第二遍, 就莫名顺溜了。
朱奋民心虚地又退了一步。
他能有什么事, 无非就是听门岗大爷那么一说, 忽然就觉得有些后悔,脑子一抽就循着江絮走的方向追了过来。
他之前是觉得公社几年难得有个招工的机会, 他们这一届也是运气好,刚好就赶上了,哪知道江絮愣是没把握住,考砸了。这次机会没抓住,下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可以说江絮基本上这辈子就不大有可能成为工人了。
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既然自己考上了工人,肯定就不能再找一个农村的对象。
朱奋民觉得,自己选择张美莲,那都是人之常情。
但他确实是没想到,江絮还能另辟蹊径,当上了农技员,还跟公社领导搭上了关系。
虽说农技员本质也还是农民,可平台不一样了,而且江絮还受到了公社领导的赏识,那么调到公社里面当干事,甚至以后提拔起来当干部都不是没可能的。
想到这些,朱奋民真是深深地觉得,自己之前太过短视,怎么就能一竿子把人打死呢?
而且,这段时间因为准备结婚的事情,朱奋民其实也已经烦死张美莲了。虽然他妈是说舅舅有工作不如自己有工作,可这家里人刻薄抠门儿也真是让人受不了,张美莲家就是这样。
江絮家里是把闺女当珍宝一样捧着的,有什么好东西自然都留着给闺女,几个舅舅也都想方设法的帮衬。
而张美莲家呢,别说像样的嫁妆了,那可真是连根针都不愿意给闺女的。
而且,张美莲她妈话里话外的意思,居然还想他们小夫妻回头帮衬着家里的兄弟。
真是想得挺美的。
这人就怕对比,虽说江絮没考上工人,可人家家里是真给力啊,朱奋民有时候都感慨,江絮要是能考上罐头厂,那就是个完美对象了。
他全然没想过,当初自己托人去江家说亲,对方其实根本没同意。
朱奋民觉得,毕竟那时候他是工人嘛,优势不大,人家迟疑也是正常,后面他考上了罐头厂,江家怎么可能会不同意?怕是不知道多后悔当初没早点答应呢!
现在看到江絮有了好的发展,朱奋民真是一下子心思就活动开了。
总归他跟张美莲还没结婚,两家又因为彩礼和嫁妆的事情闹得有些不愉快,这个时候他要是反悔不跟张美莲结婚,其实也说得过去的。
这年头乱搞男女关系是不行的,搞破鞋是要蹲笆篱子的,但是正常说亲最后没成的,这还是有的,因为彩礼嫁妆谈不拢,大家就更能理解了。
这种事情朱奋民不是第一回做,所以他真是不觉得有什么。
还是那句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结婚选择更好的对象,那都是人之常情。
之前江絮没有工作,张美莲就是更好的对象。
现在江絮有了好的发展,张美莲长得不如江絮,家里也不如江絮,这对比起来,自然就是江絮变成了更好的对象。
朱奋民想得挺好,自己这边先把江絮笼络回来,回头找个由头跟张美莲把婚事给解除了,这就妥妥的了。
他这人能上学时一直黏在江絮身边,又能在招工录取通知出来后第一时间勾搭上张美莲,自然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长得还可以,白净斯文,一向又挺能装样儿的,看上去还挺温和脾气好的,不说在学校里面,就现在在罐头厂,风评也是还可以的。
朱奋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虽说之前跟江絮闹了些不愉快,但他觉得,只要自己回头哄哄江絮,肯定是能将人笼络住的。
他这些年缠在江絮身边,对江絮还是有些了解的,外人看着她这人娇气,脾气也不是太好,觉得她不好相处,不愿意接近。
其实他是知道的,江絮这人就是一直被家里惯着,所以人情世故上不是太懂,但其实她这人性格简单直爽,而且吃软不吃硬,只要他姿态放低一点,多哄着些,保准就能把人拿捏住。
这短短一段路的时间,朱奋民可真是想了不少。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江絮这么快已经找了对象,而且对象还是个军人。
这要换了别人,只要江絮还没结婚,朱奋民没准就会暗戳戳地想法子去挖墙角了,但对方是军人,他就不敢了,破坏军婚,那可是要蹲笆篱子的。
江絮再是个好的结婚对象,也不值得他为了她蹲笆篱子啊!
朱奋民这刚刚燃起的火焰,扑哧一下,就被浇灭了。
他被秦敛盯着,脚都有些打颤,哆哆嗦嗦说:“我、我跟江絮同志是老同学,这不刚巧路上遇见了,就过来打个招呼。我没事的,我没什么事情找她,我这都要结婚了,我还能找她有什么事,我就是很单纯地打个招呼,哦,对了,我这要结婚了,是想喊她到时候喝喜酒的,这位同志,到时候你一起来哈。我这还有事,就先走了,回见,回见啊!”
朱奋民语速飞快,说完转身就走,一开始还只是快走,走着走着就跑起来了。
蹲笆篱子且不说,万一这绿军装反应过来,逮着他一顿揍呢?
朱奋民可不想吃这个亏。
他因为心虚,仓皇逃窜,没跑多远脚下踢着个石子,就啪叽一下摔在地上,脑袋都磕出了血,他捂着脑袋爬起来,很快地就又跑了。
江絮:“……”
她为自己上辈子曾经考虑过要不要选择朱奋民而感到羞耻。
秦敛看着朱奋民的背影,也是抽了抽嘴。
他在部队里一贯都是冷峻严厉、铁面无私的形象,所以挺多士兵怕他的,但是出了部队,面对群众他还是一向尽量温和的,虽然看得出来挺多人也怕他,但像这样仓皇鼠窜的,还真是不多。
秦敛问:“这人刚刚是在纠缠你?”
江絮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挽着对方的胳膊,默默抽回手,拉开了一点距离,说:“谁知道他发的什么疯,突然跑过来说些有的没的,不过没事,你看他这样子,明显被你吓到了。”
她有些小得意地笑了下,亏得她机灵,直接拿秦敛做了挡箭牌。不然被朱奋民这样的烂人缠上,虽说她也不怕,她可以找小舅和哥哥收拾他的,但是直接吓住他,倒是更干净利索。
朱奋民这人最是自私,他虽然没底线,但因为自私,也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所以肯定是不会冒着蹲笆篱子的风险破坏军婚的。
这个烂人以后肯定是不敢再到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了。
秦敛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胳膊,再看看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小姑娘,不由也轻声失笑,说:“那回头他再敢纠缠你,你告诉我。”
江絮笑道:“放心,他不敢了,他都快被你吓死了。”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害怕的,秦敛这人有时候瞧着是挺严肃,可骨子里其实就是个老好人。
不然上辈子也不会在救了她之后,看她孤身一人可怜,又帮她找房子安顿,又给她钱跟她搭伙吃饭了,说是搭伙吃饭,其实他给的钱都是有多的,变相就是贴补她了。
所以说,朱奋民就是自己心术不正,心虚。
其实江絮也有点奇怪,这人之前还一副当了工人多么了不起、普通人再配不上他的模样,也不知道这突然又是抽了什么风。
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江絮决定了,朱奋民要再敢骚扰她,她就找小舅和哥哥,套个麻袋揍他!
秦敛有些无语,他有这么吓人吗?不过看小姑娘这笑呵呵的模样,倒是一点不像怕他的样子。
他暗暗松了口气,从衣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递给江絮:“你拿着路上当个零嘴,地方不远,就是公社东面的第一个大队,东岭大队,咱们边走边说。”
江絮接过油纸包,发现是几块饼干,她扬了扬眉,敢情他刚才说回屋拿东西,就是拿这个?
这是把她当馋嘴的小孩儿了?
她也没客气,当场就打开纸包拈了一块出来,咬了一口:“唔,还挺好吃的。”这年头饼干可是少有的好东西,江絮重生这么长时间,还没吃过呢。
秦敛勾了勾嘴角:“那你慢慢吃。”心里琢磨着回头问问赵家嫂子,跟谁换些糕点票。
江絮边走边吃,心里想着东岭大队这个地方好像在哪儿听过。
不过她又很确定自己从没去过东岭大队,就是从前读书,班里同学来自公社各个大队,好像也没有东岭大队的。
那她是从哪儿听说的东岭大队呢?
秦敛边走边说:“咱们要去的这户人家姓鲁,他家大儿子是我部队的战友,之前转业回来安排在你们公社供销社当了采购员。夏天的时候,他路上遇见几个孩子落水跳下水救人,结果把几个孩子都救上来了,自己却因为筋疲力尽,没爬上来。”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沉重,顿了顿才继续说:“现在他家里因为他留下的这个工作起了纠葛。”
江絮:“……”
要不说她觉得熟悉呢。
上辈子她大舅提起过的工作就这个!
