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
第111章 回乡
江絮考进了首都大学, 并且还是以宁省文科第一的好成绩考取的消息,很快就在宁省军区传遍了。
刘敬国直接一通电话,把秦敛喊到自己办公室, 确认消息以后, 他指着秦敛直摇头:“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事情, 你还一直瞒着, 之前我问你的时候, 你怎么说的, 不知道, 不清楚, 不了解?嘿,你这小子,你是把我当情报人员防着呢?”
秦敛挑眉,没说话, 但是表情意思很明白:你难道不是情报人员?
刘敬国一阵头疼:“去去去, 回头升学宴可别把我忘了。”
秦敛敬了个礼:“是。”
刘敬国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等秦敛走后,他拎起话筒往首都军区打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 他忍不住失笑:“娘的, 老子还真成了他秦志刚的情报人员了。”
很快, 电话接通了。
刘敬国开口就是一句:“老秦, 你欠我的情报费什么时候结?”
秦志刚:“……”
沉默一下, 说:“你就说要什么吧。”
刘敬国嘿嘿一笑:“你藏的那饼茶叶。”
秦志刚深感这人就是在趁火打劫,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儿子儿媳在人家军区呢, 谁让他跟儿子关系不好呢?
他暗暗叹气:“行,回头你来首都开会就带给你行了吧?”
刘敬国满意了,乐呵呵道:“我这也不是趁火打劫,我这可是给你报喜讯呢,不得收个喜钱什么的?”
秦志刚声音里带了一丝急切:“怎么?”
刘敬国:“你那儿媳妇啊,考上首都大学了,还是以宁省文科第一的成绩考上的。你不一直希望她去首都上大学吗,这下可是心想事成了。”
秦志刚默了下,一下子有些难以消化这个消息:“那孩子真的考到首都来了,还考进了首都大学?”
甚至还是宁省的文科第一。
秦志刚何止觉得是心想事成,简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刘敬国:“可不是,你说你个老小子,怎么运气就这么好?生个儿子不用怎么管就自己出息地长大了,儿子娶媳妇儿,你也是压根儿没操到一点心,好嘛,媳妇儿还这么优秀,啧啧啧,你说你这运道。”
他是真的有点羡慕嫉妒秦志刚,关键是这人在家庭关系处理上堪称失败,可偏偏儿子就是这么争气。
刘敬国理直气壮道:“你就说老子要你一饼茶叶是不是一点都不过分?”
秦志刚露出个久违的笑容:“不过分。”
这之后军区大院里面关于江絮的那些闲言碎语很快都销声匿迹。
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说人家一个小村姑靠着嫁给秦团长翻身过上好日子?可人家自己考上大学了,还是全国顶尖学府,想也知道,这种大学读出来,以后前途肯定是一片光明。
甚至是很多人都开始担心,江絮离开宁省军区以后,后勤部和食品站是不是就会回到前两年物资匮乏的状况。
这可是攸关他们每个人的生活呢。
说句自私的话,他们其实还巴不得江絮不要走呢。
至于之前背地里说闲话的那些人,更是被军嫂军属们喷个半死,都是这些搅屎棍,要不是这些搅屎棍成天在背后说三道四,江絮没准都不会想到要去高考读大学。
毕竟这在军区干得好好的,秦敛还在这儿呢,怎么就忽然想到要去首都?
铁定是不舒坦了呗。
虽然说江絮这么聪明,考上大学肯定能给国家做更多的贡献,但是从他们自身来看,可真是不愿意江絮离开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宁省军区又搞了一次求真务实、正风肃纪活动。
这回甚至把军嫂军属也拉进来了,虽然不是强制性的,不过却通过小品快板等喜闻乐见的形式,倡导大家树立良好风气、摒弃造谣诽谤拉帮结派的不良作风。
这说的是谁,只能说懂得都懂。
还别说,因为受了江絮成为高考状元这件事的刺激,加上军区又适时展开了引导,军区大院里的风气面貌倒是焕然一新。
别的不说,至少学习氛围是空前的浓厚。
不止是军嫂军属们天天盯着自家孩子搞学习,就连军营里的战士们都掀起了一阵学习的热潮。
毕竟他们之中很多人是要退伍的,与其到时候回家种地,不如在现在拼一把,万一能考上个中专大专的,不是也能分配工作吗?
军区对这个自然是乐见其成,上面已经有了裁军的风声,要真的大规模裁军,退伍军人安置可是个头疼的问题。所以说战士们能自己找个出路,自然是最好的。
为此,军区不但专门邀请江絮给战士们作了一堂学习心得的分享,甚至还给战士们增加了文化课的内容。
还别说,后面几年,还真有宁省军区退伍的复员军人陆陆续续考上中专甚至大学的。
这些人回忆起这段难得的军营学习时光,都不禁想起秦团长那位漂亮聪慧的妻子。要不是她考了个省状元,他们还真没想过,自己或许也能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说回江絮,因为年后就要去首都上学,今年过年江絮和秦敛商量了,决定回小堰大队过年。当然,也跟苏家知会了声。正好,江柏那边也放假了,于是年二十六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回了小堰村。
江柳提前跟村里借了驴车来接的。
不过哪怕他事先弄了破棉被给车子上铺了起来,可惜也挡不住呼呼吹的冷风。
江絮、项春兰、蔡文丽还有两个孩子一起坐在车上,冻得都缩成了一团。反倒是旁边走路跟着的秦敛和江柏,走了一路,到小堰大队的时候都微微出汗了。
刚进村口,就有人看见他们了,立马尖叫:“哎哟,江絮回来了,是江絮回来了!”
“谁,江絮,哎哟,江絮回来了啊?哦哟,项春兰,蔡文丽也回来了,你们这是一起回家过年呢?”
江絮她们团着坐了一路,这会儿干脆就从驴车上下来了,一一跟村里人打招呼。
村民看见江絮也很高兴,因为江絮带着他们搞科学种地,他们村里这两年粮食收成可真是不错,家家户户都有余粮了,已经成了红星公社条件数一数二的村子了。
不说大家走出去多有面子,就是村里的姑娘小伙儿,现在找对象都容易了很多。
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知道他们大队日能好过起来都是靠的江絮,心里自然对她感激。
江絮自从结婚以后就回过一趟家,还是匆匆忙忙回来喝喜酒的,这眨眼又过去挺久了,大家见她回来,都是惊喜不已。
“瞧着更有福气了。”
“可不是,原先太瘦了,现在瞧着才好看。”
江絮:“……”
明白了,她确实是被秦敛和她妈喂胖了。
“这天冷的,你们赶路也挺辛苦吧,赶紧回家。回头空了,上我家坐坐去啊!”
“对对对,赶紧回家歇会儿。哎呦,春兰啊,你也是咱们这辈儿里头一个了,省城都去过了!”
项春兰倒是想趁机显摆两句,不过一路过来,确实是冻得够呛。她也担心江絮的身体,赶忙说:“这大老远的,赶路确实是挺累,咱们回头再唠。”
一家人快速地回家,江安国早在家门口等着了,远远看见江絮他们,一下眼眶都红了。
他快步迎上,二话不说夺过秦敛手里的行李:“回来就好,我炖了鸡汤,你们赶紧放了东西都坐下歇着喝口鸡汤暖和暖和。”
江絮瞧着简直哭笑不得,他们行李还挺多的,秦敛这年轻力壮的,搬行李正合适,偏偏她爸大概实在是太激动了,直接就把行李夺走了,秦敛都愣了一下。
她笑着扯了一下秦敛:“算了,让爸忙去吧,他这是想我们了。”
秦敛失笑着摇头,转身帮着江柏江柳一起把驴车上的其他东西卸下来。
江柏难得有点吃味,嘀咕了句:“爸怎么不帮我拿行李?”
江柳看他一眼,对他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态度表示没眼看:“得了,老大,你还不知道吗,老头子眼里最重要的就是小絮,爱屋及乌,这排第二位的肯定就是女婿了,咱们呐,都得往后排排。”
尤其是他这个一直待在家里的,在老头子眼里就更没有存在感了。
江柏挠挠脑袋,憨憨一笑,说:“说的也是哈。”
说回来,就连小土豆和小芋艿都没有第一时间引起爷爷的注意呢。
兄弟俩对视一眼,没事,习惯了,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已经怀孕七个月的于盼弟从厨房里出来,她端着个托盘,里头放了几碗盛好的鸡汤,看到江絮她们,顿时笑道:“小絮,秦敛,妈,大哥大嫂,还有小土豆小芋艿,赶紧先过来喝鸡汤。”
她整个人几乎胖了一圈,不过这年头的人本身都是偏瘦的,虽然胖了一点,看上去反倒更健康红润了。脸上笑容满满,说话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再不像从前在家里连大声说句话都不敢了。
丈夫成了供销社的正式工,娘家也捧着她,甚至盼了多年的孩子也怀上了,于盼弟现在是心满意足,整个人都自信开朗了不少。
江柳放下东西,赶忙过来接过托盘:“行了,你就别忙活了。”
虽说农村人没那么娇惯,怀着孩子下地干活到临盆也是有的,但他们盼这个孩子盼了多年,到底还是要比别人注意些。
项春兰也说:“行了,你就顾着自己吧,我们也不是客人。”
当她不知道呢,其实儿媳妇怀孕以后,压根就不怎么干活,她亲妈过来给她伺候得好好的呢。
项春兰其实也明白亲家的想法,从前他们家就是普通的农民,甚至于家因为重男轻女,不怎么看重于盼弟这个女儿,于家那边跟他们来往得不多的。不过自从江柳进供销社当了采购员,于家那边的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们现在是生怕于盼弟没给江柳生个一儿半女的遭江柳嫌弃呢。
所以对于盼弟这一胎,于家真是比他们家还要上心。
不过甭管对方什么心思,总归能帮衬着照顾好于盼弟,项春兰才是巴不得。
一家人坐下热热闹闹地喝汤,突然听见隔壁一阵鸡飞狗跳。
小土豆和小芋艿对视一眼,兄弟俩呼地站了起来,跑出去看热闹去了。
项春兰嘴里说着“嘿,这俩爱凑热闹的娃娃”,身体却非常诚实,捧着碗就站起来跟了出去。
江絮自然也是好奇的,尤其是她已经太久没回来过了,上次回来参加小舅的婚礼,可是吃了好几茬的瓜呢,现在刚一回村就发现有热闹看,干脆也学着项春兰同志,捧起还剩半碗的鸡汤就跟上去了。
秦敛早喝完鸡汤了,见她这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只好哭笑不得地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隔壁呼地冲出来一个人,跑出去十几米才站住,回头说:“我不嫁。”
是个皮肤黝黑,瘦得跟麻杆儿似的小姑娘。
乍一看江絮差点没认出来,反应了下才想起来,这应该就是隔壁的小女儿胡来娣。
这小丫头一向很没存在感,大概是知道待在家容易挨打挨骂,她从小就练就了一项没事坚决不回家的技能。
因为吃得不好,营养跟不上,她十三四岁的时候,瞧着还像十来岁的。几年过去身高倒是窜了一大截儿,就是看上去更瘦了。
于盼弟跟出来悄悄给江絮解释:“他们家又想卖闺女,这回卖的还是上回那家!那家之前不是凑了一百多块钱彩礼想娶胡招娣嘛,结果胡招娣跑了,他们人财两失,只能隔三差五地上老胡家来搬东西。可问题是老胡家那点破烂,哪值一百多块钱啊?这不胡来娣长大了嘛,他们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他们说,不但可以把这些年搬走的东西还回来,还愿意再贴五十块钱的彩礼。”
胡老头和田大妈一合计,觉得这个买卖还是挺合适的。
毕竟他们哪怕把胡来娣嫁给别家,就算是有个百来块的彩礼钱吧,估计也要被那一家子抢走的,现在他们愿意把东西还回来,还愿意再拿出五十块钱彩礼,倒是也还行。
而且从此一劳永逸,再不用成天担惊受怕的,攒点东西就怕被人抢走。
当然,他们一如既往地顺杆子往上爬,提出了彩礼五十元不够要提高到八十元的要求,然后对方……居然也同意了。
就挺离谱的。
这可是嫁女儿,哪里见过一个女儿没嫁成,双方闹得都快打起来了,这过了几年,居然就又要把另一个女儿给嫁过去了?
