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县城
公共汽车上人挺多, 母女俩没轮到座位，只能拎麻袋站着。项春兰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看看周围闹哄哄的环境, 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下了公共汽车, 走在巷子里，项春兰终于忍不住问：“那小伙子是谁, 就是你说的给你讲介绍买工作机会的朋友,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当兵朋友的？”
江絮看看淅淅沥沥的雨, 再看看项春兰, 无奈叹了口气：“就是一般的朋友, 妈, 咱们还是赶紧去大舅家吧，我都要被淋湿了。”
项春兰马上说：“对对对，咱们赶紧去，去你大舅家煮碗姜汤, 驱驱寒。”
什么事情都没有闺女重要。
俩人拎着东西匆匆忙忙地往机械厂职工大院走。
项信达是供销社的, 不过他妻子毛琼芳是县机械厂的，供销社单位虽然也好，但条件也是比不上机械厂这样的国营大厂, 住房条件自然也比不上。所以夫妻俩分房的时候, 还是选择分在机械厂这边, 这样毛琼芳上班也方便。
他们是双职工, 分的是大杂院里面的两间房, 面积还挺大, 隔了小半间做厨房, 余下的面积正好还能隔出三个卧室，夫妻俩和两个儿子正好一人一个卧室。
这样的住房条件在县城算是很不错了。
不过自从两个儿子都成了家生了孩子, 家里这点地方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所幸大儿子夫妻俩都是机械厂的正式工，眼看这两年应该就能分到房搬出去，小儿子夫妻俩都是临时工，分房就不想了，等他们老两口退休，能接班转个正就不错了。
正是近中午的时候，毛琼芳刚下班，跟大儿媳刘卫婷匆匆地回家收拾东西做午饭，他们家虽说都是工人，但大家基本都是在家吃饭的，一大家子人呢，自家做饭比都在食堂吃可省钱多了。
再说家里几个小的都上学呢，去厂里吃食堂也不方便。
很快，同样在机械厂工作的老大项耀文也回来了，他在厂子门口被人拉住说了几句话，所以晚了一步。
项耀文边甩着伞上的雨边说：“都说一阵秋雨一阵寒，别说，这雨一下，还真有些冷起来了。妈，今天买肉没啊，这种天气得吃点肉啊！”
毛琼芳翻个白眼，她这大儿子跟他爹真是一模一样的脾气，多大个人了，还是万事不管，就知道吃！
她说：“没买肉，这下雨天天的，谁耐烦在食品站门口排队，你想吃肉，明天一早你自己排队去。”
项耀文立马噤声，想吃肉是真，不想排队也是真。
他站在门口瞧着外头的雨叹了口气，确实，这种天气一大早等在食品站门口排队买肉，也是够呛。不过，这雨看样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停的，难不成这阵子都不吃肉？
项耀文深觉自己是受得了的，多大个人了，不吃肉也没事的，可家里三个小的，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不偶尔吃点肉补补，怎么能行？
他刚想说话，一抬眼，就见两个穿雨衣的人进了院子。
这雨衣他倒是眼熟，供销社有卖的，他家里人穿的也都是这个。
至于这两个人，瞧着有些狼狈，像是赶了不少路的，明显不是他们院儿里的。项耀文好奇地又看了两眼，然后就惊讶地喊了声：“哎我去，这不是小姑和小絮吗，这下雨天天的，她们怎么来了！”
他嘴上说这，赶紧撑开伞迎了过去：“小姑，小絮，你们怎么来了？”
毛琼芳正在厨房炒菜呢，听见声音，手一抖铲子都掉在了地上，她边弯腰捡铲子，边喃喃道：“这对母女怎么来了。”
倒不是说她这个做嫂子、做舅妈的不欢迎她们，而是之前项春兰陆陆续续地捎信过来，先是让他们在县城给江絮寻摸个对象，这就是够离谱了，更离谱的是，后面居然还让他们在县城给江絮找个工作，还得是正式工。
她自己儿子儿媳还是临时工呢，真要有正式工的机会，还不得先紧着自家？
再说，这不管是哪里，工作都是很难的，尤其这两年，没有工作的年轻人都要去下乡插队，这工作可不就更抢手了？
这娘儿俩自己没点数，加上自家男人还是个耳根子软的老糊涂，毛琼芳真是怕了她们了。
刘卫婷看了眼婆婆，也是发愁：“妈，咱们今天都没准备什么菜。”
毛琼芳摘了围裙，说：“你俩去招待一下，我去老蔡家看看，能不能借点肉来，给她们下两碗肉丝面。”
她从侧门出去，拐个弯进了邻居蔡大妈家。
毛琼芳跟蔡大妈关系不错，进去就开门见山：“老蔡，你家还有肉么，先借我几两，明天就还你。”
蔡大妈也正烧饭呢，她家厨房窗户正对着院门，早看见进来的项春兰和江絮了。两家二十多年的邻居，知根知底的，她自然也认识这是毛琼芳的小姑子母女俩。
她笑道：“我这儿正好还有三两肉，你先拿去吧，这来了客人，没肉确实是不好看。”
毛琼芳松了口气：“可不是，今天下雨，我也是一时贪省力，懒得去食品站排队，哪知道就掉链子了。”
蔡大妈边开橱柜边说：“这哪能怨你，这不速之客啊，哪家能招待得体体面面？”
等毛琼芳拿了肉走了，蔡大妈忍不住跟打下手的女儿嘀咕：“他们家老项倒是不错，供销社的采购员，多好的工作，可惜啊，这男人自身条件再不错，有那么一门糟心的亲戚，也是够呛。这些年，他们两口子不知道贴补了多少给小姑子一家了，那家子倒是偶尔也送点玉米啊红薯的过来，可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所以说找对象可不是光光看男人自身条件就够了，还得看看他家人情况的，家里糟心，自身条件再好也是白搭！”
那边毛琼芳捧着三两肉，匆匆忙忙地进了自家门，嘴上客气道：“春兰，小絮，你们来啦，赶紧先坐坐，这下雨天天的，我给你们下碗面吧！”
刘卫婷神色怪异地说：“妈，小姑她们说不吃面，先喝碗姜汤驱驱寒，姜汤我已经煮上了。”
毛琼芳脸上笑容一僵，这总共就借了三两肉，不吃面还能吃什么？她想了想，说：“也行，那耀文你赶紧去国营饭店再买两个菜，家里我炒个肉片。”
项耀文蹲在地上，扒拉着项春兰带来的麻袋，乐呵呵地说：“不用，国营饭店离得远，这下雨天天的，过去多麻烦，再说，我小姑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这炒个羊肉，烧个兔子，再炒几个鸡蛋，足够吃了。”
毛琼芳心说你怕不是疯了家里哪有什么羊肉和兔子，就是鸡蛋，因为夏天刚过供应不是很足，家里也只剩几个了，你这嘴巴一张一闭，家里鸡蛋就完没了。
那可真是完蛋。
不过很快她眼睛就瞪大了，就见项耀文从麻袋里拎了一条肉和一只风干的兔子出来，下巴点点麻袋，冲刘卫婷说：“你拿几个鸡蛋。”
刘卫婷看一眼坐在一旁的项春兰和江絮，犹豫了下，项耀文就说：“嘿，你看小姑做什么，她拿了这么多东西，还不就是给我这大外甥吃的，赶紧的，时间可不早了，赶紧烧起来。”
项春兰笑呵呵地：“可不是，嫂子，卫婷啊，我们这来得匆忙，就随便带了点东西，你们就看着烧啊！”
江絮拿毛巾擦着头发，也笑着说：“舅妈，嫂子，你们瞧着怎么方便怎么来吧，我们说不吃面，也是不想你们麻烦，我们还带了几个馒头，饭不够的话，再蒸两个馒头就够吃了。”
毛琼芳和刘卫婷对视一眼，婆媳俩都觉得，江絮这是改性子了么，居然还会跟他们解释为什么不想吃面条，甚至原因还是怕她们太麻烦。
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作为老项家孙子辈里唯一的女娃儿，又是在她姥姥身边长大最受她姥姥宠爱的，她可算得上是老项家的小公主，哪怕是在几个舅舅家里，也是从来都不会客气的，更不要说是怕给他们添麻烦了。
婆媳俩心情复杂，不知道这母女俩这回又是带东西又是说好话的，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项耀文就没这么多想法了，他拎着羊肉和兔子，很快地进了厨房：“妈，卫婷，赶紧的，小姑她们大老远的过来铁定都饿了。”
毛琼芳瞪了大儿子一眼。
还小姑她们饿了，我看你是饿了！
项信达单位离家远，下班回家要比毛琼芳他们晚上半小时。
今天下雨，这路上就更不好走了，不过他走到巷子口，倒是跟二儿子夫妻俩遇上了，他们小夫妻在棉纺厂工作，离家也有点远。
父子俩还没顾上说话呢，就听见一阵嬉笑吵闹，然后就见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冲进巷子，一个个的，撑着雨伞穿着雨鞋，偏偏还故意往水坑里踩，踩得哗啦哗啦的。
项耀武迅速在人群中找到自家小子的身影，怒吼道：“项永言，你给我过来！”
顿了下，稍微缓和了语气，说：“项永安，项永明，你们也给我过来！”这两个是侄子，他倒是不好太严厉。
三个小少年灰溜溜的走过来喊人，其他孩子一看这边有大人，马上作鸟兽散。
项信达倒不在意，孩子们，哪还能不淘气，别看项耀武现在虎着张脸，他小时候比这仨孩子还淘呢。
嗯，这就是当爷爷的人的想法。
不过他也没拆小儿子的台，而是说：“下雨天天的，不要在外面淘气，赶紧回家。”
作为项耀文的儿子，项永安和项永明显然很好地继承了老爹的吃货属性，跟在爷爷身边，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问：“爷爷，午饭吃什么，有肉吗？”
“爷爷，我想吃羊汤，我爸说的，这秋天一到，天气就凉了，就得吃点羊肉补补。”
项信达：“……”
这俩可真不愧是老大的孩子。
一家人刚走进院子，就听住在院门口的邻居说：“哎哟，老项啊，你家来客人啦，你妹妹跟外甥女来了。”
另一个说：“这亲妹妹来了就不一样啊，你家烧什么呢，香得这下雨都没盖住味儿啊！”
项信达愣了下，他是知道的，今天下雨，毛琼芳根本没买多少菜，不过还是笑笑，说：“这我也刚回来，不清楚情况，你们忙着，我这赶紧回家瞧瞧。”
项永安项永明兄弟俩拉着最小的项永言，撒欢儿就往自家跑：“我跟你们说，今天咱家保准有肉吃，我都闻到了！”
“我知道，肯定有羊肉，我也闻到了！”
等到一家人坐下吃饭，项信达还有些犹疑：“春兰，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你们这阵儿不是秋收吗，真是该吃点好的补补的时候。”
项春兰往自家大哥碗里夹了块肉，直接道：“大哥，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也不那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要不是家里有东西，我也不能带这么过来不是？”
项耀文点头：“可不是，小姑以前也没跟咱们客气过啊！”
其他人：“……”
江絮笑道：“大舅，我们在山上挖了个陷阱，逮着不少东西，这头野山羊剥了皮剔了骨头还有几十斤肉呢，要不是这阵抢收吃了挺多，不然还能再多带一点。”
项耀文：“小絮，还是你够意思！”
这个表妹有点娇气，脾气还作，项耀文之前是不太喜欢的，但因为今天的羊肉，他一下就改变了印象，他觉得这个小表妹还是挺不错的。
有好吃的能想着他的就是好人！
他们在城里，虽说条件比乡下好，但是想吃肉也真是没那么方便，尤其是这野山羊、野兔子的，这玩意儿城里就更见都见不着了。
“哎，小絮，回头我调休两天，去你们那儿打猎去吧？这东西风干了腌制当然也好吃，可新鲜的铁定更好吃啊！”项耀文兴致勃勃。
其他人：“……”
江絮扬扬眉，她想了下，说：“过个一两星期吧，到时候秋收的活儿都差不多了，估计我大哥二哥也就没那么忙了，正好一起上山。不止抓猎物，还能上山找找野栗子野柿子什么的。”
项耀文眉开眼笑：“那就这么说定了，耀武，到时候一起去啊！”
项耀武抬头看他一眼，闷声道：“我不去，我调不出班来。”明明他年纪更小，但项耀武真是觉得，自己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老大实在不是个靠谱的，这么大年纪了，跟两个侄子一样一样的。
嗯，果然，项永安、项永明兄弟俩已经嚷嚷上了：“我也去，我也去，小姑，我们也想去！”
这顿饭倒是吃得挺热闹，饭后，毛琼芳割了半斤野山羊肉去还给蔡大妈。蔡大妈家里借的那几两肉她炒肉片了，总不能一桌菜里荤菜都是客人自带的吧，自家炒个肉片，好歹桌上不会太难看。
家里要是没肉，自然是明天再还，可家里明明有肉，拖到明天就不太像样了。
再说，院子里大家都住得近，他们家又是炖兔子又是炒羊肉的，邻居肯定都闻到了的，她要不去跟蔡大妈解释一下，人家背后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借出去三两猪肉，拿回来半斤羊肉，蔡大妈惊讶之余也有些不好意思：“这羊肉可是稀罕东西，你还我这么多，我可真是占大便宜了。”
毛琼芳笑道：“我那小姑子自家弄的，她拿了不少，我也是想着偷个懒，省了去食品站排队了，你不介意就行。”
蔡大妈流露几许惊讶：“还真是你小姑子拿的啊，这回倒是挺大方。”
她之前就在奇怪了，毛琼芳才上她家借了三两肉，怎么项家做菜倒是做得热火朝天，香气扑鼻的。
没想到是那两个打秋风的乡下亲戚带来的。
呃，要真拿了不少肉，倒是也不好说人家是打秋风的了。
等毛琼芳走了，蔡大妈的小女儿忍不住呛她妈：“我瞧项大伯的妹子家挺实在的，人家乡下人，有玉米的时候送玉米，有红薯的时候送红薯，这有了山货就送山货，这也没什么不对的。”
蔡大妈倒是想反驳，看看碗里的半斤肉，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娘家兄弟倒是城里的，可别说给她拿点肉了，就算是一颗菜，也是想都别想的。
毛琼芳送完肉回家，就被项信达喊进了屋里：“咱们存折里还有多少钱，五百有没有？”
毛琼芳警惕道：“你干什么？”
项信达：“小絮想买个工作。”他简单说了下江絮碰见个买工作的机会，其实江絮把鲁家的情况也跟他说了，不过这事有点复杂，项信达干脆就没说了：“这个机会挺难得的，你不用担心，这钱借了回头小絮工作了肯定能还上的。”
毛琼芳气道：“我说呢，又是羊肉又是兔子的，怎么一下子这么大方，原来是打这个主意，怎么的，这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项信达也火了：“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她们千里迢迢的，带那么多东西过来还带错了？就算是她们什么都不带，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我这个做舅舅的，还能袖手旁观不借钱？！”
毛琼芳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但是她这心里是真不得劲：“她的工作是大事，你自己儿子媳妇的工作就不是大事了？耀武和他媳妇儿都还是临时工呢，咱们把钱都借出去了，回头万一也碰见卖工作的，怎么办？”
她说：“你可别说什么咱们退休了可以让八六以奇七三散零四每日更新欢迎加入他俩接班，咱们退休还多少年呢？再说，下面几个小的眼看就大了，回头没有工作可是要下乡插队的，咱们两个人都把工作让出来，没准都还不够匀呢！”
这当然也是实情，不过项信达还是坚持道：“这年头卖工作的人少，谁知道咱们能不能碰见，再说，小絮这钱肯定也是不用几年就能还上的。”
毛琼芳怒道：“万一呢，万一你今天借了，明天就碰见了呢？反正我不同意！”
夫妻俩在屋里吵架，项春兰和江絮就坐在外面，项春兰皱着眉头几次想起身，都被江絮按住了。
江絮喝着茶，说：“羊肉吃多了还是有点腻的，喝点茶就刚好。”
项耀文点头：“这时候喝点茶确实是最舒服的，可惜老头子那罐好茶叶送人了，咱们只能喝点茶叶末。”
他觉得自己从前可真是一叶障目，因为奶奶和老头子都偏疼这个小表妹，所以对她有些偏见。这次见面倒是发现，小表妹性子其实挺直爽大气的，关键是，在吃吃喝喝这事上，这小表妹简直是他的知己！
现在大家都讲艰苦奋斗，在吃上稍微讲究些，没准就会有人来挑三拣四，项耀文深深觉得，在吃吃喝喝这件事上，小表妹堪称他的知己啊！
他犹豫了下，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压低声音说：“小絮，我这儿有五十块私房钱，要不先借你吧？”
江絮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上辈子。
那时候她妈已经在医院躺了几个月了，几个舅舅那里，其实一开始就借了不少钱了。可人只要住在医院里，几乎每时每刻都是花钱的，一开始借的那些钱很快就用完了。
他们兄妹几个到处想办法，然后大哥就进山出了事，他们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二哥甚至跑到军区去找了江月，而她也厚着脸皮又一次找到了大舅家。
可那时候，大舅因为采购的物资出了问题，工作被撸了，二表哥夫妻俩的临时工工作也出了问题，大舅妈在院子门口就把她拦住了，求她不要再给他们这个家雪上加霜。
她只好离开，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项耀文追上来，给了她五十块钱，说是他偷偷攒的私房钱。
江絮垂下眼，笑了笑。
大表哥还真是，不管是哪辈子，都攒了五十块钱私房钱呢。
“不用，大表哥。”江絮站起来，走过去敲了敲项信达他们房间的门。
项耀文被她的操作惊到了，他爸妈还在里头吵架呢，而且还是为了她借钱的事情在吵，这丫头居然就大喇喇地跑去敲门了？
他迅速站起来，跟了过去。
房门打开，项信达表情僵硬地露出个笑容：“小絮，我跟你舅妈说其他事呢，你先坐坐哈，等上班时间到了，咱们就上银行取钱去。”
江絮摸摸鼻子，越过项信达直接看向毛琼芳，说：“大舅妈，我就想跟你们借一百块钱，等我工作了，我就先还你们的，估摸着应该几个月就能还上了。”
毛琼芳本来还怒气冲冲的，这一下子，就跟漏了气的气球似的瘪了，诧异道：“你借一百？”
她瞪了项信达一眼，这人不是说五百吗？比起五百，一百块钱就明显好接受多了，毕竟这个钱他们家还是能拿得出来借人的。
江絮点头：“大舅借一百，小舅借一百，二舅没有一百也有五十的，剩下的，我妈那里还有一点，我自己再想想办法，能凑齐的。”
项信达急道：“你这孩子，你能想什么办法？我给你三百，你跟你小舅和二舅再拿一点。”
毛琼芳没吭声。
都是舅舅，凭什么让他们家出大头？江絮说的也没错，他们家自己应该也是有一点的，再说，这事也不能就他们姓项的出钱吧，他们老江家也应该出一点的，她那个叔叔没钱，奶奶手里却是有钱的。
江絮故意说：“大舅，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啊？你看，我这凭自己的能力，公社都要聘我当农技员了，还有，我也凭自己能力，找到了这个买工作的机会。你得相信我，我自己有成算的，我说能凑齐，肯定就能凑齐的。”
项信达不由失笑：“你这孩子！”
一百块钱，家里凑一凑就有了，甚至都不用去银行。
拿了钱，江絮她们就告辞了，项春兰是对毛琼芳不想借钱这事有点芥蒂，巴不得赶紧走人，江絮呢也觉得既然钱到手了，也就没必要耽搁了，她还得回家再找二舅和小舅借钱呢。
等送走了江絮她们，项信达扔下一句“小人之心”，就上班去了。
毛琼芳觉得她可真是冤死了，明明是项信达自己弄错了，说江絮要借五百块钱，五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她肯定是不能同意的。
至于一百块钱，其实也不算小钱，但像他们工人这么多的家庭，倒是也还好了。
“到底是长大了，江絮这孩子跟以前确实不太一样了，瞧着倒是挺懂分寸的了。”毛琼芳跟大儿媳叹息，“也是我老眼光看人了。”
别说项耀文，其实她也对江絮改观了很多。
之前项信达让她帮江絮寻摸对象，她是不太愿意的，这孩子除了长得漂亮，是个高中生，其他方面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不过这回毛琼芳倒是琢磨着可以帮忙看看了，这孩子性子似乎转过来了，现在又要买工作，这么一看，除了娘家是农村的，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了。
门口的邻居看她们婆媳送人回来，笑着打招呼：“哎哟，琼芳，把小姑子送走啦？”
毛琼芳笑道：“可不是，她们说家里还有事，急着回去呢。”
邻居有些探究地问：“她们这是突然跑过来的吧，这临时上门，亏得你们家还能整治出一桌菜来招待人家。”
毛琼芳看她一眼，笑着说：“哪里啊，这下雨天天的，我今天都没去买肉，倒是她们带了些山上的野味过来。就是趁着秋收刚结束，又是下雨天，不用忙地里的活儿，才特意赶路送过来的呢。”
她可是知道的，这大杂院里，背后都笑话他们家有这么一门经常上门占便宜的乡下亲戚呢。
呵，想看她的热闹？
做梦。
这边毛琼芳虽说借出去一百块钱，可因为远远低于预期，加上难得的在左邻右舍间扬眉吐气而心情大好，那边江絮和项春兰却是冒着雨又踏上回家的路。
而就在这个时候，几十公里外的安县农场，结束午休的项俊峰刚踏进办公室，就被人喊住了：“项技术员，洪主任找你。”
洪主任是农场的一把手，不过他明年就到年纪了，所以大家都默认转业过来的周虎会接任成为农场下一届老大。
不过洪主任虽说快退了，工作积极性倒是仍然很高，尤其是一些攸关农场未来发展的事情，他还是很关注的。
这不，他把项俊峰喊到自己办公室，开门见山就说：“小项同志，利用业余时间钻研业务是好事，既然是好事就不要闷声不吭嘛，你既然都搞出土化肥了，怎么都不跟组织上汇报一声？”
天赋
第32章 天赋
面对洪主任开门见山的询问, 项俊峰一脸懵，疑惑道：“主任，我确实是在捣鼓土化肥, 不过我这不是还没有搞成功嘛, 不然我肯定得跟您汇报呀！”
听他这么说，洪主任倒是也有些奇怪：“红星公社的书记于益诚给我打电话, 说你有个外甥女, 叫江絮的, 搞出了肥力很好的土化肥, 人小姑娘说了, 都是跟你这个舅舅学的。于益诚跟我旁敲侧击的, 还想问问咱们农场是不是早就弄出了自制肥料，藏着掖着不告诉他们呢！”
“我这可真是冤，我都不知道你小子在搞土化肥！”
项俊峰也是满脸惊讶：“江絮是我外甥女，可要说她搞化肥, 啧, 那丫头懒，咳，不是, 那丫头之前也没说对这个感兴趣啊！”
洪主任盯着他：“这么说, 你确实在搞土化肥, 只是没搞出来？于益诚总不会胡说八道骗我吧, 我看你那外甥女可以啊, 那话怎么说来着,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他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 说：“红星公社那边准备吸收你外甥女当公社农技员，照我说, 要真有这方面的特长，也不一定就要去公社当下派农技员嘛，咱们农场不比公社条件更好？至少上班定时定点，不用走村串乡，而且还有你这个做舅舅的照应着，显然比公社更合适嘛！”
项俊峰：“……”
他是真没想到，自家那个又娇又作的懒丫头，有一天居然会成为农场和公社都想争取的技术人才？！
这多多少少是有点离谱了。
但项俊峰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其实洪主任说的没错，在公社当农技员确实是不如在农场，不说工作环境，就自己在身边照看着，也放心一些啊，毕竟自家这可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他马上说：“主任，我请半天假，上我姐家瞧瞧去，您放心，有您这句话，我肯定拽也得把她拽到咱们农场来！”