二更
第27章 采购员
上辈子江絮听她大舅项信达提过这件事, 说是他们公社供销社有个采购员,是当兵转业回来的,这人是个大好人, 见义勇为救了几个落水的孩子, 倒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他人走后,他家里为了他留下的这个工作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把工作给卖掉了。只不过项信达到底是县里供销社的, 跟公社的还是隔了一层, 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家工作已经卖掉了。
所以项信达后面一直叹息, 说是得到消息晚了, 错过了。
不然他自己就是县里供销社的采购员, 外甥女要是能进公社供销社,那完全是能照拂到的。
江絮前阵子偶然想起这件事,就觉得供销社采购员这个工作确实挺适合她的。
自从有了蚂蚁空间,她手里的物资真是与日俱增。
就说萝卜吧, 空间仓库里还堆着几百斤呢, 鸡蛋也是,那三十只鸡,可是天天在下蛋的, 哪怕她偶尔借着捡鸡蛋的借口弄出来一些, 仓库里也还剩了不少。
其实如果她想的话, 还可以在山上弄陷阱搞野味, 野山羊也许不一定能遇上, 但想弄点野鸡野兔什么的还是简单的。
更何况, 江絮默默的有种预感, 等蚂蚁空间升级完成了,里头能出产的东西肯定会更多。
毕竟要是跟原来一样, 费这个劲升级做什么?
总之她手里物资是越来越多,但是却缺乏一个正大光明拿出来的渠道,拿几个鸡蛋出来都要找个上山捡鸡蛋的借口,有时候想想真是头秃。
她现在最迫切的,就是需要有个工作,自己有了工资,拿点什么出来直接就说是拿钱买的就行了。
不过这个也是治标不治本,毕竟不管什么工作,工资都是有数的,工资再高,也买不了多少东西的,可空间里的物资却会越来越多,那么通过工资“消化”物资,其实是非常有限的。
何况,这么“消化”下去,顶多也就是改善改善生活,她也弄不到什么钱啊。
但如果她的工作是供销社的采购员就不一样了。
借着工作之便偶尔捎点好东西回家名正言顺不说,而且,她可以直接把蚂蚁空间里的东西作为采购回来的物资,卖给供销社的。
这年头物资本来就缺乏,她把空间里的东西卖给供销社,供销社得到了东西,她得到了钱,这可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的事情。
所以江絮在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想法子弄到这个工作。
只不过她上辈子听项信达说过,那位姓鲁的采购员虽然是夏天救人没的,但由于他们家太能闹腾,这件事一直拖到立冬后才解决的。
江絮之前是想着等秋收完了,跟她妈一起去趟县城,到时候想法子提醒一下项信达,然后通过项信达来办这个事情。
但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位鲁姓采购员居然是秦敛曾经的战友。
秦敛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给江絮简单解释了一下鲁家现在的情况。
“我那位战友叫鲁勇军,他是家里老大,不过后面三个弟弟其实跟他年纪差的都不大,两个弟弟结婚了,最小的弟弟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他家现在是,父母想把工作卖了自己留着钱,三个弟弟都想顶上这个工作。”
他顿了下,继续说:“但是我战友他自己是有老婆孩子的,他老婆是农村的,没有工作,孩子才四岁,是个女孩儿。”
江絮懂了。
本来男人没了,孤儿寡母的就容易受欺负,何况孩子这么小,还是个女孩儿。
别说这时候了,就算是几十年后,农村里面大部分人都是默认女儿没有继承权的。
所以虽然鲁勇军有老婆孩子,甚至他老婆本八六以奇七三散零四每日更新欢迎加入身没有工作,是完全可以顶下这个工作的,但是鲁家的人根本就不觉得她有资格接手鲁勇军的工作,别说工作,没准其他东西,也不会给这娘儿俩。
事实也正如江絮所料。
鲁家的说法是,鲁勇军媳妇儿迟早是要改嫁的,闺女长大以后早晚也是要嫁人的,这个工作是他们鲁家的,所以坚决不允许鲁勇军媳妇儿顶这个工作,哪怕是卖了工作,这钱也没有她的份。
甚至是,相关单位本来是想给鲁勇军批一笔抚恤金的,但是鲁家坚持抚恤金也不能给鲁勇军媳妇儿这个外人,于是这个事情也一直拖着,没能有个定论。
秦敛自然不是特地为了鲁勇军的事情来的红星公社,但刚好碰见这个事情,他是不能不管的。
当初在部队,他跟鲁勇军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战友就留下这么个血脉,他这个做战友的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孤儿寡母的被欺负得活不下去。
秦敛跟公社的赵家嫂子一起,已经去过鲁家好几次了。
不过说实话,对付手底下的兵他有的是办法,但对付胡搅蛮缠的鲁家人,他还真是有些头疼。
今天赵家嫂子临时有事,秦敛原本是想去公社找个人陪他走一趟的,不过难得江絮主动来找他,他干脆就不去公社找人了,直接就带着江絮一起。
秦敛先跟江絮说一下鲁家的情况,也是为了让她有一个心理准备:“他们家有些胡搅蛮缠,不过倒也不至于动手,所以咱们过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今天过去,就是给鲁勇军媳妇儿送点钱,都是各地的战友寄过来的。”
鲁勇军是夏天没的,这都秋收了,所以挺多人都收到了消息,正好秦敛在这边,大家就都直接把钱汇给了他。
他们都是汇的钱,大老爷们也不会搞其他的,再说就鲁家那样的情况,他们准备了东西,回头东西落谁手里还真不好说。
江絮点点头,看他一副郑重的样子,笑道:“你放心,胡搅蛮缠的人我可是见得多了,我不怕的。”
秦敛看她一眼,也笑了笑:“那就行。”
俩人走得不快,不过东岭大队离公社近,差不多半个多钟头也就走到了。
进了村子,秦敛轻车熟路,直接带着江絮就往鲁家走。
俩人刚走到鲁家的巷子口,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哭闹声和叫骂声,不用说,这闹起来的就是鲁家。
“哎哟,这鲁老三媳妇儿可真是,人家勇军可是为了救人才没的,她这么在家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也不怕亏良心。”
“他们要是有良心,就不会想着抢人勇军留下来的工作了。他们家不是一直没分家嘛,我听说啊,就是勇军他们住的那间屋子,他几个兄弟都想抢走呢。这是奔着把人家孤儿寡母赶出家门的架势来的,不然能这么天天闹吗?”
“所以说好心没好报,当初勇军明明可以分家出去自己过的,还不是想着自己有份不错的工作,一家人一起过他也能拉拔一下几个弟弟?哪知道他一走,家里人就这么糟践他媳妇孩子。”
巷子里站着不少村民,人人脸上都是鄙夷而嫌弃的表情。
可见鲁家这种行为,在村里多么的不得人心。
不过想想也是,鲁勇军这人单单从听说的这些事就能看出,应该是个正直、勇敢而且大度的好人,这样品行好的人,人员自然不会差。
更何况他还是为了救孩子牺牲的。
谁家没个淘气的孩子啊,谁能说自家孩子就没有遇见危险的时候,大家对于为了救孩子牺牲自己生命的鲁勇军,那都是又惋惜又敬佩的。
这就是他们身边的英雄啊!
可英雄牺牲后,他的老婆孩子却在家遭受欺负,这谁看了不生气,不得说一声寒心?
其实村里也有不少人是为鲁勇军媳妇儿出过头的,就是大队干部都轮番给鲁家人做了不知道多少次思想工作了。
但鲁家那些人,可真是油盐不进。
他们不但听不进去别人劝,还要往来劝的人头上泼脏水,骂他们居心不良多管闲事,他们家那两个老的,更是撒泼耍无赖,花样百出,闹得出头的和大队部的人都是焦头烂额,事情没解决,反倒惹一身腥。
所以现在村里人骂归骂,倒是不敢再去沾边儿。
院子里,鲁勇军媳妇儿卢秀娟抱着闺女小桃子站在那儿,边掉眼泪边说:“巧琴,小桃子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的,她就是嘴馋,看到桌上有吃的就忍不住去够,她做的不对,你做婶婶的骂她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推她呢,这么小的孩子,她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鲁三媳妇儿丁巧琴冷笑了声:“我说大嫂,你可别往我头上泼脏水,我哪是推她啊,我不就夺碗的时候手重了点吗,她个小不点自己站不牢摔在地上,这怨得着我吗?再说,这小孩子家家的嘴馋,还不是大人没教好,这虽说成了个没爸的野孩子,这不是还有你这个当妈的吗?”
卢秀娟是个软脾气的人,可脾气再软的人,听见这句“没爸的野孩子”,也还是气得发抖:“丁巧琴,你怎么能这么说小桃子,她爸爸可是你们大哥!”