还有,那家人也是,真有八十块钱,另外找个姑娘不行吗,怎么就盯着老胡家的闺女不放呢?
而且你们都被人坑过一百多块钱了,怎么就又能这么轻易地相信对方呢?
别说是嫁女儿,就算是做买卖,也不是这么做的吧?
于盼弟无法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其实她倒是不知道,因为那户人家是兄弟仨,跛子傻子瞎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嫁到他家去就是去受苦的。傻子和瞎子,不一定能娶上媳妇儿,那么以后一大家子的负担可都是在跛子身上的。而且,如果再往阴暗一点想,他们兄弟仨,要是傻子瞎子娶不上媳妇儿,回头会不会把脑筋动到跛子媳妇儿身上去?这种事情也不是说完全没有的。
所以说,脑子稍微清醒些的人家都不会把闺女嫁到他们家的。
他们家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又把脑筋动到了胡来娣身上。
正说着,那边田大妈飞快地窜了出来,胡来娣看到她就想跑,田大妈大吼:“你跑,你要再跑,就别回家吃饭!”
胡来娣挪了挪脚步,又站住了。
她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有吃饱的时候,食物可以说是她的软肋。她可以躲到山上去,可以去山上挖野菜捡板栗吃,可是根本吃不饱的。而且,她也知道,这么冷的天,她就算躲到山上去,怕是也得冻死。
田大妈哼了一声:“毛还没长齐呢,就跟我硬。”
她举着手里的小竹棍子就往胡来娣身上招呼,打得胡来娣跳着脚哇哇直叫。
江絮皱了皱眉,这种热闹还真是一点都不想看。她招招手,让小土豆过来,趴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小土豆已经是十几岁的大男孩了,听了姑姑的话,飞也似的就冲了出去。
田大妈扯着胡来娣的耳朵往家里拽:“你个丧门星,你还跑到外面来,你是生怕咱们家被人笑话得不够是不是?”
项春兰有些看不下去:“你说话就说话,你打孩子做什么?你看看你给孩子养的,瘦得都皮包骨头了,这都什么年头了,咱们大队可没有像她这么瘦的孩子了。这孩子多听话啊,不多话,干活也利索,有这么好的孩子你就该偷着乐了,你还这么打人,你可真是够呛的。”
她可是把闺女当宝贝一样宠着的人,实在是不能理解田大妈的思想。
田大妈狠狠回瞪项春兰一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怎么的,以为自己去过省城就了不起了,管闲事管到老娘头上了?”
项春兰嘿地一声,一下就把袖子撸起来了:“怎么的,我跟你好好说话,是给你脸了是吧?你个老虔婆,我这几个月不在村里,你就以为我是打不动了是吧?”
她是记着自己闺女是高考状元了,自己这个状元的妈,放在古代那就是诰命夫人了,才好声好气地跟田大妈说话的,没想到,这老娘们儿倒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田大妈色厉内荏:“你打啊,有本事你就打啊,我看你就是不敢。”
嘴上很大声,脚上却不停地往后退。
项春兰可不管她,三两步冲上去,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啪啪就是两巴掌。
“哼,真当老娘不敢呢?”
她打完,一把拽过胡来娣,说:“闺女,你傻啊,你这回去就是跳了火坑了。”
这时候,小土豆带着大队长王建国过来了。
“怎么回事?”
王建国一看眼前的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是,田大妈,我前几天是不是跟你说过,婚姻嫁娶是要当事人自愿的,你家可是有前科的,收高额彩礼强迫女儿嫁人,这可是不行的,这是有违国家政策的!”
田大妈翻个白眼:“那我把闺女养这么大,收点彩礼钱难不成还犯法了?”
王建国头疼道:“婚姻自由,你强迫孩子嫁人肯定是有问题的。”
田大妈:“我没有强迫孩子,我家来娣是自愿的。”
她扭头看向胡来娣,狠狠瞪住对方:“是吧,来娣?”
胡来娣看看田大妈,又看看周围,茫然的视线落在项春兰身上,然后又落到了江絮身上,迟疑地:“我……”
江絮看她踌躇茫然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打断她,说:“大队长,我听说接下去政策会逐步放开,不再限制大队的养猪规模,咱们大队后面靠山,山里猪草资源丰富,其实完全可以多养一些猪的。”
王建国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搞得有点懵,他倒是没有收到政策放开的消息,不过既然江絮这么多,她毕竟是省城过来的,有什么新消息也不奇怪:“这个当然可以的,江絮,回头村里的事情我还得好好地请教你呢,咱们回头再仔细商量商量?”
江絮点头,笑道:“我的意思,既然扩大养猪规模,那么只让刘二婶子一个人照顾猪圈,她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倒不如让胡来娣一起照顾猪圈。我记得猪圈那边有个杂物房的吧,咱们要是养的猪多了,最好是有人能住在那边,夜里也能偶尔起来瞧瞧,以免猪出现什么问题。”
王建国这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要提到养猪的事,他想了想,点头说:“你说得没错,其实咱们现在养的猪也不算少,尤其是小猪崽刚捉来的时候,刘二嫂子也是经常要夜里过去瞧瞧的,这小猪崽子多金贵啊,万一有个好歹可都是损失,要你这么说,胡来娣要是愿意,就今天开始过去也成的。”
田大妈一听,这胡来娣要真去养猪了,翅膀硬了,哪里还会听她的?
她马上说:“不行,养猪这又脏又臭的活儿我闺女可干不了,你们这些人心思可真是太歹毒了,你们是成心埋汰我闺女,好让我闺女嫁不出去呢?不行,我不同意。”
胡来娣呆滞的眼神在江絮和王建国只见挪移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她是真没想到,自己最大的生存问题,会就这么三言两语地就被人给解决了。
听到田大妈的话,她浑身一激灵,用尽了全身力气,甩脱了田大妈的手,喊:“我愿意的,我想去养猪,大队长,真的今天就可以让我住吗,我我我,我现在就可以住过去的。”
江絮跟她邻居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见她这么激动,听她说这么多话。
她想了想,说:“大队长,胡来娣要是住到猪圈那边去,为了方便照料猪,最好是吃饭也在那边解决,我看她也差不多成年了吧,要不然您直接把她的工分拎出来,粮食也直接分到她手里吧?当然,工分应该之前已经核算过了,不过大队应该也可以借粮给有困难的社员的吧?”
王建国现在要还不明白她的意思,那他这个大队长也是白当了。
“当然,咱们大队这几年收成都挺不错的,大队里面有余粮的,胡来娣,你可以来大队先借点粮,明年挣了工分再抵扣就行了。”
他倒是不担心胡来娣还不上,这姑娘其实干活还是很利索的,甚至是胡老头家的公分,一多半都是她挣的。
胡来娣连连点头:“谢谢,谢谢大队长,谢谢项婶子,谢谢江絮姐姐。”
眼圈一下就红了。
她是家里最小的,也是家里最不受宠的。
因为她出生以后,田大妈就再也没有怀上过孩子。其实实际原因是田大妈那时候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客观上也很难再怀孩子。但是田大妈不这么想,她觉得是生胡来娣的时候身体受到了损伤,所以一直以来对这个小女儿都是怀抱着厌恶的情绪的。
胡来娣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亲爹讨厌她,因为她不是男娃,她亲妈也讨厌她,因为她妈生不出弟弟都是她害的。
哪怕是小孩子,也知道趋利避害的,在这个家里不是挨骂就是挨打,所以她总是躲在外面,不到迫不得已都不回家。
也因此,她其实是家里几个孩子中受田大妈影响最小的。
那些不懂的道理,很多她都是躲在麦垛里柴火堆里的时候,听村里的大妈大婶们说的。
等到胡招娣逃出去以后,胡来娣就明白,自己要是不逃离这个家,以后没准也会被她妈那样卖掉。
所以这两年她其实偷偷摸摸地攒了不少东西,就连钱,都已经攒了好几块了。就是准备等到有一天她妈要卖她的时候,可以像胡招娣一样跑出去。
不过其实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她当然知道,自己攒的那点东西,根本不顶什么用的,撑死了能让她在外头多活个两三个月。
她不像胡招娣,在外面有认识的朋友,她一向独来独往,别说朋友了,就算是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很少的。
所以此时此刻,最想拥有的容身之地和粮食问题,就这样被江絮三两句话就给解决了,胡来娣不可思议,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同时又满怀着欣喜和感激。
她是真的没想到,根本没说过几句话的邻居会愿意帮她。
田大妈:“不行,我不同意,我闺女还是孩子,你们怎么能让她出去单过,而且,我们养她这么大,她都不用孝敬我们的吗,她自己出去单过,我们怎么办?!”
她也不是傻的,江絮和王建国一唱一和的,这是在给胡来娣安排工作吗,这分明是在给胡来娣从他们家分出去!
江絮失笑:“田大妈,你要说胡来娣还是孩子,那你干嘛急匆匆地给她找婆家?这要结婚的人,可不能算孩子了,再说,要真像你说的,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现在就让一个孩子来孝敬你呢,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既然管了这个闲事,干脆就管到底吧。
江絮略一沉吟,说:“来娣,田大妈说的也没错,他们到底生养你一场,虽然你只是去猪圈干个活,但是既然田大妈不放心提出来了,我看要不你就每年分一些粮食给他们,也算是尽了赡养的义务。”
胡来娣不懂什么是赡养的义务,但是只要让她离开这个家,每年只是分一些粮食给她爹妈,她当然是愿意的。
“可以的,我愿意的,江絮姐,大队长,我愿意分粮食给我爹妈,多一点也没关系的。”
反正她一直以来吃得就很少,以后也少吃一点就行了。
瞧她这个样子,王建国也是暗暗叹气,说:“行吧,就这么办。”
田大妈:“不行……”
王建国双眼一瞪:“不行也得行!你们要是再敢强迫孩子,可别怪我喊派出所的同志过来,让你们夫妻俩都去蹲笆篱子。”
田大妈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王建国:“胡来娣,你跟着我过来,咱们去猪圈那边瞧瞧。那杂物间可是荒废多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漏风漏雨,趁着天没黑,咱们过去瞧瞧,不行我让人给修整一下。”
等王建国带着人走远了,田大妈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哎哟喂,没天理啊,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就被人这么撺掇着分家了啊,天老爷喂,你怎么不一道雷下来劈了那些该死的多管闲事的呢——”
江家众人捧着碗直接回家,把门一关,只当没听见。
小偷但演技超群
第112章 小偷但演技超群
田大妈咒骂了半天, 发现根本没人理她,只能骂骂咧咧地回家。
喝了鸡汤项春兰和蔡文丽就风风火火地进厨房做饭炒菜,其他人也没闲着, 劈柴的劈柴, 挑水的挑水,很快忙碌起来。
江絮则是进屋整理了一些自己的旧衣服旧被褥出来, 等到家里饭菜做好, 就让蔡文丽帮着打了些饭菜, 连带着那些旧衣服旧被褥, 给胡来娣送去。
上辈子胡来娣也被田大妈用高价彩礼“嫁”了出去, 嫁的是个年纪挺大的老男人, 老男人前面已经娶过两个了,但都早早地死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所以他彩礼给得很高, 就想娶个年轻女人回家传宗接代。
但是胡来娣嫁过去好像也挺早就死了。
多年以后江絮才隐隐约约听说, 其实那个老男人是个暴力狂,每个老婆都是被他打死的。所幸胡来娣死之前拼着一口气跑了出来,大家才发现的真相。
那男人最后自然是被抓走吃花生米了。
不过胡来娣也因为受伤太重, 没救回来。
江絮倒不是圣母, 而是上辈子她也是在秦敛还有他同事的帮助下才磕磕绊绊地在沪市站稳脚跟。这辈子能力范围内, 她自然也愿意伸出手拉其他人一把。尤其是, 胡来娣这孩子, 其实本性不坏的。
帮胡来娣不过就是顺手的事, 她没太在意, 只让江柳和于盼弟回头能帮衬就帮衬一点,总不能给人小姑娘撺掇得离开了家, 结果却害得人家在外面餐风露宿吧?