项俊峰跟领导夸下海口后，就匆匆忙忙拎了自行车，往小堰大队跑。
另一边，江絮和项春兰刚坐上县城通往公社的公共汽车。
项春兰有些愁：“你大舅家条件是最好的，我原本想着跟他借个三百，剩下两百，再跟你二舅、小舅凑一凑也就差不多了，你这孩子，怎么张口就说一百，这下还差一两百呢，咱们找谁借去？你叔叔别说有钱也不会借，何况我瞧他们也不像有钱的。”
江絮失笑：“我也没想着跟他们借钱啊！”她抱住项春兰的胳膊撒娇：“妈，你就放心吧，我厉害着呢，肯定能凑齐这笔钱的。”
项春兰一秒变脸：“可不是，我闺女可是最最厉害的！”
能自己搞化肥，还能给全公社的农技员讲课，关键是，还自己打听到了买工作的机会，可不是厉害。
她大哥在县城混了这么些年，也没给他家耀武找到个买工作的机会呢，闺女可是比她大哥还要厉害了。
不过凑钱的事也不能大意，回头要是因为没凑齐钱丢了这个工作，那才是后悔莫及呢。
项春兰琢磨着，实在不行，就跟孩子姥姥再拿一点，老太太可是最疼江絮的，早早就说过了，江絮结婚的时候，她要贴补嫁妆的。本来项春兰是想着，几个兄弟能凑够钱，就不找老太太了，但要是凑不齐，干脆就先跟老太太借一点。
江絮不知道她妈的打算，她有自己的打算，几个舅舅加上家里至少能凑到三百块钱，剩下的钱她准备想办法自己挣一点，是在不行就跟卢秀娟商量下，稍微欠一点。到时候算利息给她就行了，她们娘儿俩其实暂时用不上太多钱的，能借点利息其实更划算。
当然，最好是能凑齐，反正鲁家那边没那么快的，总得闹腾一阵。
母女俩一天时间上县城跑了个来回，等终于回到小堰村，都累得不行。项春兰还好一点，毕竟每天上工，虽说年纪不轻了，但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江絮就不行了，小脸刷白的，瞧着随时就要倒下似的。
进了家门正准备歇歇，就见项俊峰从堂屋走了出来，脸上表情非常复杂：“小丫头，我这才几天没见你啊，你这干了不少大事呀！”
他比江絮她们早到了半小时。因为下雨，江家人都在家待着没去上工，于是原本只是想问问江絮搞的土化肥和被公社吸收为农技员到底是怎么回事的项俊峰，就又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江絮不准备当农技员，她准备买个工作！
这可真是，土化肥和农技员的事他都还没消化呢，她居然又要买工作了！
这一出出的，简直应接不暇，项俊峰都差点要怀疑，罐头厂考试失利的事情，要不然就是姓朱的那小子的，是不是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刺激。
不然这人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呢。
项俊峰：“要不然，我还是跟江柳一起，把那姓朱的小子套个麻袋揍一顿！”
江柳：？？？
“怎么又说到那姓朱的小子了？不过小舅你说的没错，前头都是地里活儿忙，我们没腾出功夫呢，等过两天秋收的活儿都收尾了，我铁定是要找那姓朱的小子好好聊聊的。”江柳掰着手指。
江絮有些无语，还以为他们早忘记这一茬了，没想到是忙着没功夫，她感觉朱奋民这顿揍怕是逃不了了。
不过这件事她不管，朱奋民挨这顿揍也是该的，她才不会帮他说话。
江絮坐在家里唯一一张太师椅里，双手一搭，自觉都有点后世电视剧里太后娘娘的风范了。
不过她确实有点累了，靠着椅子感觉舒服多了，她也不跟项俊峰客气，直接就说：“小舅，你借我一百块钱。”
项俊峰也直接说：“行啊，我攒了一百八十块钱了，我自己留三十，给你一百五十吧。”
江絮原本只想问他借一百块钱，不过他既然有一百八，那么借一百五也是可以的。
不过，她看项俊峰一眼，鄙夷道：“小舅，你这工资也不低啊，工作这么久，才攒了一百八十块钱，你不会是把钱都给别人花了吧？”
也就是她自己的事情还没捋顺，不然江絮都想去安县农场好好待一阵儿把这人揪出来了。被人当冤大头蹭吃蹭喝还算好的，上辈子项俊峰可是在安县农场待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地就被调到了西北边疆的一个农场去了。
江絮直觉，这件事很可能就跟把他当冤大头的人有关。
说回来要不是几个舅舅都先后出了一些事情，上辈子他们家也不至于会那么难。
没准，也跟她被江月汲取了厌恶值有关系，她越过越差，运气也越来越差，间接的也影响到了身边的人。
这件事就不可考了，江絮暂时把这个念头给按下了。
项俊峰摸摸鼻子，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挣多少花多少的，能攒下这一百八就不错了好嘛？”
江柏个老实人，马上点头附和：“可不是，这没个媳妇儿哪里攒得下东西，这么说小舅你可真该找个媳妇儿了。”
项春兰马上说：“可不是，再耽搁下去都成老光棍了，等这阵秋收完了，我就去公社帮你寻摸一下。也不一定非得找县里的，你们虽说是县农场，可到底工作地点是在乡下，找县里的反倒不方便，就找咱们公社的，近！”
项俊峰赶紧喊停：“别了姐，我们农场正准备跟你们公社罐头厂搞联谊呢，用不着你出马哈！”
听到公社罐头厂几个字，项春兰瞥一眼自家闺女，撇撇嘴，嘟囔：“跟哪个单位搞联谊不好，跟罐头厂搞什么联谊，那厂里能有几个好的。”
项春兰的逻辑就是，闺女没考进去的地方，就不是个好地方，何况，朱奋民那歪心眼的小子还考进去了，可见公社罐头厂更不是个好地方。
项俊峰无奈道：“这不是红星公社就这么个大点的厂子嘛。”
他不想话题老是绕着自己找媳妇儿这件事转，赶紧换了话题，问江絮：“小絮，你那土化肥是怎么回事，你说都是跟我学的，我好想没教过你这个吧？”
这件事他确实是觉得奇怪。
江絮一脸无辜：“你不是在捣鼓那个土化肥吗，我在你笔记本上看到了，这东西也不难，我在家待着没事就自己学着弄了下，后面突发奇想换了几样东西，没想到效果还挺不错。”
项俊峰一脸懵逼：“所以，你就是按照我在笔记本上记的那些个步骤自己弄出来的？然后你稍微调整了下配方，就成功了？！”
他都不知道该叹息自己距离成功居然已经如此之近，还是该感叹自己真是太蠢了，捣鼓这么久都没弄出来，人家小姑娘随便搞搞就弄出来了。
项俊峰一脸的怀疑人生，仿佛是想起什么，又说：“所以，我笔记本上那些柑橘品种改良方法和采摘后注意事项，是你写的？”
他还奇怪呢，自己这本子也没乱丢乱放的，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多了那么一段话，之前他以为是农场里哪个技术员看见了好心写的，但是现在想想，那些字确实是挺像江絮的字。
他也是灯下黑，前面压根儿就没想过是江絮的可能性。
可一旦想到了，却是很快就能反应过来了，他对自家外甥女的字还是有点印象的。
都不用江絮回答，他已经单方面确认了：“没错，就是你，那就是你的字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不对，这我怎么想得到，你那写得又详细又专业，不是，这都是谁教你的啊？”
江絮眨眨眼，随后笑眯眯道：“跟你们学的啊，你不是从上学就经常给我讲这些东西嘛，还有我们高中的赵老师，他原先不是农业大学毕业的，他也喜欢跟我们讲这些的。可惜赵老师才教了我们两年，就报名支援边疆建设去了，不然我倒是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他们学校的老师，项俊峰自然是不认识的，也不清楚人家到底是什么学校毕业的，不过既然江絮这么说，他自然没什么好怀疑的。
所以这丫头就是这么耳濡目染的，就学会了？
项俊峰叹息道：“没想到你个小丫头还真挺有天赋！”
之前洪主任说这丫头在这方面有特长，他还觉得是无稽之谈，现在看看，这丫头分明比他有天赋啊！
项俊峰有点受打击，不过很快又说：“那这么说，你买什么工作啊，我们农场的洪主任说了，你要是愿意，干脆也别当什么公社农技员了，直接就来我们农场，从临时工做起，过两年看情况再转正。”
他说：“这样我还能关照着你，五百块钱也不用花了。”
江絮有一瞬间的心动，确实农场的话工作条件可比公社里面好多了，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这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学的，在公社当农技员都够呛，去农场肯定更不行。”
“再说了，不管是公社还是农场，这活儿都太累了，我不想干。”
她蜷缩在太师椅里，像只姿态慵懒的猫，振振有词：“我虽说想找个工作挣钱，可我不想太累的。”
项俊峰：“……”
行吧，还是他那个又娇气又作的懒外甥女。
既然请了假，项俊峰也就没急着回去，干脆就在江絮他们家留下吃晚饭。
前面江絮她们没回来的时候，两个大外甥，嗯，主要是江柳这个大外甥可是已经跟他炫耀过了的，他们最近弄了不少野味，还有一头野山羊呢。
都是自家亲戚，他铁定得留下来尝尝这野山羊肉啊！
于是，隔壁田大妈就发现，江家又又又烧肉了。
田大妈在家骂骂咧咧：“项春兰这兄弟也是蠢的，自己二十好几快三十的人了，还是个光棍儿呢，也不知道精打细算地攒点钱，成天贴补姐姐一家子。这可真是个蠢货，钱都被外人用了，这种人，我瞧着就是一辈子打光棍的命。”
她以为江家今天的肉是项俊峰带来的。
不过，这话也就是没被江絮听到，要是江絮听见了，非得给她鼓掌夸她火眼金睛不可，因为上辈子项俊峰就是这样，钱不知道都花在谁身上了，人被一竿子支到了边疆，然后确实是打了一辈子的光棍。
胡老头听得心烦，直接说：“你有这骂人的功夫，还不如赶紧找找隔壁村的王媒婆，我听说她牵线的人家，男方给的彩礼都挺高的。”
田大妈马上说：“我知道的，明天我就去。”
胡老头：“甭管男方什么条件，总归彩礼拿得高就行。要不是为了养大了能换几个彩礼钱，我养这几个没用的做什么，每年不知道白费多少粮食。”
田大妈：“可不是，要不是她们还有点用，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给她们溺死在尿桶里。”
他们一唱一和的说得挺热闹，倒是都没注意到，胡招娣拎着个菜篮子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脸上表情阴沉得都快滴下水了。
因为是下雨天，大队里的社员基本上都窝在家没出门，不过刘二婶子因为要料理大队里的猪，哪怕下雨天，也得穿着蓑衣上猪棚喂猪。
反正都出来了，她喂完了猪就干脆又绕路去了一趟自留地，准备拔几个萝卜，晚上炒个萝卜丝加菜。
刚走到自留地那一片，迎面就被人撞得摔了一跤。
“哎哟，谁呀，这走路怎么不看着点。”
刘二婶子抬头一看，对面那人虽说也穿着蓑衣带着斗笠，但都是一个大队的，尤其她们住得还不远，她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江月，怎么是你啊？这下雨天天的，走路可得小心啊，摔着碰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月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她很快爬起来去扶刘二婶子：“二婶子，真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刘二婶子借着她的力站起来，又把摔在地上的篮子捡了回来：“我没事的，幸亏穿着蓑衣，这东西厚，我没怎么摔着。不过你还是小心一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江月软声道：“我知道的，我是看时间不早了，急着回家给我奶做饭，这才着急忙慌的。”
刘二婶子拍拍她的胳膊：“你也是不容易。哎哟，那你赶紧走吧，你奶那脾气啊，稍微不顺意都要骂人的，你赶紧去，赶紧回去。”
江月吸吸鼻子，有些强忍委屈的样子：“二婶子，那是我奶，我怎么孝顺都是应该的。那，那，我就先回去了，回头你要有什么不舒服，你告诉我？”
刘二婶子挥手：“行，你赶紧回吧！”
江月点点头，匆匆走人。
刘二婶子挎着篮子往自家自留地走，不过走着走着，她有些奇怪地嘟囔了声：“这江月也没见她带个篮子什么的，两手空空的，她上自留地干嘛来了啊？”
总不能这下雨天天的，跑过来拾掇自留地吧？
真是有些奇怪。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那么一闪而过，这还下雨呢，赶紧拔了萝卜回家才是正经。
那边江月匆匆回到家，江老太正在灶房烧饭，出来见她一身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你这干嘛去了，搞得蓑衣上都是泥，赶紧脱了刷洗下。”
她一个人带着个女娃娃过日子，一向都是很俭省的，家里东西更是保管得仔细。
江月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不过还是快速地把蓑衣脱了，软声说：“我这就刷洗一下。”
自从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江月对江老太的感情就很复杂。
理智上她知道那些高门大院里的生活都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她是老江家的闺女，是眼前这个严肃抠搜的老太太的孙女儿。
但感情上，她觉得上辈子的那个家才是家，虽然她只是个庶女，但她的父亲是三品大员，她的母亲其实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出来的，她母亲是江南富商家的小姐。
哪怕是庶女，她的身份也是比普通人高贵很多的。
所以面对小堰村的这些人，还有这个一辈子没出过红星公社的奶奶，江月内心有一种隐秘的优越感，这些人在她那个朝代，可都是下等人。
更何况，她还拥有了一般人不可能拥有的“异能”。
换了她那个朝代，她这样有“异能”的人，甚至是可以进钦天监任职的，说不准还能成为权倾朝野的国师。
江月觉得自己地位高贵，又非常的不同，所以没办法真正地把江老太当成自己的亲人。
要知道，上辈子她的祖母可是诰命夫人。
跟江老太这样的农村老妇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由于要在这个家里生活，她又不得不顺着江老太，所以她对江老太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不怎么看得上，却又得虚与委蛇地顺从。
江月把刷洗过的蓑衣挂在廊檐下，进了自己屋。
她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刘二婶子，当时她是有些慌乱的，不过所幸她有两辈子的经验，很快就稳住了。现在她坐在屋里，自己一个人回忆了下，觉得刚才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倒是松了口气。
她伸出手朝虚空中点了一下，空中很快浮现出几行银光闪闪的字。
“亲和力天赋技能
绑定对象：江絮
汲取厌恶值：7943点
汲取厌恶值环比下降：17.4%
拥有亲和力指数：3971.5
转化幸运值：1985.75
幸运值环比下降：17.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从江絮身上汲取到的厌恶值越来越少，亲和力指数和幸运值也随之越来越低。
看着这几行字，江月脸色阴沉，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主动出击。
既然留了项俊峰吃饭，项春兰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不会小气，她甚至把最后一只山鸡都给拿出来炖了，烧了个羊肉炖萝卜，炒了个野菜鸡蛋，还炒了个青菜，整治了一桌好菜好饭招待自家小弟。
熟知自家姐姐脾性的项俊峰都有些看呆了：“姐，你这什么时候改性了啊，吃个饭而已，弄这么多硬菜。”
项春兰其实是惦记着上回江絮去安县农场拿了不少东西，当然，她不知道那些肉其实是江絮从蚂蚁空间弄出来的，她以为是项俊峰给准备的，弟弟这个大气，她这个做姐姐的肯定也不能抠抠搜搜不是？
不过项春兰没提上回的事情，这种事心里有数就行，提什么。
她说：“瞧你说的，你姐我难道有那么小气吗，这家里有东西都不拿出来招待你，我是那种人吗？”
项俊峰很想说你就是，不过在项春兰威胁眼神中决定妥协，笑道：“行，不是那种人，我说错了。你都这么大气了，我这个做弟弟的，肯定要多吃点了。”
一家人吃得热热闹闹，满嘴流油。
项春兰都要感慨，自家最近伙食真的是很好了，没见家里两个小崽子都明显长肉了嘛。
别说俩小崽子，就他们这些大人，往年秋收的时候，多多少少都要掉点称，但今年因为这阵儿吃得好，一个个的，不但没见瘦，甚至瞧着还挺精神。
江柳吃饱喝足，拍拍侄子小芋艿圆鼓鼓的小肚子，叹息：“有肉吃可真舒服啊！”
他抬眼看向江絮：“小絮，咱们什么时候再上山瞅瞅，那个陷阱还没填呢，咱们再弄点东西去试试。”
要说这种事情他为什么不找江柏，而是找江絮商量？
一个是江柳觉得江柏这人太实诚，胆子也没有江絮大，跟他商量不如跟江絮商量，还有一个是，经过上次的事情，他是真的有点信了他家妹子有运道在身上的说法。
不说他们在这村里住了这么多年，从来也没听说过谁家能逮着野山羊了，这一个陷阱里头，那么多猎物就更是闻所未闻了。
要知道就是那条蛇，他们偷偷拿去公社收购站，都卖了几十块钱呢。
这哪是陷阱啊，这根本就是挖了个聚宝盆呐！
反正江柳觉得，这肯定不是他的运气，当然，也不可能是江柏的运气。
纯纯就是江絮运道好。
这个事可不止从猎物身上能看出来，没见小絮最近又是土化肥又是农技员又是买工作的，现在就连安县农场的主任都想招揽她了，这显而易见的鸿运当头呐！
所以江柳觉得，抓野物这事跟江柏说没用，就得跟江絮说。
江絮倒是没意见，她本来也是琢磨着上山弄点东西去换钱的，只不过最近蚂蚁空间在升级，她这不是缺少蚂蚁出产的诱饵嘛。
“过两天吧，等你们秋收这茬都收尾了。”
项俊峰叹息：“可惜我没时间。”
抓野兔野鸡什么的，他虽说也有兴趣，但到底是没有抓野山羊的兴致大。
野山羊哎，这逮着一头，那可真是成就感满满。
可惜他没有时间。
吃完饭，雨倒是停了。看着天气不错，项春兰赶紧催项俊峰回去，于是项俊峰在领导面前许诺的事情一个没办成，拎着只野兔，就回去了。
奔波了一天，江絮是有些累了，吃完饭洗漱了下，就回屋里躺下了。
她是想早点睡觉的，不过还是习惯性地看了下蚂蚁空间。她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早晨起来的时候她瞄过一眼，蚂蚁空间一点动静也没有，完全不像快要升级完成的样子。
然而让江絮没想到的是，她念头刚刚一转，眼前突然闪过一阵白光，身体有一瞬间的失重感，然后很快又稳稳地接触了地面。
是的，地面。
她能感受到，身体下方是柔软的青草。
江絮一骨碌坐起来，看着眼前的场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出事了
第33章 出事了
江絮惊讶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小方池塘, 嗯，她要是再用力点翻个身，没准就得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她真的是刚刚好, 就坐在水岸边。
不过, 这池塘的水是真清澈，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 不但能看见摇头甩尾游来游去的肥嘟嘟的鱼, 甚至水底轻轻摇曳的水草也是一览无余。
江絮一阵兴奋, 这些鱼都挺大的, 一条起码得有两三斤了, 有几条大的感觉四五斤都有了。
她原本以为蚂蚁空间升级以后, 能给原来那片地扩大扩大面积就不错了，当然，她刚刚看了眼，地确实也扩大了面积, 瞧着应该有原先的两倍大。但她确实没想到, 不但种地面积扩大了，居然还多了一口养鱼的池塘。
原本还想说，不就一块地一个鸡窝嘛, 升个级这么费事, 居然要这么多天。
现在江絮看到池塘顿时就释然, 这多了口池塘呢, 再多花点时间升级也不过分呀。
美滋滋。
江絮站起来到处转了转, 除了耕地面积大了, 多了一口池塘, 其实鸡窝也有了些变化。原先的鸡窝就是用茅草随随便便搭的，现在的鸡窝瞧着明显高大上多了, 地方也大了，别说二十几只鸡，感觉能养上百只鸡了。
这可真是鸟枪换炮了。
而且，蚂蚁空间升级期间，这些鸡显然还是在天天下蛋的，鸡窝里已经堆了一大堆的鸡蛋了。
江絮好奇地到处转了转，然后才打开系统的显示屏，直接进系统商城，别的都先不看，购买了一包小麦种子和一包萝卜种子，先把地给种上。毕竟作物都是有生长期的，早一分钟种上，早一分钟成熟不是。
种完地后她才又仔细浏览了一遍系统商城，果然里面的商品也更新了。
首先就是可以购买的种子更多了，除了之前就有的萝卜、小麦、水稻之类的，现在又解锁了几种新的种子，像是玉米、红薯和土豆之类的也可以当主食的，还有就是茄子、黄瓜和西红柿这些。不过奇怪的是，这些种子里面西红柿种子居然是最贵的，一包要八万金币。
也不知道这西红柿有什么特别的，是吃了能长生不老么？
江絮默默吐槽了句，又看了看其他的。
嗯，还多了个鱼苗的购买界面，鱼苗也不便宜，要五万金币一份，不过如果换算成现实世界的物价，其实这个价格挺便宜了，毕竟一份鱼苗能出一个小池塘的鱼，一茬鱼就是五十条，就算按最低两斤算，也有一百多斤鱼了，这可比一包水稻种子的产出要多多了。
然后就是肥料、饲料什么的，原先在售的都只有一种低级的，现在都多了一种中级的。
江絮暂时对饲料没什么兴趣，不过她倒是挺好奇，新上架的高级复合肥跟之前的低级复合肥相比，会有什么不同？
她这些天忙忙碌碌的，办了挺多事情，不过因为蚂蚁空间一直在升级，其实内心总归还是有些不太踏实，现在看到蚂蚁空间正式升级完成，并且还更优化了，心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说她是重生的，能预先知道一些讯息，但不管怎么说，能带给她更大安全感的，还是这个蚂蚁空间。
这大概就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吧！
地也种完了，蚂蚁空间也转过了，甚至系统商城她都已经溜了一圈儿而来，江絮自觉有些累，就想离开蚂蚁空间回去睡觉。
可不管她心里念了多少次出去，或者是在荒地上转来转去转了多少遍，却都还是在空间里面，根本出不去。
她正纳闷，难不成蚂蚁空间升级以后，不能随意进出了？就看见系统显示屏上弹出个对话框：
宿主须在完成本日签到和学习任务后方能离开蚂蚁空间。
江絮：“……”
行吧。
等到签完到做完学习任务，江絮出去后一头栽进枕头，立马就睡着了。
江絮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来顿时一扫疲惫，神清气爽。不过外头的雨还没停，不大，淅淅沥沥的下雨，而且下一阵还停一阵，但这种湿哒哒的天气，人就容易懒洋洋的，江絮干脆一天都没出门，就在家歇着。
等到第三天醒来，江絮发现外头雨已经停了，家里人也都已经去上工了。