丁巧琴:“那我说的不也是事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就跳水里去救人,这淹死了能怨……”
秦敛快步走进院子,怒道:“丁巧琴同志,谨慎发言!鲁勇军同志是光荣的退伍军人,更是见义勇为的英雄,攻讦侮辱英雄,可是要坐牢的!”
丁巧琴被他冷厉的眸子一扫,吓得整个人抖了抖,不过她倒是很快又镇定下来,说:“可别吓唬人了,不就是救了几个孩子么,又不是什么大英雄。”
她眼珠子一转,又说:“秦同志,你这来我们家倒是来得勤啊,说是来看战友的老婆孩子,这看望一下的事,哪用得着见天儿地来啊?”
她瞥一眼卢秀娟,说:“其实我们老鲁家也不是不讲理的,这天要下雨寡妇要嫁人,我们也不会拦着的。”
卢秀娟气得脸都涨红了,眼泪啪啪地往下掉,哽咽道:“巧琴,你怎么能这样污蔑人,勇军这才刚走几天啊,你怎么能这么说?”
秦敛脸色也是瞬间冰冷,他一直都挺注意的,每次过来都是跟赵家大嫂一起,就是怕他这样的男同志过来找人家孤儿寡母,回头惹出什么闲话来。
但是没想到,依然会有人拿这个说事,甚至首先说出这话的,居然就是鲁家人。
他很生气,刚想开口,胳膊忽然被人挽住,然后就听见江絮有些生气有些骄纵的声音:“这位大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我对象惦记着战友的妻儿,隔三差五地过来看看,还不都是因为这些做亲戚的太不靠谱?你倒好,还往我对象头上泼脏水,真是自己什么心思,就拿什么心思揣度别人!”
“嗯,我是说,自己一肚子男盗女娼,就以为别人也这样呢。”
碾压渣渣
第28章 碾压渣渣
江絮挽着秦敛的胳膊, 笑眯眯看着丁巧琴,单瞧她的表情,一点不像是在骂人, 倒像是在夸人。
丁巧琴是个没脑子的, 不然也不会被人挑拨着在前头冲锋陷阵。这谁看了都知道啊,虽说鲁勇军人没了, 可人家是做好事没的, 欺负他的老婆孩子, 肯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但丁巧琴不管, 她听鲁二媳妇儿朱美丹说, 只要把卢秀娟母女俩赶走, 到时候工作和房子,他们两家就二一添作五,平分了。
正常人听了这话都不会信的,但是丁巧琴信了。
她觉得朱美丹说得没错, 公社里面不是说要给抚恤金吗, 还有那几个孩子的父母,不也说要感谢嘛,既然感谢, 自然也是要给感谢费的, 这些钱就尽够老头老太太捏着养老了。
至于老四, 媳妇儿都还没讨进来的小伙子, 他知道什么。他这样的愣头青, 哪里适合接手供销社的工作, 那接工作肯定得是她家老三, 年纪不算大,但是又沉稳。再说, 老四因为年纪小,这些年可是沾了不少哥哥们的便宜了,这回就该自觉一点。不然他回头找对象结婚什么的,她们当嫂嫂的,可不会帮衬他。
反正丁巧琴听了朱美丹的话以后,就觉得只要他们二房和三房联合一起,那工作和房子绝对是手到擒来。
所以丁巧琴是天天在家找卢秀娟母女的茬,目的就是想把这母女俩给挤兑走。
不过她倒是没发现,朱美丹说是说跟她联合一起,可但凡是出头得罪人的事,朱美丹可是一点都没掺和。
就像现在,她在院子里骂人,朱美丹在自己屋里,压根就没出来。
不过丁巧琴再是个没脑子的,她也听懂了,江絮是在骂她一肚子男盗女娼、作风不正呢!
丁巧琴气得跳脚:“你这哪里来的浪蹄子,你这贱人胡说八道!”
江絮放开秦敛,往前走了两步,淡声说:“哟,浪蹄子说谁呢?这位老大姐,你瞧瞧你,本来长得就普普通通,这样张牙舞爪的,就更是面目可憎了,啧啧,怪不得开口闭口就要冤枉我对象,敢情是自己做惯了贼,就以为别人也是小偷啊!”
丁巧琴出离愤怒:“浪蹄子说你,说的就是你!你才老,你才丑,你你你,我打死你——”
她因为年纪比鲁老三大了四岁,惯常都是很在意这一点的,老和丑,基本就是她的雷区。
丁巧琴气得理智全无,不管不顾地向江絮冲过去,恼羞成怒想要打人。
这一瞬间,秦敛下意识地上前,想要挡在江絮前面,而江絮呢,似乎是早料到他的反应,迅速地反手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几乎同时,伸出脚一勾——
啪叽。
丁巧琴摔了个大马趴。
江絮马上一副吓到了的样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秦敛身后,揪着他的衣角,哭唧唧说:“对象,她想打我,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她居然就要打人!这可真是太吓人了,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这东岭大队的人都这样的啊,可真是太吓人了!”
秦敛:“……”
你刚才要是没推我,我没准就信了。
不过听江絮这么说,门外看热闹的村民可就不同意了:“哎,这位女同志,话不能这么说,咱们东岭大队可是个文明的大队,这就是丁巧琴的个人行为,跟咱们大队可没关系!”
他们大队要是传出爱打人爱闹腾的名声,回头年轻人说亲都会受影响,这可不行的。
江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原来你们大队是文明大队啊,那倒是我误会了。这么说你们大队确实是挺文明哈,这待客之道,行个礼都是五体投地的,这可真是太客气了。”
围观村民:“……”
他们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说话的功夫,丁巧琴已经爬起来了,她手都被地蹭得血糊淋剌的,疼得嘶嘶地吸气,死死瞪着江絮:“你这个小贱人!”
她没敢再冲过去,她刚才也是看江絮一个人站在那儿,才想着过去给这小贱人几个嘴巴子,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可现在江絮躲在秦敛身后,她倒是不敢再冲过去了。
江絮无辜看着她,说:“这位大姐,你这要是行礼,我只能说咱们非亲非故的,我们倒是也受不起你这么大的礼。你这要是想打人自己去却摔了,那么我也只能遗憾地说,我不过就是不想被人打到躲了一下,你个老大姐自己没走稳摔在地上,这怨得着我吗?”
她又说:“再说,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做事情这么不牢靠,还不是小时候大人没教好,这么看来,这有爹有娘也是一点用处没有啊!”
这是完全就把之前丁巧琴说小桃子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丁巧琴真是气疯了,打又不敢打,当然,主要是也是不可能打得过,人家对象可是绿军装。说又说不过,这小贱人小嘴叭叭叭的,她想插话都插不上,再说,她也不知道怎么插话啊!
她大声:“鲁老三,鲁勇明,你是死的吗,就看着媳妇儿被人这么欺负?!”
他们家人也是奇葩的,外头闹成这样,其他人居然都窝在屋里不出来,这是打定主意想让丁巧琴这个没脑子的做恶人呢。
不过她这么喊,鲁老三倒是不好再做缩头乌龟,很快地出来。
鲁老三长得瘦瘦小小,眼神飘忽,一副油滑相。他开口就说:“秦同志你来啦,这是来给我们送抚恤金呢,还是来帮我们解决大哥的工作问题啊?”
丁巧琴是个没脑子的,这鲁勇明却明显是个奸猾的,一开口就想拿捏秦敛。
江絮都有些同情秦敛了,她是知道秦敛的,他这个人厉害是厉害,却是那种正气凛然的厉害,像对付这种农村里的无赖伎俩,确实不是他擅长的。
她扯扯秦敛的袖子,示意他不用开口,随即就接话说:“这位同志,你瞧你这话说的,就太没觉悟了。我对象跟鲁家大哥是战友,这战友啊,都是生死相交的,可不像一些人,嘴上说兄弟,背后递刀子的。这战友啊,就是对方出了事,恨不得天天上门关心的,可不是说非得送点什么才上门的。你看这不,他不止自己关心,还要让我也一起来看看。”
江絮笑了下,说:“我是女同志嘛,跟鲁家大嫂说话更方便的,不然保不准就有贼喊捉贼的,要说闲话了,你说是吧?”
鲁老三:“……”
说不过,完全说不过。
他扭头瞪了丁巧琴一眼,都是这蠢货,没事编排大嫂和秦同志做什么,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得出来,这个秦敛相貌出众又年轻有为,跟大嫂根本不是一路人。
这下好了,被人家对象左一句男盗女娼右一句贼喊捉贼的,回头还不知道被村里人怎么笑话呢,真是丢死人了!