赶路挺累,这天晚上大家早早地就睡了。
后面几天,自然是忙忙碌碌地准备过年吃用的东西。
江絮跟村里借了驴车,让秦敛赶着驴车带着她到处转悠。然后趁着秦敛不注意,她就“买”回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一大桶鱼啦,一大袋花生啦,五只鸡五只鸭啦……要不是政策还不允许,她高低得再“买”头猪。
因为集市太挤只能把驴车先安顿在一旁,回来就看到媳妇儿身前摆满东西秦敛:“……”
深深看了江絮一眼后,任劳任怨地把东西搬去驴车上。
江絮倒是也不怕穿帮,索性各方面政策渐渐宽松,现在跑到集市上卖东西的都多了不少,加上又是过年期间,造新房办喜酒的可不老少,“大采购”的她还真不是独一个。
大年三十,项春兰和蔡文丽简直忙疯了。
本来往年还有于盼弟帮着一起干,有时候江絮也会炒几个菜,今年她们都怀孕了,自然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至于家里几个老爷们儿,虽说多多少少都会做饭,但是像是年三十这种时候,项春兰肯定是不会让他们上手的。
开玩笑,今天家里可全都是好东西,鸡鸭鱼肉,个个都是硬菜,让他们上手,万一烧砸了怎么办,那不是浪费东西?
当然,像是烧火挑水劈柴这种事情,几个男人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虽然忙碌,但是项春兰和蔡文丽的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这从年夜饭就看得出来啊,他们家的日子真是今非昔比,完完全全的不一样了。
等到年夜饭上桌,嚯,满满一大桌子,十几道菜。
前两天江絮和秦敛出去逛的时候,买了一箱汽水回来,嗯,这个正常从供销社买回来的。
虽然说怀孕最好少喝饮料,不过年三十高兴嘛,她不仅给自己争取了一瓶汽水,还帮于盼弟争取了一瓶汽水。
江安国喝的是白酒,嗯,女婿孝敬的酒,他也不知道什么酒,反正是闻着就香。
一家人喝汽水的喝汽水,喝酒的喝酒,江絮举起自己的搪瓷杯,笑道:“来,咱们大家干一杯,祝愿来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秦敛第一个端起杯子,轻轻撞在江絮的杯子上,俩人对视一眼,不禁都笑了。
小土豆,嗯,江乐同学马上站起来,举着搪瓷杯就撞着江絮的杯子上:“姑,我也来。”
小芋艿,嗯,江吉同学不甘落后:“我也要我也要。”
其他人也举起杯子,略显生疏地拿着杯子碰到一起。
项春兰:“江絮说的没错,咱们家这几年眼看日子越过越好了,明年更是要添丁进口了,大家都别掉链子,争取明年过得更好,那什么,更上一层楼。”
江柳哎哟了声,笑道:“我的娘哎,妈你这去了省城就是不一样啊,这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了,还更上一层楼,我们领导说话都没你有水平。”
项春兰下巴一翘,自信道:“那可不,我可是高考状元的亲妈,我能没水平吗?”
蔡文丽立马搭腔:“那必须的!妈你这么有水平,才能生出小絮这么聪明的孩子。江乐江吉,你们可要好好跟小姑学习。”
于盼弟忍不住翻了下眼皮,还别说,这挺长时间不见,蔡文丽拍马屁的功夫真是一点没变。不过她很快又笑了,其实蔡文丽说的也没错,她家婆婆真是有点水平在身上的。
你看别人都重男轻女,她婆婆呢,真是一直都把闺女当成个宝。
然后事实证明,她这闺女还真是个宝。
可不是宝嘛,高考状元啊,于盼弟从前是想都没想过,自家还能出个大学生,哪知道,小姑子不仅考上大学了,她还是全省第一名考上的大学!
于盼弟摸摸隆起的腹部,怀上孩子以后,她亲妈天天在她耳边嘀咕,希望她能“一举得男”,给江柳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但是于盼弟现在想法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
她现在就希望,甭管是男是女,只要能生个像小姑子一样聪明的,不,有小姑子一半聪明的,她就心满意足了。
项春兰看一眼于盼弟:“老二家的,过两天回娘家,你问问你爹妈,愿不愿意过来帮着照料你生孩子做月子。小絮这山高路远的一个人去首都,我是想着跟你们爸一起过去照料的。你这边我考虑要是亲家愿意过来帮忙,我们就出钱,每个月三十元,你问问你爸妈行不行。当然,如果不行,就让你们爸在家待到你出月子,我回头再在村里喊个老姐妹帮着一道照料。”
于盼弟一愣,随即马上点头:“行的,我爹妈肯定是愿意的。”
一个月三十元啊,这这这,这都顶得上一个工人的工资了。
她爹妈怎么会不愿意?
那必须愿意啊!
于盼弟倒是没敢说不要钱,毕竟不要钱的话她爹妈肯定就没那么乐意了,而且她怀的毕竟是老江家的孩子,这老江家要是不管不顾的,说出去也不好听。
当然,她也知道这钱多半是江絮掏的。
“妈,你就放心吧,我这身体一向不错的,有我爸妈帮着照料,肯定是没问题的。倒是小絮,她身体弱,又是去那么大老远的,你们要不跟着一起过去,我想想都不放心呢。”
项春兰诧异看于盼弟一眼,没想到这个闷不吭声的二媳妇儿,现在不但开朗不少,人瞧着也机灵多了,听听这话,说得还挺漂亮。
她点点头:“那行,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旁边江安国默默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件事江絮和项春兰事先跟他商量过的。他原本以为自己肯定的一直留守在家的,哪知道闺女突然喊他一起去首都。
那可是首都啊,他这一辈子连安县都出过的人,乍猛猛的居然就要去首都了,这可真是,从前哪里想得到?
江安国其实有些忐忑的,这么大老远的,他一个老农民,也不知道出去能做什么。不过忐忑之余也有些兴奋,他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现在居然要去首都了。
这整个大队的老伙计,也没有他这个运道啊。
可别看项春兰爱显摆,其实江安国也是会暗戳戳跟自己那些老伙计显摆的。
有个好闺女,可不得显摆?
他闺女可是高考状元啊,别说他了,就是老江家那些族老都暗戳戳在村里显摆好久了。
他们老江家,那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这种时候倒是没人会说什么男的女的的话了,这可是状元,甭管男娃女娃,只要是他们姓江的,那都是老江家的荣耀。
就连因为江月的事情一直都不怎么搭理江安国的江老太,最近态度都不一样了。
江老太从前最得意的是在县城当工人的大儿子,最宠的是小儿子,对江安国真是不怎么关心的。但是现在,二儿子家一个个都出息了,尤其是这个从前作天作地怎么瞧怎么不讨喜的闺女,现在居然都考上状元了。
尤其是,村里人谁碰见她都要说一声孙子孙女这么出息以后真是有福了,她听得多了,心理上自然是不一样了。
不过甭管她态度怎么样,江安国倒是也没什么感觉了。
他从小在家当背景板,爹不疼娘不爱的,现在年纪这么大了,自然是满心满眼都看着子女了,老娘看不看得他,他早已不关心了。
现在这日子啊,江安国是再满意也没有了。
这边江家众人热热闹闹地过大年,隔壁胡老头和田大妈草草煮了几个饺子,各自捧着吃。
由于跛子那户人家年年过来搬东西,他家现在真是家徒四壁,连张吃饭的桌子都没有,两个人都是坐在杌子上的。
胡老头:“你给老大寄个信儿,让她往家里送点东西,这过年过节的,她做闺女的,哪能不管爹妈。还有招娣,你去他们村里闹,我听说她男人年前在河里捞鱼卖,挣了不少钱的,你去要一点。至于来娣,你跟跛子说,人就在猪圈的杂物间里住着,他自己想办法。”
干瘦的老头子细长的眼睛里闪动着阴冷的光:“他要能成事,还怕人不跟着他回去?不过,你让他先把彩礼钱给我们,最低六十。”
田大妈一点不觉得胡老头的说法有问题,反倒是认同地点头:“老头子,还是你有办法。”
胡老头轻蔑看她一眼,没说话。
这个蠢货,真是什么事情都办不好,最后还不是都要靠他自己。
另一边,猪圈旁边的杂物间里,胡来娣缩在墙角,捧着一个大饭缸子正在狼吞虎咽。
老大老大的一个饭缸子,里头满满的白米饭,上面有三大块红烧肉、六七块炒鸡肉、一大块鱼肉和一些蔬菜,旁边的搪瓷杯里,还有满满一大杯的紫菜鸡蛋汤。
别说平时了,就算是过年,胡来娣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的好东西。
这都是江家人给她送来的。
胡来娣吃着吃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她抹了把眼泪,继续狼吞虎咽。
窗外,不知是谁家在放炮仗,砰啪砰啪的响声中,夹杂着孩子们嬉戏欢闹的声音。
胡来娣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黑漆漆的眼睛里闪动起一丝名为希望的光芒。
她有力气,能吃苦,靠着一双手,她肯定也能过上好日子的吧?
吃过年夜饭,江絮就让秦敛把他们之前买的一整箱的鞭炮抱了出来。
就连一向都觉得闺女干什么都是对的的项春兰,看到这么一整箱的鞭炮都忍不住迟疑道:“小絮,你们这也买得太多了吧?”
江絮笑眯眯道:“妈,又不是单单今晚点,还有大年初一开门炮,大年初五迎财神,正月十五元宵节,这需要放鞭炮的日子还多着呢。”
项春兰一秒被说服:“说的也是,我闺女就是有成算,元宵的鞭炮的准备好了。”
江柳用手肘戳戳江柏:“你信不信,但凡这箱鞭炮是咱们买的,咱妈铁定给咱们骂到头顶起泡为止。”
江柏看他一眼,意思是这还用说?
江乐江吉兄弟俩最高兴了,欢呼雀跃地跟在小姑父身后,俩人也不敢靠太近,见秦敛准备点了,赶紧又飞跑回来,跟江絮一起站在院门口,远远地张望。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秦敛转身回望,看江絮在明灭的光影里笑着,顿时也露出了笑容。
正月里,除了吃吃喝喝以外,就是走亲戚了。
按理江絮怀孕才四个月左右,出门走个亲戚吃个饭是没事的,但是家里人都觉得赶来赶去的太累,于是她就被留在了家里,跟于盼弟一起。
秦敛倒是跟着两个大舅子一起走了不少家,每次都是喝得醉醺醺的才回来。他和江絮之前都没在红星公社过年,算起来还是新女婿头一回上门拜年呢,其他人可不得可着劲儿地灌他酒?
不过江絮觉得他看起来其实还挺乐在其中的,这种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毕竟是他之前的人生中很少感受的。
于是江絮也不管他了,自顾跟王建国商量养猪的事情。
她当然不是为了帮胡来娣就一拍脑袋想到让村里多养些猪的,而是根据她的记忆和推测,估计顶多年底,相关的政策就都会放松了,到时候不管是个人还是大队,养猪养鸡什么的都不会限制数量了。
小堰大队粮食收成是不错,但是等到改革开放以后,光靠种地想过上好日子就比较困难了。
得考虑搞些副业。
可能到时候那些脑子灵活的村民,出去摆个小摊卖点小东西也能挣到钱,但是如果村里能弄点效益好的集体经济,肯定是能惠及更多人的。
小堰大队背后靠山,山脚下有一大片的荒地,这些土地种粮食蔬菜不太行,但是拿来弄个养殖场什么的,倒是挺合适。
未来搞养殖场不一定能挣钱,但是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物资仍然非常匮乏的时候,率先搞养殖场,肯定是能挣到钱的。
其实这时候国家各方面的政策都还不是很明确,但是出于对江絮的信任,王建国还是很快接受了江絮的建议,风风火火地开始筹备起来。
当然,不会一步到位就搞养殖场,而是先悄么悄地增加养猪的数量。
而且这个事情先控制在小范围内,毕竟哪怕是大队里的社员,也没人成天跑到猪圈那边去看他们到底养了几头猪。
其实江絮私底下还跟江柳说了,让他有机会的话可以看看入股村里的养殖场,甚至是可以自己跟村里租块地,搞养鸡场。
反正他老丈人那一家子都是在家种地的,而且现在是满心满眼地希望能傍着江柳过上好日子,现在对江柳言听计从的。江柳要是自己搞了养鸡场,完全可以让于盼弟带着娘家人一起做。
而且江絮引导村里弄养猪场,回头江柳搞养鸡场,其实跟村里也不冲突的。
搞养鸡场其实更简单一些,甚至是可以围一块山地进行放养。
江柳本来就是个机灵的,加上自己做采购工作,自然知道如果真像江絮说的,国家能放开让个人搞养殖,那绝对是挣钱的买卖。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家妹妹是有运道在身上的,既然江絮都这么说了,他自然就放在心上了。
甚至是他直接跟江絮借了一笔钱,准备一点政策放开,就马上着手。
就这么过了几天,这天夜里,江絮洗漱了正准备睡觉,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然后隐约听见有人喊:“抓贼了——”
秦敛原本正往屋里走,听见声音说了句:“媳妇儿你去妈屋里。”
一转身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等江絮披上衣服走出来,他人影儿都没了。
家里其他人也都披着衣服走了出来,项春兰:“我怎么听见好像说抓小偷?”