她起来洗漱了下吃了点东西，就想着去自留地看看。结果还没走到自留地，就远远看见那边围了一圈的人，她走过去，那些明显是在看热闹的社员看到她，脸上表情都有些奇怪。
江絮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
瞧这些人的表情，莫不是看的热闹跟她有关？
刘杏花从旁边窜出来，拉着她就走：“哎哟，小絮啊，你赶紧瞧瞧去吧，你家那畦青菜啊，都要死光啦！”
江絮有些意外：“什么，我家的青菜要死光了？”
按理不太可能啊，她之前试验肥料可都是循序渐进地来的，比如圈个几株菜试验稀释10倍的浓度，再圈个几株菜试验稀释50倍的浓度，这么试了一阵，试出来最合适的浓度，才给整片菜地浇上的。
而且，这畦菜前阵子一直长得很好的，菜梗粗壮有力，菜叶油绿发光，怎么看都是这片自留地里最闪亮的蔬菜崽，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要死光了呢？
不过等到了自家自留地一看，还真是！
整整一畦菜都是从根部开始发黑腐烂，瞧着真是都要玩完了。
江絮紧紧皱起眉头。
难道是蚂蚁空间肥料产生了副作用？
“哎哟，这可真是，好好一畦地的青菜，就这么糟蹋了，也太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事是挺奇怪的，咱们种了这么久的地，还没见过这种情况呢，也不知道这些菜是怎么了？这不会是什么病害吧，我家自留地可就在边上。”
“刚才谁说的来着，哎哟，我也没看见是谁说的，不过我觉得挺有道理啊，他们家这畦菜不是说都浇了什么土化肥吗，不会是这土化肥的缘故吧？我听说第一次浇化肥的时，青菜就死了的。”
“可老孙叔不是说了吗，那是肥力太足，生了肥害，菜是被烧死的，少下点肥，多浇点水就行了的。”
“反正这个土化肥我家是不敢用的。这地里没肥，咱们弄点草木灰什么的，多多少少也是有点作用的，长得再不好，那也是一棵能吃的菜啊，哪像这些玩意儿，这些铁定就是不能吃了的。”
“这倒是，都坏成这样，可真是完蛋。”
围观的社员三五成群的，都在嘀嘀咕咕，实在是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挺多人都表达了对土化肥的担忧，这也不奇怪，农村人一年到头的嚼谷都靠着这一亩三分地呢，要是种下去的稻子、麦子都像这青菜一样，一夜之间全部完蛋，那么他们可真是要饿死了。
这时江家其他人也匆匆赶了过来，江柏跑在最前面，平时自留地都是他拾掇的，他自然是最急切的。看到地里倒伏腐烂的青菜，他也有些傻眼：“怎么会这样？”
其他人也是满脸难以置信，江安国蹲在地上，拔了棵青菜，看了看，眉头皱得死死的。
项春兰看了眼江絮，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
他们被其他人喊过来的，路上早听了一肚子闲言碎语了，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反正现在不少社员都说，这畦菜就是江絮搞什么土化肥给糟蹋坏的。
就连大队长王建国都过来了，他当然不是关心江老二家这畦菜，他关心的是江絮搞的土化肥。
“我说江絮丫头，这菜好好的弄成这样，到底是什么缘故你看出来了吗？”王建国问。
江絮也拔了棵青菜正在端详，闻言看了眼王建国，说：“大队长，你是想问这菜弄成这样是不是土化肥的缘故吧？”
她顿了下，说：“我认为不是，不过目前我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不过您放心，公社接下来要推广的土化肥跟我这菜地的肥料不是一个配方，就算这畦菜是因为肥料问题导致这样的，也不影响公社推广的土化肥。”
公社已经安排人在做土化肥的试验了，那个是根据配方用现实世界中的材料发酵制作的，跟她用的这种蚂蚁空间系统商城直接买的肥料不是一种东西。
王建国将信将疑：“那公社能把把关是最好的。”
江絮笑了下：“不止公社，县里农科站也会把关的，所以这件事你们倒是不用太担心。”
王建国松了口气：“那就行。”
虽说秋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但活儿还是不少的，王建国确定了土化肥不会出大问题，心里也就安稳了。
然后他就扯着嗓子把一个个看热闹的社员都给骂了回去：“瞧什么热闹，瞧热闹就有饭吃吗？越是战斗快要胜利的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走走走，都给我干活去，站好最后一班岗，尽好最后一份责，才能漂漂亮亮地完成生产任务！”
社员见他开始喊口号，并且明显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顿时迅速作鸟兽散。
江家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不过还是跟着大部队回去上工了，不管怎么样，不上工肯定是不行的。
江月也混在人群里，没走得太快，也没落得太后面，很不起眼地混在中间的位置。
她前面不远是几个知青，金宏远也在里面，他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江月，神情矛盾中带着几许心虚。
走在他旁边的冯灵竹瞥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眼江月，皱了皱眉。
他们几个知青到得是比较早的，冯灵竹又一直都站在金宏远旁边，所以其他人可能没注意到，她其实注意到了的。最开始说菜可能是因为土化肥的缘故才弄成这样的人，就是金宏远，而后面顺着金宏远的话头，把话题扩散开的，就是这个江月。
上回不明情况闹事最后丢了脸，为了今后不重蹈覆辙，冯灵竹这阵儿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把小堰大队的情况彻底摸了个清楚。她现在不止基本能叫出小堰大队每个社员的名字，甚至这些社员之间交错复杂的关系，她都有了点基本的概念。
所以她不止认识江月，甚至也知道江月是江絮的堂姐，俩人的父亲是亲兄弟。
这可是非常亲的亲戚了。
按理江絮家里出了这种事情，江月应该帮她说话才是，她倒是说了，可她说的话，明显是不利于江絮的。
毕竟谁都知道，江絮能被公社破格吸收为农技员，就是因为她搞的土化肥，在事实不清的情况下，贸然就把青菜腐死的责任归咎为土化肥，这不就等于说，江絮没有资格成为农技员，甚至是江絮是在欺骗公社？
关键是，两家要是有什么仇怨倒也说得过去，但是经常跟她扯闲篇那几个大妈明明都说，江絮家其实还是挺照顾江月的。
大妈们还说，江月在大队里面风评是很好的，社员们提起来，都夸江月勤劳能干，温柔和善，倒是江絮，又作又娇气，懒得要命，跟江月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冯灵竹不懂，但是她直觉这个江月没有大妈们说得这么好，嗯，她还直接，金宏远和这个江月好像有点什么猫腻。
她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江絮家自留地的方向。
不管别人怎么说，冯灵竹觉得，江絮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她经历了那么多挫折和打击，却依然坚忍不拔，这一点就很值得人学习。
就像今天，大家看到整整一畦地的菜毁了，都是大惊失色的样子，可是江絮就是一副镇定的样子，跟大队长说话的时候也是条分缕析的，一点不怯场。
还有，江絮她真的长得好好看啊！
冯灵竹在心里小小地尖叫。
不管了，反正她就是相信江絮，嗯，对了，要提醒一下江絮，她身边有坏人呢！
江絮可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一个隐藏的迷妹，她蹲在自留地边上看了一会儿，拿菜叶子包了一些土，又另外捡了几棵青菜，把这些东西都在篮子里放好后，才跟江柏说：“大哥，把这块地都翻一翻吧。”
江柏没去上工，出了这种事情，他们家留一个人下来处理也是人之常情嘛，王建国倒是没有那么不讲人情。
“行，这点地，半天时间我就翻好了。”
江柏虽然心里不舒服，不过还是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小絮，这地都是我拾掇的，菜坏了肯定是大哥哪里没弄好，跟你没关系的。”
他怕江絮自责。
江絮在隔壁田埂上坐了，说：“大哥，跟你也没关系，我瞧着这菜多半是被人故意弄死的。”
刚才人多，她虽然有这个猜测，但无凭无据的，不太方便说，现在这片自留地就剩了他们兄妹俩，对着自家大哥，江絮倒没什么不好说的。
江柏脸色微沉：“你是说有人故意的？”
流言和收获
第34章 流言和收获
江柏是个老实人, 出事都是先从自身找原因，他觉得哪怕这些菜是因为土化肥才弄成这样，但是因为具体的活儿都是他干的, 他觉得多半是自己没掌握好方法。
毕竟老孙叔都说小絮弄的土化肥好, 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相信妹妹。
他没想到，江絮会说这是有人故意破坏。
都是一个村子的, 虽说有时候难免会有些纠纷龃龉, 像是当初分自留地, 他家跟张老懒家就闹得不是很愉快, 但是像这种磕磕碰碰的小矛盾, 顶多也就是吵几句嘴, 哪至于会做出这种事情？这在农村，弄死别人地里的东西，那就是抢人家嘴里的粮食，这是结仇的啊！
江柏很矛盾, 一方面他是很信任自家妹子的, 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个事情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
没有确凿的证据，江絮倒也没多说什么，只让江柏先不要声张。
这天以后, 江絮他们家的自留地就空了下来, 其他人只见江柏早晚定时定点地去浇水, 却没见他再把地给种上, 都有些摸不准他们家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
只听说事发这天傍晚, 孙茂才从别的大队回来, 就上江絮他们家走了一趟。从江家出来时, 孙茂才倒是拿了包东西，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拿的是什么。至于江絮家自留地的事, 到底是不是土化肥的缘故，倒是也有人问过孙茂才，孙茂才只是强调了公社在搞的土化肥会经过严格的试验和检测，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而关于江絮当农技员的事情，却迟迟没见什么动静。
最近地里活儿没那么忙了，别说知青了，就是普通社员也开始三三两两地请假休息了。大队里一扫之前紧张忙碌的氛围，明显悠闲了许多，就连闲磕牙的人都明显增多了。
也不知怎么的，江絮搞土化肥害了自家自留地的说法，越传越广，别说小堰大队了，现在就是附近一些大队都听说了。
这添油加醋，以讹传讹的，倒是把整个事情又改头换面了一下。
最新的说法是，小堰大队江老二家把闺女惯得不成样子，这孩子小的时候是又娇又作，成天不是要吃鸡就是要吃肉，长大些了就是跟家里穿戴，什么的确良衬衣啦什么小皮鞋啦，明明是个农村丫头，偏偏要学城里姑娘。
甚至上个学，还要磨着家里买二八大杠。
这就够离谱的了。
好嘛，好容易高中毕业了，别人学习好的都考上了公社罐头厂了，就她这个作天作地却不要好的，倒是落榜了。落榜了你就回家种地嘛，结果这姑娘倒是心比天高，在家捣鼓什么土化肥，想凭着这个去公社当个农技员。
可惜啊，没有金刚钻就揽不了瓷器活儿，所谓的土化肥倒是搞出来了，却是把自家自留地整整的一畦菜都给弄死了。
这可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十里八乡的社员们无比叹息，这小堰大队的江老二家可真是太不会教孩子了，瞧瞧这闺女养的，哎哟，真是太糟心了。
外头的流言江家人其实也听说了一些，项春兰倒是几次三番撸起袖子要去跟那些传话的娘们儿干架，但是都被江絮拦住了。
她就一句话，这些能有她买工作的事重要吗？
项春兰一秒清醒。
这些人还不是以为传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她家闺女就当不成农技员了？
呵呵。
她闺女还不稀得当这个农技员呢，她家闺女要进供销社！
江絮跟家里其他人没说，但是跟自己老妈倒是透露了一些，她要买的这个工作是供销社的。
其实她跟大舅项信达也透露了一些，项信达那边通过供销社的关系，也在替她关注着鲁家的动静呢。
鲁家最近为了工作和房子的事，各房简直都是撕破了脸，几乎天天上演全武行，卢秀娟干脆收拾了东西，直接就带着小桃子回北山岙大队了。鲁家人见卢秀娟回了娘家，都以为她这个软性子的，直接退出家产之争了，于是更加打得不可开交。
江絮知道，他们家这么搞下去，公社里面肯定是不能坐视不理的，这是给英雄脸上抹黑啊！
所以最后公社就只能直接官方介入了。
嗯，应该不远了。
这些日子外头流言纷纷扬扬的，江家人倒是一个比一个低调，一家人没事甚至都不怎么出门。
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家这是没脸见人，殊不知，他们家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是因为夜里熬得太晚，白天没精神，才没兴致出门的。
虽说自留地损失了一畦菜，但他家最近收获的，可是比自留地多得多啊！
他们又去山里弄陷阱了，而且，又弄了很多很多的猎物。
是的，很多！
说回来，其实他们老江家也算得上是小堰大队土生土长的农民了，别说江安国父亲那一辈，就是爷爷辈，太爷爷辈，也都是小堰村的。江安国真是从来没想过，他们村背靠的大山里居然能有这么多猎物。
他在小堰村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年村里倒是有几个会打猎的，可是顶多也就是猎些野鸡野兔的，偶尔逮到头野猪，那都是不得了的收获了。
而且那都是少数的，野鸡野兔也是偶尔才会有的。
可是他们家最近，真就跟捅了野鸡野兔野山羊的窝似的，不是一只两只啊，是一窝一窝的啊！
每天凌晨上山弄陷阱，每天夜里再上山把猎物弄回来，然后趁夜再把这些东西该杀的杀，该剥皮的剥皮，该腌制的腌制。
别说弄陷阱搬猎物的人累，就是他们这些在家帮着处理猎物的也累啊！
就说这么成夜成夜地干，谁能不累，谁白天还有心思出门？
要不是家里还有两个小的要投喂，他们都巴不得白天一直睡大觉！
这一天，江家所有人难得都睡了个懒觉。
江絮起来时，外头早已天光大亮，她洗漱了下吃了个早饭，就跟江柳一起出了门。
他们刚走出自家院门，隔壁田大妈就窜了出来，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小絮，听说你农技员的事儿黄了啊？哎哟，咱们邻里邻居的，可别说田大妈没提醒你，我瞧你这丫头今年是流年不利。你看你罐头厂没考上，对象又没了，好容易弄个农技员这下又黄了，啧啧啧，这可真是太倒霉了。”
江柳嗤地冷笑了声，一点没跟她客气：“田大妈，我家小妹运道好着呢，你不会说话就少在这儿叨叨。”
还小絮流年不利，要不是靠着小絮，他们家最近能弄来那么多猎物？
这可不是他胡乱猜测的，他跟江柏担心天天起早摸黑的，怕给小絮累着了，有一天早晨没喊小絮，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就上山了，结果那天夜里再上山，陷阱里别说猎物了，连根毛都没有！
他家老头子也说了，他活了这么几十年，还从没听说过后山里头有这么多猎物，再结合他跟江柏上山一无所获，江柳可不就更认定了，他们能弄到这么多猎物都是因为小絮。
何况，农技员黄了就黄了呗，小絮都准备买个正式工作了。这买正式工作的机会哪是那么容易碰见？这要还流年不利，可真是不知道怎么才算运气好了。
田大妈顿时骂骂咧咧：“江家小二，你怎么说话的，我这不是邻里邻居的关系江絮吗？我这好歹是个长辈吧，你怎么一点不尊重长辈，你这个人心可是太坏了。怪不得呢，结婚这么久，连个崽都……”
江絮冷着脸打断她：“田大妈，我哥说的可没错，你这不会说话还是少说几句吧，叨叨什么流年不利的，这不是宣扬封建迷信吗？你说咱们这邻里邻居的，你又是个长辈，你说这种话，我们是举报你好呢还是不举报你好？你这样我们真是很为难的。”
田大妈就跟被人掐住喉咙似的，一下就没声儿了。
江絮可不管她，说完就跟江柳一起走人了。
路上也遇见了一些大队里的人，不过其他人倒不像田大妈这么没眼力见儿，都能客气地打声招呼。尽管有些人眼神里也流露几许看热闹的意思，但无缘无故地倒是犯不着得罪人。
江絮和江柳走进大队部办公室，大队几个都在，看到江絮他们进来，大队长王建国诧异道：“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最近大队里的闲言闲语王建国也听说了，不过孙茂才倒是私底下跟他交过底，说江絮交给公社的土化肥方子没有问题，公社弄了个试验田在试验呢，目前一切顺利。
至于农技员的工作，公社领导经过慎重考虑，准备等土化肥试验成功以后再正式任命，这样更名正言顺，免得又闹出一些流言碎语的。
王建国心里猜测这兄妹俩不会就是为了最近大队那些闲言碎语来的吧，却听到江絮说：“大队长，我们想跟大队开个自产自销证明。”
王建国有些迷茫：“自产自销证明？”
这年头做买卖是不行的，那属于投机倒把，但是农民家里自己养的鸡种的菜什么的，有剩余的话，是可以卖的。一般大家都是卖给公社收购站，不过有时候也会拿到集市上卖，东西少还成，多的话就要大队给开自产自销证明了。
王建国不能理解，江老二家不是自留地都给糟蹋完了吗，他家还能有什么东西可卖的？
再说了，赶大集不是都一大早的么，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算给他们开了自产自销证明，他们能卖多少？
旁边的大队会计钱老头问出了王建国的疑问：“江老二家的，你们弄自产自销证明做什么，你家自留地里都没东西了，再说，这都什么时候了，等你们赶过去，大集市都要散了吧？”
王建国碍着情面没说出口的话，这没情商的老头儿倒是都说了出来。
江絮笑了笑，说：“钱大伯，我家青菜是都没了，不过之前自留地不是种了不少萝卜嘛，萝卜虽然好吃，成天吃也腻味，所以我们就想上集市卖掉一些。”
“哦，对了，我之前上山还捡了些野鸡蛋，我说实话哈，其实我运气不错，还捡到过两只兔子，然后家里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想拿到集市去换点钱。”
按理说山上弄的东西都是集体，可这也分是什么了。
像是山上的树那肯定都是集体的，偷砍一棵都是不行的，或者说山上猎了一头野猪，那肯定也是集体的，这一头猪大队里分分，每户都能分到半斤八两的肉了。
可像是野果野栗，或者说野兔野鸡的，这种东西本身就不常见，能碰见的都是运气好，再说一只鸡只兔的，这也没办法分啊，所以大家也是约定俗成，谁运气好碰见了，那就算谁的。
别的地方怎么样不知道，至少他们小堰大队一向是这样的。
所以江絮说要卖山上捡的野鸡蛋和野兔子，大队部几个人倒是也不会就上纲上线地，就认为他们是在侵占集体的利益。
钱老头羡慕道：“你这丫头，懒是懒了点，但运气是真不错，这可真是比你哥哥他们上工还要划算了。”
王建国脸色顿时一黑，虽说事实是这样，但是他们作为大队干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江柳也是脸色有些难看，心说我家妹子哪里就懒了，她都天天起早摸黑地跟我们一起上山布陷阱了，这不还要跟他们一起去赶大集，根本勤劳得不得了好不好！
江絮倒是无所谓地说：“可不是，我虽然不去上工，可也不是毫无进项啊，所以我就想把这些进项换成钱。我这不是种坏了一畦地么，我得换点钱去种子站买点种子回来，不然自留地就这么空着，实在也不像话不是？”
“哎，我好不容易捡几个鸡蛋，还想卖了鸡蛋，再去买点扎头发的红头绳呢，哦，对了，这天气眼看就冷了，我还想再买点毛线打个毛衣，不然就我这夏天中暑冬天感冒的身体素质，大冬天的真是扛不住。”
“其实我还想买点棉花，给小土豆和小芋艿做两件棉袄。我听说今年冬天可是个冷冬，咱们大人扛不住，小孩子更扛不住啊，我前阵子已经买了几尺布了，换了钱再几斤棉花也就差不多了。”
王建国：“……”
钱老头：“……”
其他人：“……”
王建国抽了抽嘴角：“那你这想买的东西还真有点多，买点萝卜鸡蛋兔子的，怕是不够吧？”
江絮理直气壮道：“不够再问我几个舅舅要一点啊，总得自己先有一点，才好问亲戚再要一点吧？”
王建国从前没怎么跟江絮接触过，唯一的印象就是这闺女娇气又作，现在就觉得，不愧是高中生啊，这嘴巴叭叭叭的，一般人可真是说不过她。
他迅速放弃抵抗，从抽屉里拿出自产自销证明的本本，快速填好盖上章，摆手说：“赶紧去吧，回头大集可真散了。”
哎哟喂，可真是比公社的于书记还能叭叭叭。
兄妹俩出了大队部，又去了一趟刘二婶子家，她男人刘二叔管着大队的驴车，江絮跟王建国说好了，五毛钱借大队的驴车用一天。正好今天大队用不着驴车，王建国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既然是大队长同意的，刘二叔很快就把驴车架起来，赶出自家院子交给了江柳。
说起来，江柳出门的时候还以为跟大队部交涉主要得靠自己呢，没想到完全没有他发挥的余地，小絮对付那些大队干部，简直是游刃有余。
不过想想也是，小絮都给能全公社的农技员讲课，还能应付公社的领导了，对付大队长他们自然也是小菜一碟。
江柳不禁庆幸，幸好他还会赶驴车，不然可真是显得他这个当哥哥的没什么用。
刘二婶子拉着江絮说了一会儿话，她自然也听说了大队里面的一些流言，反正土化肥洋化肥的她也不懂，她就知道江絮这孩子是个好的。
她拉着江絮安慰，又往她怀里塞了个网兜，网兜里大概有十几个红彤彤的桔子。
“早说让你尝尝我家的桔子了，回回出门就给忘了，你瞧瞧我这记性，总算这回记得给你。”
江絮笑眯眯地：“我姥姥家种了几棵石榴，回头我去摘了也请你尝尝。”
刘二婶子失笑：“都说你家姥姥最疼你这个外孙女儿，看来真是。”
寒暄几句，知道他们还要去赶大集，刘二婶子也就没留她，催着他们早去早回。
看着兄妹俩赶着驴车走远，刘二婶子皱皱眉头，跟刘二叔道：“你看，多敞亮的孩子啊，偏生就又那些心思恶毒的，成天在背后传闲话。”
刘二叔平日在家没少听自家媳妇儿夸江絮，中肯道：“瞧着确实是个活泼大气的。”
“也不知道好好的一畦菜怎么就会死光了。”
刘二婶子叹了口气，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那天在自留地遇见江月的事。
下雨天可没人会跑去拾掇自留地，可要不是拾掇自留地，江月两手空空的，跑去自留地干什么呢？
而且那天江月的神情明显有些慌张，当时刘二婶子以为是下雨天急匆匆的又撞了人的缘故，现在回忆起来，却是越想越奇怪，江月的样子其实瞧着更像是心虚。
刘二婶子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条，喃喃道：“不至于吧，他们两家都是嫡嫡亲的亲戚。”