“哎哟喂,老大啊,你可真是死得太惨了!你说你救人有什么用,你倒是死了,那些个活得好好的,哪里就能记你的恩情啊!你看你这做了这样的好事,抚恤金抚恤金拿不到,工作工作要被人占走了,你让我跟你爹一大把年纪的,可怎么活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屋里冲出来,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开始哭嚎。
她这刚嚎完停顿了下,就听见另一个声音嘤嘤嘤地哭上了:“哎呦喂,鲁家大哥啊,你说你这样的大好人,怎么就会有这么不靠谱的家人?你倒是为他人牺牲了,这些个活得好好的,哪里就能记得你从前的恩情啊,你看你从前为这个家做了多少,结果呢,这家里人每个人口口声声惦记的都是抚恤金和工作啊!你看看你娘,这声如洪钟的,我这个从小身子弱的,可真是一点都不上啊!”
鲁大妈:“……”
这一下子都给她整不会了。
往常只要她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一哭诉,不管是公社的还是大队里的人,可都是只能围上来劝她的。
她可是个老人家,要是太过伤心,坏了身子怎么办?所以他们一向都是轻言软语地劝着她,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可这个女人她不走寻常路啊,她这叭叭叭的,把他们家说得可太难听了。
虽然他们实际就是这么做的,但是说还是不允许别人说的。
鲁大妈爬起来,指着江絮,气道:“你这个闺女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们不靠谱,这都是我们自家的事,你一个外人在这儿多嘴多舌什么,可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张牙舞爪地,也不扮演弱者了,叉着腰就骂。
江絮突然紧紧抓住秦敛的胳膊,捂住胸口,痛苦开口倒:“哎哟,我这心口疼,这个大妈好凶,我最见不得这样凶的大妈了,我好害怕啊,我有心脏病的,这心脏可是做过手术的,最受不得这个了,我好疼啊!”
她说着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副虚弱到不行的样子。
秦敛一下抓紧了她的手,紧张道:“你要不要紧,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江絮半靠在他身上,微微侧头,冲他眨了眨眼。
秦敛:“……”
鲁大妈吓得脸色都白了:“你你你,你就是故意的,你可别想讹我,你这就是自己有病,跟我可没有关系。”
他们农村人可不懂什么叫心脏病,可是这都做过手术了,可见是很严重的病了。
这十里八乡的,生病去医院挂个瓶,都是很严重的了,要说做手术,鲁大妈活到这个岁数,还没亲眼见过呢。
她一个老太太,本来是想装柔弱来胡搅蛮缠的,哪知道她这还没开始呢,对手已经开始了。
鲁大妈顿时就傻眼了。
江絮没理她,自顾自□□着:“哎哟,我好疼啊,哎呦,我这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爹妈可怎么办,我可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呢,他们为了我,可是会跟人拼命的,哎哟……”
这时,旁边一间屋子里走出一个细眉细眼的小媳妇,她快步走到江絮身边,说:“这位同志,你看你身体这么不好,怎么还大老远地跑来我家呢,这可真是,让人瞧着着急啊!”
一开口就是老道德绑架了。
意思就是你自己身体不好还大老远跑我家来,这不是成心给我们添堵吗,而且,你自己身体不好,不管出什么事可都跟我们无关。
江絮扯了扯嘴角,这鲁家还真有意思,有无脑冲锋陷阵的,有奸猾躲在后头的,有倚老卖老刷无赖的,还有这一开口就茶味浓郁熏人的。
要不是有公社和秦敛他们这些战友,卢秀娟母女俩这两只小白兔,可真是不知道要被这家人怎么敲骨吸髓呢。
江絮“虚弱”地开口:“这位同志,你看我身体这么不好,还过来看望鲁大哥的家人,就知道我是多么的有诚意了。没办法,鲁大哥不但是我对象的战友,他还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大好人啊!别说我只是生病了,我就算是走不动路,背肯定也要让我对象背我过来啊!”
“你看我都大老远来了,你们作为英雄的家属,肯定是很有觉悟的吧?我都这样了,你们肯定不会冷漠到不管不顾吧?我是被这位大妈吓到的,你们肯定不会推卸责任吧?我要是有个什么问题,你们肯定会赔偿我的吧?如果我爸妈舅舅兄弟们听说了赶过来,你们肯定也会好好招待他们的吧?”
不就是道德绑架加威胁吗,当谁不会似的。
朱美丹:“……”
你要真是虚弱得不行,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不过,她倒是也不敢赌,因为这姑娘瞧着白白净净瘦瘦弱弱的,确实也不像他们这些常年地里干活的,再说那什么心脏病,还要做手术的,听上去确实也挺吓人的。
他们的固定思维是,没事谁也不会胡说自己有这么严重的病还做过手术啊,这不就相当于咒自己?
一般人可不会这么干。
但他们不知道,作为重活一辈子的人,自己会不会得心脏病,江絮还能不知道吗?
就这么说两句,还能真把自己咒到得病?
反正她是不信的。
“行了,闹什么呢!”
终于,又有几个人从另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为首的就是个神情阴鸷的老头。
鲁老头烦躁地扫了眼鲁大妈和站在院子里的儿子儿媳,视线扫过卢秀娟和小桃子时,眼神中更是流露出浓浓的不喜。
不过他还是沉着脸说:“这位秦同志的对象,你既然来了我家,就是我家的客人,我们肯定不会不管你的。你看你是要去医院还是怎么的,你要去医院的话,我们跟大队借个牛车给你送过去。”
鲁老头在屋里听半天了,他已经意识到了,这回他们是遇上对手了。
跟公社那些干部,哪怕是跟秦敛这样的军人,他们撒泼耍无赖可能有用,但跟这个小娘皮他们耍什么无赖都没用,因为这小娘皮比他们更无赖。
鲁老头也是觉得没人会故意诅咒自己生病,尤其这姑娘看着确实娇气得不行,所以他觉得对方有病应该是真的,只不过多半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严重罢了。
但是他也不敢赌,这万一真在他家出什么事,人家不是说了吗,她爸妈舅舅还有哥哥,当然,还有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年轻人,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家是想通过这次的事多捞点好处,可不是想惹麻烦,所以鲁老头现在是巴不得把这小娘皮给送走。
可惜,江絮可不会让他如愿。
江絮幽幽叹了口气,说:“难得你们家还有老大爷你这么通情达理的,你看,你这么一说,我这心口疼都缓解了不少。没事,我还能再坚持坚持的,我不用去医院,我就在你家歇息一下吧,哦,我这病最怕就是身体营养不够,要是能躺着休息下再吃点好东西,或许很快就会好了。”
丁巧琴忍不住啐道:“装模作样,还吃点好东西,你怎么不上天呢!”
江絮抬手慢慢捂住胸口,紧紧皱起眉头:“你们知道做手术多吓人吗,要先把身体剖开,还要把心脏打开,这个手术咱们这儿可是做不了的,我家砸锅卖铁送我去沪市做的手术,你们知道花了多少钱吗……”
鲁老头马上打断她:“老大媳妇儿,把这位同志搀到你屋里躺着,老二媳妇,你去厨房做一个红糖鸡蛋来,给这位同志补补,老三媳妇,还有你们,都给我进屋去!”
听到砸锅卖铁去沪市做的手术,鲁老头完全不想听江絮再说什么花了多少钱,总归不是他们家能承受得起的价钱!
不管江絮真病发还是假病发,鲁老头只想安安稳稳把这尊佛请出去。
甚至不惜搭上鸡蛋和红糖。
围观全程的卢秀娟都看傻了,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是江絮主动说:“鲁大嫂,那我就去你屋里躺会儿?”
卢秀娟:“哦,哦,好的,你们跟我来。”
江絮演了这么半天还真是有点累了,跟着卢秀娟进了他们屋后,也没有真的躺着,但是靠在屋里的靠背椅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秦敛迟疑了下,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的身体?”
江絮看他一眼,笑道:“我身体好得很。”
卢秀娟抱着小桃子站在一旁,闻言“啊”了一声,见江絮和秦敛都看过来,忙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这身体好是好事,我就是、就是有些吃惊。”
能不吃惊吗?
这年头谁没事说自己有病啊,还说动手术,还说剖开身体打开心脏的,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得那么吓人,谁听了不信啊?
这可真不怪连她公公那么精明的人都被唬住了。
没想到居然是假的。
卢秀娟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她马上就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朱美丹捧着碗敲门进来,笑吟吟的样子:“秦同志对象,你好点没有啊?这是我刚刚做的红糖鸡蛋,这东西可以很补的,平时别说我们了,就是我家公公婆婆也是很少吃的,你快趁热吃。”
嗯,一开口就是熟悉的味道。
江絮懒洋洋抬抬手,说:“那真是谢谢你了,麻烦放在五斗柜上,我等凉一点再吃。哎,其实我在家都是吃鸽子蛋的,鸡蛋没有鸽子蛋有营养。不过虽说我是被你们吓成这样的,可你们都这么费心了,我自然也不好再提别的要求了。”
江絮一副勉强将就的样子,朱美丹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惯常都是她阴阳怪气别人的,哪想到今天竟是频频被江絮反杀,她差点连温和亲切的面具都戴不下去。
没等朱美丹再说什么,江絮又说了:“我这个病吧,需要呼吸新鲜空气的,这屋里人太多我就会喘不过气来的,所以这位老大姐,请你先出去吧!”