江絮走过去,挽着项春兰的胳膊:“好像是,秦敛跑出去了。”
江柏赶忙说:“老二,你在家看着点,我瞧瞧妹夫去。”说完也跑了出去。
冬日冷风中,一家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江絮说:“干脆大家都到爸妈屋里坐着聊会儿天吧,外头挺冷的。”
这时候自然不能各回各屋,万一小偷跑进来,一家子一起至少还能壮胆呢。
另一边,秦敛顺着村道往外跑,跑到岔路口的时候,正犹豫往哪边呢,忽然就见远远的一个黑影往村子西边窜了出去,秦敛马上追了过去。
那个黑影明显手里还抓着东西,甚至是远远地还能听到一两声压抑的鸣叫,似乎是鸡被掐住了脖子。
敢情这还是个偷鸡贼。
秦敛飞快往前跑,迅速地拉近了距离。
偷鸡贼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更加仓皇地逃窜。
他也不怎么认识路,只知道往人少的地方逃窜,但是很快他发现,这边人确实是少,但是越来越臭是怎么回事?
当然,很快谜底揭晓了,他看到了前面一排的猪栏。
“妈的,要不是后面有个多管闲事的,高低我得偷他们一头猪。”
小偷喃喃自语,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撞击的力量,然后膝盖窝一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摔趴了过去。
“哎呀妈呀!”
不是,刚刚他回头看,这人还在老远呢,他是能飞还是怎么的,怎么能一眨眼就追上他呢?!
哪怕是摔倒,小偷仍然紧紧地抓着手里的老母鸡,老母鸡发出一生凄厉的鸣叫,又被握住了命运的咽喉。而且,这一下抓得实在太紧了,老母鸡终于再无法承受这命运的一抓,直接脖子一歪,嘎了。
小偷抓着嘎了的老母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结果被秦敛一脚又给踹了回去:“老实点。”
正在这时,猪栏旁边的杂物房里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然后是微弱到甚至很难听清的呼救:“来人——”
秦敛一把抓住小偷的胳膊,跟拎老母鸡似的直接给小偷拎了起来,几步到了杂物间门口:“胡来娣同志?”
里面没有人应声,但是再次传出砰砰的声音,似乎是什么重物落在了地上。
秦敛推了推门,门从里面被闩住了。
他直接一脚踹出去,本就是破木烂板做的门,直接嘎吱一下,被踹开了。
秦敛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夜视能力非常好,因此哪怕屋子里黑洞洞的,他还是一下就看清楚了,屋里除了胡来娣,果然还有另外的人。
那个人原本正摁着胡来娣想要脱她的衣服,见门被人踹开,一下子站了起来,胡来娣迅速爬起来,躲到了一旁。那人看着人高马大堵着门的秦敛,色厉内荏道:“你是谁,你干嘛踹我们的门?”
夜色里,秦敛挑了下眉。
他倒是没想到,这人被撞破干坏事,不是第一时间想着跑,反倒还质问起他来了。
秦敛没理会他,说:“胡来娣同志,我是秦敛,江絮的丈夫,你认识这个人吗?”
听他表明身份,胡来娣才颤颤巍巍地连跑带爬地跑到他身边:“秦、秦同志,我不认识他,他是坏蛋,呜呜呜,我不认识的。”
那人顿时气急败坏:“你怎么就不认识我了,你爹妈已经把你许给我了,六十元彩礼钱我都给了,我就是你男人了。”
他一瘸一拐地往胡来娣冲过去:“你个不要脸的,大半夜的,为什么会有男人跑到这里来,你是不是勾搭这两个男人了?”
胡来娣见他过来,吓得哇哇大哭:“我没有,我不认识你,我跟你没有关系!”
秦敛皱了皱眉,抬脚直接给人踹在了地上:“老实点。”
已经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喧闹声了,估计不止他发现小偷往这个方向跑了。秦敛看了胡来娣一眼,说:“胡来娣同志,为着你的名声着想,赶紧把眼泪擦擦,身上也收拾收拾,回头等村里人过来了,就说这人是我们在门口撞上的。”
他吩咐了几句,抓过小偷:“听见没,你偷了鸡到处逃窜,不小心逃到这里,正好撞见这个人在撬门,于是你一时正义感爆发,把这人给拿下了。”
小偷一脸懵逼:“……合着我这还见义勇为了?”
他眼珠子一转:“那我是不是就不用蹲笆篱子了?”
秦敛心说就一只鸡,又是大过年的,村里人多半也不会费这个事儿送你去派出所。
不过他还是端正了脸色,严肃道:“这就要看你待会儿配合得好不好了。”
小偷把胸脯拍得嘭嘭响:“放心,我这演技杠杠滴。”
听完全程的跛子:“……”
赶赴首都
第113章 赶赴首都
村里人很快到了, 还别说,这小偷偷东西的业务水平不怎么样,分分钟就被人发现满村碾着跑, 但是正如他自己所说, 演技还真是不错。
虽然浮夸了点,甚至是增加了许多听上去不怎么靠谱的高光片段, 比如说他怎么盗亦有道, 看到跛子撬门听见里头姑娘害怕尖叫, 于是一瞬间正义感汹涌澎湃, 决定当一个无名英雄啦, 再比如他一瞬间武力值拉满直接一脚给跛子踹倒在地, 让他失去反抗啦……总之,诉说事情经过时夹带了不少私货。
但是由于秦敛肃着一张脸在旁边表示认同,村民觉得怪怪的同时,还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被偷了鸡的乔翠花更是一挥手:“行了, 你这也算是做好事了, 把鸡还我,这事就算了。”
小偷一脸不舍地把嘎了鸡还给乔翠花,非常不知数地问:“我这做好事, 就没个奖励什么的吗?”
王建国冷笑:“你个外村的跑我们村里来偷鸡, 你还想要奖励?奖励你蹲笆篱子吃牢饭你要不要?”
小偷连忙摇头:“不不不, 算了算了。”转身就跑。
王建国也没管他, 虽说是外村的, 但是临近几个村的, 谁不认识谁啊, 有事回头想找他还是很容易的。
谅他也不敢再在他们村里使坏。
王建国一脸无语地看向跛子:“得了,一起去派出所吧。”
意图侮辱妇女可不是偷鸡摸狗的小事, 必须给人送派出所。
王建国也是头疼,大冷天的,谁不想好好待在家里睡个舒坦觉,偏偏这一个个的,一点都不消停,真是够呛的。
跛子还梗着脖子振振有词呢:“你们多管闲事,我找我媳妇儿,怎么就是侮辱妇女了,我彩礼钱都花了……”
王建国忍无可忍,踢了他一脚:“走走走,你有话你去跟公安说。”
秦敛和跟过来的江柏说了一声,也跟着去了派出所。
胡来娣作为当事人自然也是要去的。
村里其他人倒是各回各家。虽然有热闹可看,可是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为了看热闹大半夜的跟去派出所实在是不值当,总归明天也会知道的。
江絮听说秦敛跟着去了派出所,于是也就自己先睡了。
怀孕以后她经常会觉得困倦,大半夜的不睡觉哪里熬得住。秦敛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总之等她一觉睡醒,阳光已经投射了进来,秦敛抱着她,还在睡。
江絮眯着眼睛看了他几眼,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快中午了。
秦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江絮起床出来他正在帮项春兰烧火。
要不说项春兰喜欢这个女婿呢,这孩子长得好,会说话,眼里还有活儿。哪怕一开始烧火的时候不太熟练,她稍微给他示范一下,他就烧得有模有样了。
当然,关键是他对自家闺女好。
这不估摸着江絮起床的时间,就说要给她先炖个红糖鸡蛋,好让江絮先垫垫肚子。
项春兰是真不明白,那个糊涂的亲家,为什么能跟这么好的孩子生分了。
当然,她更不能理解的是隔壁胡老头和田大妈。
今天一大早,派出所的人就把隔壁那两个不要脸的给带走了,当然,他俩干的那些缺德事儿,也在村里传遍了。
闺女不愿意嫁给跛子,他们直接收了人家彩礼,让人跑去猪圈杂物间生米煮成熟饭……这种行为,哪里还算父母,简直畜生不如。
虽然派出所那边还没有定论,不过王建国私底下打听了,那边的意思,直接给人送猴子沟劳改农场去关一阵子,好好改造改造这两人的思想。
正好猴子沟那边原先下放劳改的都陆陆续续平反走人了,他们俩倒是可以补上两个缺口。
这么一来,胡来娣倒是可以回家住了,毕竟从昨晚这个事情来看,确实她一个小姑娘住在猪圈那边也不安全。
至于那个跛子,反正不是去蹲笆篱子就是去劳改,总归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村里人除了骂胡老头田大妈两口子不做人外,其实也对跛子这一家子很不能理解。
你说你们都上过一回当了,都损失过一百多块钱彩礼了,你就非得在老胡家这棵树上吊死?居然又拿出了六十块钱彩礼。
现在可好,彩礼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得蹲笆篱子。
只能说,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
吃完早饭后,江絮跟秦敛一起在外头晒太阳,胡来娣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直接就往江絮手里塞了个纸包:“小絮姐,还有姐夫,谢谢你们。这、这是我在山上找的柿子,没坏,可甜了。”
她舔了舔嘴巴,神情带着一丝局促和忐忑。
江絮他们不缺这点吃的,胡来娣当然是知道的,可是江絮和秦敛帮她这么多,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一下。
江絮打开纸包,看到里头是三个红彤彤的柿子,笑道:“难得这时候还有新鲜的柿子,瞧着就甜,嗯,有三个呢,正好我们一人一个分了吧。”
她拿了一个柿子递给秦敛,又拿了一个递给胡来娣。
胡来娣迟疑了下,江絮笑道:“拿着呀,一起吃,下回再弄到好东西也要记得我呀。”
胡来娣狠狠点头:“嗯。”
她接过柿子,小心翼翼揭开皮,吸了一口,果然跟她想象中一样甜。
等江絮散完步回家,项春兰看了眼门外,感叹:“你说那两个老不死的,怎么竟然也能生出这么个懂事的娃?”