那边江絮他们赶着驴车回到家，家里人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仅有的几个大竹筐子都给用上了，上面是堆得冒尖儿的萝卜，下面则是山鸡野兔还有野山羊肉。
嗯，中间铺了一层杂草，造成了一种萝卜底下铺了草垫子的视觉错觉，不仔细检查的话，一般是不会露馅儿的。
去赶集的还是江絮和江柳，没办法，江柏倒是想去呢，可他也知道，自己笨嘴拙舌的，这种卖东西的事还真是不擅长。他还是待在家，多捡点柴，多挑点水吧。
驴车往外赶的时候，田大妈又在自家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不过倒是没敢再窜出来说些有的没的。路上偶尔遇见有人问他俩干啥去，江絮也都大大方方地说，去集市上卖萝卜。
不过俩人刚走出自家那条巷子，就被一个面生的女青年拦住了。
女青年长着张娃娃脸，眼睛大大的，眼神中有种后世人们常说的清澈的愚蠢。
江絮打量她几眼，想起来这人是知青，好像是姓冯。不过她上辈子跟大队里的知青接触不多，所以只是认识，对这位冯知青倒是不怎么了解。
江柳是认得冯灵竹的，这人当初不是哭哭啼啼地，掰扯江絮不上工，要求大队里面给他们减少工作量嘛。他有些不耐烦地：“冯知青，你有什么事吗？”
冯灵竹嗫嚅了下，说：“我找江絮，我想跟江絮说几句话。”
江柳冷着脸：“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
冯灵竹是想单独跟江絮说话，可看江柳的样子明显是不让，她迟疑了下，挪到俩人面前，压低声音说：“我、我是想提醒一下你们，你们家那个亲戚江月可能不是好人。”
江絮：“……”
还真是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单蠢”的人。
要不是她事先知道江月的情况，换了上辈子的她，听见冯灵竹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莫名其妙之余只会觉得这个女知青怕是不怀好意。
多半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挑拨他们两家的关系。
果然，江柳听完直接冷笑了声：“冯知青，你这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因为江月从小就没了爹妈，他跟江柏作为堂哥，都是很维护江月的，村里那些小时候欺负过江月的，可没少挨他们兄弟的拳头。
冯灵竹立马红了眼圈：“我没打歪主意，打歪主意的是江月，江絮的那些流言是她先说的，后面的流言也是她在推波助澜，是她和金宏远一起干的，信不信由你！”
她冲江柳哼了一声，扭头对着江絮说：“江絮，你不被挫折打倒、不向恶势力妥协的精神，是我的学习榜样，希望你继续坚持，再接再厉，我也会以你作为榜样，奋勇向前，不懈努力的！”
说完，冯灵竹小脸红通通的，转身跑了。
江絮：“……”
她什么时候不被挫折打倒，不向恶势力低头了？
还继续坚持，再接再厉，她坚持什么，再接再厉什么？
江絮恍恍惚惚，她感觉在冯灵竹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后世那些追星族的影子。
这可真是太扯了，找谁做榜样不好，居然找上她？
这姑娘是不知道她向来以好吃懒做、娇气爱作妖出名的么？
不过冯灵竹说的这些，倒是佐证了江絮的一些猜测。
江柳忍不住发出疑问：“这姑娘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瞧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正因为冯灵竹瞧着不太聪明的样子，江柳反倒琢磨起了她说的话。
流言是江月先说的，甚至是她推波助澜传播的？
怎么会呢，江月一直是个很和善温柔的姑娘，可能是从小没了爹妈，没什么倚仗，她小时候就非常懂事了，跟江絮一起玩时，都会让着江絮迁就江絮，长大以后也是，跟江絮关系也还是不错的。
虽说他们家跟奶奶关系一般，那是因为当初他爹妈结婚的时候，奶奶一分钱都不愿意出，他爹妈连房子都是自己盖的，家里这么些家当也是结婚后自己一点点攒的。但他家跟江月的关系一直都还可以的，他爹心疼侄女小小年纪就失了父母，但凡是给他们兄妹仨买点什么，都会也给江月捎上一份的。
江柳从感情上就不太能接受冯灵竹说的这些，但是理智上，他又觉得冯灵竹作为一个外来的知青，确实也没必要特地编排一些话来挑拨离间他们。
他忍不住问江絮：“小絮，冯知青说的话你信吗？”
江絮垂了垂眼，沉默了下，说：“二哥，日久见人心。”
江柳感觉江絮似乎话里有话，不过倒是没太纠结：“行吧，日久见人心。”他甩了下手里长柳条，笑道：“咱们可得赶紧啰，不然要是真散集了可就麻烦了。”
江絮无所谓道：“咱们太早过去才是麻烦呢，人来人往的，你敢把野山羊肉拿出来卖吗？快散集了才好呢，管集市的那些人铁定都偷懒去了，正好那些有工作的有钱人，多半也趁着快下班溜号出来买东西了，这些人才是咱们的目标客户。再说了，你不是说你公社的哥们儿早想让你帮忙弄点肉了么，这么一算，咱们这肉没准还不够卖呢！”
江柳无语：“你这跟谁学的啊，一套一套的，我可真是说不过你。”
江絮笑了下：“不过你说的没错，咱们是得赶紧的，赶紧的卖了，赶紧的去姥姥家蹭饭。”
想想马上就要见到最疼自己的姥姥，江絮心情非常不错。
卖货
第35章 卖货
集市就在公社的西北角, 这一片早年是有个早市的，不过后面做买卖不允许了以后，倒是很快就萧条了, 但是每逢三、七, 也就是农历初三、初七、十三、十七以此类推的日子，公社里的集市还是摆在这一片。
这时候不允许倒买倒卖, 但自产自销还是允许的, 除了一些农副产品, 像是斗笠草帽竹筐竹篮之类的手工制品也挺多的。
一般像是卖一篮子小菜几个草帽之类的, 都是不需要自产自销证的, 只有像江絮他们这样, 一大筐一大筐，数量明显比较多的，才需要自产自销证。
正如江絮所料，他们到的时候集市已经稀稀拉拉的了, 也正因此管理非常不严格。
管理员随便看了眼他们的自产自销证, 就挥挥手放行了。
由于他们来得晚，靠前的好位置自然是轮不上了，不过江絮原本也没想着占前面的位置, 直接让江柳赶着驴车往最里面走, 挑了个西北角最靠里面位置才停了。
江柳探头一看, 嘿, 这个角落统共就蹲着三个人。
一个是络腮胡的汉子, 他面前摆了个水桶, 桶里是大小不一的几尾鱼。另一个是小眼睛瘦巴巴的小年轻, 他面前的是三只绑了翅膀的鸽子。还有一个矮个子的男人，蹲在一旁抽烟, 面前什么也没有。
这三人看到江絮和江柳都愣了下，瘦巴巴的小年轻看了眼他们的筐子，嘲笑道：“我说兄弟，你卖几个萝卜，至于跑咱这片儿来么？”不过他视线一错看到江絮，立马找补了一句：“不过你们东西多，确实咱们这一片儿开阔些。”
抽烟的男人嗤地笑了：“我说油条，你小子可以啊，看到漂亮姑娘改口改得这么顺溜。”
络腮胡子也笑了声，不过倒是跟江柳打了个招呼：“没事，油条说得也没错，咱们这片儿开阔，你们这几个大筐子，搁前面还真不太摆的开。”
江柳看了眼江絮，他还是头一回上集市卖东西，听这几个人的口气，这集市似乎还分地盘的，而且，明显他们“这片儿”似乎卖的东西特别一点？
嗯，前头都是买些蔬菜竹篮什么的，他们卖鱼卖鸽子的，瞧着是比别人特别些。
江柳从兜里掏出半包烟，给三个人都散了一根，笑道：“我们兄妹俩这初来乍到的什么也不懂，还要兄弟们多多关照了。”
那三人接了烟，神情倒是都柔和不少。江柳将几个竹筐都搬了下来后，干脆蹲到络腮胡子旁边去跟他们唠嗑套近乎。
双方自我介绍了下，矮个子姓黄，绰号黄哥，络腮胡子姓胡，绰号胡子，瘦巴巴的小年轻姓麻，绰号油条。他们都没说名字，江柳也没说，就说了姓江，让喊小江就行。
江絮没管他们，径自把其中一个筐子里的萝卜都摆到地上，然后又从筐底拿了三只野兔出来，跟萝卜摆在一起。
黄哥一眼瞥见，顿时哎呦了声，道：“我说兄弟，说什么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我瞧你挺懂的呀！”
江柳一脸迷茫：“啊？”
黄哥：“别看这是红星公社的大集，其实整个集市里面，卖鸡蛋的都没几个，更别说卖鱼卖肉的了，来来去去的，也就那么三五号人，大家为了不那么扎眼，一向都是蹲在这片儿的。我看你瞧着倒是面生，不过你们一来就往我们这片儿蹲，铁定是事先打听过的吧？”
江柳：“啊！”
他扭头看向江絮，江絮无辜道：“我之前听国营饭店的人提过。”
其实不是国营饭店的人，其实是上辈子她妈出事后，她大哥二哥没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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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地上山下河搞东西，偶尔也能搞到个野鸡野兔什么的，鱼也能搞到一点，然后江柳就负责拿到集市上卖。
这些事情，都是上辈子的江柳告诉她的，甚至眼前这三个人，江柳上辈子也是认识的，跟他们关系还处得不错。
江絮又把另一个筐子里的萝卜扒拉了些出来，然后又拿出了三只野鸡。
这下不止黄哥，就是胡子和油条都看了过来，胡子感叹道：“兄弟你行啊，收获不少啊！”
江柳笑笑，说：“不都是我们的，还有邻居的，几家凑一起的，不然一只兔子几个萝卜的，又要找大队开自产自销证明，又要赶一趟公社也不值当不是？”
油条摆摆手：“嗐，你要就一只兔子，开什么自产自销证明，你瞧我就这三只鸟，胡子哥就几条鱼，我们也没开自产自销证明啊！你们啊，太老实了。”
黄哥抽着烟，说：“兄弟，要不然你这些山货都给我得了。”
江柳眼神闪了闪，笑道：“你买这么多干嘛，家里有喜事啊？”
黄哥看他一眼，笑了声，反问：“你说我买这么多干嘛？”
江柳没吭声，他回头看了江絮一眼。江絮从家里带了把椅子，正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剥桔子，姿态悠闲的样子跟集市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她往江柳怀里抛了几个桔子，接过话茬说：“黄哥，我们初来乍到的，可不敢坏规矩，你一个人买这么多，我们还真是不敢卖。”
她看一眼胡子和油条：“不过，要是你们一人买一只鸡一只兔子，倒是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江柳给他们一人分了个桔子，说：“可不是，这自家买只鸡买只兔子吃倒是没人会说什么。”
黄哥夹着香烟，手指点了点江柳，笑道：“你俩还挺有意思。”
他看一眼胡子和油条，说：“听见没，我瞧你俩蹲这儿一早上了也挺累的，还不赶紧买只鸡买只兔子回家补补？”
胡子和油条对视一眼，都笑了：“可不是，我俩这腰酸背痛的，确实该买只鸡买只兔子补补。”
三人利索地掏钱，江絮没全收，她把胡子的鱼和油条的鸽子给换来了。
这年头鸽子不值钱，毕竟剔了骨头没几两肉，而胡子的鱼呢，太小了点，不然他应该早卖掉了，所以江絮愿意拿野鸡野兔跟他们换，他们还真是挺惊喜的，这他们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他俩原本还怕江柳不同意，结果发现，这当哥哥的根本就是对妹妹言听计从。
这也是挺稀奇了。
不过瞧人家妹妹长得这么漂亮，又觉得不奇怪，他们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那肯定也得宠着呀。就是宠妹妹有点费钱啊，这原本能卖好几块钱的东西，居然就给换成几条小鱼和几只小鸟了。
胡子和油条美滋滋，心里有些得意。
交易完成后，他们仨又在原地蹲了会儿。
期间有个大妈过来跟江絮他们买了几个萝卜，眼睛一直往他们装萝卜的筐里瞟，最后付钱的时候忍不住问：“你们就卖萝卜啊，没别的了？”
江絮靠在椅子上吃着桔子，闻言抬了抬眼，说：“要不然我这刚买的鸽子，或者这几条鱼，先匀给您？”
大妈顿时一脸嫌弃：“这都没几两肉，不要不要。”
说完生怕江絮把鸽子和鱼塞给她似的，拎着篮子就跑了。
胡子和油条尴尬地笑笑，他们在这儿蹲一早上了，好东西自然早卖掉了，只有这两样塞牙缝的玩意儿一直没能出手。
黄哥拍拍屁股站起来：“得，咱们走吧。”他冲江柳道：“兄弟，下回再有好东西，给我留点儿哈。”
等三人走后，江柳蹲到江絮身旁，问：“小絮，你知道这仨什么来路？”
什么来路？
那个黄哥其实是票贩子，当然，除了各种票，其他东西也走。他买山鸡野兔，自然不是自己吃的，他是要转手卖给自己的一些“主顾”的。
至于胡子和油条，他们跟上辈子的江柳一样，日常自己上山下河的倒腾点东西，黄哥看得上的，就卖给黄哥，黄哥看不上的，他们就在集市里面卖掉。
这伙人当然不止三个，另外还有几个的，只不过今天不在。也是由于他们经常蹲在这儿卖些鱼啊肉啊什么的，倒是把这个偏僻的角落给带旺了，懂点门道的都知道，想买点肉什么的，就要上这片儿。
江絮隐晦地给江柳说了下。上辈子江柳磕磕碰碰地琢磨了挺久，才弄懂了这些门道，这辈子江絮直接把他自己弄懂的门道，又教给了他。
江柳：“小絮，你这真懂得不少啊！”
明明是年纪不大，虽然有点娇气，但其实性子单纯直接的妹妹，什么时候连这些灰色的东西都懂了？
江絮摆摆手：“我这不是在公社读书的嘛，同学什么的总会说的，而且我经常去国营饭店吃饭，有些人吃饭的时候唠嗑儿，不注意就说出来了，拼拼凑凑的，也就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江柳点头，感叹：“要不说读书有用呢，这确实接触的东西比咱们在乡下刨地要多。”
江絮：“……”
行吧，又忽悠倒一个。
他们默默地又从筐子里拿出几只野鸡野兔。
嗯，原来那几只是江絮故意拿出来的，她本来就是准备卖给黄哥的。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就不怕他不买。而且，江絮早打算好了，把鱼和鸽子换过来，正好让他们仨赶紧的走人。
甭管上辈子怎么样，这辈子他们跟这三个人可是素不相识的。他们今天带的东西不少，要是这三个人一直杵在这边瞧着，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后面倒是挺顺利，就像江絮猜测的，临近中午，不少上班的人溜号出来买东西。他们基本都是优先卖野鸡野兔，瞧着买家合适，才会拿一两块野山羊肉出来。
他们价格给的公道，买家自然高兴，这年头谁家不缺肉啊？他们住公社的，很多都是工人家庭，有些甚至是干部家庭，钱是有的，可也买不到肉。每人每月几两肉票定量，能吃到几口肉？
尤其是那些买到野山羊肉的人，都喜出望外。当然，他们也知道的，这卖点野鸡野兔一般是没人管的，但是羊肉就不一样了。不过他们也不至于见人家卖羊肉就去举报，要都这么干，回头找谁买肉去？
等到野鸡野兔都卖完了，最后还剩三块野山羊肉，正好江柳那个公社的哥们儿找了过来，看到居然是羊肉，马上就给包圆儿了。
江柳收拾了筐子，江絮把带来的椅子放回驴车上，两个人赶着驴车离开了。在门口遇上管理员，管理员倒是对他们有印象，毕竟这姑娘长得实在太好，他印象还是挺深的。
管理员探头看了眼，见他们驴车上还剩了两大筐的萝卜，就说：“哎哟，我就说你们来太晚了，那么多萝卜哪卖得完。”
江柳给他散了根烟，笑道：“过几天继续卖呗。”
管理员把烟夹在耳朵后面，说：“下个集你们早点过来，我给你们找个好位置。”
江柳：“那可得先谢谢你了。”
离开公社，江絮他们赶着驴车往姥姥家所在的大樟大队走。
大樟大队村口有一棵百年老樟树，村子就是因此而得名。
俩人刚进大樟大队，就有人认出江絮了：“哎哟，这不是江絮嘛，好些日子没见过了啊？”
江絮心说我才真是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们了呢，都两辈子了。她回忆了下，才想起这人是谁，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哦，是张二嫂啊。”
这个面向有些尖刻的女人是张美莲的二嫂。
是的，张美莲。
张美莲家是她姥姥家的隔壁邻居嘛，在村口遇上她二嫂倒是也不奇怪。
张二嫂笑笑，表情幸灾乐祸中带了几许得意，道：“我家美莲啊，刚前两天还在念叨呢，说是等定了结婚的日子，就去你们大队告诉你一声。你俩从小关系就挺好，美莲结婚，喝喜酒肯定是要喊你的。”
她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又说：“哦，对了，我家美莲的对象今天也在呢，听说你们都是同学，这碰上倒是正好可以一起聊两句。”
他们家跟项家是隔壁邻居，这做邻居的，真是少不得要互相比较。
项家条件好，大儿子在县城供销社，小儿子在县农场，这在农村来讲，都算是很有出息了，加上他家在家务农的老二项志勇，那也是大队里面公认的能干人。
张家呢，一家子土里刨食的农民，干活也不是能拔尖的，在大队顶多算是中不溜吧。本来中不溜也还行，可偏偏他们跟项家做了邻居，还非得处处跟项家比较，比较来比较去，倒是常常给自己比较得生一肚子闷气。
比不过啊！
张二嫂平时就看项家不顺眼，这回好不容易有个埋汰江絮的机会，她可真是得意洋洋。
“哎哟，我说江絮啊……”
她还想再说，江柳瞪她一眼，一甩缰绳，驴子嘚嘚嘚地就跑远了。
张二嫂呸了一声：“这什么人啊！”
她眼珠子一转，说：“哎，也难怪了。说起来，江絮跟我们家美莲是同班同学，美莲考上罐头厂，江絮没考上，美莲找了个工人对象，江絮我瞧着怕是找对象都难，也不怪他们不高兴了。”
旁边有人就说：“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这考不上工人，也怪不着别人啊。”
“可不是，要我说啊，他们老项家真是太偏疼这个外孙女了。虽说孙子辈里就这么一个女娃，可再怎么金贵，这也是姓江的，又不是姓项的。再说，男娃有什么不好，男娃多家里门户才撑得起来啊，他们家可真是脑子不厘清的。”
“你们看见没，瞧着架势摆得挺大，赶了那么大一辆驴车，结果车里就几筐萝卜。咱们这乡下地方，谁家没几个萝卜啊，犯得着巴巴地跑那么老远送过来嘛，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老项家条件多啊，两个工作的儿子可是时不时就送点东西回来给老太太的，这王老太腰包里殷实着呢。他们送几个不值钱的萝卜来，回头再载一车好东西回去，照我说，这才是好算计呢。”
这真是不管哪个村子都有说闲话的，这些人叭叭叭地说个没完，其实说到底，还是羡慕嫉妒，没办法，老项家的条件，在整个大队可真是数得上的了，这谁不嫉妒？
那边江絮他们已经被项家人迎进了门。
姥姥王老太拉着江絮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半晌，说：“我瞧着你妈可真不会养闺女，瞧瞧，给我家小囡囡养这么瘦。”满脸的心疼。
项志勇打量外甥女几眼，特别没心眼地说：“妈，我瞧着小絮没瘦啊！”
他媳妇儿徐乐珍无语，忙说：“你瞧着哪有个准，妈说小絮瘦了，保准就是瘦了。”
王老太瞪儿子一眼：“可不是，你瞧个屁。得了，别杵这儿碍眼了，赶紧给家里的鸡宰了，炖个鸡汤给小絮补补，瞧着孩子这瘦骨伶仃的样儿我这心疼啊！”
跟江絮一起进门却没有得到姥姥半个眼神的江柳：“……”
和老爹一样觉得表妹不瘦并且还胖了的项家表哥一二三：“……”
行吧，他们都习惯了。
尤其是江柳，他姥姥可他妈，真不愧是母女，真是一模一样。
江絮抱着王老太的肩膀，笑眯八六以奇七三散零四每日更新欢迎加入眯地：“姥姥，不用杀鸡，我跟二哥给你们带了好东西。”
江柳一拍脑门：“哎哟，差点忘了，建树建设建州，走走走，一起拿东西去。”
项家几个表哥面面相觑，他们其实早看见，驴车上有两筐萝卜嘛，可萝卜算什么好东西？
等到几人把箩筐搬进屋，再把压在筐底的东西拿出来，项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愣住了。
“这这这，这么多肉？！”老三项建州瞪大了眼睛，“我说江柳哥，你们、你们是去抢钱了吗？”
徐乐珍冲着小儿子翻了个白眼：“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不过看到这么多东西，她也有些忐忑，这野鸡和兔子加起来就有五只了，旁边还有几大块肉，还有一条带着臀肉的腿，这闻着味儿好像还是羊肉。
妈呀，其实她家建州说的没错，这要不是抢钱了，谁会买这么多肉啊！
不对，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这么多肉啊！
王老太拉着江絮，担忧道：“哎哟，你们兄妹俩这是去哪儿弄的这么多东西，这可真是，你们就这么大喇喇地放驴车里就载回来了？这要被人看见可不得了。”
江絮安慰道：“姥姥，我们这不是藏萝卜底下了吗，还铺了草呢，一般人谁没事会看我们萝卜底下藏了什么啊！”
项志勇好奇道：“你们这究竟是哪儿弄来的？”
江柳嘿嘿一笑，说：“二舅，这是我们上山挖陷阱逮到的。”
一向老成的项建树、项建设都忍不住惊讶道：“啊，你们山上能逮着这么多东西？！”
送给他们都这么多了，家里肯定也剩了不少啊，这么一算，那这收获可真是太多了！
“哎呀妈呀！”
“你们那后山瞧着挺平常的啊，居然有这么多猎物。”
平平无奇的后山，在他们眼中已经变成宝山了。
难怪啊，这江柳江絮瞧着都胖了一圈儿了，伙食这么好，就说能不胖吗？
到底还是王老太年纪大，见过世面，最先反应过来：“得了，瞧你们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别在这儿瞎叭叭了，赶紧的拿只鸡拿只兔子再割点肉，赶紧做饭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可别给小絮饿坏了！”
江絮想起来：“对了，还有鸽子和鱼呢，也都做了吧。姥姥，咱们炖鸽子汤吃，给你补补。”
王老太：“哎哟，还是我家小囡囡，这心里都惦记着姥姥呢，不像这些臭小子，一点也不贴心！”
江柳：“……”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味道。
老项家热火朝天地做饭，隔壁老张家也挺热闹的，一家子都坐在院子里，正准备吃饭呢。
他们家人也不少，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男人那一桌上三个菜，萝卜丝炒肉丝，炒土豆丝，炒青菜，女人这一桌只有土豆丝和炒青菜。
“奋民啊，吃吃吃，都是自家人了，别客气！”
张家人热情招呼朱奋民。
朱奋民捧着碗，看了眼没什么油星儿的菜色，温和笑笑：“可真是辛苦大婶和嫂子了，做这么多菜。”
张美莲大哥：“可不是，咱们平时可不怎么吃肉的，这还是沾了你的光了。”
农村人嘛，吃饭都快，再说难得桌上有点肉，他们几兄弟筷子下得那叫一个飞快，唰唰唰的。
朱奋民稍一愣神，伸出筷子想要夹点肉的时候，就发现盘子只剩萝卜丝了，肉星子都没了。
另一桌上，张二嫂正在跟张美莲说遇见江絮的事：“哎哟，你不知道，他们兄妹俩还赶了辆驴车，我还以为载了什么好东西呢，结果一瞧，好么，两大筐子萝卜。可真是笑死个人了，咱们乡下地界儿，谁家自留地没种几颗萝卜，犯得着这么巴巴地跑大老远送过来嘛？这家子啊，可真是好算计，这说是给姥姥家送萝卜，其实是上门换好东西呢!”