朱美丹:“……”
谁是老大姐,你才是老大姐,你全家都是老大姐!
不过想到这小姑娘喊丁巧琴也是老大姐,她还比丁巧琴大三岁呢,这么一想,朱美丹又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
不能生气,也不能跟她吵,不然她那什么心脏病发作,赖上来怎么办?
朱美丹深深地吸气呼气,最终还是维持着僵硬的笑容,说:“那你好好休息。”
卢秀娟再次目瞪口呆。
她这二弟媳是个绵里藏针、面甜心苦的,这么多年,哪怕从前她男人挣钱养家还帮衬着几个弟弟,她这个做大嫂的也没有在朱美丹手里讨过什么好。
她是性子软,可不是傻,她在朱美丹手里吃了不少暗亏,说是没法说,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呀。
别说她了,就是丁巧琴还不是常常被朱美丹耍得团团转,在她手里吃瘪?
卢秀娟吃惊之余,看向江絮的眼神简直是有些崇拜,怎么会有人这么厉害的?
江絮察觉到她的眼神,笑了笑,说:“嫂子,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卢秀娟马上摇头:“你哪是什么恶人,你是好人,我知道的,你们都是好人,你们其实都是为了帮我们娘儿俩。你吃红糖鸡蛋吧,我去给你端过来。”
她把闺女放下,小桃子有些害怕地看了看江絮和秦敛,抱着她的脖子不肯放手。
这孩子自从大人吵起来之后就不哭不闹了,倒是一直睁着黑葡萄似的的眼睛,这个看看,那个看看,有些好奇的样子。
江絮起身去五斗柜上端了碗过来:“小桃子,放开妈妈,让妈妈喂你吃红糖鸡蛋好不好?”
小桃子看看她,又看看卢秀娟,有点馋地舔舔嘴巴,奶声奶气:“好。”
卢秀娟连连摇头,急道:“这是给你做的,哪能给小桃子吃。”
江絮失笑:“嫂子,我又没生病吃什么红糖鸡蛋,这本来就是给小桃子要的,孩子受了一通委屈,还不得吃点东西补补啊?”
她转而面向小桃子:“小桃子,你说对不对?”
小桃子似懂非懂,偷偷瞄了眼江絮手里的碗,头点得小辫子一翘一翘的:“对,对!”
看着女儿可爱的小模样,卢秀娟眼眶红了红,随即又忍不住笑了:“你这个馋嘴猫。”
这是鲁勇军出事以后,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也是第一次觉得也许一切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鲁家这些人也并不是那么的难以对抗。
至少,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这些人都在不计得失地帮助她们。
卢秀娟没再推辞,接过碗舀了一口汤,放在嘴边吹凉了,才递到女儿面前。
“来,这可是很好吃的红糖鸡蛋,咱们小桃子吃了这个,要快快地长大哦。”
反击
第29章 反击
卢秀娟娘家是北山岙大队的, 也是巧了,就是喊江絮去采藤梨的农技员老严他们大队。她家里倒是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不过一家子都是老实绵软的性子, 前几天她爹娘和哥哥过来, 倒是也想帮她说话争取,可他们哪里是鲁家人的对手?
一句没给鲁勇军生个儿子, 害得他死了也没个能传宗接代、摔盆打幡的, 就把他们想说的话都给堵死了。
这家人可真是把翻脸不认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从前鲁勇军在的时候, 全家都要靠着他帮衬, 对卢家人别提多客气了, 现在鲁勇军没了, 他们真就是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卢秀娟爹妈和兄弟好险没给气死。
但是又毫无办法。
最后老两口走的时候,拉着闺女劝她办完了鲁勇军的后事就赶紧带着小桃子回北山岙,到时候就在北山岙附近的大队找个鳏夫或者光棍再婚, 日子也不愁过不下去。
也幸好啊, 带个闺女嫁人,倒是比带个小子嫁人要容易些。
他们也是看出来了,卢秀娟母女俩在鲁家再待下去, 怕是只会被这家人敲骨吸髓。
做爹妈的都是为闺女打算, 可卢秀娟跟鲁勇军夫妻感情很深, 这才多长时间, 她哪有心思考虑再婚。
但是鲁家眼看待不下去, 回北山岙的话, 大队不可能给她们娘儿俩算人头分粮食, 到时候她们住着娘家的屋子,还要吃娘家的粮食, 一天两天的没关系,时间长了就是爹娘愿意,兄嫂也不会乐意的。
所以卢秀娟伤心之余也很是绝望,只觉得天下之大,却不知道哪里有她们娘儿俩的容身之处。
这种话,跟公社来家里做工作的干事她不会讲,跟秦敛这个大男人自然也不会讲。
但因为江絮轻轻松松就把她眼中难以对付的鲁家人给治了,又因为江絮给小桃子“讹”了一碗红糖鸡蛋,所以哪怕是第一次见面卢秀娟也觉得江絮分外亲切,忍不住就向她倒起了苦水。
江絮想了想,凑到卢秀娟耳边一阵嘀嘀咕咕,卢秀娟听得眼睛越睁越大,最后迟疑道:“这、这样能行吗?”
江絮笑笑:“能不能行,试试总没什么损失吧?再说,他们闹腾来闹腾去的,还不都是为了利益,现在他们是觉得利益都在你们母女俩身上,所以联起手来对付你们,可如果利益分化了呢,别人成了对手呢?”
江絮也没说更多,这总归是鲁家的家事,她这个外人是不好掺和的。
这个事情其实还是要卢秀娟自己能立起来。
不然,公社还有大队包括秦敛他们一趟一趟地过来,为什么都没能解决问题?还不就是因为卢秀娟自己太过软弱了。她自己都不替自己争取,外人怎么帮她争取?
她俩在一旁说着话,秦敛捧着碗喂小桃子吃鸡蛋,嗯,这个活儿是江絮摊派给他的,为人民服务嘛,小桃子也是人民呀。
小桃子边吃边摇着小脑袋瓜,秦敛手一抖,一口鸡蛋汤就糊在了小桃子的脸上。
小桃子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无辜地看向秦敛,随后软萌萌地抬起小爪子,往脸上来回一搓,随后就好脾气地笑了:“米有了。”
秦敛:“……”
好吧,虽然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但孩子确实还挺乖。
他不禁想,这要是换了江絮,唔,江絮小时候的话,多半会气呼呼地瞪他,然后撅着小嘴指使他干这干那,同时小嘴还会叭叭叭的一点不饶人。
他今天可真是见识了。
别看这小姑娘平时说话挺直的,这唬起人来真是一套接着一套,不管鲁家人出什么招数,她见招拆招,完全不打磕绊的。
秦敛不得不承认,对付鲁家人这样胡搅蛮缠的,她这种以牙还牙以暴制暴的方法还挺好用。
这小姑娘要在部队,那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兵痞子。
等到小桃子把一碗红糖鸡蛋吃完,秦敛将战友们寄来的钱给了卢秀娟,就和江絮一起告辞离开了。
俩人走到门口,刚好跟洗衣服回来的丁巧琴碰上,丁巧琴翻个白眼:“哟,这不是没事嘛,还有病,还手术,还要吃红糖鸡蛋的,敢情是跑别人家里讹吃的来了啊!”
江絮勾勾唇角,一把抓住秦敛的胳膊,说:“怎么办,我还是有些不舒服,要不咱们还是先不走了吧?”
朱美丹匆匆走过来:“秦同志对象,你别生气,老三媳妇儿这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呢!你看你要是不舒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要么我去大队给你借个牛车?”
她心里可真是骂死丁巧琴这个蠢货了。
知道人家是故意讹上门的,居然还往人枪口上撞,这要又被赖上,可就不是一碗红糖鸡蛋能解决的了。
江絮露出嫌弃的表情:“我可坐不惯牛车的,这路坑坑洼洼的,还不得颠坏我,别说心脏了,我这身子也受不了啊!”
朱美丹:“……”
她忍不住看了眼秦敛,心想这秦同志瞧着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的,怎么找对象就只看脸啊,这么作的姑娘,他居然也受得了?
这十里八乡的,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啊!
秦敛察觉到朱美丹的眼神,捂嘴清咳了声,扶住江絮说:“那要不咱们还是慢慢走回去吧?”