她在院子里都看见了。
虽然说几个柿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是那孩子身上能有什么,平时怕是吃都吃不饱,这几个柿子也不知道是多么辛苦在山上找着的呢。
总归她能记着江絮他们的情,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了。
后面几天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不过是亲戚朋友之间继续你来我往地吃吃喝喝。
除了自家亲戚,小堰大队里请江絮吃饭的人可真不少。像是刘二婶子、乔翠花,都是之前就跟江絮处得不错的,还有孙茂才、王建国,则是一起种过地的,还有一些则是感激江絮的,难得见她在村里,于是正月请客的时候自然也会叫上她。
甚至是其他大队的农技员,听说江絮今年回家过年了,挺多都大老远地赶过来,给江絮拜年送年货。
就这么的,时间到了正月初九。
安县人有逢三六九出门的习惯,也就是说去外地,大多会选择初三、初六或者初九,要么就是十三、十六、十九这样尾数带三六九的日子。人们相信这种日子出门会顺顺利利。
虽然说这年头不讲封建迷信,但是这种是刻在大家骨子里的传统习惯,倒是不会轻易更改。
这一次,除了江柳和于盼弟,家里所有人一起先坐车回省城,然后在省城军区大院休整一晚上,江絮他们再北上首都。
项春兰和江安国早就收拾好了行李。
从大年初一到初八,老两口真是碰见个亲戚朋友就要说一下自己要去首都的事情。项春兰是大张旗鼓地说,江安国则是暗戳戳的说,主打一个全方位多角度的显摆。
还别说眼看他们终于启程,小堰大队的这些老姐妹老伙计们,真是松了一口气。
江柳跟大队借了驴车,先给他们送到公社汽车站。驴车出村子的时候,一路上好多大嫂大婶的都往江絮怀里塞吃的,什么酱菜啦番薯条啦甚至是摊的饼做的馒头啦,林林总总的,盛情难却,最后江絮只能都收了,最后归拢起来居然有一大袋。
江絮只能让江柳回去以后给各家送些鸡蛋作为回礼。
所幸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她悄么悄地在家里杂物间放了不少鸡蛋。家里人也没注意,以为是她跟秦敛一起在外头买的。
到了公社汽车站,时间凑得不错,没等几分钟车就开了。
临要出门,项春兰终究还是不太放心,抓着江柳嘱咐来嘱咐去,嘱咐了一大箩筐的话,眼看车子要开了,才不太放心地说:“得了,实在不行你找你二舅,让你姥姥和舅妈过来帮忙,回头你媳妇儿生了,就给我们拍电报。”
江柳笑着挥手:“行,妈我都知道的,我这都多大的人了,你和我爸自己照顾好自己。”
看着车子缓缓开走,想到江絮之前说的话,江柳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安县,争取在安县这片土地上也干出一番事业来。
另一边,转了两趟车后,江絮他们差不多傍晚才到了省城。
江柏和蔡文丽带着孩子又转了一趟车,直接回了生产连那边。江絮他们则是先回了军区大院,在军区大院休整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又出发去首都。
火车票是早就买好的,也是买的卧铺票。
头一回坐火车的项春兰和江安国,真是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不管是车厢里的床铺还是乘务员推过来的餐车,就连火车上卖的饭,俩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明明火车上的饭还没有他们自己带的摊饼馒头好吃。
老两口吃完饭,还壮着胆子跑去别的车厢转了转,见过拥挤的硬座车厢后,就更觉得自己的卧铺车厢稀罕,回来又摸着车厢上的床铺感叹了半天。
跟他们同车厢的是两个年轻姑娘,两个都是邻省的知青,考上了首都的大学,这回是结伴一起去上学的。
江絮和秦敛都不是那种能跟陌生人打成一片的性格,不过项春兰可是很自来熟的,跟人姑娘唠了不少话。
两个姑娘一个叫高玉娟,一个叫汪蕊。
高玉娟不怎么说话,尤其是在看到项春兰和江安国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后,表情偶尔会露出几许不耐和鄙夷,项春兰跟她们说话的时候,她根本不搭腔。
倒是叫汪蕊的姑娘挺和善健谈的,跟项春兰挺能唠到一起。
汪蕊倒是没说自己是哪个学校的,不过言谈之中能听出来,高玉娟应该是考了个很不错的学校,相对来说汪蕊的学校则要普通一些。至于她们这么早就上首都,是因为高玉娟有个亲戚在首都,俩人提前过去投奔对方,顺便也提前熟悉一下首都的情况。
大概是觉得汪蕊说得多了,后面高玉娟直接给她打断了,汪蕊见她不太高兴的样子,也就没再多说了。
所幸项春兰是个心大的,倒是不太在意。
她就是个没见识的农村老太太,这头一回出远门儿,什么都好奇不是再正常不过?这碰上和善的就多说两句,不然就少说两句,都没什么的。
再说,这火车上的新鲜玩意儿可多着呢,她哪里还有心思去在意这个。
就说车上还有一个专门的车厢是餐厅,他们还去体验了一把。
里头就跟国营饭店似的,不过乘务员态度可比国营饭店服务员态度好多了,人还帮着倒水呢,可周到了。
餐厅旁边还有个擦得雪雪亮的柜子,里头摆了不少看着就挺贵的烟啊酒啊的,江絮还买了几瓶酒和几条烟。
啧,东西是好,但是也贵啊,一瓶酒就要七八块钱。
不过不管江絮买什么,项春兰咋舌归咋舌,倒是不会去管。
孩子这么大了,该买什么不该买什么,她自己都知道,哪用得着她这个当妈在旁边叽叽歪歪?项春兰觉得自己脑子可是很厘清的,不会像村里那些不知数的老娘们儿,以为自己多能耐呢,子女都成家了,还在那儿管七管八的。
她跟那些人可不一样,她就是纯纯帮衬孩子,但是不会给孩子添乱添堵。
虽然火车的时间挺长的,但是项春兰和江安国大概是大部分注意力都用在新奇上了,意外地居然适应良好。
反倒是江絮,最后一天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蔫蔫儿的,火车到站时,脸色都有些苍白。
考虑到他们人多,这回是苏宏博自己开了车来接的。
他之前去过安县,跟项春兰和江安国都熟悉。
从出火车站看到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城市后神情就变得分外拘谨的项春兰和江安国,看到他简直就是跟看到亲人一样,俩人都热情得不得了,就连江安国都明显多说了好几句话,倒是把苏宏博搞得有些受宠若惊。
江絮他们带的东西很多,后备箱被塞得满满的。
眼见江絮脸色不太好,苏宏博从兜里摸出几个橘子递给她:“你们大舅妈刚在家就说了,小絮这怀着孩子,舟车劳顿的,就怕身子受不住。她特意让我带了几个橘子,你剥了皮闻一闻,可能会舒服些。”
江絮接过橘子剥开皮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确实觉得舒服不少。
他们的车子开出去以后,拎着行李袋站在车站门口的高玉娟立马就往另一边走了。
汪蕊赶紧的跟上,走出去老远,还是忍不住说:“项大婶他们居然是小汽车来接的哎,哎呀妈呀,真是看不出来,他们家庭条件这么好的。”
高玉娟嗤地冷笑了声:“那是配车,多半是首都有什么条件还不错的亲戚吧,乡下人进城投奔亲戚来的。”
汪蕊尴尬地笑了声,其实她俩也是来投奔高玉娟的亲戚的,尤其是她,还是厚着脸皮跟过来蹭住蹭吃的,高玉娟这么说,她真是有些不自在。
不过她不敢反驳高玉娟,沉默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地嘀咕:“也不知道那位江同志是哪个学校的新生,她长得真好看啊!”
高玉娟皱了皱眉头。
她这人其实是有几分清高冷傲的,之所以跟汪蕊能处好关系,就是因为汪蕊这个人有点没心没肺,但同时又很单纯,看到别人好的,她是一点都不会嫉妒,反倒是会真心诚意地夸奖。
高玉娟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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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蕊夸自己的时候还是觉得挺享受的,但是现在听汪蕊夸别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她冷冷说了句:“咱们快一点吧,不然公交车转来转去的,等到首都军区大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汪蕊偷偷吐了吐舌头,扬声:“好的,我快一点。”
那边江絮他们的车已经开到了大马路上。
隔着车玻璃,项春兰和江安国看得目不转睛。
这首都就是不一样,楼房都不知道比他们县里高多少,马路也是,不知道有几个大队晒谷场那么宽呢。路上人也多,大部分都是骑着自行车的,一路过来,真是不知道看到多少辆自行车了。这么精贵的玩意儿,首都居然人人都有呢。当然,也有不少小汽车,还有大客车,总之地方大得不得了,但是人也多得不得了。
项春兰忍不住道:“这首都人就是不一样哈,瞧着都特别有精气神。”
苏宏博失笑,说:“亲家嫂子,你瞧着也挺有精气神的。”
项春兰下巴一翘,自信道:“那可不,我可是高考状元的妈,放在古代,我这就是诰命夫人了,我这肯定也精神。”
苏宏博哈哈大笑:“您说得对,您生了个好女儿啊!”
他们老苏家自诩书香门第,今年小辈里也有几个参加高考的,但是成绩都远远不如江絮。不过,也多亏江絮之前提醒他,他拘着几个孩子认认真真复习了一段时间,虽说没有江絮考得这么好,但是一个个的也都考得不算差,他家苏悦更是考进了首都外国语大学,也算是能继承上老爷子的衣钵了。
所以他们夫妻俩内心是很感谢江絮的,对江絮的事自然也就更上心了。
苏宏博:“小絮,房子你舅妈已经给你看好了,你回家先好好歇歇,等明后天再去看。”
他顿了一下,又说:“其实你们一直住家里就行了,家里房间不少,就算住不下,还有老二老三那边呢,总归挪一挪都能安置下来的。大家住一起多热闹,亲家你们还能陪着老爷子说说话,这人手多了,也能帮着照料小絮,不然小敛不在首都,就你们三个人住着,我们还真是不太放心。”
江絮靠在项春兰肩头,笑了笑,说:“我也想多陪陪老爷子的,不过咱们这边离学校实在太远了,来回确实不太方便。”
她估完分知道自己大差不差应该能考上的时候,就让秦敛给苏宏博打了电话,请他们帮忙在首都大学附近寻摸个合适的房子。
这时候买卖房子的不多,但也不是说没有,尤其是那些下放平反回来的,不少人的祖宅旧屋都返还了,有些人是手头缺钱,干脆就把房子卖了换钱,有些人则是被前两年的局势弄怕了,生怕什么时候风向不对又被一通清算,觉得留着房子是树大招风,干脆就也把房子卖了。
苏大舅妈找到的几个房子就是类似的情形。
说话间,苏家的院子到了。
老实说,项春兰和江安国知道秦敛外公家应该条件不错,但是确实没想到能不错成这样。
这院子气派得,放在古代至少也得是达官显贵的屋子了吧?不过好在他们一路受了不少的刺激,刺激到现在也有些麻木了,总归院子再大,也不可能大过之前路过的故宫吧,那可是皇帝老儿的院子,现在还不是随便谁想进去就进去?
这么一想,项春兰就释然了。
现在世道不一样了,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她可是光荣的人民群众,又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江安国,他反正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怎么说话,要说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感受,别人还真不怎么看得出来。
苏家老老小小的,该在家的都在家,几个舅妈一早就跟张嫂一起忙碌上了,等江絮他们到家,刚刚好可以开饭。
这是头一回见亲家,晚饭自然是按照席面的标准做的,丰盛到有些隆重的程度。
看到亲家这么热情,项春兰自然是高兴,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重视她闺女啊。她是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但是闺女是不能受一丁点委屈的。
所幸,她也看得出来,苏家人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们家江絮。
想来也是,她家闺女这么好,就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她性格爽朗,倒是没有一点扭捏,跟苏老爷子和苏家几个舅妈倒是都挺聊得起来,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夜里直接就在苏家睡的。
江絮虽然想自己买房子,但是房子还没买到呢,再说买到了以后估计还得花点时间修葺一下,所以最近几个月,他们都得先在苏家落脚。
所幸现在月份还不算大,上下学可以先自己骑自行车的,回头月份大了,骑自行车就不方便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大舅妈就带着他们去看房子。
这回是司机开的车,就江絮和秦敛一起去。
几套房子有楼房也有院子。
看的第一套房子是个楼房,在二楼,两室一厅的格局,朝向和布局都挺不错,就是楼梯也有点窄,然后两室一厅的话,江絮觉得其实还是小了点,不说没办法弄个独立的书房,就是家里来个客人,也没地方安置。
第二套房子是个小四合院,房子有点旧,但是保管得挺不错。要知道,经历了十年,不少房子多多少少都被打砸过的,这个院子据说是当时被拿来当了仓库,所以才没什么损坏。
不过这屋子有个问题,房子的产权是属于两兄弟的,现在哥哥是想卖,但是弟弟还在犹豫。
第三套房子是临街的,是个挺大的院子,之前住了不少人,所以屋子被隔得乱七八糟的,糟蹋得不成样子,要想修出来住人,怕是不但要花费不少的工夫,也得花费不少的钱。
一早上跑了三个地方,三个房子只能说都是有利有弊。
苏大舅妈:“现在卖房子的人不多,特别是你要在首都大学附近找,确实是不太好找。这三个房子,我瞧着其实第一个楼房的还行,虽说房间少了点,总归秦敛一时之间回不来首都,暂时先凑合一下也是可以的。”
等秦敛调回首都,部队自然会安排房子,所以苏大舅妈是觉得,他们小两口自己倒是没必要置办太大的房子。
江絮其实心里早有了想法,她扭头看向秦敛,笑问:“你觉得呢?”