张美莲看了眼朱奋民，撇撇嘴，故意大声道：“他们家不是一直都这样？江絮成天假清高，搞得自己跟城里人似的，其实还不就是扒着姥姥家吸血？”
张二嫂恭维道：“可不是，我瞧着她那妖里妖气的样子，可不像能过日子的，不像你们俩，都是罐头厂的工人，以后这日子可是美呢！”
朱奋民夹了筷子萝卜丝扒了口饭，简直味同嚼蜡，连带的，对张美莲和她二嫂那叭叭叭的声音也有些不耐烦。
还在这儿编排江絮呢，江絮都找了个军官对象了，那男人瞧着可不像个没钱的。
再说，这张家一个个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难得过来吃顿饭，居然就做这么几个菜，这家人可真是抠门儿。
正想着呢，朱奋民忽然闻见一阵浓郁的肉香味。
就从隔壁，老项家的方向飘了过来。
奇葩和悔婚
第36章 奇葩和悔婚
来自隔壁的浓郁肉香味, 勾缠得张家一众老老小小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张美莲她妈更是忍不住骂了声：“显摆什么呀，不年不节的吃肉。”
她觉得老项家这就是故意的, 知道她家今天女婿上门, 所以故意炖肉显摆她家条件好。她可是知道的，自家女婿之前可是托人上江絮家说过亲的。老项家肯定是记恨自家女婿甩了江絮, 所以故意给他们找不痛快呢！
她看了眼自家桌上, 菜都吃得七七八八了, 干脆说：“都吃好了吧, 咱们收拾一下进屋吧！”
看见朱奋民碗里还有小半碗米饭, 张美莲她妈立马笑道：“都说读书人肚子小, 你们瞧奋民，这一碗饭还吃不完呢。他爹，你给奋民把饭吃了吧，都是一家人, 这也没什么的, 浪费了可不好。”
“嗐，这年轻小伙子，饭量这么小可不行。”
没等朱奋民反应过来, 张美莲她爹手一伸, 就把他的碗拿走, 三两下把他碗里的饭给扒拉干净了。
根本没吃饱的朱奋民：“……”
这家人纯纯都脑子有病吧！
这一刻, 他心底对于张美莲和她家人的嫌弃简直达到了顶点。
隔壁飘来的香气愈发浓郁, 张美莲大哥吸吸鼻子, 说：“妈呀, 这是羊肉味儿吧，这骚气又香的。”
张美莲二哥：“不对不对, 这是炖鸡的味儿，鸡汤的味道可真他娘好闻啊！”
“我说你这鼻子行不行，这么大的骚气呢，这铁定是羊肉味儿啊！”
“老大你这鼻子才不行呢，鸡汤味儿我可是最熟悉了，这大队里甭管谁家炖鸡，我可是都要去闻一闻的。”
俩人居然就为这个吵起来了。
张美莲觉得自家这两个哥哥也真是不靠谱，朱奋民还在呢，他们居然就为这点破事争起来了，她忍不住喊了声：“有什么好吵的，就不能羊肉鸡肉都炖了吗？！”
现场顿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半晌，张美莲大哥：“还真是，他家这是炖了两种肉啊！”
张美莲二哥：“没错，他们家可真他娘的有钱啊！”
这年头，能有点肉吃就是很不错的了，老项家居然一次炖两种肉，这可真是，这么浪费，都不怕天打雷劈的吗？
早就被肉香味馋得不行的几个孩子顿时哇哇叫。
“我要吃肉，我也要吃肉。”
“吃肉，要吃肉，奶，把咱家老母鸡杀了吃肉！”
“呜呜呜，我要吃羊肉，我没吃过羊肉，我要吃羊肉。”
一个个哭天抢地的。
几个嫂子见张美莲一张脸拉得老长，赶紧拽过自家孩子啪啪啪一顿打：“哭什么哭，等你们姑结婚，不也就能吃到肉了？！”
“就是，你们姑和姑父可都是工人，以后有的是吃肉的时候！”
张二嫂边骂心里边埋怨，这未来女婿上门吃饭，怎么也不知道带两斤肉上门，不然，她家用得着羡慕老项家吃肉嘛！
朱奋民不知道张二嫂的想法，不过听见她说这话脸色也是不太好看，敢情这家孩子想吃肉，都指望他和张美莲？这不是纯纯把他朱奋民当冤大头吗？！
张美莲她妈见媳妇儿打自己的宝贝孙子，顿时就不高兴了：“你们打孩子做什么，这小孩子馋东西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既然老项家烧了那么多肉，那咱们跟他们要一点不就行了？这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孩子们都哭闹成这样了，他们家总不能冷眼旁观吧？”
“走，奶带你们去要肉。”
张美莲她妈自顾自说着，从桌上随便拿了口碗，就领着几个小孙子去项家了，边走还边叨叨。
“我跟你们说，这上别人家要饭是不行的，这要饭的都是乞丐，好说不好听的。要肉就不一样了，你们谁听说过乞丐上别人家要肉的，那肯定没有的。这要肉啊，都是邻里亲戚关系不错的，这都是互相帮助，这可没什么的。回头你们姑姑结婚，咱们不也要喊他们家人来吃席吗，席面上还能没肉吗，到时候这肉不就让他们家吃回去了？”
她倒是一点没想，人家上门吃席可是要随礼的。
听着这番理直气壮的言论，朱奋民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们家也是能算计的，不然也不至于买个热水瓶都能跑三趟了。不过，因为他舅舅是当大队长的，他们家自觉在村里还是有些面子的，所以一贯还是很要脸面的。
至少，像这种上别人家要肉的事情，他们家是做不出来的。
朱奋民瞥了眼张美莲，只觉自己可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能看上这么个货色，除了一个工作，她可真是一无是处。
他要是娶了张美莲，有这么个岳家，回头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给他脸都丢光。
朱奋民暗暗皱眉，可是又有些犹豫，不娶张美莲的话，他上哪儿找个正式工的媳妇儿呢？
这时候朱奋民再次感到了后悔，他当初怎么就脑子一抽，放弃江絮了呢？
就不说江絮当上农技员以后在公社的发展前景吧，就说她有这么一户阔气的亲戚，这可真是能沾不少光。
没见江絮不过是送了几个萝卜，她舅舅家就宰鸡炖肉的吗，这他要是跟江絮结了婚，凭着他哄人的本事，还不是能占到更多的便宜？哪像张美莲家，抠抠搜搜，招待他居然就炒盘萝卜丝，就那么几根肉丝，也不知道让给他这个客人。
他还是赶紧的另找一个吧！
朱奋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了，他们厂里最近不是要跟农场搞联谊嘛，其实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那边张美莲她妈领着几个小孙子已经走到项家院门口，不过，遗憾的是项家大门关着。
张美莲她妈：“这可真是，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她一点没觉得人家关门可能就是为了挡像她这样没眼色的，倒是直接就把门拍得哐哐响。
里头项家人已经坐着吃饭了，大大小小的都吃得很满足，喜笑颜开的。听见敲门声，王老太皱了皱眉头：“这吃饭时间上别人家敲门，大队里这么没眼色的还真是没几个，多半就是个隔壁的了。”
徐乐珍站起来：“我去打发她吧。”
江絮在大樟大队长大的，自然知道隔壁那一家子是什么货色，闻言拉住徐乐珍：“舅妈，还是我去。你们邻里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碍着情面不好太过分，我可不一样，我这个人吧，大家都知道的，从小被家里惯坏了，脾气可是一向都不怎么好的。”
王老太顿时不高兴了：“谁说我家乖囡囡脾气不好的，我家囡囡脾气这么好！”
不过倒是也没拦着，只让江柳跟着去，这在自家门口呢，还真能吃亏了不成？
张美莲她妈在外头砰砰砰地敲门，几个孩子在一旁哇哇地喊着要肉吃，他们自己倒是不觉景儿，其实周围的邻居都扒着窗户看热闹呢。
大家住这么近，老项家炖肉，他们能闻不到吗，他们家孩子难道不馋肉吗？可就算是闻见了，就算是孩子馋肉了，这把门窗一关不就得了？哪有真的捧着碗上门要肉吃的。
这老张家还说出了个工人呢，听说女婿也是找的工人，这在他们大队可也算得上是体面人家了，哪知道做事还是这么不要脸。
嗯，他家不是现在才不要脸的，他家是一贯都这么不要脸的。
没见老项家把院门都关了么，这是防着谁，还不就是防着他们家？
就在这时候，吱呀一声，项家院门打开了。
“哎哟，你家是聋了嘛，怎么半天不开门。”张美莲她妈捧着碗就想往里走。
江絮把门往回一阖，将人挡了回去，只留一条一尺宽的门缝，睨着张美莲她妈：“大妈，你谁啊？”
张美莲她妈：“哟，这不是江絮嘛，我是隔壁美莲的妈啊，你这就不认识婶子啦？赶紧把门开开，让我进去。”
江絮没动：“哦，你要干嘛？”
张美莲她妈：“我家孙子这不是馋肉吃嘛，我跟你姥姥家舀点肉。这邻里邻居的，一点点肉，你姥姥肯定不会舍不得的吧？”
江絮哦了声，点点头，说：“我家几个表哥都没工作，这邻里邻居的，大妈你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想要进门的张美莲她妈愣了下：“这没工作不是可以种地嘛，再说，这事儿你跟我说也没用呀。”
江絮扯了下嘴角，说：“怎么就没用呢，你家张美莲不是考上罐头厂了么，哦对了，她不是处了个对象也是罐头厂的嘛？虽说只有两个工作，我家表哥还不够分的，不过暂时也只能这样的，你们先把这两个工作让出来，回头要是有买工作的机会，大妈你记得再掏点钱就行。”
张美莲她妈：“什么！”
她尖叫：“你们想什么美事呢，我家美莲有工作关你们什么事，你个毒心肠的，居然想抢我家美莲的工作！哎哟，大家听听，老项家这外孙女说的这叫什么话，老娘活了几十岁，还真是头一回听见这么离谱的话！”
从江絮把门打开，旁边几个邻居就忍不住窜出来了，这扒着窗户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呀！
这时候，一个个的脸色都挺精彩，人家确实说得离谱，可你家也半斤八两啊。
江絮嗤地笑了声：“那你想什么美事呢？我家吃肉关你什么事，居然还敢舔着脸上门要肉吃，我活了这么久，才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砰地，江絮直接就把院门给关了回去。
张美莲她妈骂骂咧咧：“这要肉跟要工作是一回事吗，这肉能值多少钱，工作值多少钱？邻里邻居的，你家怎么能这么冷漠，连一点点的肉都不舍得，呸，真是抠门到家了！”
旁边邻居忍不住说：“那你家条件也不错啊，怎么也没见你炖肉请大伙儿吃啊？”
“就是，说什么肉能值多少钱，真是癞□□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其实人家江絮说的没错，你都能上门跟人要肉了，人家跟你要个工作，有什么错？”
这老张家一贯抠门还喜欢占便宜，在邻居间的风评本来就不怎么样，再说，今天老项家炖肉你能上门要，回头其他人家里炖肉你是不是也能上门要？所以大家都非常不齿这种行为。
最后有人说了句：“可别在人家门口叨叨了，回头人家真找到罐头厂去。”
这年头单位可不单管职工的工作，这婚姻家庭方方面面都是要管的，领结婚证还要单位开证明呢，所以说邻里闹了矛盾，闹到单位去的自然也不少见。
张美莲她妈顿时哑火，捧着碗灰溜溜走人。
“我之前听乐珍说了，她家不知道江絮兄妹俩今天要来，最近都没买肉，她家的肉是江絮他们赶集买了送过来的呢！说是这阵秋收都辛苦了，买点肉回来给大家补补。”
“这样啊，那老张家媳妇儿还笑话他们，千里迢迢的送几个萝卜给姥姥呢。”
“你听她在哪儿胡说八道，她家今天美莲对象上门，才巴掌大几两肉招待人家呢，我在水井边洗衣服可都是看见了的。”
“这可真是寒碜，不过他们家连上门讨肉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的，倒是也不奇怪。就不知道美莲那对象怎么想，小伙子不是还在他们家么，这瞧着未来岳家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后悔？”
邻居们议论纷纷，不过有一点倒是被他们猜对了，朱奋民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不止后悔跟张美莲谈对象，也后悔今天上门吃饭。他真是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另找一个，绝对要另找一个！
这个插曲并没有影响项家人的好心情，一家人好好吃了顿饭，期间少不得要问问最近发生的事情。
听说江絮搞出土化肥，还被公社拉去给农技员讲课，老项家一个个的都是表情呆滞，这这这，这还是他们认识的江絮吗？！
再听说江絮嫌弃农技员的工作走村串乡的太累，想要买个闲一点的工作，顿时又觉得释然了，这就对了嘛，这才是他们的外甥女/小表妹江絮嘛！
王老太高兴得不得了，抓着江絮的手，一叠声地说好：“我家小囡囡啊，合该去城里过舒坦日子的，你这买了工作，再找个好人家成个家，姥姥这心里啊才算踏实了。”
项志勇也说：“这买工作的机会可不常有，这机会小絮肯定要抓住了。小絮，二舅这土里刨食的，一年也攒不了几个钱，正好给你小表哥攒的彩礼钱还没花呢，我瞧他这样子，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着媳妇儿，这钱一会儿都先给你。”
因为江絮是在她家养过一阵儿的，徐乐珍自己没有闺女，虽说是养小姑子的孩子，可这粉妆玉琢的小娃娃，谁能不爱？她是把江絮当自家闺女疼的，也附和着说：“没错，我瞧着建州想娶媳妇儿还早呢，这钱合该先给小絮用。”
项建州：“……”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单身狗没有人权，但是他已经感受到了。
王老太也道：“没错，你三个舅舅呢，这种时候舅舅不帮你谁帮你？让他们都把钱拿出来，不够的姥姥给你兜底，姥姥这里棺材本儿还是有一点的。”
江絮垂了垂眼，上辈子她妈出事以后家里人都怨她，只有姥姥一直宽慰她，说都是意外不是她的错。可老人家受这么大打击，身体还是熬不住，后面没多久就一病不起了。
她抱着王老太的胳膊，蹭了蹭：“姥姥，你最好了。”
项志勇最后给了一百块，这么一来，几个舅舅这儿江絮就凑了三百，项春兰也说能给她凑一百，这就四百了。然后他们今天集市上卖了大概六七十，这么一算，居然离五百也没差多少了。
从姥姥家回来后，江絮他们上山的频率就降低了。
夜路走多了难免遇上鬼，他们总是上山弄猎物，难保不被人看见。
总归家里存货不少，干脆就先歇歇。
她家吃肉的频率高了不少，这个左邻右舍的自然都发现了，索性江絮本来就是大队里出了名能作妖的。项春兰天天在外头说自家闺女这阵多么的辛苦，她几个舅舅更是轮番地给她捎东西，大家听得多了倒是一点不觉得奇怪。
谁让人家有几个能干的舅舅呢！
大家只会叹息，这老项家一个个的，脑子也不知道进了什么水，怎么就能把个外甥女当个宝？
江絮他们的叔叔，江安国的弟弟江卫国，这人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当年被江絮他们的太奶奶给宠得，奸懒馋滑，自私自利。
不过因为得宠嘛，结婚时得的私房多，他们夫妻俩是生怕旁人来占便宜，所以哪怕就住一个村子，跟江絮他们家来往也是很少的。
别说江絮家了，他就是跟自己亲娘，来往也很少的。
老太太独自带着侄女过活，这来往多了，还不得占他们便宜。
所以他们夫妻存在感真是不高的。
但这阵子吧，江絮在村里的讨论度实在是太高了，又是捡鸡蛋的，又是搞化肥的，听说还差点要当农技员，江卫国夫妻俩就有些蠢蠢欲动，不过后面又出了自留地的事，他们倒是很快又缩回去了。
等到听别人说，江老二家隔三差五的吃肉，江卫国终于忍不住凑到江絮家门前了。
然后就被江絮泼了一盆水。
嗯，没看见么，哪知道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外呢。
江卫国出师未捷，灰溜溜地就走了。
他可不敢惹江絮，这小丫头小时候不高兴，可是揪掉过他一戳头发的，他当时气得要打人，反倒被项春兰抽了一嘴巴子。哎，总之是碰上江絮，他就倒霉。
江卫国就这么安分了。
这段时间值得一提的，也就这么一件事，除此之外倒是都挺平静。
蚂蚁空间池塘的第一茬鱼已经收掉了，江絮又重新养了一茬回去，然后就是又种了几茬小麦和萝卜，甚至攒金币买了包黄瓜种子，种了一茬黄瓜。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自从空间升级后，蚂蚁空间的学习任务居然也升级了。
一开始江絮还按部就班地没发现，也是有一次偶然点到，才发现学习任务它增加了自选项目。就是说在系统每天发布的内容之外，还可以自己选择一些内容继续学习。
简单来说，就是原先的学习内容是固定的，现在江絮可以自己卷自己，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坏消息：系统开始卷起来了。
好消息：能攒更多金币了。
只要不停学习，就能不停获得金币。
江絮其实很想躺平，毕竟在现有条件下，她反正也不能把蚂蚁空间里的东西拿太多出来，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卷生卷死。
但是系统明显熟知玩家心理，时不时地把挂着露珠、看上去就鲜嫩多汁的黄瓜、西红柿甚至是西瓜、葡萄、荔枝，还有看着就非常好吃的香辣龙虾、清蒸大闸蟹等等图片推送给她。
非常的奸诈。
勾得她蠢蠢欲动。
只能苦哈哈地学习，攒金币买种子。
嗯，通过这些图片江絮也知道了，她以后不但能在蚂蚁空间种水果，还可以在蚂蚁空间养海鲜。
总之随着时间的流逝，江絮空间里收获的东西越来越多，空间仓库越堆越满，简直有种“仓廪实，衣食足”的感觉了。
其实仓廪是实了不少，食物也确实挺足了，但衣嘛还差得远呢。
毕竟这年头布料也是凭票供应的，她手里没票，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布料的。
不过相比其他人，江絮的衣服其实已经算多的了，毕竟大舅项信达是供销社的，时不时还是会给她弄点布料的。
江絮打着上公社打听工作的旗号，倒是去了几趟公社，把空间里的东西倒腾了些出来。
总是吃山鸡野兔的，也会腻味的不是，偶尔吃吃鱼、吃点黄瓜也是极好的。
倒是公社赶大集，江絮没有再去，都是江柳一个人去的。
江絮也没管他怎么搞，反正她提醒过了，让他不要掺和黄哥他们的事情，至于其他的，江柳这人向来机灵，之前是不清楚情况，摸清楚了，他自己就能在集市里面混得如鱼得水。
反正他又去了两次，每次都拿回来了几十块钱。
不过看着江柳去赶集买萝卜，大队里有些人就又觉得，其实江老二家日子也挺难啊！
上回他们去卖萝卜，回来的时候好些人都看见了，还有满满两大筐没卖出去呢，这萝卜不好卖呀，这自然少不得要多赶几趟了。
可见啊，虽说有江絮几个舅舅帮衬，可江絮这姑娘吃要好穿要好的，江老二家压力也是很大的。
要不然，统共就自留地里种了那么点萝卜，哪至于还巴巴地拉去集市去卖，这该是多缺钱。
他们倒是不觉得江老二家吃肉和卖萝卜这两间事情矛盾。
毕竟肉肯定是江絮的舅舅们送的，这萝卜是自家要卖钱的，这一点不矛盾，总归江絮舅舅再好，也不可能给他们家送钱不是？
也有人提出疑问，都是那么点自留地，怎么江老二家能种出这么多萝卜，这一筐又一筐的，虽说有时候卖不完拉回来了，可这数量也不对啊，这也太多了。
只不过这话没能引起任何人共鸣，谁看热闹还管人家自留地里出产多少萝卜啊，这萝卜是最不值钱的，家家户户柴房里都堆了一堆呢，谁管这玩意儿多少啊。
当然，也有人默默地关注这江老二家的自留地，然后就发现，自从上回青菜事件后，他们家的自留地居然没有种回去！
江柏倒是每天都去拾掇一下，又是浇水又是松土又是洒什么东西的，可这眼看大半个月过去了，地里真是连根毛都没长出来。
这地怎么能这么糟蹋啊！
有的人看着觉得可惜，但也有一些人倒是暗暗地幸灾乐祸。瞧瞧，这江老二家肯定是心虚呐，生怕东西再种下去，再把江絮搞的土化肥有问题的事给暴露出来，所以宁愿空着地也不敢种呢。
想也知道，这多半就是顾忌着公社农技员的事情，多半是想等公社正式通知下来再说，不然这事儿要闹大了，江絮的农技员怕是就得黄了。
不过，有些人觉得，江絮这农技员啊多半是黄了，没见这么长时间了，公社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这也就是最近地里活儿不忙，不然那些知青娃娃没准又得闹腾起来呢。
不管怎么说，江老二家这回多半是要丢个大脸了。闹腾得这么大，又是土化肥，又是上公社讲课的，之前项春兰可是没少在外头显摆，这下好了，真是越闹腾越丢脸。
江絮一家子在凑齐买工作的钱后，都进入了一种平静而紧张的等待状态中，照常过日子，但是内心又充满期待，人人心底都压着一份喜悦。而小堰大队里面，倒是各种各样的流言，又莫名其妙地愈演愈烈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老江家又传出个消息，这回不是江絮，而是江月。
据说啊，江月要去公社上班了，虽说是临时工，可是是在公社大院里面，去给公社的妇联主任当助手！
这谁能想到呢，江絮说是要去公社当农技员，这说了这么久，半点响动也没有，倒是江月闷声不吭的，居然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农村人对公社大院可是有着天然的敬畏感的，别说什么临时工，就是给公社大院看门的门岗大爷，在他们眼中那都是带着光环的。
何况江月这是去妇联，这四舍五入就是当干部了啊！
小堰大队真是一下子都沸腾了。
举报（修）
第37章 举报
江月要去公社上班的事情, 在小堰大队可真是掀起了一波讨论的热潮。
当然，也有些心存嫉妒的人，背地里偷偷议论, 认为这事儿也未必能成, 没见江絮那农技员还没动静么，这可是工作的事情, 哪能那么容易。
江絮最近真是, 时不时地就要被人拉出来说一说。
作为反面的例子。
捣鼓土化肥想去公社当农技员最后失败告终, 这就是好高骛远不脚踏实地的结果。
不去上工成天想着上山捡鸡蛋, 这就是想不劳而获, 可不劳而获是不能长久的, 没见最近都捡不着鸡蛋了吗？
虽然事实是，前阵子总是跟哥哥们一起凌晨上山弄陷阱，江絮早就趁机弄了不少鸡蛋出来了，毕竟陷阱里都能逮着野鸡了, 她找到几窝野鸡蛋也很正常不是。
但其他人不知道, 那些人坚定地认为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江絮这么不劳而获了。
就连最近江老二家多吃了几顿肉，都被有些人拿出来说。说江絮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弄坏了自留地, 当不上农技员了, 也不知道反省自身错误, 还成天要吃要喝的, 扒着家里人吸血。
总结下来就是这闺女不是个好的。
倒是江月, 虽说嫉妒说风凉话的人也有, 但那只是少数, 大部分人还是觉得，这孩子命运坎坷, 但是确实是从小就勤劳能干，如果能去公社上班，那倒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虽然有人认为江月工作的事没准也不靠谱，但实际上，消息出来没几天，江月就去公社上班了。
其实也不奇怪，因为消息本来就是江月自己放出来的。
她跟公社那边确认了上班时间以后，才把消息透露出来的，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前阵子，跟江月有婚约的那户人家找到了她，他们家是有意攀高枝的，自然不可能一直跟她僵持着，于是主动提出可以帮她找个工作或者是介绍个其他的对象。
江月考虑再三后，还是选择了工作。
那户人家自己都想着要攀高枝，指望他们介绍个好对象肯定是不可能的，那么倒不如先找个工作，换个生活环境。
她是相信，只要能离开农村，换个更好的环境，凭着自己的能力，还有亲和力天赋技能的加成，她是肯定能找到比那户人家更好的结婚对象的。
那户人家听她说选工作，倒是也松了口气。
毕竟真要说介绍对象，他们一时间其实也没什么好的人选。一个没爹没妈的农村姑娘，按理就该嫁个农村小伙子，偏偏他们家跟她有婚约，你跟人家退了婚，给人家介绍个农村小伙子，这好说不好听啊！
但要说城里小伙子，这跟自家条件差不多的，肯定不可能，就算是条件差很多的，这城里人家，不是自身或者家庭有缺陷的，一般人也是不愿意娶农村媳妇儿的。但你要说介绍自身或是家庭有缺陷的，那他们回头还不是得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这件事其实是很难办的，他们家虽然给了这么个选项，但其实也是尽量引导江月选择工作的。
找工作当然也很难，所幸他们家在红星公社还是有点关系的，正式工做不到，安排个临时工，也就是多贴点钱和人情的事。
他们家本来是想给江月安排到公社下属毛巾厂的，这是个小厂，他们家有亲戚在里头当副厂长，操作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但是江月没答应，她跟对方提出，工厂的话就要正式工，如果是临时工，那么她要进公社大院。
公社虽说起点低了点，放在上辈子，那些人不过是连她家大门都踏不进去的底层小吏，但总归是走仕途的。她这辈子生在农村，想要一下子成为人上人也不可能，好在她有上辈子的记忆和天赋技能作为倚仗，不愁将来发展不起来。
而且，如果是临时工的话，江月还要求对方补贴一些钱给她。
那户人家也是没想到，不过是早年的一个婚约，江月居然敢这么狮子大开口。
但是又没有办法，他们那边急着娶更好的媳妇儿，再说江月言语之间也暗示他们了，不如不能处理得让她满意，她就会上机械厂闹事，把他们的事情给搅黄了，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就让那户人家更没想到了。原先他们家不想娶江月，不过是因为对方是个农村小孤女，但是对江月这个人本身还是认可的。没想到退婚的事情一闹，江月倒是暴露了本性，这哪是什么乖巧的女娃娃，这分明是个满肚子心眼的搅事精！