这就是在给江絮打配合了。
江絮给了他个赞许的眼神,悠悠叹口气,说:“算了,那咱们慢慢走回去吧,也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儿的空气可太污浊了。”
丁巧琴气得又要说话,被朱美丹一把抓住,朱美丹僵硬地笑:“那秦同志你们慢走啊!”
可赶紧走吧!
他们已经商量过了,下回这个秦同志再来,先得看看有没有带他对象,要是带了对象,他们家就直接把门一闩,让他们吃闭门羹。
朱美丹死死地拽着丁巧琴,直到江絮他们慢慢走远。
丁巧琴气道:“你拦着我做什么,这小贱蹄子是故意跑咱们家讹人闹事儿来了,你们一个个的,倒是被她几句话就拿捏了,怂包,都是怂包!”
朱美丹气得一下甩开手:“你不怂包,你摔个大马趴怎么不打回来?”
她惯常都是温和好脾气的人设,可今天真是被江絮搞得焦头烂额,脾气都有些压不住了。
丁巧琴:“好啊,朱美丹,看我摔个大马趴你心里乐坏了是不是?”
朱美丹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维持住表情,说:“巧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就是一时的气话。那小姑娘挺难对付,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家里的事。”
朱美丹安慰自己,还得利用丁巧琴把卢秀娟母女俩挤兑走呢,这会儿可不是跟她撕破脸的时候,等卢秀娟母女俩解决了,就丁巧琴这没脑子的,忽悠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丁巧琴见她这么说,气顺了些,撇撇嘴:“你们一个个的都扮好人,还不是我做恶人。”
这时,卢秀娟出来喊了声朱美丹:“美丹,我有个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朱美丹有些意外,这阵子他们暗流汹涌地闹腾,卢秀娟倒是一直装鹌鹑,甭管公社还是大队上门,都没什么表态,在家里更是成天躲在屋里,也不怎么跟他们说话。
就是丁巧琴借着各种名目欺负她们母女,她顶多也是辩驳几句,掉掉眼泪,回头还是往屋里一躲,就好像躲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一样。
朱美丹是不知道,卢秀娟这样子,在后世专门有一种说法,叫鸵鸟心态。
反正她对抗不了鲁家人,就干脆逃避。
朱美丹有些好奇,也不知道卢秀娟要找她商量什么事。不过,卢秀娟这人一向性子软、没主意,老大在的时候,她就是万事不管,什么都听老大的,现在老大不在了,她想找个人出出主意其实也挺正常。
至于为什么找上她,朱美丹有些得意,总不成找丁巧琴这个没脑子的吧,这卢秀娟也不是傻子啊!
她这么想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哎,大嫂,我这就过来。”
说着就跟着进了卢秀娟屋里。
丁巧琴抱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正想去晾,眼珠子一转,把搪瓷盆往角落里一放,悄么悄地跟了上去。
屋里,卢秀娟叹了口气,说:“美丹,你也知道的,我这人一向没什么
依譁
主意,前些日子我爹妈过来都劝我先带着小桃子回娘家,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这屋子住着我心里难受,这处处都有勇军的影子,我夜里翻个身,都忍不住喊他名字,我、我真是……”
她忍不住流泪,毕竟都是事实。
朱美丹劝道:“大嫂,这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着的人还是要想开些。”
她垂了垂眼,问:“那你这意思是想带着小桃子回北山岙?”
卢秀娟擦了把眼泪,点点头:“都说我们那儿偏,其实偏也有偏的好处,我们大队里面地倒是不紧张,各家屋子盖得也大,我当姑娘时住的屋子还在的,带着小桃子倒是也能住下。我爹娘也说了,家里不缺我们娘儿俩一口吃的,不过。”
她顿了下,说:“不过,我们两口子这些年也没攒下什么钱,我这身上没钱,就算是有爹娘帮衬,带着小桃子怕是日子也难过。”
朱美丹眼神闪了闪。
这话她是相信的,老大在的时候,每个月工资都要拿出来补贴家里,他的工资都是有数的,他们两口子应该确实没攒下什么钱。
朱美丹:“这确实也是难。”
卢秀娟紧张地抓了下裤子,稳了稳心神,说:“这家里其他人我不信,我就信你。勇军在的时候,也常夸你聪明能干脾气好,所以我想求你帮帮我。”
她说:“勇军的工作我不要,我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去供销社上班这不就是惹人笑话。家里的屋子我也不要,我带着小桃子回娘家,以后怎么样也不知道,我占着这屋子干嘛。”
她抬头看向朱美丹:“我只想有些钱傍身,你帮帮我,工作和屋子我都愿意给你。我总归是勇军的老婆,公社和大队都会支持我的。”
朱美丹心头猛地一跳。
她和丁巧琴说的是,等把卢秀娟母子俩挤兑走了,到时候工作和房子,他们二房和三房平分。
她家孩子多,朱美丹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虽然心里想要工作,但想着工作争的人多,还有个老四虎视眈眈呢,所以朱美丹是想先把屋子捏在手里的。
回头有机会就再争取一下工作,不行至少也能得个屋子。
但如果说工作和屋子都给他们家,朱美丹难道不想吗,她可真是太想了!
朱美丹眼底流露几许贪婪,嘴上却说:“大嫂,我肯定是会帮你的,别说什么工作屋子的,就算是不说这些,难道我就不帮你了?就算是看在大哥从前那么帮衬我们的份儿上,就算是看在小桃子的份儿上,我也是要帮的。”
卢秀娟:“嗯,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我是最相信你的。”
门突然“嘭”地一声被撞开,丁巧琴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直接冲到朱美丹面前,扬手就是一个巴掌:“好你个朱美丹,你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还想忽悠老娘,看我不打死你!”
她薅住朱美丹的头发,啪啪啪,就是一阵乱扇。
朱美丹都被打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啊”地一声尖叫,狠狠推了丁巧琴一把:“丁巧琴,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你个阴险小人,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还好意思还手,我打死你!”
丁巧琴出离愤怒,说好的二一添作五,实际你却想独吞,这分明就是当我是傻子啊!丁巧琴最恨别人忽悠她了,加上朱美丹还敢推她,她真是火冒三丈,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又狠狠扇了朱美丹几巴掌。
朱美丹也火了,无缘无故地挨打,能不火吗,她也不温和了,也不善解人意了,冲上去就挠丁巧琴的脸。
“啊啊啊,妈的,朱美丹你个缺德冒烟儿的,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好!”
“我嫉妒你个屁,我嫉妒你没脑子吗?”
“你个不要脸的,我打死你!”
“你打我,我还不能还手怎么的,你个蠢货!”
两人边打边骂,边骂边打,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
卢秀娟早抱着小桃子躲远了,边掉眼泪边说:“你们、你们别打了,呜呜呜,你们这是做什么,呜呜呜,别打了啊!”
很快,鲁老二和鲁老三也过来了,原本还想劝架的,结果混乱之中丁巧琴一巴掌扇在了鲁老二的脸上,鲁老二条件反射,一拳头打在了鲁老三脸上,于是很快的,兄弟俩也被拖入了战局。
然后鲁老头两口子和鲁老四也来了,还没说话呢,就听见丁巧琴在那儿嚷嚷:“朱美丹想把工作和屋子都偷偷占走,这个不要脸的,她是什么都想要啊她!”
鲁老四嗷嗷地就骂上了:“鲁老二你个缺德冒烟儿的,我这连媳妇儿都还没讨呢,你是一点不给我留活路怎么的?”