秦敛睨她一眼,她的心思他自然是能猜到的,于是道:“看中了还问我,买吧!”
苏大舅妈:“???”
怎么就看中了。
看中的哪一套,她怎么不知道?
大学新生
第114章 大学新生
江絮看中的是最后一套。
虽说地方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但是临街、面积大还有产权明晰都是它的优点。至于说修葺要不少时间,这个其实没关系的,总归他们现在只有三个人住, 先把临街的几间收拾出来能住就行了, 其他的可以慢慢地修。
再说这年头造房子修房子的人不多的,工人还是比较好找的, 这么个院子, 多找一些人来, 简单地把基础的东西修一修, 估计几个月时间也够了的。
后面布置装修的什么的, 都可以慢慢来。
其实项春兰和江安国看中的也是最后一套。
他们在农村宽敞的地方住习惯了, 看到第一套的小两室,心里都默默觉得这也太小了,巴掌大一块地方,转个身都难。
至于第二套, 也不算宽敞, 只能说还好,但是两兄弟的事情,他们农村人是再清楚不过了, 为了一块地一间屋子, 打架捅刀子的都有的, 这种情况可不好掺和的。
所以相对来说, 第三套房子破烂是破烂了一点, 但是修房子嘛, 江安国自己就会的, 多花点力气的事情。
不过在苏大舅妈说了价格以后,老两口还是被镇住了。
项春兰瞳孔地震:“什么, 这么个破房子,要八千块钱?”
要知道,在他们乡下,几百块钱就能造个挺大的房子了,这这这,这都快能买下他们半个村子了。
苏大舅妈解释说:“他们要价是八千,不过现在这个行情,卖房子的人少,其实买房子的人也少,所以这个价格还是可以再谈的,我估摸着应该能谈到六七千,毕竟他这个房子确实是糟蹋得挺不成样子的。”
项春兰:“……”
就算是六千,那也是不少钱啊。
当然,她知道这个钱她闺女应该是拿得出来的,毕竟当初他们小两口结婚的时候,亲家那头给的钱加起来就有五千,这两年两个孩子应该也攒了一点钱的,再不行,他们老两口也能贴一点。
这两年家里条件好了,子女们手里都有钱,每年都会给他们一点养老钱,加上村里收成好,每年也能分一点,他们老两口手里也是攒了几百块钱的。
多的没有,几百块钱还是能贴补上的。
不过项春兰估摸着闺女手里的钱应该也就够买个房子,后面修房子、养孩子的,可都是钱。
苏大舅妈大概也是考虑到这个问题了,说:“你们如果真是想买这个房子,价格咱们再跟对方商量商量,钱要是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可以先借你们的。”
江絮点点头:“就这个房子了,您帮着再跟对方杀杀价,七千以内都没有问题。”
她笑道:“买房子的钱我们是够的,回头修房子要是不够钱了,再找您借。”
苏大舅妈诧异道:“你们小两口还挺能攒钱的。”
他们小两口都有工作,秦敛工资还不低,按理一年收入确实是不错,不过小年轻嘛,穿衣打扮上要花钱,吃喝上也不会将就,按理一年花用也是不少的,所以听说他们攒的钱能够买房子,苏大舅妈还是有些惊讶的。
江絮倒是没否认。
其实别说买这个房子了,就算是再买几个房子的钱,她也是有的。
毕竟,别看他们家平时吃用都不错,但其实他们家支出不多的,毕竟吃喝上大部分都是蚂蚁空间里倒腾出来的,根本就花不了几个钱。再加上这几年,她时不时地就找机会把蚂蚁空间里面的东西“变现”,在这个人均收入不上百的年代,她的存款已经达到了六位数。
当然,这些钱现在肯定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她甚至都没敢把钱都存银行,而是直接放在了空间仓库里。
不然的话秦敛怕是就要被纪检部门给盯上了。
明面上他俩现在的存款大概是八千左右,这个秦敛也是知道的。所以其实房子的价格要是能压到七千以下,他们买完房子,修葺的钱也是够的。
至于后面的,等政策放开,江絮准备给临街的房子弄成铺面,直接搞个生鲜超市,到时候钱就能过明路了。
等钱过了明路,江絮准备请苏大舅妈再帮她找找房子。
她也不是什么雄心壮志的人,虽说接下来的几十年,是传说中猪都能起飞的风口,但是江絮可从来没想过,拼事业做首富什么的,她只想舒坦地过日子。再说,她虽然多活了一辈子,可上辈子她也就是做过一些小生意,后面还是运气好碰上拆迁,才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她自觉不是什么做大生意的料子,所以想来想去,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买房。
几十年后某水果台的知名主持人,不就是靠着买首都房成为有名的富婆的嘛。
江絮倒也不想靠着买房子致富,但是当个普普通通的包租婆,她还是很乐意的。
苏大舅妈见秦敛也没有异议,想着他们小两口手里看来是真有这么多钱,于是就风风火火地帮着联络了起来。
她心里也是叹息啊,之前秦敛结婚的时候,他们还担心娶个农村姑娘会影响秦敛的仕途呢,哪知道这一恢复高考,江絮就考上了最高学府,有个这样家世清白的大学生做媳妇儿,现在看,对秦敛来说不但不是减分项,反倒还是加分项了。
更别说,从这次买房子就能看出来了,江絮瞧着娇气,但分明掌家也是挺有一手的,不然俩人年纪轻轻的,哪能攒下这么多钱?
就算是有长辈贴补的,可瞧瞧首都那些高门大户里面,几年时间就把长辈贴补的钱花得精光的也不是没有。
其实就说她自己吧,两个大的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当初挑儿媳妇,她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精挑细选的,但是跟江絮一比,还真是不如人家小姑娘有成算。
苏大舅妈唏嘘感叹着,倒是很快跟房子的主人谈好了价钱,直接给价钱杀到了六千二。
也是对方急着想把房子卖了搬去外地,加上这年头买房子的人确实是不多,虽然跟心理价位差了一大截,还是咬咬牙卖了。所幸江絮这边给钱也给得痛快,双方倒是皆大欢喜。
办完房子过户手续后不久,也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江絮倒没有一大早就去报名,总归就是在首都,苏老爷子还给他们派了车,所以他们是等吃过午饭后才过去的,正好避开高峰期。
江絮读的是中文系,是的,她压根没想过读未来会很吃香的金融或者计算机,就是农业类的也没考虑过,她选了文科读了个中文,准备以后找个小杂志社当个混日子的小编辑。
没想过当作家,写作太辛苦了,高考写几百字小作文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可不想吃码字的苦,那跟种地有什么区别?
这年月大家都是很积极的,尤其是第一年恢复高考,能考上大学尤其是能考上首都大学,哪个人不兴奋到恨不得天一亮就跑到学校报到?
也正因此,等江絮过去报到的时候,整个中文系还没报到的总共也就剩小猫三两只,而且,据说其他几个都是家离得特别远,火车大概要夜里才能到首都的。
迎新的学长非常热情,忙前忙后,完了还领着他们一起去宿舍。
“学妹,这是你爸妈和哥哥吧,这大老远的,还一家子过来送你上学,你家里对你还真是听重视啊。”
个人资料里有写的,这位学妹是宁省人,家里两个哥哥。
姓李的学长笑呵呵说着,不想那位人高马大的“哥哥”,马上向他投来冰冷的视线,他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被教导主任盯上的感觉。
江絮悄悄扯了下某人的衣角,笑道:“这是我爸妈没错,不过这位不是我哥哥,这是我丈夫。”
李姓学长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他瞧着这位学妹长得漂亮,跟着一起忙前忙后,未尝没有献殷勤的意思。
哪知道这位男同志居然是学妹的丈夫!
“啊,瞧、瞧我,这眼神确实不太好使。主要是,学妹你瞧着这么年轻,实在不像是已经结婚了的。”
他说着,发现学妹的丈夫脸色好像更难看了一点,眼看女生宿舍楼已经到了,忙说:“学妹,你看前面这栋楼就是了,你是二楼的,看门牌就能找着了,我这还有事,就不送你上去了。”
江絮点头笑道:“那学长你赶紧忙去吧。”
李姓学长顿时落荒而逃。
江絮横了秦敛一眼:“瞧你给人吓得。”
秦敛挑了下眉:“你怎么冤枉人呢,我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项春兰帮腔道:“可不是,他认错人,小敛都没说什么的。”
女婿这么好,怎么可能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这还大学生呢,胆子这么小,真是够呛的。
江絮:“……”
她都怀疑,现在她跟秦敛吵架,她妈是不是都要偏帮秦敛了。
这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可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江絮是准备不住校的,但是宿舍的床位也先不退,毕竟有个床位中午能歇一歇,偶尔要是课业比较忙或者是天气不好的时候,也可以住一下。
宿舍是八人一间,挺大的一个屋子,两边分别放了两张叠床,桌子摆在中间,不大,但也是每人一张。
宿舍里的人都已经来了,最后剩了张靠门边的下铺,江絮倒是无所谓位置,反正她平时也不怎么住的。
她上铺是个皮肤黝黑,看着年纪挺大的大姐,看到他们进来,大大咧咧说:“我刚擦床铺的时候,顺手给下铺也擦了,你们直接铺上去就可以了。”
江絮笑着说:“那真是太感谢了,我叫江絮,这是我爸妈还有我丈夫秦敛。”
坐在桌子前的几个舍友都好奇看了过来,上铺的大姐笑着说:“妹子,没看出来啊,你瞧着挺年轻,我还以为你是应届生呢,这居然已经结婚了。哦,对了,我叫王春桃,黑省的。”
其他舍友也纷纷自我介绍,有靠近首都几个省份的,也有南边的,最远的是福省的。
大家正说笑,靠近窗户的床铺上,突然有人呼地坐了起来,大声道:“你们能不能轻一点,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这人原先大概一直躺着,这时候探出半个身子,江絮看了倒是一愣,没想到还是个熟人,是之前在火车上遇见过的高玉娟。
没等江絮说什么,王春桃先开口了:“报到的日子,这来来往往吵吵嚷嚷不都是正常的嘛,你这要是睡觉,咱们自然也会轻一点,你这看闲书呢,咱们说话也影响不着你什么呀,你这发火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高玉娟看的是杂志,在王春桃看来,只要不是看课本,那就是看闲书,看闲书就没理由要求别人安安静静的了。
“我看的是英文杂志,我在学英文。”高玉娟鄙视看她一眼,“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她自觉是秀才遇见兵,跟王春桃这种粗人说不厘清,干脆转过身子,不理她们了。
也不知道王春桃这样的,是怎么考进首都大学的,呵,多半是黑省考试的人少竞争力小吧,要么就是走了狗屎运。
高玉娟其实也看到江絮了,不过她可不觉得有打招呼的必要,这一家子明显也是农村出来的,她现在最烦的就是看见农村人。
她当不认识,江絮自然也不会主动打招呼。何况本来也就是在火车上萍水相逢,严格算来也是陌生人。
项春兰更是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姓高的姑娘看不起他们呢,她更不可能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甚至是她直接从带来的布包里掏出些自家做的花生糖给其他舍友分了分,至于高玉娟,她不是背朝着他们,还嫌弃他们吵嘛,想来也不会稀罕她这点吃的,就不用分给她了。
项春兰这一番操作立马让王春桃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一个宿舍八个人,其他人甭管性格怎么样,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只有这个高玉娟盛气凌人的,简直就差把高人一等四个字刻在脑门儿上了。
不就是家里条件不错,首都还有个地位挺高的舅爷爷嘛。
可那也不关别人的事呀,大家都是来读书求学的,谁还能因为你家里条件好就惯着你不成。
听说江絮已经怀孕,并且还是个军嫂,舍友们简直对她肃然起敬,王春桃更是一拍胸膛,表示以后江絮在学校里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项春兰跟她脾气相投,临走的时候,还从袋子里抓了一小把肉脯偷偷塞进王春桃手里。
这是她准备了给江絮当零嘴吃的,既能垫肚子又能补充营养,东西不多不够一个宿舍分的,所以只能偷偷地塞一点给王春桃。
王春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这忙都还没开始帮呢,就收了人家这么多好东西,不过她倒是也没扭捏,总归大学四年,她有的是机会帮忙。
安置好宿舍的东西后,江絮他们又在校园里逛了逛。
这校园可真是大啊,关键是修得也漂亮,项春兰觉得自己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当然,江安国也一样,只不过这老头子就算是惊奇也不会说话,不像项春兰,看到个稀奇的都要感叹一声“哎呀我的娘咧”。
等逛完一圈,太阳都下山了,四个人于是坐公交车回苏家那边。
来的时候是车子送过来的,东西多嘛,车子送过来方便些,不过卸了东西,秦敛就让司机回去了。
现在两手空空,倒是正好能体验一下首都的公交车。
第二天江絮骑自行车去上学,秦敛不放心,另骑了一辆自行车陪着一起到了校门口,眼看着她顺顺利利进了校门才折返的。
昨天过来的时候已经把路都摸清楚了,江絮骑着自行车,直接去了教学楼。
他们班的教室是在三楼,江絮进教室的时候,基本上全班都已经在了。
这也不奇怪,全班就她是不住校的,其他人住宿舍,过来教室肯定是更方便的。
在未来,读中文系的男生是相对比较少的,现在倒是还好,他们班男女生比例大概四六开,而且占六成的是男同学。这跟时代环境也有关系,这时候大部分家庭都不止一个孩子,并且很多家庭都是重男轻女的,相对来说,男孩子读书的机会要逼女孩子多得多。
江絮一走进教室,前排几个男同学顿时嚯了一声,一个个子不高还有些偏瘦的男同学更是直接说:“我的天,我们班居然有个仙女!”