他们家立马就更加坚定了退婚的想法，费了老大力气，把江月弄进了红星公社大院，又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添了五十块钱的赔偿算是了事。
江月是给妇联主任赵慧敏当助手，说是助手，其实就是跑跑腿打打杂。
赵慧敏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原先跟着她干的小林也是个干脆利索的，俩人工作上还是很合拍的，相处愉快。
哪知道公社临时成立了个土化肥研究小组，把小林给抽调走了，换了个新人给她，赵慧敏不太乐意，但是也只能服从组织安排。
幸好，这小姑娘瞧着还挺和气安分的，干活也算麻利。
赵慧敏观察几天后，倒是也还算满意。
她做妇女工作的，平时见多了乌里八糟的事情，就希望自己身边能清静一点。
“小江，你去一趟罐头厂，把联谊活动的文件请他们盖一下章。”赵慧敏拿着一份文件递给江月，“另外，知会他们一声，农场那边这次邀请了少部分军区的同志，不过是私下邀请，所以军区就不参加联合发文了。”
江月接过文件，温柔笑道：“好的，赵主任，我这就去。”
她拿上文件匆匆出门，路过土化肥研究小组办公室时，正好听见里头传出一阵欢呼。
江月停住脚步，站在窗户后面往里看。里头这么闹腾，她好奇停下来看也没什么的，她倒是不怕被人看见。
“太好了，这个配方非常成功！”
“行了，第一阶段的试验成功了，我赶紧跟于书记汇报一下，他可是非常关心咱们的试验进度的，而且他还等着咱们的试验结果，好给江絮同志安排工作呢。”
听到这里江月立马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脚步匆匆，手里的文件都快被揉烂了。
安排江月去送文件后，赵慧敏干着活儿，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放下手头的事情，先去了趟书记于益诚的办公室。于益诚办公室外间有电话，这也是红星公社大院里面唯一的一台电话。
赵慧敏把电话打到了军区，等了大概十分钟，那边打了回来。
她也不磨蹭，笑呵呵地开门见山道：“秦敛，你说的那件事差不多了，鲁家那边已经松口，同意把工作卖掉。卖工作的钱还有公社给予的抚恤金，鲁勇军父母得三分之一，老婆孩子得三分之二，不过鲁勇军村里那间屋子归他父母所有。”
电话那头，秦敛握着听筒，笑道：“嫂子，多谢你费心了，这阵没少跑鲁家做工作吧？”
赵慧敏：“嗐，这本来也是我的本职工作。再说，也是你们计策用得好，这挑拨离间各个击破啥的，还真是非常有用。”
听到挑拨离间各个击破，秦敛忍不住笑了声，想起那天江絮在鲁家那一番闹腾。
这小姑娘，可真是不按牌理出牌。
赵慧敏继续说：“卢秀娟一走，他们家几个兄弟都按捺不住了，这一个个贪心的，又想要工作又想要房子，还想要钱。这可真是，也不想想，鲁勇军的工作、房子和钱跟他们几个兄弟有什么关系？他们倒是不要脸的，都想抢占过去。兄弟妯娌的，都不知道打了几回架了。”
赵慧敏啧了声：“本来他们家就是靠鲁勇军撑着的，底下那几个都自私得要命。这几兄弟闹腾得不行，倒是谁也没提把钱给父母的话。老两口瞧见这么个情况就害怕了，生怕几个儿子把什么都抢走了，回头他们半个子儿也落不着。我们去做了几趟工作，他们也就同意了。他们反正是啥事不管，只管拿钱，工作就交给我们这边处理了。”
秦敛问：“五百块钱？”
赵慧敏：“嗯，五百块钱，这个价钱很公道了，他们倒是还想讨价还价，我给撅回去了，我可真是烦死他们家了。这件事既然你那个朋友出了力，而且她跟卢秀娟也说好了，我也就没跟别人提了，你让人赶紧过来交钱，办手续吧！”
秦敛笑道：“一事不劳二主，怕是还得麻烦嫂子你跑一趟，她是小堰大队的，名字叫江絮。”
“小堰大队的江絮是吧，也行吧，大队里面没电话，你这联系也不方便，我下午就去一趟。”
赵慧敏隐隐觉得江絮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她是做妇女工作的嘛，这下面大队的姑娘，什么时候听说过名字也正常。说完了正事，她倒是有些好奇：“我说你什么时候在我们红星公社认识朋友了，这江絮是个年轻姑娘吧？”
秦敛弯了弯唇：“差不多吧。”
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
赵慧敏心说这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年轻姑娘就年轻姑娘呗。
她倒没在电话里问更多，反正回头安县农场跟罐头厂搞联谊，秦敛会带队过来，回头当面问呗。
等挂了电话，赵慧敏正要回办公室，于益诚从里间走出来，问：“鲁勇军同志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
赵慧敏只好留下，说：“可不是，他们决定把工作卖掉了，我这买工作的人都已经联系好了，就等钱齐了给他爹妈和老婆孩子一分，这事就算是了结了。”
于益诚点点头：“能妥善解决是最好的，不能让英雄家人寒心呐。”
赵慧敏撇撇嘴，心说除了老婆孩子，这英雄的家人才是让人寒心呢。
于益诚有些不确定地问：“我听你刚在电话里面说，想要买鲁勇军工作的人，叫江絮？”
赵慧敏笑道：“书记，你这耳朵还挺灵光嘛，是叫江絮，小堰大队的。”
于益诚皱起眉：“小堰大队总不能还有两个江絮吧？”
赵慧敏失笑：“那怎么可能，这又不是什么常见的名字。”她疑惑道：“书记你难道认识这个江絮？”
于益诚瞪着她，道：“她就是给咱们提供土化肥配方的人，我正准备下通知，让人喊她来上岗呢！”
赵慧敏：“……”
于益诚弄清楚情况后，就让赵慧敏把鲁家的事情先搁一搁，他准备先把江絮喊到公社，问问她的想法，当然，最好是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估计是农技员的事一直没个正式的通知，人家小姑娘在家闲着没事，自然要找工作机会，然后就刚好遇上了鲁家这个事情。
如果站在私人角度，于益诚也不得不承认，供销社的工作比农技员要好，身份、待遇、工作环境都天差地别。
但是站在公社领导的角度，于益诚还是希望能留住江絮这样的人才。这粮食生产可是头等大事啊，供销社工作是好，可钻研农技知识、提高粮食产量，才能造福更多的啊！
所以于益诚准备做做江絮的思想工作，甚至为了留住江絮，他准备一会儿就召集班子领导开个短会，商量下能不能直接聘用江絮为公社农技站的正式工。
农技站的正式工，这身份待遇跟供销社也就差别不大了嘛。
赵慧敏面上倒是满口答应，可一到下午，她就牵起自行车直奔小堰大队。
且不说这是人家秦敛三番两次打电话来托付她的事，就说以鲁家人的死德性，这件事要是搁久了，鬼知道会不会又出什么岔子，赵慧敏可不想再跟鲁家人纠缠了。
她觉得自己先跟江絮说一声也没事嘛，人姑娘如果把工作买了，那她这事就算结了，人姑娘如果还是愿意当不花钱的农技员，她也好赶紧的把消息放出去，找下一个买家。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赵慧敏可不是那种死板的只会听领导话的。
小堰大队，江絮正在指挥江柏种地。
他们家那块自留地，其实之前是被人洒了东西的，不止青菜都坏掉了，就连土质其实也受到了影响。
江絮曾经弄了一些土和青菜，请孙茂才帮忙找人检测化验了下，然后拿着检测结果，她就开始有针对性地清晰和改善土质。
现在土质终于改善得差不多了，他们去种子站买了些种子，准备今天就翻土下种。
要说村里最近可真是闲了，就连他们翻个土种个地，居然都有人围着看热闹了。
“你们家可算是想起这块地了，这随便种点什么也好啊，地就这么白白地空着，瞧着都心疼。”
“这眼看就要冷起来了，这时候也就能种点萝卜青菜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长好呢。”
“你们家这地瞧着怎么不太一样啊，颜色这么黑，这行不行啊，你们这菜苗买得不错，可别种糟蹋了。”
除了种子，江絮他们还带了一些菜苗。
这些人在旁边叭叭叭的，真是地不种他们要说，种他们也要说。
不过甭管他们说什么，江絮和江柏都没太理会。
江絮搬了把椅子放在生产路上，自顾坐在椅子上吃柿子，这是前两天江柳去集市上卖东西时顺手买的。
红彤彤的柿子，软而清甜，非常好吃。
江柏呢，也自顾在地里挥舞着锄头划田垄。
原本要去自家自留地拔菜的田大妈，看到这边人多，也凑了过来，看见江絮坐在田边吃柿子，她忍不住就嘴贱：“我这活了几十岁，真是头一回见人搬把椅子到田里的，小絮，你这是干活呢还是看景色呢，你看你大哥这忙得满头是汗的，你怎么也不去帮帮他？你不是都要当农技员了吗，这种地还不是轻轻松松？”
嚯，可真不愧是大队里出了名没眼色的田大妈。
人江絮农技员的事情都黄了吧，她倒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絮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说：“田大妈，你看你见识居然浅薄成这样，那你这几十岁大概是白活了。而且，我瞧着你家招娣最近挺忙的样子，你居然还有空管别人家的闲事啊？”
田大妈一秒警惕：“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搅和我家招娣的亲事吧？”
秋收后她就找隔壁大队的王媒婆给招娣寻摸对象了，已经寻摸到了几个，要么是家里有好几个娃的鳏夫，要么就是身体上有些残疾的。
不过他们夫妻俩最看中的是北山坳大队的一个傻子，年纪不大，身体也没有明显的残疾，最重要的是，他家给的彩礼最高，有一百八十。
田大妈挺满意的，这傻子怎么了，年纪轻轻，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的，还能给这么多彩礼钱，这可是顶顶不错的对象了。
她可是寻摸了挺久了，因为彩礼要得高，像傻子这种条件的，可真是很不错了。
田大妈现在就怕有人把她家这门好亲事给搅和了。
江絮忍不住翻个白眼：“我还没那么闲。”
其实是她前两天在山脚看见胡招娣跟隔壁大队的混子金二狗了。田大妈算盘打得噼啪响，可惜啊，胡招娣也不是任她搓扁揉圆的性格。
这母女俩且得斗法呢。
田大妈哼了声：“你还不闲啊，咱们这小堰大队就数你最闲。老实说，你那农技员也黄了吧，照我说啊，这姑娘家就不该折腾什么土化肥，你瞧你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理呢。你这从小就能闹妖儿的，成天要吃要喝要穿的，你爹妈养你可不容易。赶紧的嫁了，跟人多要点彩礼，给家里留点钱，才算对得起你爹妈呢。”
好歹做了这么多邻居，田大妈自觉这番话可真是苦口婆心了。
这可是她给招娣寻摸了这么久亲事的肺腑之言。
不过她这边话音刚落，就听旁边响起一阵尖锐的自行车手刹声，随即一个剪着胡兰头的女同志从车上跳了下来，抬脚一踢，就把车子放在了一旁，然后风风火火地就冲到了她的面前。
女同志瞪着田大妈，表情非常严肃：“这位大妈，我是公社妇联主任赵慧敏，我必须对你刚才的言论作出批评，你刚才的这些言论是非常错误的。”
“大领导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们妇女同志跟男同志一样，都是新华国不可或缺的建设者。女同志不仅能折腾化肥，还能搞科研，还能当干部，能做所有男同志能做的事情。父母养孩子不容易，不管是闺女还是儿子，都应该孝顺父母，这是没错的。但是父母也不能把闺女的亲事当作筹码，多要彩礼，给家里留钱，这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田大妈被赵慧敏的气场压得瑟缩了下，嗫嚅道：“我、我不过就是这么随便一说。”
赵慧敏点点头：“希望你往后能注意自己的言行，咱们身为女同志，就更该注意维护女同志的尊严和权利。”
江絮早已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带头鼓掌：“赵主任说得好！”
旁边围观的村民也跟着鼓掌，尤其那些女同志，鼓得手都红了。
“这不愧是公社的领导啊，说话就是有水平。”
“可不是，这是公社妇联主任呢，那就是咱们妇女同志的靠山啊！”
“说回来，这妇联主任来咱们大队干什么啊？”
“找江月的吧，江月不就在妇联工作。”
赵慧敏听到他们的议论，忙解释说：“我是有事情找江絮同志。”
围观的社员都有些惊讶，妇联主任特地赶一趟，居然是来找江絮的。
赵慧敏转头看向江絮，通过刚才田大妈的话，她已经知道这个漂亮姑娘就是江絮了。在看到地上的椅子时，赵慧敏嘴角也不禁抽搐了下，不过还是很快伸出手：“江絮同志，我是赵慧敏，秦敛同志让我过来通知你一声，那件事情可以办了。”
江絮马上理解了她的意思，看来是鲁家那边同意卖工作了，她扬了扬眉，笑道：“赵主任你好，辛苦你跑一趟了。”
赵慧敏摆摆手：“这么点路，说不上辛苦。”
她看看周围的环境，倒是也挺惊讶，不就种个地嘛，居然这么多人围着看，这小堰大队的人也是够闲的。这里显然不是谈话的地方，赵慧敏说：“要不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详细说说？”
江絮点头：“行，去我家里吧。”
俩人正准备走，村道上又飞快地骑来一辆自行车，很快到了近前，车上跳下个年轻小伙子，他边跳车边喊：“谁是江絮，请问哪位是江絮？”
结果一抬眼先看到了赵慧敏，小伙子惊讶道：“赵主任，你怎么也在这儿？！”
赵慧敏：“我过来办点事。”
她奇怪道：“小李，倒是你，这匆匆忙忙的，找江絮同志做什么？”
小李是公社办公室的干事，日常是服务公社几个领导的，赵慧敏心里一琢磨，暗道不好，不会是于书记发现她来小堰大队了吧？
她这阴奉阳违要是被书记逮着个正着，那可就坏菜了。
小李看看围观的社员，迟疑了下，说：“赵主任，是于书记让江絮同志去一趟公社。”
赵慧敏挥挥手：“我跟江絮同志还有点事情要谈，不着急的话，你就先回去，一会儿我带江絮同志一起回公社。”
不管于书记是不是知道了，反正来都来了，赵慧敏很光棍地决定把阴奉阳违进行到底。
小李：“……”
赵主任可真是能睁眼说瞎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骑得满头是汗的，能不着急吗？
他破罐子破摔说：“赵主任，公社里收到一封关于江絮同志的举报信，于书记让江絮同志尽快去一趟公社！”
我也要举报
第38章 我也要举报
红星公社会议室。
坐在首位上的于益诚脸色非常难看。就在他跟其他班子成员通气, 想要破格录取江絮为农技站正式工时，革委会主任仇辛海拿了一封举报信过来，要求他们立即停止对小堰大队社员江絮的破格录用。
举报信上写, 江絮弄虚作假, 搞出毒化肥却欺骗组织是有效的土化肥，想要借此换取农技员的岗位, 谋取私利。而事实上, 使用了这种毒化肥的作物, 可能初期会长得挺好, 但没过多久就会腐烂死亡, 不但作物死亡, 甚至土地也会遭到严重破坏。
证据就是，江絮家的自留地，就因为使用了她自制的土化肥，一畦青菜全部腐烂死亡, 然后他家的自留地就空了大半个月, 一直没敢再往上面种东西。这一点，随便找个小堰大队的社员都能证实。
举报信上还说，江絮在小堰大队风评极差, 是好吃懒做、贪图享乐、不事生产的代表, 加上她弄虚作假、糟践作物、破坏土地的行径极为恶劣, 要求公社严厉惩处, 以儆效尤。
土化肥研究小组的人自然不同意举报信上的指控。
明明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做的试验都非常成功, 试验田里的作物也长势良好。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 生长期较长的粮食作物还看不出明显变化, 但生长期较短的蔬菜，跟一般地里的蔬菜比, 明显长得更快也更好。
但是他们试验的时间毕竟还短，要说完全不可能发生举报信上说的情况，他们倒是也不敢打包票。
仇辛海一向跟于益诚不太对付，好不容易抓着于益诚的小辫子，他态度非常强硬，表示这件事革委会将严查到底，别说江絮，就是土化肥研究小组，甚至与此事有关的某些领导干部，该担责的都要担责，该惩处的都要惩处。
嗯，某些领导干部，于益诚首当其冲。
于益诚只能让人赶紧去小堰大队把江絮给找过来。
会议室里气氛沉凝，他们已经坐着等了很久了，期间于益诚一直没说话，其他几个副主任偶尔交换眼神，神情也都有些凝重。
虽说这件事主要是于益诚拍板定下的，但是如果举报内容是真，他们作为班子成员，也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这年头很多事情都说不好的，往小了说，这就是一次决策失误，往大了说，这可就是坑害集体利益了，他们整个公社班子被一窝端了也不是没可能的。
“于书记，我建议咱们还是先跟上级汇报一下情况。”董姓副主任忍不住说，“举报信写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胡编乱造的，尤其是江絮家自留地的事，咱们随便找个社员就能核实，胡编乱造也没有意义。我倾向举报多半是真的，咱们还是要抓紧时间，趁事件还没有扩大化，争取把事件定性为社员个人的欺骗行为。”
简单来说，就是把锅甩给江絮，尽量把他们自己摘出来。
于益诚看他一眼，没说话。
黄姓副主任附和道：“于书记，我看老董说的没错，咱们也是为了公社的利益和发展，才想搞这个土化肥的，只能说作为领导干部，咱们在专业知识上还有所欠缺，才给了部分心怀不轨的人以可趁之机。”
这是人还没到，就想把事情给定性了。
不过，他话音刚落，就见门外闹哄哄地涌进来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妇联主任赵慧敏，走在赵慧敏身旁的，则是一个皮肤白皙、长相尤为漂亮的年轻女同志。
赵慧敏半点没给黄姓副主任面子，进门就冷笑了声，说：“黄主任，这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呢，你这就急吼吼地就要给人扣帽子了？我看你不是专业知识欠缺，你是脑子欠缺！怎么的，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写封举报信，就能给人定性罪名了？那我改天写封举报信，说你黄主任滥用职权，革委会是不是也应该来好好地查一查？”
她可真是，早看这个黄副主任不顺眼了。
实事不干，溜须拍马、墙头草第一名。
手还伸得老长，时不时地就往公社大院里面安插几个人，哦，对了，听说江月也是他安插进来的。
要不是看江月干活还成，人瞧着也老实，她知道江月是黄副主任弄进来的时候，就要找上门拍桌子退货了。
黄副主任气得浑身直颤：“赵慧敏，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你是烈士遗属，你也不能这么乱说话，我什么时候滥用职权了？！”
赵慧敏：“我就是这么打个比方。”
黄副主任：“你！”
正像他自己说的，就因为赵慧敏是烈士遗属，他还真拿对方没办法。
于益诚揉揉太阳穴，站起来：“好了，咱们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他看到站在赵慧敏身旁的江絮，神情淡定自若，没有一丝心虚的样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却对她们身后跟来明显是看热闹的村民有些头疼。
举报的事情毕竟敏感，于益诚还是希望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
他笑道：“都是小堰大队的父老乡亲吧，我们这里要找江絮同志了解些情况，大家先出去等等吧！”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就是举报嘛，我们也想听听都举报江絮啥了！”
于益诚：“……”
他额头青筋跳了跳，瞪了眼人群中的小李，小李默默往后缩了缩，心想这事也不能怪他啊，他要不说出来，这喊不来人啊！
江絮站在一旁看了会儿戏了。
虽说她跟赵慧敏也是头一回见，但是这位爽直大姐的个性，她还真是挺喜欢的。瞧瞧这个黄副主任，被赵慧敏怼得七窍生烟的，还只能无能狂怒，看着可真爽。
可惜，今天不是赵慧敏的主场，而是她的主场。
江絮笑道：“于书记，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正好我们大队的人都在，有什么事情您就直接说吧。”
于益诚深深看她一眼，叹气道：“你这小同志，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行吧，这是革委会拿过来的举报信，相信大致情况小李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再看一下，针对上面反映的问题，你看看有什么要辩解的？”
听到革委会三个字，江絮眯了眯眼，她接过举报信稍一浏览，果然，对方措辞非常严厉。
一般这种化肥啊种地的事情，要举报也是先举报到公社，这人一来就直接往革委会递举报信，这分明是奔着要把她整死去的。
这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江絮看完，直接就把举报信往后面一递，站在她侧后方的江柏接过看了几眼，顿时皱眉担忧地看了江絮一眼。
后面人在江柏看完时，眼疾手快地就把举报信抢了过去。
于益诚看到他们居然传阅起举报信来，张了张嘴，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跟来看热闹的小堰大队社员，有识字的也有不识字的，不过这都不影响，识字的一看完，就叭叭叭地跟旁边人说了，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
“不就是种坏了一畦菜嘛，这还是他们家自己的自留地呢，这哪至于就说得这么严重，还举报到革委会，这可真是，不至于吧？！”
“对啊，不就是土化肥不行嘛，那顶多就不用了呗，农技员什么的，不当就得了呗。”
“这好吃懒做，贪图享受是有一点，可这十里八乡的，懒人多了去了，这革委会还管这些啊？”
他们大队里面，大家一年到头的都忙着种地挣嚼谷呢，可没功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就算是有些人成分不太好，也就是开会的时候做做检讨、干活的时候多分派一些脏活累活而已。
反正其他地方不知道，他们小堰大队还真是没那种举报啊斗啊的氛围。
大家看完举报信，就一个感觉，为这么点事，举报到革委会，这至于吗？
革委会那向来都是处理大事情的，闹个不好都是要逮去劳改游街甚至吃花生米的，就这么点事，真不至于。
不管是跟江老二家关系好还是差的，这时候倒是都站在江絮这一边。
他们也都是种地的，虽说搞不来什么土化肥，但是东西种坏了也不是没有的，再说，这谁家也不是个个都勤劳能干的呀，要是偷懒不爱干活的都要被举报到革委会，那么不少人没准都得被逮进去。
这种事情当个笑话说说是没什么的，这上纲上线的，就没必要了。
不过也有脑子灵光的，躲在一旁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你们看这信写得有鼻子有眼的，这对咱们大队的情况十分了解啊，这不会是咱们大队的人干的吧？”
“妈呀，不至于吧，江絮这人懒是懒点，可她懒也不妨碍别人呀，她不上工，其他人还能多拿点工分呢，没仇没怨的，这干嘛做这种事情呀？”
“这要是咱们大队的，这人可真是太缺德了，这一个大队的干这种事，那可真是该天打雷劈了。”
“嗐，别说什么打啊劈的了，咱们在公社呢，可不好宣扬这个。”
赵慧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于益诚身旁去了，她低声说：“于书记，你听见没有，大家都说不至于呢，这可都是群众的呼声呐！”
这小姑娘既然是秦敛的朋友，赵慧敏自然逮着机会就要帮着说几句话。
于益诚瞪她一眼：“你这话跟我说没用，你去跟仇辛海说去！还有，你跑去小堰大队的事，回头跟你算。”
赵慧敏嘿嘿一笑，不吭声了。
江絮听着大家讨论，勾了勾唇角，轻描淡写地放出个炸弹：“于书记，其实我也有事要向革委会举报，请问我是现在去革委会呢，还是您把革委会的人请过来？”
这一下子，人群都炸了。
小堰大队的人，一个两个的，都是满脸恍惚。江絮不是被举报了过来解释情况的吗，这这这，怎么她也要举报啊？
大家面面相觑，都立马反思了下，自己跟江絮有没有什么仇怨，
原本还在人群中蹦跶来蹦跶去，想要趁机阴阳怪气两句的田大妈，立马就窜到人群最后面去了。
要说这些人里，跟江絮家关系最不好，大概就是她了。
她可是之前还嘴贱阴阳怪气江絮了呢，而且，她说给闺女找个彩礼多的人家这事，还被赵慧敏批评了。田大妈瑟瑟发抖，心说，江絮不会是要举报她包办婚姻吧？
于益诚也是麻了，他严肃道：“江絮同志，举报的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为了转移矛盾而举报他人更是不可取的。”
江絮扬了扬眉，也严肃道：“于书记，我举报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恶意破坏我家自留地，罗织罪名污蔑举报我，制造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