越骂越生气,然后他就也冲上去了。
鲁老头两口子倒是想劝,可是根本没人听他们的啊。
一片混乱,现场就是一片混乱。
卢秀娟抱着小桃子远远地站着,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
鲁家闹起来的时候,江絮和秦敛早已经出了东岭大队。
一路上,稻田金黄,秋风舒爽,远处偶尔传来人们劳动中的欢呼笑闹,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江絮呼出一口气:“世界多么美好。”
所以,不管遇到什么磨难与困难,都不能放弃。
勇敢地去抗争,去努力,去奋斗,就能看到前面的风景,更美的风景。
秦敛看她一眼,笑道:“你那二桃杀三士的法子倒是厉害。”
她要是个兵,不止是个兵痞子,只怕还是把能插入敌人心脏的尖刀。
不过秦敛很快又暗暗摇头。
不行,体能就不行,虽然没她自己说的那么夸张,但也是肉眼可见的身娇体弱,腰细得只能盈盈一握,哪里经得住部队里的训练。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秦敛不自在地捂嘴清咳了声。
江絮得意地扬扬眉,说:“你们啊就是规矩太多,顾忌太多,对付他们这家子才束手束脚。要知道,对付无赖,就要用无赖的方法。等着吧,只要鲁家大嫂能下定决心闹一闹,这件事就能打开局面了。”
秦敛失笑,点点头表示受教:“这回倒是多亏你了。”
他这话倒是诚心诚意,要不是江絮一起,哪怕是他去公社又找了个同志一起,丁巧琴泼的那盆脏水都会给他和卢秀娟带来不小的麻烦。
江絮摆摆手:“小意思。”
更何况,她也不是一无所获,她其实已经跟卢秀娟说好了,采购员的工作她到时候会通过公社买下来,然后她会去山岙大队教卢秀娟做土化肥,帮她找到一条能安身立命的路子。
她们说话的时候也没避着秦敛,这些秦敛都听见了的。
他之前听江絮说开会,还奇怪她一个高中刚毕业在家务农但并不去上工的普通社员,能上公社开什么会,也是听她跟卢秀娟说才知道,原来短短时间,她居然已经自己搞出了个什么土化肥,还被举荐当了公社的下派农技员。
虽说她的样子,实在不太像能干农技员这活儿的。
可瞧她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又让人不得不信。
不过,听到她说想买供销社的工作,秦敛倒是觉得,相比农技员,确实是这个工作更适合她。
虽然鲁勇军的岗位是采购员,这个工作需要到处跑,可能不太适合女同志,但先买了工作,回头再想办法换到其他岗位就是了,当当柜台售货员什么的,她就很适合了。
秦敛想了想,说:“回头公社那里我去给你去说一声。”
如果鲁家的事能顺利解决,江絮也算是出了力,工作卖给谁不是卖,她优先购买是没有问题的。
何况她也说了,之后她会想办法帮助卢秀娟母子找个安身立命的路子。
虽说她一个小姑娘,说这话似乎可信度存疑,但想想她能自己捣鼓出来土化肥,还当上农技员,就感觉她能办到好像也不奇怪?
更何况,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看卢秀娟的样子,对江絮的话几乎已经是深信不疑,言听计从。
显然卢秀娟也乐意把工作卖给江絮。
甚至,比起他,现在卢秀娟恐怕更信任江絮。
秦敛心里琢磨着,如果事情顺利,到时候他提买工作的事,干脆把调换岗位的事,也一并提一下。
这小没良心的
第30章 这小没良心的
回公社后江絮就告别秦敛, 骑了自行车回家了。
她和秦敛约好了,回头卢秀娟那边有消息,就让秦敛找人给她捎个信儿, 她这边呢, 回去先想办法凑点钱。
这年头卖工作的本来就少,更何况是供销社这样的香饽饽, 上辈子这个工作鲁家卖了五百块钱, 江絮也没想占卢秀娟便宜, 跟她说好的也是五百块钱。
嗯, 价钱是说好了, 但其实她现在身上只有几块钱。
不过一时半会儿的鲁家怕是也闹腾不出个结果, 等这几天秋收过了,她正好可以拉着两个哥哥想法子弄点钱。还有几个舅舅那里也可以借一点,叔叔就算了,她小叔是个奸懒馋滑的, 小婶是个占便宜没够的, 别说借钱了,借根葱怕都难。
小堰大队的抢收工作持续了三天。
老天爷挺给面子,虽说天一直阴沉沉的, 但是雨一直没下来, 等到田里的稻子都收得七七八八了, 这天傍晚才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一家子总算闲下来, 坐在屋檐下喝着羊肉汤, 吃着杂粮馒头, 看着廊檐下滴滴答答的落雨, 难得的悠闲。
这几天忙着,起早贪黑的, 项春兰他们几乎都没跟江絮碰到面,所以直到今天才有机会问一问农技员的事。
尤其是听说江絮还上公社给农技员们讲了课,项春兰这几天走路都是带风的。
虽然抢收很累,但是走路带风,精神抖擞。
孙茂才可是说了,江絮知识面非常广,好些老农技员解决不了的问题,她都能给人家说出个一二三呢。就这,这丫头还跟他搞什么谦虚,说自己就会鼓捣点土化肥,其他什么都不会呢。
而且,这小姑娘在公社讲课也是落落大方,一点都不怯场,开完会后,公社的领导有一个算一个,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总之就是江絮这回真是给他们小堰大队长脸了。
这下大队里头可再没人提江絮不上工的事情了。
且不说这回江絮替他们小堰大队在公社大大地长了脸,就说江絮弄的那个土化肥,不少社员都跑江老二家自留地看了,人家那一畦青菜确实是长得好啊!
这样能让庄稼和蔬菜长好的好东西,谁不眼热,谁不心动?
所以社员们的口风都变了,现在可不是掰扯江絮上不上工了,都是说让江絮在家好好地研究土化肥,争取下一茬种冬小麦的时候就能用上土化肥,到时候小麦收成好了,来年他们没准也能过上枕着馒头睡觉的日子呢!
相对的,那几个闹事的新知青,这几天日子就不好过了。
跟社员们一起干同样强度的活儿不说,还得承受来自社员的指指点点,尤其那些大妈大嫂们,说话可一点不客气,直接就让他们老老实实干活,别想着偷懒当搅屎棍。
至于村里那些编排江絮的,都不用别人开口,自家人就快埋怨死他们了。
人江絮做的事,是有利于集体的,甚至都被公社表扬了的,你在外头叭叭叭,这不就是给自家抹黑吗?
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孩子跟着江絮捡鸡蛋的,人家好心带着你,捡几个鸡蛋孩子还能多补充点营养呢,这些老太太倒好,不说人家一点好,反倒还在外头编排人家,这是人干的事?
据说这几家,儿子儿媳在家都差点跟老人翻脸了。
这些事情,项春兰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最近在她面前说江絮好的,可多了不知多少,所以她这心里啊,真是美滋滋的。
她闺女就是最好的,这些人瞎了这么多年,现在可算是看清了。
哪怕之前听说了,不过现在听江絮这个当事人再说一遍,全家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给全公社的老农技员讲课啊,听课的还有公社的领导呢,这是多大的荣誉啊!要不是现在不能讲封建迷信,不然高低得上祖宗坟头放几挂鞭炮的。
就在大家激动莫名的时候,江絮话锋一转,忽然说:“不过,我不准备当农技员。”
江柳正喝汤呢,闻言一口汤呛在喉咙里,顿时大声地咳嗽起来。
项春兰急道:“怎么又不准备当呢,是公社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江絮放下碗筷,说:“妈,农技员可不是躲在办公室里搞搞土化肥就行了的,农技员要走村下乡帮助各个大队处理实际问题的,你说我吃得消吗?”
项春兰顿时迟疑了:“这倒确实。”
别看农技员不用下地,可这一年到头的,也是忙得不行。看孙茂才就知道了,他管着四个大队,比别人还要更忙一点,尤其春耕以后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当妈的顿时就有些心疼。
江柏迟疑了下,也说:“走村下乡不说,有时候在地里一待就是一整天,确实太辛苦,小絮是吃不消。”
江安国沉默着,半晌也点点头。
自家的闺女自家知道,这孩子从小身子弱,养得自然也娇贵一些,这成天待在地头确实也吃不消。
再说,当爹的,自然会想得更多些,自家闺女长得这么好,这成天往各个大队跑,就怕被有些个混混无赖的盯上。
不过,他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其实是挺希望儿女能有个像大哥江保国一样,跳出农门的。
江安国掩下眼底的失望,总归还是闺女能过得舒坦最重要。
蔡文丽和于盼弟都没说话。
蔡文丽是知道的,就公公婆婆疼闺女的劲儿,别说不想当农技员了,就是江絮当了工人嫌太累不去,他们两口子也会点头同意的。
别说公公婆婆了,她家男人其实也差不多。
所以这种时候,她一个做嫂子的真是没必要跳出来唱反调。
不过她心里也叹息,这么好的机会啊!
于盼弟没说话,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自觉连个孩子都没怀上,在这个家里实在是没有地位,一向是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你说让她跳出来反对,那就更不敢了。
她急切地看了江柳几眼,希望江柳能说句话,这小姑子要能当个农技员,那一天可是能拿满工分的啊,加上公社的补贴,这家里能多多少进项?
这一进一出的,差的可不是一点点。
江柳完全没察觉到于盼弟的目光,他咳嗽了几下,缓过气来后就说:“说的倒也是,只不过,小絮你要是不当农技员,年前还好些,回头春耕怕是又会有人掰扯你上工的事。”
江絮笑眯眯地看向自家二哥:“所以啊,我想买个工作。”
江柳继被羊汤呛到后,差点又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什么,买工作?!”
全家人顿时都激动地看过来。
江絮点点头:“我那天上公社开会,正好碰见个朋友,他给介绍了个买工作的机会。”
江柳忙问:“是什么工作?”
他问完马上又说:“算了算了,这个你先不用说,这工作应该还清闲的吧,要多少钱?”