附近的同学顿时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江絮也笑了下,顿住脚步,说:“谢谢这位同学夸奖,我叫江絮,来自宁省。
小个子男同学大概就是后世网上常说的显眼包,立马笑呵呵地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杜英杰,首都本地人,未来文坛英杰就是我了。我旁边这位青年才俊叫郑天和,相信以后也能跟下西洋的郑和一样,发扬光大我们的民族文化。还有这位……”
他一通介绍下来,把前后左右介绍了个遍,总归不是青年才俊就是未来新星,没有一个普通人。
江絮乐得不行,最后还是王春桃一声大喊拯救了她:“得了,杜英杰你饶了我们仙女妹妹吧,她这还怀着四个多月孩子呢,站都站累了。江絮,快过来,我这儿给你留了位置呢,坐这儿来。”
猪肉脯也不是白吃的,王春桃可是早早地就给江絮占了个好位置。
“什么!”杜英杰一声惊呼,随即就是一声悲叹,“仙女,可恨咱们相逢太晚呐!”
王春桃一点不给他面子:“相逢早也没用,人家男人优秀得很,长得又高又俊的,你比不上的。”
杜英杰:“……春桃姐,你这真是一点不给我留面子哎。”
王春桃来得早,跟班里不少人都说过话了,她性子大大咧咧,跟杜英杰这个显眼包很能对得上话,俩人怼来怼去的,都怼熟了。
这时辅导员进来了,他看了眼杜英杰,笑道:“这还挺热闹的,看来大家都已经认识了啊。”
杜英杰接了句:“我们是互相认识了,可我们不认识您呀。”
辅导员:“……行吧,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辅导员,我姓关,关羽的关,你们叫我老关就行。”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顺便直接宣布了临时班委的名单,班长郑天和,副班长江絮,学习委员高玉娟,还特别说明了一下,这个班委是根据入学成绩综合考虑暂定的,不过入学成绩最高的其实是江絮,但是考虑到江絮的特殊情况,所以班长由郑天和来担任,负责男同学这边,女同学这边则由高玉娟来负责。
然后辅导员又说了下军训的情况,江絮肯定是不能参加军训了,但是为了体现集体的凝聚力,江絮也不能完全不参与军训,所以辅导员给江絮安排了个组织指导的工作。
军训完各个班级都是要参加汇报演出的,辅导员对班里几个尖子生的履历了如指掌,江絮不是在军营里组织军嫂搞过演出还上过报纸嘛,这个活儿分派给她自然再合适不过。
都安排好以后,辅导员就走了。
杜英杰跟猴子似的一下窜到江絮前面:“我说仙女同志,你这也太牛掰了吧,你入学成绩居然比郑天和这个书呆子还要高,你你你,你不会真是仙女下凡的吧?”
江絮忍俊不禁:“过奖过奖,我就是平时比较闲,看书的时间比别人多了一些而已。”
杜英杰咋舌:“我其实也挺闲的,看书的时间也挺多的,可我还是吊车尾考进咱们学校的。”
他跟郑天和都是首都本地人,甚至俩人还是邻居兼同学,郑天和在他们学校,一向都是牢牢霸占第一宝座的,哪知道上大学以后,居然成了老二。
这可真是太让人吃惊了。
杜英杰竖起大拇指:“江仙女,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打败郑天和,现在,我的梦想被你实现了,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
江絮点点头:“行,姐以后带你吃香的喝辣的的。”
杜英杰:“好咧!”
周围王春桃等人被他们逗得哈哈大笑。
第二天开始军训。
虽然不用参加军训,但是辅导员要求江絮军训的时候也到场,只不过她可以在旁边看着不参与。
学校对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学生非常的重视,军训的教官也是特意从首都军区请来的,据说都是有一定级别的军官。
学生们早早等在操场,没等多久,一队绿军装迈着整齐的步伐小跑进场,然后很快分散开来。
人群里不知是谁说:“来了来了,那个是咱们班的教官吧,瞧着还挺年轻的啊,居然已经是营级军官了。”
大家纷纷好奇看了过去。
只有江絮还在默默地喝牛奶。
她今天早上起晚了,早饭没吃多少,项春兰就给她热了牛奶装在汽水瓶里带过来,虽然塞了木塞子,可再不喝就要冷了,江絮正抓紧时间,准备在教官出现之前把牛奶喝完。
虽说她不用参加军训,但来都来了嘛,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她喝得挺认真,不防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江絮一抬眼,就见班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站在第一排的高玉娟更是直接嗤地说了声:“丢脸死了。”
看看瓶子里还剩一点点的牛奶,江絮淡定地把木塞塞了回去:“教官来了是吧?”
她转身,果然看到一个穿军装的年轻小伙子站在身后,于是淡定打了个招呼:“教官你好。”
哪知道年轻的教官突然双脚并拢,给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嫂子好!”
危机
第115章 危机
年轻的教官给江絮敬礼的时候, 不止他们班的同学瞪大眼睛一副惊呆了的样子,就是隔壁几个班级的同学也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主要是,就算他们之前没被军训过, 可是听过辅导员的介绍也都知道, 军训的时候,教官就是他们的“领导”, 他们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 也就是说, 一切行动都要听教官的。
按理, 只有他们给教官行礼, 哪有教官给学生敬礼的?
可偏偏看见那位教官行礼, 他们的教官也转身立正敬了个礼,齐齐喊了声:“嫂子好!”
江絮:“……”
说实话,感动是有点感动,但是社死也真的是社死。
这被大半个操场的人看着呢, 能不社死嘛。
她干笑了下, 冲那些敬礼的军官挥挥手:“你们好。”
然后转头问他们班的教官:“唔,你认识我?”
年轻教官爽朗一笑,说:“嫂子, 我叫项鸿飞, 是项鸿云的堂弟, 之前在军区大院见过你的。”
江絮恍然, 项家她是去过的, 只不过项家人多, 长辈她都认不全, 更别说小辈了。不过她还是把装牛奶的瓶子马上收了起来:“我的情况辅导员应该跟你说过了,我这不太方便参加军训, 不过我可以给你当助手的,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打杂跑腿的都可以告诉我。”
项鸿飞严肃地点头:“我知道的,嫂子,学校给教官安排了休息点,就在那边。”
他指了指操场角落里临时搭的一个休息点:“嫂子你去那边坐着歇会儿,那里应该有热水的,如果有其他需要你喊我一声,我去给你弄来。”
江絮:“……”
她很确定自己刚才说的是给他打杂,而不是让他帮着打杂。
不过,算了。
她也不是头一天当军嫂,基本上秦敛手下那些兵,对着她也是这种态度,就一副恨不得什么事情都帮她干了的样子。
江絮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她留在这儿还给人添麻烦呢,倒是不如坐到休息点去看书。
人群中,看着江絮走远的背影,高玉娟的脸色有些发青。
她之前提前来首都,在首都军区大院住过一阵子,还在舅爷爷家见过项鸿飞,知道他家也是住军区大院里面,他爷爷跟舅爷爷是老战友,甚至他本人还是首都军区公认的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未来前途无量。
明明在舅爷爷家时她还跟项鸿飞说过话的,但是现在,项鸿飞明显已经不记得她了。
不记得她就算了,他还对江絮这么客气,甚至还说在军区大院里跟江絮见过。
高玉娟觉得不可能,她跟江絮他们一个车厢来的首都,虽然没怎么跟他们说过话,但是项春兰说的话她都听见了的,他们就是宁省下面一个小县城的农村出来的普普通通的农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认识项鸿飞?
不过高玉娟很快想起来,江絮的丈夫是军人。
多半是她丈夫带着她一起去过军区大院吧,她丈夫不是宁省军区的嘛,来了首都还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巴结领导,在领导面前刷刷脸?
想到这里,高玉娟脸色好看了一些,甚至还发出了一声嘲讽的轻笑。
多半还是只能巴结巴结项鸿飞这个层次的,像是她舅爷爷这种层次的,根本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
排在高玉娟旁边的王春桃:“……”
这人是有毛病吧,一下子脸色难看得像是死了亲妈,一下子又莫名其妙地发笑,真是让人瞧着就慎得慌。
她默默往另一边挪了挪,这种神经病,还是尽量离远一点。
项鸿飞目送江絮走远后,一转身,表情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严肃得就跟马上要让人出去跑十圈儿似的:“全体都有,立正,报数!”
随后很快就开始了严格的军训环节。
一上午的军训结束后,江絮和军训的同学一起去食堂吃饭,其他人都狼吞虎咽的,只有她依旧慢悠悠的。
王春桃杜英杰他们都对她表示了羡慕嫉妒,尤其是王春桃,她是农村出来的,从前也是要下地干活的,但是真没想到站个军姿走个正步居然能比种地还累。
江絮:“其实也正常,你下地干活总归时不时还要动一动,有时候还能偷懒歇一会儿,军训不一样,是一直都保持高强度的训练。”
王春桃表示认同:“可不是,割稻子有时候还能站起来歇一会儿呢,这军训还真是一刻都不轻松。而且咱们教官瞧着年纪不大,训起人来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还挺凶的。”
这一点江絮倒是一点都体会不到,在她眼里,项鸿飞这种只能算是小奶狗,而且论训人凶还能凶得过秦敛吗?
她当初在宁省军区的时候,可是偷偷上训练场围观过的,还真别说,秦敛在她面前一点脾气都没有,但是在他手底下那些兵面前,那真是凶得她见了都觉得不认识了。
也是那一次,她才知道为什么军区的人背后都喊秦敛铁面郎君。
所以说项鸿飞这种真是吓不到她。
王春桃也不指望她能共情,毕竟江絮从头到尾都悠闲坐那儿,她只是好奇:“江絮你认识咱们教官啊,还有其他班级的教官,好像也认识你?”