短短一句话，如油锅如水，一下就让闹哄哄的人群更加沸腾了。
“什么，他们家的自留地居然是被人恶意破坏的？！”
“这这这，这意思是他们家那一畦青菜不是土化肥浇死的，是别人弄死的？”
“这可真是，这要是真的，这人可真是该天打雷劈的！这地里好好种的东西，一整畦的青菜啊，这都给嚯嚯没了，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只要代入想一想，自家地里的东西被这么嚯嚯了，社员们顿时都火冒三丈。
田大妈这个搅屎棍一听江絮不是举报她，顿时就又窜出来了：“这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啊，你们可真行，江絮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啊？”
“那她都这么说了，这心里肯定是有点底的啊！”
对面可都是公社里面的领导，他们平时见也见不着的，当着他们的面，江絮也不至于就胡说八道吧？
于益诚有些惊讶，他想过江絮的事可能不像举报信上说得那么严重。比如说她家自留地的青菜并不是因为土化肥的缘故而腐烂，或者说土化肥虽然出现了会让作物腐烂死亡的问题，但是江絮也已经掌握了解决的办法。
不然她不会这么淡定。
但是他没想到，整件事居然都是有人处心积虑的阴谋。
如果江絮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件事就太恶劣了！
私心来讲，他当然更倾向于相信江絮，不过，这种事情空口无凭肯定是不行的。
他表情更凝重了几分，问：“你有证据吗？”
江絮点头：“有。”
于益诚想了想，说：“好。小李，你去把革委会仇主任请到会议室。”
小李应了声，飞跑出门。
江絮把赵慧敏拉到一旁，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赵慧敏脸上表情剧烈变化，最后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行，我去把人叫过来。”
赵慧敏可真是没想到，这件事还能牵扯到自己身上。
她扭头又狠狠盯了黄副主任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黄副主任：“……”
干嘛又瞪他，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了。
于益诚看了眼怒气冲冲走出去赵慧敏，又看了眼江絮，皱了皱眉。
没过多久，仇辛海到了。
这位红星公社的革委会主任，长了张圆脸，乍一瞧居然还挺和气，不过仔细看，这人眼神非常冷漠，看人的时候带了一丝让人不喜的打量。
他看着江絮：“你就是江絮？”
他听说是个小姑娘，但没想到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更没想到的是，这小姑娘胆子还挺大，这刚被人举报了，她居然就要反举报对方。
他淡淡笑了声：“你知道举报你的人是谁吗，你就要反举报？别说你了，就算是我也不知道这人是谁，这可是匿名信。”
江絮笑了下，说：“仇主任，您不知道是正常的，你们工作中想必会收到不少这样的匿名举报信，自然不可能去一一调查对方的身份。但是，我知道这人是谁其实也不奇怪，您想啊，这人既然写信举报我，那么肯定是我认识的人，甚至应该是有利益冲突人，我能猜到是谁也不奇怪吧？”
仇辛海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江絮：“何况，我其实早已掌握了一定证据，哪怕她这次不举报我，我本来也是想要找她讨个公道的。”
仇辛海来了点兴趣：“你还掌握了证据，这么说你是真知道对方是谁了，这人是谁呢？”
他其实也是有点好奇的，那位那封举报信是直接出现在他办公桌上的，明显，这个举报人就在公社大院里面。
就在这时，人群分开，赵慧敏再次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面带微笑的江月，看到会议室里这么多小堰大队的人，江月还一一地跟人打了招呼。
田大妈：“哎哟，江月果然是在公社大院里工作啊，这可真是，这是咱们小堰大队出来的能人啊！”
赵慧敏面无表情地走到江絮身边。
江月看到江絮，眼神闪了闪，随即露出个笑容：“小絮。”
江絮回头看了仇辛海一眼，说：“仇主任，你不是好奇写举报信的是谁吗，人已经到了，就是她，江月。”
仇辛海打量江月几眼。
江月脸色微变，随即镇定下来，说：“小絮，你在说什么，什么举报信，你为什么说我是写举报信的人？”
在场的小堰大队的人全都愣住了。
且不说江月和江絮是堂姐妹，俩人一向关系挺不错的，而且，江月在大队里面风评也很好，大家印象里，她为人和善，还勤劳能干，谁家教训闺女的时候，不是拿她来作为榜样啊？要说江月举报的江絮，这可真是没人敢信。
就连江柏都有些难以置信，他看看江月，又看看江絮：“小絮，你会不会弄错了啊？”
江月露出委屈的表情：“小絮，咱们可是亲姐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她顿了下，泫然欲泣，欲言又止：“你是不是见我来公社上班，心里有什么想法所以才……”
江絮差点被气笑了，这人可真行，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想倒打一耙，想说自己是嫉妒她来公社上班故意污蔑她。
江絮有些不耐烦，直接道：“行了，你也别遮遮掩掩地想要混淆视听了，你既然不承认，我来把这整件事捋一遍。”
“首先，我家自留地的事情。”江絮看向门口，孙茂才擦着满头的汗正匆匆走进来，“我家自留地的青菜出事以后，我留了青菜和泥土的样本，请老孙叔帮我送到县城检测了，检测结果显示，土壤盐分非常的高，并且蔬菜和土壤都有除草剂类农药的残留，这一点老孙叔可以作证。”
孙茂才抹了把额头，说：“没错，我托县城农技站的朋友帮忙检测的，我可以作证，你们要不信的话，也可以打电话到县城农技站求证。”
这有什么不相信的，孙茂才可是整个公社最资深的农技员，而且这老头儿向来是很能拎得清的，根本不存在帮人作伪证的可能。
“这么说，那畦青菜真是被人破坏的？”
“明摆着了，有人往他们家自留地里灌盐水、洒农药呢，这菜能不死吗，别说菜了，这灌了盐水的地，种都没法种。”
“这可就难怪了，他们家那么长时间给地空着，成天的给地浇水呢，这敢情是在养地啊？”
不少小堰大队的社员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看向江月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江絮连青菜和土壤的检测都做了，她说这些事是江月干的，不会是真的吧？
江月感受到这些眼神，心里紧了紧，不过她还是努力稳住自己，为自己辩驳：“小絮，就算你家自留地是被人破坏了，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自认事情做得隐秘，唯一一次被人撞见，就是那天下大雨，跟刘二婶子撞了一下，但这又不能代表什么。
江絮睨她一眼，扯扯唇角：“别急，后面还有呢。”
“就在我家自留地青菜全部死掉的前几天，江月曾经多次出现在我家自留地附近。刘二婶子，曾经在下大雨那天撞见江月从我家自留地的方向匆匆忙忙跑出来，当时她穿蓑衣戴斗笠，但是两手空空，神色匆忙。”
江月早料到她会提这件事，心底反倒暗暗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这么个证据，能证明什么？
她马上说：“我是看那天雨下得挺大，怕自留地积水把菜给淹了，所以过去看看，我只是去看看，哪用得着带什么东西？”
江絮没理她，继续说：“除了刘二婶，还有杏花嫂子，吴家婆婆，张家五叔，都曾看见你那段时间在我家自留地附近徘徊。”
江月：“我家自留地跟你家离得不远，我偶尔去自留地被人看见，有什么奇怪的？”
江絮点点头：“嗯，不奇怪，刚才说的这些人，他们自己也说只是看见你闲得没事总在那儿晃悠，他们也说不好你究竟是在干嘛。不过，乔家嫂子告诉我，她看到的可不止这些。”
乔家嫂子，就是江小志好朋友军子的妈妈，他们母子俩是外地逃荒过来的。乔家嫂子名叫乔翠兰，但是大队里面其他人其实背后都喊她乔寡妇。
乔翠兰性格有些沉默寡言，平时也不太爱跟大队里人打交道，不过她一个弱女子，能带着孩子逃荒外地，并且在小堰大队安家落户，想也知道，并不是软弱的性子。
这回大家跟着江絮上公社，其实大部分人是来看热闹的，所以一开始瞧见乔翠兰也跟着来了，不少人还觉得挺奇怪的。
进了公社办公室以后，她就一直站在角落里，其他人在那儿闹哄哄地议论，她自顾自埋着头，一声不吭。
着实有点奇怪的。
但是今天这个事情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倒是也没人去管乔翠兰。
哪知道，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乔翠兰她站出来了！
从江絮说到她，她就从角落里走到了会议室中间，脸上表情异常镇定，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惊掉了下巴。
她说：“大家都知道，我家跟江家老宅子就隔了几间屋子，我们厕所都是放一起的。我这人经常晚上要起夜的，那阵子起夜上厕所的时候，就经常看见江月悄悄从家里出来，往外头走。”
顿了下，她继续说：“你们别看我这样，我这人其实胆子是很大的，我看见几次后，心里就起了好奇。反正起来了嘛，一时半会儿的也睡不回去，有一次我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说到这里，乔翠花抬眸看了江月一眼，江月的脸色唰地就白了，江月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然后她就听见乔翠花继续用那种四平八稳的语调说：
“我跟着她到了自留地，一开始还想，这女娃娃可真勤快呢，大半夜的跑自留地干活儿来了。她确实也是在干活，我看见她从旁边的草丛里拿出个水桶，往里头不知道加了些什么，然后就开始一勺一勺地浇地，瞧着干得还挺起劲儿。”
乔翠花淡淡笑了下，继续说：“不过我瞧着瞧着就觉得不太对劲，她浇水的这块自留地好像不是她自己家的。我其实也不太清楚村里自留地的分布，不过因为跟她家也算是邻居嘛，有时候她家江老太还会喊我帮忙拔几颗菜，所以她家自留地我是认得的。”
“我这心里一直觉得挺奇怪的，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直到后来有一天，听大队里人说，江老二家自留地的青菜全死光了，我一时好奇就去看了一眼。”
她又顿了一下，仿佛是在给听众回味反应的时间，然后才说：
“我看了一眼，心想，嘿，这不就是江月辛辛苦苦浇的那块地嘛！”
噗通一声，江月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被带走
第39章 被带走
江月跌坐在地上, 她用手支撑着自己，一边掉眼泪一边说：“乔家婶子，我真没想到, 我跟你无冤无仇的, 你为什么要编这些匪夷所思的话来陷害我？我好难过啊，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我知道你家军子一直跟着江絮在山上捡野鸡蛋的, 可是咱们做人, 也不能因为这点小恩小惠的就颠倒黑白吧？”
她真是反应相当快了, 居然马上又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乔翠花撇撇嘴：“你也说了这是小恩小惠, 再说我家孩子上山捡鸡蛋, 那也是他自己的劳动所得, 我至于为这么点事编瞎话冤枉你吗？”
其实江月有一点没有说错，要不是她家军子跟着江絮捡鸡蛋，要不是军子说江絮平时对他们这群小屁孩儿挺好的，不但带他们捡鸡蛋, 还教他们念诗了, 要不是感念江絮做的这些事，她一个孤身带着孩子的外来人，其实还真不愿意掺和大队里面的事情。
不过乔翠花也真是看不起这个江月, 她可是亲眼看见她干的事情了。想想平时大队里的人还总说这闺女为人和气还心善, 再想想江老二家还隔三差五地给她们祖孙俩送东西, 作为邻居乔翠花可是知道的, 之前江絮捡了不少鸡蛋, 江柏可是给他奶家送过鸡蛋的。
后面好像还送过别的。
啧, 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可真是只白眼狼。
而且，这都当面锣对面鼓地被戳穿了, 她居然还能哭着演戏，反咬他们陷害，这可真是，这什么人啊！
乔翠花纯纯的无语。
江月：“总归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说自己看见了便看见，我又能怎么办？”
江絮也是无语，不愧是原书女主啊，瞧瞧这心理素质，搁宫斗剧里怕是能活不少时间。
这些证据她其实早就掌握了，一直压着没说，一方面是想静观其变，看看江月到底想做什么，另一个就是顾忌着江月到底是原书的女主，怕有什么主角光环之类的东西。
她这边还压着证据在犹豫呢，江月倒是痛快出手了，江絮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江絮冷眼看着江月表演，她这么一哭，声泪俱下地，还顺带提了几句自己凄惨的身世，还别说，在场的人里还真有不少露出了恻隐而怀疑的表情。
江絮嗤笑了声，说：“你说乔嫂子因为军子跟着我捡鸡蛋，就帮我造谣，你不觉得其实你这话一点都站不住脚吗？随便找个人问问，给他几个鸡蛋，让他到公社和革委会领导面前信口胡说，你去问问，这种事有谁会干？”
人群中那些本来有些犹疑的，照着江絮说的假设一想，顿时就觉得：可不是嘛，虽说鸡蛋金贵，可要为这个就跑到公社和革委会领导面前胡说……他们又不是疯了！
江絮也不等江月反驳，径自往下说：“何况，我也不止乔嫂子这一个证人。”
江月倏地抬起头。
旁边有社员不由惊讶低呼：“有乔寡妇这么个人证就够让人意外的了，居然还有别的证人？！”
江絮看着江月，一瞬间想起了上辈子的八六以奇七三散零四每日更新欢迎加入种种，不过她表情依然很平静，淡淡道：“我们国家农药方面的研究制造，之前一直是以杀虫剂为主的，杀菌剂也有一些，但除草剂是很少的。这几年虽说杀菌剂和除草剂制造上有了一些突破，但市面上卖的基本还是杀虫剂，除草剂很难买到的。”
旁边的人都不明白，江絮怎么就忽然说到国家的农药研究上去了，但是江月的脸色却由惨白渐渐转为铁青，她闭了闭眼，有种大势已去的颓然。
江絮看她一眼，继续说：“尤其是咱们县，本身农药指标就不富裕，而除草的紧迫性和必要性并没有杀虫这么高，所以咱们县干脆就放弃了除草剂，整个县都不销售除草剂类农药。那么，破坏我家自留地的除草剂是哪里来的呢？”
听到这里，其他人才明白她前面铺垫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对啊，他们县里，甚至没准他们整个市里除草剂都没得卖的，这总不能为了这么点破事儿，赶到外地去买吧？
再说，这年头出门可都是要介绍信的，这都是一个大队的，谁去县里了谁去公社了，也不是什么能保密的事情，这阵可没人去过外地。
就说江月吧，大家多少是知道一点的，她去过一两趟县城，但外地肯定也没去过的。
“江月没去过外地吧，那这么说，干坏事的不应该是她啊？！”
社员们都一脸懵，江絮这说来说去，怎么倒像是反而把江月给摘出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位女同志高高举起手，从人群中挣扎着挤到了前面，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带着点小雀跃，“可算是轮到我了！”
“这不是那个老爱哭的女知青嘛，她又知道什么了，江絮说的证人不会就是她吧？”
“我刚就想说了，咱们社员跟着看热闹，呃，跟着看情况也就算了，怎么还有知青跟过来呢。”
“那其实乔寡妇跟过来，也挺奇怪的啊，这么说，不会看着奇怪的都是证人吧？”
社员们开始东张西望，想要找出躲藏在人民群众中的知情人。这疑人偷斧的心态下，真是看谁都觉得像暗藏目的的，有的关系还不错的，干脆直接揪住“怀疑对象”问：“兄弟，你是不是来作证的，你知道什么告诉一声啊！”
于益诚瞧着闹哄哄的人群，抽搐了下嘴角。
这小堰大队的人还挺活泼的。
冯灵竹站到人群前，社员说她爱哭什么的，她可都听见了的。不过，她可不是当初的冯灵竹了，她现在是跟着榜样混，还能给榜样干大事的冯灵竹。
冯灵竹一秒严肃，朗声说：“各位领导，各位社员同志，大家好。我是小堰大队的知青，我叫冯灵竹。”
这不管是内容还是语气，都有点像校园演讲比赛的开头，倒是把大家的注意力一下都吸引了回来。
冯灵竹握了下拳头，继续说：“江絮同志家自留地受害那天，我去看热闹了，我看热闹一向都比较积极的，那天也是，去得比较早，算是第一批到现场的。当时大家都很奇怪那些青菜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死掉，大部分人都觉得可能是某种病虫害，但是我听到江月同志说，可能是土化肥有问题。”
“可能当时其他人没注意，但我是注意到了的。因为我对江絮同志搞土化肥这件事是很佩服的，毕竟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所以我听见有人这么说，就马上看过去了。然后我就发现，这位江月同志似乎是一直在故意引导大家往这方面想，甚至后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也一直在扩散这种言论。”
冯灵竹看了眼江月，皱皱眉，说：“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我知道她跟江絮同志是堂姐妹，而且大队里的大妈也告诉我，江月同志为人和善，勤劳能干，是个非常好的同志。”
“但是我觉得，这样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不像是好同志。而且我还发现，她跟我们知青大院的金宏远来往密切。但他们不是正大光明来往，反倒神神秘秘的，像是憋着什么坏。”
“我起了好奇心，就偷偷关注他们，有一次听见他们在争吵，提到农药什么的，我正觉得奇怪呢，然后……”
冯灵竹嘿嘿一笑：“我这人向来运气不错的，我正奇怪呢，没过两天就捡到一张金宏远兜里掉出来的纸。”
她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看看在场的公社领导和仇辛海，最后还是递给了江絮。
江絮失笑，也没看，直接转手就给了赵慧敏，赵慧敏看了冷笑了声，递给了于益诚。
眼看这张薄薄的纸，在几个领导手里转了一圈，大队社员们好奇得抓心挠肝的：“哎哟，冯知青，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这捡到的是什么啊？”
也有机灵的，对照前面江絮说的话，猜测道：“不会是跟除草剂有关吧？”
冯灵竹下巴抬得高高的：“那张纸是国内包裹详情单，上面内装何物那一栏，清清楚楚写着除草剂。这是金宏远托人从外地购买的除草剂，收到包裹以后，他就把除草剂全部给了江月。”
她铿锵有力道：“江月就是用这些除草剂害了江絮同志家的土地！”
嚯！
冯灵竹俯视江月：“金宏远也已经承认了。”
江月盯着冯灵竹看了一会儿，眼瞳幽黑，眼神更像是淬了毒，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要不是这些人，她的计划本来就要成功了。
不过她很快又垂下头，娇弱地呜咽起来：“为什么，你们要联手陷害我……”
不过这时候她再说这样的话，倒是没几个人相信了。
这证人证物这么齐全，就算是公安来了，也得说一声证据链完整，除了作案动机，其他都很清楚了。
江絮跟冯灵竹道了谢，得到榜样夸奖的冯灵竹雄赳赳气昂昂退场。
江絮转向仇辛海：“仇主任，至于举报信的事，虽然江月写信时变换了笔迹，不过她写字有个习惯，有些字写的时候会缺笔划，比如这张举报信里面的，宝字跟和字都是缺了一个笔划的，你可以让人去找找她平时书写的东西过来比对，这种习惯不太常见的，应该很容易比对出来。”
江月其实是受上辈子的记忆影响，她上辈子出生官宦人家，这种人家规矩是很多的，避讳也多。
什么避尊者讳啦，避圣贤讳啦，避长辈讳啦，很多涉及帝王、圣贤乃至长辈名讳的字，都是要“特殊处理”的，要换字写，或者是缺笔划写。
这种事在现在来说是感觉不太有必要的，但那时候却是大家都很重视的，所以江月的习惯根深蒂固，哪怕是一直读书到初中毕业，也没有改回来。
大家不知道她为什么写字老是缺笔划，不过教她的老师倒是时常拿这件事教育后面的学生，而江絮正好，就是这个后面的学生之一。
江絮虽然知道江月是原书的女主，但她并不知道江月有上辈子的记忆，更不知道江月这是习惯性地在避上辈子的讳，她知道这件事，纯粹就是因为当年老师总是提起。
仇辛海招手唤来个跟班，吩咐对方去办这件事。
等他交待完了，江絮接着说：“还有，我看这举报信的信封上也没邮戳，这封信怕是直接送到你们革委会的吧。老话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封信究竟是怎么到你们那儿的、送信的人是谁，相信仇主任想查，肯定是能查出来的。”
仇辛海笑了下：“没错，我要想查，自然是能查出来。”他打量江絮几眼，开玩笑似的说：“小姑娘，我瞧你其实还挺适合到我们革委会来工作的嘛，这一出一出的，我手底下那些人呐，办案都未必有你这么仔细。”
江絮直接道：“仇主任，您这开玩笑的，我都听出来了。您手底下那可都是精兵强将，我哪里比得上？再说，其实那封举报信上有一点说得没错，我确实是有点好吃懒做，所以革委会那么重要的工作岗位，我还真是不敢想。”
且不说仇辛海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就说革委会这都日落西山，马上就要消亡于历史了，她会答应去这种地方工作才真是脑子进水。
仇辛海扯扯嘴角：“你倒是还挺会说话。”
他嫌恶地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犹自还在哭泣的江月，陷害个人都不会，漏洞都漏成筛子了，害他还以为能凭着这件事拿捏于益诚呢，结果呢，反倒是被人家当场打了脸。
仇辛海脸上没表现出来，其实心里是非常不快的，他跟于益诚不对付，抓到个小辫子就想扳倒对方，哪能想到这小辫子不但是假的，而且脆弱得不行，一揪就断得稀里哗啦的。
他招招手，又叫来一个人：“把这娘们儿带回去。”说着，他忽然顿了下，回头看向赵慧敏：“瞧我，这人是赵主任手下的吧，赵主任，我给人带走了，你没意见吧？”
赵慧敏：“仇辛海你少阴阳怪气，我能有什么意见，把这种人放到我们部门来我才是真的有意见。”她横了黄主任一眼：“这已经不是我们妇联的人了，这人我退货了，要有意见也是黄主任有意见，跟我没关系。”
黄副主任：“……”
他可真是没料到，今天这盆火还能烧到他头上，他赶紧说：“我也没有意见。仇主任，这老话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做人事工作确实是很难的，这小姑娘瞧着老老实实的，我哪知道她居然是这样的人？这件事的性质确实是太恶劣了，就因为她，差点导致咱们公社土化肥的研究工作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和破坏。这就是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敌人，我刚才已经征求过于书记的意见了，这人我们当场开除了，另外，我个人建议革委会一定要严厉惩处，以儆效尤。”
真不怪赵慧敏骂他墙头草，之前一收到革委会的举报信，他就急吼吼地给江絮定罪，现在看风向变了，口风立马跟着变了，又急吼吼地给江月定上罪了。
赵慧敏见不得他这种两面三刀的嘴脸，向仇辛海道：“仇主任，就这样，人你们尽管带走，赶紧带走！”
革委会的人上前带人，江月依然哭哭啼啼的，但是却没有反抗。
谁都知道的，跟革委会反抗是没用的。
她走出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江絮，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流露出凶狠而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条冰冷的、伺机而动随时要夺人性命的毒蛇。
革委会的人拉扯了一把：“干嘛呢，快点走！”
小堰大队的人都惊呆了。
其实他们今天从踏进这个办公室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懵逼而吃惊的状态，尤其是在最后，在一个又一个证据面前，不得不接受干坏事的人就是江月的时候，每个人都是震惊得不行。
没办法，江月在他们印象中的形象太好了。
那么温柔、和善、勤劳的一个闺女。
跟恶毒地弄死江絮家自留地一整畦青菜、完了还要贼还捉贼举报人家江絮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田大妈都觉得受到了打击。
而最后江月的这个眼神，就更是让他们受不了了。