虽说是在自己家里说这事,但江柳还是多了个心眼,这万一消息漏出去,保不准就会有其他人来竞争了。这年头工作多重要啊,这种机会可是很难得的,就是他自己听了都难说不会心动。
江絮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她也没打算都说出来,毕竟鲁家那边还挺复杂的,万一消息漏出去,没准就要节外生枝。
只不过,她短期内要筹这么多钱去买工作,这件事肯定是要跟家里说的。
“是个挺清闲的工作,所以要价也高,要五百块钱。”江絮看了眼哥哥嫂子,“钱我打算跟家里借一点,舅舅们那里也借一点,要还是不够就再想想办法,不过这钱三年内我肯定都还你们。”
其实只要她当上采购员,只要蚂蚁空间能照常出产东西,这钱她不用多久就能还上的。
不过每个单位工资都是有数的,她要是把时间说得太短,家里人反倒不会相信。
项春兰抓着闺女,手都是颤的:“没事,先不说还不还钱的,这都回头再说,咱们得把这笔钱凑起来,砸锅卖铁也得凑起来!”
虽说农技员的工作不用花钱,但总归还是农民,闺女说的话她听懂了,这肯定是个正式的好工作,而且还清闲,不然人家能要这么多钱吗?
钱是真的多,可这钱不能不凑。
项春兰一拍大腿:“明天咱们就上县城去,找你大舅借钱!”
蔡文丽很快反应过来,说:“小絮,我跟你大哥这几年一共就攒了二十多块钱,你别嫌少,都先拿去!”
项春兰满意地看了大儿媳一眼,钱多钱少倒在其次,这支持的态度就是最重要的。
她可不想自家闺女买工作,儿媳却在背后嘀咕什么不公平。
这可不是她不公平,问题是江柏江柳也没碰见过这种机会呀,现在小絮碰见了,总不能说两个哥哥没碰见这种机会,就也不给她买工作吧?
于盼弟幽怨地看了蔡文丽一眼,说:“小絮,我这儿有十块钱,一会儿我拿给你。”
她跟江柳没有孩子,按理是更容易攒下钱的,但问题是他俩结婚时间短,江柳结婚前攒的一点钱,结婚时都花掉了,她娘家条件不好,结婚时压箱底也只给了她一块钱。所以于盼弟手里真是没什么钱,就这十块钱都是好不容易攒下来的。
于盼弟这心疼得要命的样子看得江絮好笑,她说:“哥哥嫂子的钱就先放着吧,回头我要凑不够,再问你们要。”
这个消息砸得一家人晕晕乎乎的,倒是项春兰还记得耳提面命地叮嘱儿子儿媳:“这件事你们要是漏出去一句,可别怪我不客气!”
这一夜,老江家的人都怀着莫名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入睡。
江絮倒是挺平静的,临睡前看了眼蚂蚁空间,发现依然处于升级状态,于是心安理得被子一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依旧是雨天。这种天气,又是刚刚经过了没日没夜的抢收,村里人一般都不会出门,正好趁着下雨在家歇歇。
不过项春兰还是早早地起来了,顶这个黑眼圈做了早饭,把闺女喊起来吃过早饭后,去柴房收拾了些东西,就和江絮一起披上雨衣出门了。
这时候雨衣其实很少的,农村里大家都用的蓑衣,又重又笨。
他们家这两件雨衣都是项信达搞来的。
要不说供销社的工作是香饽饽呢,不止工资待遇不错,他们内部员工是有机会优先买到一些稀缺物资的,像是不要票的瑕疵布啊,像是这种市面上少见的雨衣啊,这些都算的。
江絮骑车载着项春兰先到了公社,然后就把自行车直接放在了公社大院里。
门岗大爷已经认识她了,笑呵呵地给她放行。
江絮放好自行车后,给门岗大爷送了把自家种的青菜。大爷看到碧绿鲜嫩的青菜,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直夸江絮怪不得能给农技员们讲课呢,瞧这东西种得多好。
听到别人夸闺女,项春兰顿觉与有荣焉,扒拉扒拉袋子,愣是给大爷又塞了几个萝卜:“我家这萝卜也好吃,水灵,您尝尝。”
等母女俩走远了,门岗大爷还站在门口乐滋滋地感叹:“这家人做事可真是大气。”
大气的江絮领着同样大气的项春兰同志,上了公社去往县城的汽车。
发车的时间还没到,车上人不多,母女俩脱了雨衣站在车门口甩了甩水,然后就把雨衣折起来放进了随身带着的麻袋里。
上门借钱,总不能空着手去,项春兰给她大哥准备了半麻袋的东西,空着的地方正好可以装雨衣。
后面人陆陆续续地上来,下雨天,倒是不像平时那么多,等到快发车的时候,座位还没坐满呢。
秦敛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一抬眼,就看到坐在后排的江絮,他忍不住笑了下,走过去:“江絮同志。”
然后就发现坐在江絮旁边的中年妇女也马上向他看了过来,眼神带着一丝疑惑与打量。
江絮没想到会在车上遇见秦敛,点头打了个招呼:“秦同志你好。”
她顺着秦敛的视线看了眼项春兰,笑着介绍:“这是我妈,妈,这位是秦敛同志。”
秦敛原本就挺拔的身子更站直了些,笑容温和有礼:“伯母您好,我是秦敛。”
“哦哦哦,你好,小伙子瞧着可真精神。”
项春兰笑眯眯地,她是有些奇怪闺女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不过当着人家的面,她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正好跟她们隔了个过道的位置是空的,秦敛顺势坐下,问:“你们是要去县城?”
江絮应了声,伸出手指做了个点钞票的手势,秦敛瞬间明白过来,顿时笑了。他想了想,说:“到时候要是凑不齐,我可以帮忙的。”
江絮也没跟他客气,说:“行的,人民要是攻克不了难关,肯定会请求军人同志帮忙的。”说着,她冲着秦敛扬了扬眉。
秦敛失笑,点头说:“说的没错,时刻准备,为人民服务。”
江絮:“你呢,这下雨天天的,去县城办事吗,不对啊,你不是有车吗,怎么不自己开车去?”
其实那天去东岭大队时她就想问了,他分明有车的,怎么还腿着去。不过东岭大队离公社挺近的,而且就鲁家那副德行,要看到他开军车过去,没准更要狮子大开口。
秦敛:“我之前是跟后勤的同志一起过来的,他们要跟你们公社罐头厂谈个合作,他们那边事情完了,我就让他们把车开回去了。我过来是办点私事。”
他顿了下,说:“我是来找两个人,不过一直没找到,现在部队那边有点急事,得先赶回去。”
江絮点点头,心里想的是上辈子倒没听说秦敛在找什么人,看来这两个人他后面多半是找到了的。
秦敛又说:“那个事情,我托付了赵家嫂子帮你盯着了,有什么动向,她会随时跟你联系的。”
江絮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倒是不担心这个,秦敛的为人她是清楚的,他这人责任心重得不得了,交到他手里的事情,就不可能出什么纰漏。
再说,她还有大舅那边呢,虽说因为鲁勇军是见义勇为,现在很多事情都是公社这边在管,但供销社其实也是可以使力的。
他们男的俊女的美,其实车上不少人都挺好奇他们的关系的,时不时地偷偷看两眼,坐在附近的更是竖着耳朵默默偷听。不过他们说得都挺隐晦,偷听的人哪怕听了,也猜不透他们说的是什么。
倒是项春兰若有所思看了秦敛一眼,她隐约能猜到,他们后面说的应该就是工作的事情。
就说呢,她家闺女在公社也就认识几个同学,那都是跟她闺女差不多的小年轻,要真有买工作的机会,还不得先紧着自己,哪里还会告诉别人?
可要说是这个绿军装就不奇怪了,这小伙子看着也年轻,但应该也有二十多岁了,人家当兵的,听话音还不是他们红星公社本地人,这有工作的消息告诉别人,倒是不奇怪了。
秦敛察觉到项春兰的目光,清咳了下,微微坐直了些。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到站。
下车前秦敛从行李袋里拿了钢笔和笔记本,快速写了个号码,递给江絮:“这是我部队的电话,咳,那件事如果有什么不顺利,随时跟我联系。”
江絮接过来折了放进衣服口袋里:“行,有事我就打电话给你。”
秦敛看了眼项春兰,又从行李袋里拿了个油纸包出来:“我顺手买的,瞧你那天挺喜欢吃的,你拿着吧。”
江絮一点没客气,伸手就接了过来:“谢了,你一路顺风。”
秦敛要去火车站,跟她们不是一个方向,下了车道声再见就各自走了。
雨幕之中,秦敛撑着伞回头看了眼,发现那对母女已经匆匆钻进了旁边的公共汽车,不禁嗤地笑了声。
这小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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