“敢情她平时那和善的样子都是装的啊，哎呀妈呀，这闺女怎么心眼子这么多呢！你们瞧她刚才那眼神多吓人，要吃人似的，哎呀妈呀，真是吓了我一跳。”
“真没想到，这是真没想到啊！我家小宝还吃过她给的糖呢，你们说那糖里不会有什么毒药吧？”
“也不知道革委会会怎么处理，说回来这事其实也不算严重吧，就是弄死了一畦青菜，写了封举报信，不会关几天就出来了吧？哎哟，你们说说，这么大的事，大队长怎么就没来。我回去就得跟他说说，就算是放出来，咱们大队也不能再要这样的人啊，这万一再给我们谁地里洒点东西，甚至是给我们水井里洒点东西，这可真是会要了命的啊！”
“嗨，刚才那位主任不是说了吗，这件事性质恶劣，要严厉惩处什么的，我瞧革委会那人也不像是好说话的，我估摸着啊，劳改肯定是跑不了的。”
被江月最后那个眼神一吓，小堰大队的社员可以说是人人自危。
甚至有胆子大的，都跑到于益诚面前问他能不能把江月的户口转到公社来，他们大队不要这个人了。
于益诚无语之余，只说让他们等待处理结果，然后就让办公室的人把这些社员都劝回去。
看热闹都看到公社来了，这些人也是够行的。
于益诚把江絮叫到他办公室，虽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个波折，但是于益诚想要留住江絮这个人才的想法并没有改变。
而且，在江絮与江月的对峙过程中，于益诚发现，这丫头不但对化肥有一定的研究，怕是对农药都有一定的了解。
再想想之前她给农技员讲课时展现出来的知识面，再结合她在江月这件事中表现出来的沉着与睿智，于益诚益发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没见仇辛海都想招揽她么。
这小姑娘不简单呐！
反正他已经跟班子那几个人通过气了，再说分管人事工作的黄副主任自己刚刚捅了那么一篓子呢，在江絮的人事安排上，想必他会尽力配合的。
所以于益诚也是开门见山：“赵慧敏怕是已经跟你说过鲁家的事了吧？你想买供销社的工作，这个我能理解，那边是正式工，工作相对来说也清闲。但是，公社里面也是希望你能留在农技岗位上，为保障粮食生产继续发光发热。”
“当然，公社也不是让你牺牲个人的前途，我们经过讨论决定，可以破格录用你为公社农技站的正式工，这么一来，工资待遇、工作环境方面，跟供销社肯定是差距不大的，你不用马上答复，可以仔细考虑一下。”
说实话，公社给出的这个条件是非常优越的，要知道，这年月一个正式工的名额，可真是比真金白银都还要金贵。
但问题是，当技术员确实更累不说，也不方便她钻空子倒腾蚂蚁空间的东西啊！
于益诚见她一脸为难，显然是不想接受自己的提议，忙又说：“而且，公社录用你为正式工，是不收取分毫的，你要买鲁家的工作，可是要拿出五百块钱的。江絮同志，咱们俗气一点讲，五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能省下这么大一笔钱，何乐而不为？你回去慎重考虑一下！”
他作为一个公社书记，连省钱的事都拿出来说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但江絮还是觉得没必要回去考虑了，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回去考虑一千遍，蚂蚁空间的东西也倒腾不出来，还是一样得回来拒绝于益诚。
她干脆说：“于书记，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您看了举报信，也应该知道的，我这个人好吃懒做的，确实是不太适合农技站这个工作。”
江絮见于益诚皱起眉，不等他出声，马上接着说：“不过，哪怕是去了供销社工作，我也不是说就完全脱离开农技工作了。土化肥的配方是我给的，后面的完善方案我也已经在考虑了。还有，我最近一直在总结学过的农技知识，预备把这些知识整理成一个小册子，到时候分享给全县的农技员。您看，这样该干的事我还是干，不过就是去供销社上班而已，您当我是农技站的编外人员不就行了？”
她最近确实在考虑整理农技知识，弄一本小册子。
主要是这个时代国内各方面都还相对落后，农业科技方面也是，跟同时期的国外存在很大的差距，而且，由于信息沟通不畅，国内新研究出来的一些农技成果，也不能很快地得到应用推广。
江絮是觉得，好歹她是重活一次，又拥有了蚂蚁空间这个金手指，那么在能力范围内，其实她是可以为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人们做点什么的。
就比如，她从蚂蚁空间获得的知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那么她就可以把这些知识整理出来传播出去。
哪怕只能让一小部分人受益，哪怕是让这个时候国内的农业科技取得一点点的进步，这也是她这个重生者存在的意义了。
她重生以后，最大的目标就是改变自己和家人的生活与命运，但是，她又渐渐发现，自己能做的也许不止这些。
不一定能做到很多，但可以试试。
江絮：“于书记，我是觉得这样的方式更适合我，但是您放心，我肯定不会就这么丢开农技工作的。”
于益诚沉默半晌，最终点了点头：“我虽然不能理解，但是尊重你的决定。”
他话音刚落，赵慧敏就冲进来了：“行了，于书记你既然同意了，我就把人带走了，我还得带她去交钱办手续呢。”
赵慧敏本来是想着，先跟江絮说一声，让她考虑考虑。但今天看了这么一出大戏，赵慧敏也是被惊得不轻，就想着还是赶紧把事情办了吧，可别拖着拖着又节外生枝。
想想看，她之前还觉得江月这小姑娘不错干活麻利人还老实呢，哪知道这才几天啊，真面目就暴露出来了，连带的她的脸也是被打得啪啪响。
可见这做人啊，真是不能太自信，不要以为什么事就是十拿九稳了。
于益诚瞪了赵慧敏一眼：“你怎么在我办公室？”
赵慧敏理直气壮：“我在外间等江絮啊！”顺便偷听。
于益诚揉揉太阳穴：“行了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赶紧的走人！”当他不知道呢，这个赵慧敏就是急着把鲁家的事情给解决了。
跟他抢人，这也不是个省心的。
赵慧敏边走边把鲁家的情况又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就准备带着江絮去供销社了。她已经想好了，先去把转让工作的手续给办了，再直接把钱给鲁家送去，这么一来，他们想反悔都不行了。
反正公对公的，供销社那边也不会拖着手续不给办，他们也巴不得事情早点了结呢。
不过，俩人刚从办公室出来，就听到前面院子里一阵喧闹，很多人都在往外面跑，赵慧敏忙叫住个人，问：“前面是干嘛呢，这么热闹？”
那人满脸兴致勃勃：“听说是有下面大队的社员冲进来打人呢。”
他见赵慧敏满脸惊愕，忙说：“不是打咱们公社的人，呃，是江月。”
他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尴尬道：“就是被革委会带走的，赵主任你之前那个助手，江月。”
赵慧敏：谢谢，后面这句话可以不说的。
当采购员啰（修）
第40章 当采购员啰
听见有人冲进来打江月, 江絮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等看到人，嗯, 果然, 是她妈项春兰同志。
可不是，江月虽然做了坏事, 但她弄死的是他们家的菜, 弄坏的是他们家的自留地, 举报的也是她江絮, 其实严格来说跟大队其他人是没有关系的。也许有些人会担忧江月是不是会害自己, 但毕竟只是猜测, 倒不会因为这个就要打人。
他们家就不一样了，他们家是苦主。
不过除了项春兰同志，其他人也不会动手的。
像是江柏，虽然满脸都是震惊和痛心, 但他一个大男人, 肯定是不能跟堂妹动手的，别说动手了，就连动嘴他都不行。他刚才就跟其他社员一起被公社的人劝走了, 瞧着神情恍惚的, 估计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事实。
男人们不会动手, 嫂子们有所顾忌, 可不就只剩项春兰同志了？
江絮她们到的时候, 项春兰已经“大获全胜”了。她其实已经打了江月一通, 不过还是薅着江月的头发, 边抽边骂。
“你个白眼狼，我家是怎么对不起你了, 你这么害小絮？我看你就是见不得小絮好，你自己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就也想把别人拽到沟里去是不是，你这个挨千刀的！”
“江安国个瞎了眼的，还有你们，你们兄弟都也都是瞎了眼。还给人送鸡蛋，就算是逮着只兔子还要给人送去一半。你们睁大眼睛瞧瞧，你们成天帮着的是个什么货色！可真是，老娘活了几十岁的人了，真是没见过这么歹毒的！”
“我家小絮多好的人啊，她那么乖巧，那么能干，你居然这么害她，可真是气死我了！”
项春兰越说越生气，啪啪啪，又是一顿抽。
围观的小堰大队社员：你骂江月就骂江月，怎么又夸起自家闺女来了。
江月脸都被项春兰抽肿了，不过她也不明着反抗，而是边柔柔弱弱地哭泣喊冤，边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掐抓项春兰。
她本来就打不过项春兰，反抗也是徒劳，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挨打，于是只能使阴招。
但是项春兰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们这个年纪的中年妇女，那在掐架上都是有一定经验的，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直接一脚给江月踹远了：“你个阴险的东西，还想掐老娘，呵呵。”
江月被她踹倒在地上，干脆也不起来了，趴在地上呜呜地哭：“冤枉啊，我可真是冤枉，你们就看着她这么欺负人吗，这里不是公社大院吗，你们就看着她这么打人吗，这世道还有天理国法吗？”
革委会的两个小年轻，赶紧站出来拦住项春兰：“这位同志，差不多得了哈，我们还得带人去审讯呢。”
他们都是刚进革委会不久的，不然也不会轮到这种跑腿带人的活儿，所以倒是不像其他革委会老油条似的那么趾高气扬。
这两个菜鸡，看见项春兰冲过来的时候，都吓得赶紧就扔了江月躲开了，后面项春兰打江月，他们看这个大妈打人这么凶狠，自然也不敢上前了。
万一不小心被误伤怎么办，他们年纪轻轻的，可不想被大妈把脸挠成土豆丝。
这时候，趁着“战斗”告一段落，他们赶紧上前，拉起江月就走。
项春兰叉腰冷笑：“赶紧的审，我看像这种坏分子，就该送到西北边疆去种树！”
两个革委会菜鸡：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大妈。
公社里的人也是无奈，虽说他们有门岗的，但是今天这些社员进进出出，项春兰说自己找人，他们也就没拦着。哪知道这位女同志这么凶猛，还有革委会的人在呢，她就冲上去打人了。
不过听了项春兰骂的那些，他们也是有些理解。
他们在公社里面工作，关于新来的那个江月恶意毁坏他人自留地、捏造事实举报的事情也已经听说了一耳朵，现在再听项春兰骂的，就觉得这个江月确实是太过分了。
这都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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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人家一向待你不错，你却干出这种事情，难怪人家要破防打人啊！
而且这件事也不是说只对江絮有影响，这要举报成功了，公社里的领导还有土化肥研究小组的几个都是要受影响的。
这可真是，大家无冤无仇的，居然干这种事，公社大院里的人也是唾弃得不行。
于书记还是很好的，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公社大院可是一向氛围都不错的，大家都蓬勃向上，兢兢业业地干实事，没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幸好这江月过来上班没几天就被揪出来了，不然他们大院里多了这么个搅屎棍，那日子还能太平得了？唾弃之余，大家又有些庆幸。
也是因着这种种复杂的心理，所以压根没人上去劝架。
看热闹倒是津津有味，劝架就算了。
人家苦主受了这么大委屈，打几下发泄发泄情绪，也是正常的。何况，很明显啊，人家其实也有数的，没下狠手呢，就是打几下出出气。
围观的除了公社大院的人，就是小堰大队的社员了。
他们被公社办公室的干事劝着离开，但是因为太过震惊都有些懵逼，同时也对这件事的后续非常好奇，所以都走得有些恋恋不舍。项春兰冲进公社大院的时候，他们也还没走到门口，顺其自然就留下来看热闹了。
大家都不禁感叹，项春兰这战斗力确实是可以啊，尤其是田大妈。
她日常是要最贱几句的，但是其实一直不敢真的跟项春兰干架，现在这么一看，顿时有些庆幸，项春兰是真的凶啊，打不过，她肯定打不过。
又看了这么一回热闹，小堰大队的人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
别说，公社大门外，还有人探头探脑地看热闹呢，社员们一出去就被抓住问东问西。
这些人在公社大院外面，只能看到一点点，毕竟还有围观的人挡着嘛，但是都知道是有人在大院里面干架，可真是好奇得抓心挠肝的。
这时候小堰大队的社员就感觉到优势了，一个个眉飞色舞地，从江絮家自留地的青菜被毁坏开始说起，再说到举报信，又说到会议室里的对质和反转，那叫一个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不不不，江月已经不是他们小堰大队的人了，不算家丑。
要说这阵秋收，不论是公社还是大队，都是紧紧抓牢保生产这个主要工作的，上上下下的，都消停得不得了，真是很久没出过这样的热闹了。
小堰大队的社员在大街上这么一说，凑热闹的人真是越来越多，这下可真是十里八乡都知道小堰大队出了个江月这个歹毒的了。
毕竟这么多人呢，听了个这么跌宕起伏的热闹，还不得回家跟亲戚朋友叨叨？这一传十十传百的，还不是很快就传开了？
别看小堰大队的人都觉得江月不算他们大队的人了，但这其实是掩耳盗铃，其他人还不是都说这是小堰大队出来的？
所幸，事件的另一方——江絮，也是小堰大队的，大家对这位自己搞出土化肥，还抽丝剥茧把坏人找出来的女同志都非常的佩服，直说小堰大队虽然出蛀虫，可也出能人啊！
相比这些看热闹的人，项春兰的心情就不一样了，看见江絮，她心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是江絮说要跟赵慧敏去供销社办事，她才把一肚子的话给咽了回去，擦擦眼角，让江絮赶紧去。
江柳跟项春兰一起来的，加上江柏，兄弟俩都是一脸茫然：“小絮去供销社干嘛？”
项春兰冷冷看他们一眼，哼了一声：“小絮的事情你们俩少管！”
她刚才骂的那些话，主要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他们家可没有对不起江月的地方，他们家一向对江月是很好的。
这可是劳动人民朴实的智慧。
项春兰就怕回头有人说，江月这么干都是因为他们家亏待了她，她才伺机报复。所以项春兰是借着骂男人儿子，趁机把话给挑明。
但其实项春兰骂的那些话也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兄弟俩，还有江安国，瞧着江月从小没了爹妈可怜，都可照顾她了呢。
项春兰之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想想只觉得呕得不行。
这一个个的，都蠢得要死。
小絮这会儿去供销社，多半是弄工作的事情，不过，她才不会告诉两个傻儿子呢。
那边江絮在跟老妈交待了几句之后，就迅速跟着赵慧敏走了。看得出来，赵慧敏真是比她还要急切，一点都不想耽搁的样子。
两人快速地往供销社走，倒也不影响边走边说，赵慧敏笑道：“你妈妈还挺厉害的。”
江絮也笑，不过还是帮项春兰同志做了解释：“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是实在太生气了。她平时一向都最疼我的，比疼两个哥哥还要疼我，所以见不得看到别人这样坑害我。”
赵慧敏：“现在像你妈这样可不多，别说农村了，就是城市里头，也是重男轻女的人更多。要不说妇女工作难做呢，这不仅是男人重男轻女，很多女同志也重男轻女。”
赵慧敏做这个工作，平时可真是接触的不少，做妈的把闺女不当人的，真是也多了去了。
每次遇见这种事，她都很愤怒，可愤怒的同时，又很悲哀和无奈。其实他们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的。不过，这也是她这个工作的意义了，至少，她的努力还是能帮到一些人的。
江絮：“是啊，不过我姥姥和我妈都不是这样的，我姥姥也最疼我的。”
赵慧敏：“那你还挺幸福的。说实话，咱们俩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还挺喜欢你这个小姑娘的。你这一出一出的，可真是把我都看呆了，你其实挺早就怀疑江月了吧？”
江絮笑笑：“她对我有敌意，我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赵慧敏摇头：“她这敌意真是莫名其妙，总不能因为你们是堂姐妹，而你又过得挺好，她就这样吧？哎，咱们女同志，在很多方面都是弱势的，正因为这样，更该互相帮助才是。”
她顿了下，忽然说：“其实，你就挺适合到妇联来工作的，正好我那边缺个人，我可以推荐你的。”
不过没等江絮说什么，她又自言自语地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嗐，我那里是临时工，解决不了正式工的编制的，你肯定看不上。再说，我要把你留在公社大院里，于书记还不分分钟把人抢走啊！”
江絮觉得赵慧敏这人挺有意思的，其实如果有机会跟她共事，江絮觉得自己也挺愿意的。
不过，不为别的，就为把蚂蚁空间里的东西倒腾出来，她也是要去供销社的。
俩人说话间就到了供销社，赵慧敏熟门熟路，直接领着江絮进了主任周和平的办公室，给人介绍了下，又把情况简单说了下，就说：“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们直接帮江絮同志把手续办了吧！”
周和平笑呵呵地：“那鲁家那边我可就不管了，回头他们要是来闹事，我可就直接一推四五六，让他们去公社闹去了。”
赵慧敏挥挥手：“嗐，不至于，鲁家那边我保准给你们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周和平于是说：“那行，我让人把相关的材料准备一下。”
他跟赵慧敏还是很熟的，又瞧着赵慧敏跟江絮也挺熟稔的样子，想着这小姑娘没准是公社大院里谁的亲戚朋友。他倒没想着是赵慧敏家的亲戚，她经办这件事，多少是要避嫌的。但如果是公社大院里其他人亲戚朋友，倒是没什么。
周和平很客气地亲自给赵慧敏和江絮倒了水。
赵慧敏：“对了，老周，你看人家一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又长得盘靓条顺的，进你们供销社是正合适，只不过当采购员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
赵慧敏可是还记得秦敛说过的，最好是能给人小姑娘调换个更合适的岗位。她跟周和平是真的挺熟悉，所以也不搞那些旁敲侧击的花样，直接就跟人提了。
周和平失笑摇头：“赵慧敏同志，你直接说想让我给安排售货员的岗位不就得了？”
他打量江絮几眼，点点头：“小江同志形象确实非常不错，当售货员倒是挺合适……”
只不过，售货员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总不能人家干得好好的，他莫名其妙就给换了吧？周和平有些为难。
江絮没想到赵大姐热心肠到这种程度，居然还想帮她调换岗位。
其实采购员和售货员都是好岗位，端看怎么衡量吧。采购员经常要到处跑，正因此，上班时间自由度比较高，而且也能掌握一些物资。售货员呢，工作体面、轻松，而且稳定性高，点卯上班就行。
一般来说，女同志肯定是更适合售货员这个岗位。
但是对于江絮来说，采购员能带来的便利，是售货员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的。
再说，也许别的采购员为了收购到更多物资，需要走村下乡地到处跑，可能物资不足的时候，还要各种想办法解决，但对于她来说，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存在，她自己就有很多物资啊！
不过，江絮也没有贸然就拒绝。
赵慧敏到底是一番好意，她这刚提出来，自己立马就说不用，多少是有点驳她的面子。
关键是江絮看出来了，想调换岗位怕是不容易，周和平显然有些为难。
她默默喝了口水，没说话。
周和平犹豫了下，还是说：“慧敏同志，这个事情确实不太好办。现在外头柜台上，售货员是满员的，人家干得好好的，我给谁换下来都不合适，我也肯定是不能这么干的。要不然你看这样行吗，有一个售货员明年就要退休，等她退休了，位置空出来了，我就给小江换过去。”
赵慧敏看向江絮。
江絮放下手里茶杯，诚恳道：“赵大姐，谢谢你替我考虑得这么周到。不过周主任说得也没错，万事总有个先来后到的，能得到这个工作机会我已经够满足了，肯定不能再给周主任添麻烦。”
她顿了下，继续说：“而且，我相信自己是能很好胜任采购员这个工作的。我的舅舅项信达，他是县供销社的采购员，所以，哪怕工作过程中有什么困难，我也可以向我舅舅，当然还有咱们公社其他优秀的采购员同志学习，争取早日适应进步的。”
周和平挑了下眉：“原来你就是项信达的外甥女。”
项信达其实跟他联系过的，透过口风，说是想帮外甥女争取这个工作岗位。不过周和平跟他打了太极，毕竟这件事牵扯太多，主要还是公社那边在协调，决定权不在他这里。
周和平没想到，最后过来的这个小姑娘，居然就是项信达的外甥女。
江絮笑道：“是的，所以请您相信，我一定会干好采购员工作的。”
周和平点点头：“你舅舅工作上确实能力很强，相信你也不弱，慧敏同志，你说是吧？”对于项信达的工作能力，他也是有所耳闻的，老采购员了，这业务水平自然是不用说的。
赵慧敏翻了个白眼：“这话都让你们说完了，我还说什么？行吧，江絮同志确实很优秀，相信不管在哪个岗位，都能干得很好！”
周和平倒是没想到，赵慧敏对江絮的评价还挺高，他默默地又打量了江絮几眼，心说除了特别漂亮，还真没看出来哪里特别。
不过等江絮办完手续，跟着赵慧敏走了以后，他就听到手底下人的议论了。
是的，这也没过多少工夫，但是公社大院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供销社了。这搞后勤的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得那叫一个欢乐。
这都在公社大院里面干架了，这热闹可真是够大的，可惜他们都没去看，不然就更欢乐了。
尤其是，这事情刚闹完，人家居然就被妇联主任带着来他们供销社办理工作手续了，这热闹的主角居然就这么成了他们的同事，这可真是，立马就更有参与感了好嘛！
周和平听见他们说什么江絮自制了土化肥，让公社于书记决定破例录用为农技员，什么江絮家里自留地的青菜一夜之间全死光，然后又被人写了举报信告到革委会，什么江絮当着公社领导和革委会仇主任的面，用一个个证人和证据，洗刷冤屈找回清白，反手把举报自己的人送进革委会……
才知道自己认为江絮除了漂亮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是多么的武断。
这难怪连赵慧敏都要夸她优秀呢。
可不是优秀嘛，这姑娘是个能干大事的啊！
周和平顿时又喜又忧。
喜的是连公社于书记都看中的人才，居然跑到了他们供销社，这说明他们供销社单位确实是好啊。
忧的是这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这可是个刺头儿啊，恐怕是不太好管。
不管周和平怎么想，江絮办完手续离开供销社后，就去了隔壁的信用社，把之前存在里面的五百块钱取了出来。赵慧敏先一步回公社了，江絮取了钱就又去了趟公社大院妇联办公室交钱。
赵慧敏清点完钱，把一沓大团结分成两份，装了两个信封：“行了，这件事就算了结了，后面的事情都交给我吧，鲁家那边我会解决好的。所幸你是采购员，不用站柜台，他们也不会知道买走工作的人是你。”
江絮诚挚道谢：“赵大姐，真是太感谢了！”
要没有赵慧敏这么帮忙，她可能也有办法把这个工作弄到手，但总归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
赵慧敏挥挥手：“嗐，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受人之托。再说这本来也是我的本职工作，公社领导把这件事交给我，我总得把事情给办妥当了不是？”
她想了想，说：“你要真想感谢我，过几天县农场和公社罐头厂搞联谊，你也去参加一下，给我们捧捧场怎么样？”
江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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