江絮摇头:“算不上吧,他们应该是认识我爱人。”
秦敛毕竟是在首都军区大院长大的,听说当年在大院里还是个孩子王,而且他当兵十多年了,据说个人综合素质非常高,在各大军区都有点名气,首都军区都人认识他倒是一点不奇怪。
杜英杰忍不住说:“那姐夫挺厉害啊!”
高玉娟正好从他们身边走过,闻言站住,轻蔑看了江絮一眼,说:“你们也不用把这事想得太复杂,当兵的就是这样,看到军嫂军属都会给几分面子的。”
教官们对江絮的礼遇,高玉娟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江絮不但是军嫂,还是个孕妇,当兵的人对她态度好一点其实也正常。
高玉娟跟宿舍的人不怎么处得来,倒是跟隔壁新闻系的同学处得不错,说完就抬着下巴直接跟隔壁宿舍的人走了。
江絮同宿舍的人,忍不住齐齐翻了个白眼。
王春桃直接说:“你们说她是不是有病啊?之前军训的时候也是,一下子脸色很难看,一下又莫名其妙地发笑,我真是倒霉透顶了,排在她旁边。”
另一个叫丁阿香的舍友则说:“我感觉她是嫉妒江絮,你们不知道,辅导员宣布江絮当副班长的时候她脸色可难看了,后面我还听见她在水房跟隔壁宿舍的人说,让一个怀着孕来上学的人当副班长,也不知道辅导员是怎么想的。”
江絮倒是没太在意:“算了,她怎么想是她的事情,不关咱们的事。”
被人阴阳怪气说几句倒是没什么,总归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再说她不住校,跟高玉娟更是不太接触得到,只要对方不舞到她面前来,她倒是懒得搭理。
至于刚才高玉娟说的当兵的看到军嫂军属都会给几分面子,这是事实嘛,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下午军训项目跟上午一样,当然,江絮也是照旧在休息点坐着看书。
等到大家被一整天的军训折磨得面目憔悴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神清气爽地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了。
一路收获无数羡慕嫉妒的眼神和教官们笑呵呵的问好。
短短一天时间,新生们也许不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但是都知道了中文系有个军嫂,是能让所有严肃到面无表情的教官露出笑容的存在。
知道江絮军训也很顺利后,第二天秦敛就收拾行李回宁省了。
他离开时自然是万般的不放心,唯一庆幸的是江絮的父母都在她身边,有什么事情苏家舅舅妈妈也能帮衬上。而他,下一次再回首都,大概就是江絮生产的时候了。
秦敛离开以后,苏家人对江絮就更上心了。
他们也算是半个婆家人,尤其是苏大舅妈她们,自己怀过孩子都知道的怀孕这段时间的种种不便和难受,更何况江絮还要上学。
项春兰自然就更仔细了,每天睁开眼睛想的就是给江絮弄些什么吃的,早饭和晚饭自然不用说,江絮白天在学校,该带的点心更是不能少。
江安国则是每天跑江絮买的房子那边盯进度。
那边离江絮的学校挺近的,江安国之前是不会骑自行车的,为了每天能跟闺女一起去上学,硬生生跟秦敛学会了骑自行车,然后每天就跟江絮一起骑车出门,完了等江絮放学的时候,再路过房子那边喊他一起回来。
秦敛原本就有一辆自行车,是二八大杠,年月久了有些旧了。
这辆自行车现在就归江安国了,江絮骑的则是新买的女式自行车,稍微灵巧一些,以她现在的状况也比较好驾驭。
后面的军训,江絮一如既往只要准时准点到校,然后坐在休息点休息即可。不过从第二天开始,她就会顺便多带些水果点心之类的放在休息点,以供这些年轻的教官们休息的时候可以吃。
教官们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面还是项鸿飞带头,其他人才跟着吃的。
项鸿飞是知道家里的事情的,项鸿云当初那么大一批棉花,江絮都帮着搞到了,后面他还听说,江絮在宁省军区帮着搞到了不少物资,宁省军区的兄弟们现在伙食简直不要太好。
他知道江絮应该是不在意这点东西的,所以也就没有跟她客气。
再说,他还想趁着这次机会跟江絮搞好关系呢,秦敛可是他从小到大的榜样,要能跟江絮搞好关系,四舍五入不就等于跟秦敛搞好关系了嘛。
跟当兵的人相处,江絮还是很有经验的,所以她很快就跟这些年轻的教官们相处融洽了。
教官们对着学生脸黑得跟包公似的,面对江絮,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倒是也成了首都大学校园里的一道奇景。
辅导员给江絮安排了个汇报演出组织指导的活儿,江絮在怎么把活儿分解出去减轻自己工作量这个事情上一向是很有心得的,特别是在项鸿飞当了他们班的教官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她直接跟项鸿飞提了一些自己的想法,然后就交给项鸿飞去落实了。
这么一来,哪怕班里有些人并不想配合江絮的工作,比如高玉娟之类的,也是无计可施。
毕竟如果是江絮给他们下任务安排他们干这干那,他们还可以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但是教官……你要不配合,他能直接给你一顿暴力输出,加训训到你魂飞魄散。
也正因此,江絮这个组织指导汇报演出的活儿可以说完成得轻轻松松。
甚至他们班的节目还获得了满堂彩。
汇报演出是在下午,演出结束也不过才四点不到,后面的时间是给各班同学自由活动同时跟教官告别的。
江絮安排杜英杰这个显眼包给项鸿飞献花,献的是用一个个红彤彤的苹果扎起来的一束苹果花。
杜英杰捧着沉甸甸的苹果花就是一通输出:“祝愿教官未来的日子,像这一捧苹果花一样,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硕果累累,和和美美,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婚姻幸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项鸿飞一时不察,还没听完就连连答应:“好的好的,谢谢同学们,一定会的。”
周围同学顿时哄堂大笑。
项鸿飞愣了下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你这个皮猴儿。”
江絮事先给苏老爷子借了相机,还自己出钱买了两个胶卷,这时候从包里掏出相机,说:“来,咱们拍个照纪念一下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看到她掏出照相机,大家顿时都哇地一声惊叹。
这年头的人还没有重要时刻拍照留念的意识,毕竟这时候照相机是非常金贵的东西,就算是照相馆,也不是一般人能去得起的。不是说掏不起这个钱,而是拍一张照片的钱,都够他们买一斤多的肉了,一般人哪里舍得?
就说江絮他们班里,好些人之前都没有拍过照片呢。
拍完杜英杰和项鸿飞的献花合影后,江絮看向其他人:“你们也上啊,跟教官拍个合照呗。”
大家都不太好意思,不说相机了,这胶卷还有洗照片都是要不少钱的,他们上去拍照,这分明就是占江絮的便宜了。
还是王春桃抓着宿舍里的几个人一起冲了上去:“教官,跟我们宿舍照个合照吧!江絮你也来,让杜英杰给咱们照。”
她们跟江絮一个宿舍,平时走得也近,甚至这段时间也没少吃江絮带来的水果和点心,自然是看出来了,江絮家里条件应该挺好的,她既然带了相机来,而且也这么说了,肯定就是不在意让她们占这个便宜了。
总归她们回头也可以想法子回馈回去的,江絮可能不缺东西,但是打个水擦个桌子还有帮忙拎个东西什么的,总是需要的吧?
江絮于是把相机递给杜英杰,她已经都调好了,杜英杰只要摁下快门就可以了,非常简单。
杜英杰作为首都本地人,家庭条件普普通通,但是总归也是去照相馆照过相的,不过这还是他第一回自己拿相机拍照,皮猴儿都变得严肃了,小心翼翼举着相机,盯着取景框看了又看,这才深吸一口气,摁下了快门。
虽然王春桃说的是让项鸿飞跟她们宿舍的人照一张,但其实大家都没有喊高玉娟。
谁让高玉娟平时一副懒得跟她们这群“凡人”一起的样子呢,所以这种时候,倒是谁也没想起她来。
高玉娟站在人群后面,气得脸都涨红了,不过还是压着火气,并没有离开。
有了王春桃她们打头阵,其他同学倒是很快也参与了进来。捧着苹果花的项鸿飞顿时成了香馍馍,谁都想跟他来一张。
后面江絮干脆拉住隔壁新闻系的一个男同学,请他帮忙给他们全班和教官一起拍个合照。
这个新闻系的男同学脑子转得也快,马上表示说不止可以帮他们拍照,还可以帮着洗照片,他们系里有学校提供给他们免费使用的暗房,正好他们接下来就会开教拍照和洗照片的摄影课,到时候就当练手了。
江絮当然答应了。
反正他们也不急着取照片,有人免费帮着洗照片还不好吗,这年月洗照片可也是挺贵的。
而且,她买了两个胶卷的,他们班根本就拍不了那么多。
他们全班拍大合照的时候,高玉娟倒是过来了,甚至直接就挤开了其他同学,站到了项鸿飞的身边。
趁着站在项鸿飞旁边的机会,高玉娟喊了项鸿飞一声项大哥,说:“我舅爷爷是陆胜华,之前在舅爷爷家,我们见过的。”
项鸿飞看她一眼,其实没什么印象,不过既然对方都说了是陆爷爷的亲戚,之前他们还见过,于是敷衍道:“哦哦,是你啊,你好。”
说完一转身就跑到江絮站的位置旁边去了:“嫂子,我站你旁边可以吧?”
那边还想趁机跟他多说几句的高玉娟顿时脸都气绿了,咬着后槽牙坚持到合照拍完,就气冲冲地走了。
这时候大家正热闹呢,都没怎么注意到她走了,王春桃几个倒是看见了,不过这位姑奶奶的脾气她们可是领教过不少次,她们好心去拉人家,没准还要被喷一通多管闲事呢,所以她们只当没看见。
江絮帮新闻系那个班级拍了合照,立马引起了其他班级的注意,于是更多的班级加入了进来,最后整个操场简直闹成了一片。
甚至所有的教官还直接拉着江絮一起拍了张合照。
单独跟江絮拍照他们是不敢的,但是这么多人一起,他们可不怕。
他们不但要跟江絮拍合照,还要把这张合照放大了,贴到首都军区的宣传栏里去,回头等宁省军区的人过来,尤其是年年军区大比武的时候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秦敛过来的时候,一定要带着他好好地参观参观。
嘿嘿。
就这样,新生军训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军训结束后班里又重新进行了一次班委选举,最后的结果,依然是郑天和当班长,江絮当副班长。
至于高玉娟,她在军训时表现并不突出,不过考虑到她成绩确实不错,最后大家还是投了她做学习委员。
杜英杰凭着自己无与伦比的社交能力成了组织委员,日常跟他怼得不可开交的王春桃被大家推举为卫生委员,其他的还有文艺委员、体育委员什么的,也都分别推举了相应的人选。
江絮其实是觉得自己接下去又要生孩子又准备搞生鲜超市,怕是没有太多精力放在班级事务上,想要辞掉副班长这个职务的。
不过王春桃劝她说:“让你当副班长本来就是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了,放心吧,什么事情都有郑老班顶着呢,你就负责垂帘听政就行了。”
杜英杰嘎嘎一通乐:“说得没错,脏活累活都有郑天和呢,江仙女你就负责美美的当个吉祥物就行了。”
一场军训下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们班有个校花级的大美女呢。
就为这份荣耀,他们班男同学有一个算一个,可都给江絮投了票的。
调换位置后依然跟杜英杰同桌并且位置就在江絮和王春桃后排的郑天和:“……”
接下来的日子,江絮很快投入到了紧张忙碌的学习之中。
她预产期是七月底,正好是暑假,倒是一点不影响学业,甚至坐完月子正好回学校上课。但是相对来说,她生产前和生产后的挺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能很好地学习,所以江絮想趁着现在月份还不算太大,先尽量把能学的都学了。
苏家是装了电话的,所以秦敛倒是三不五时地能打电话过来。
不过这个年代电话费还是很贵的,他们自然不可能像后世那些小情侣一样,煲电话粥一煲就是几个小时,通常都是聊个几分钟就挂了。
军训结束后不久,秦志刚亲自到首都大学来找过江絮,给她送了一些奶粉和钱票,江絮倒是也没有拒绝,还是那句话,她肚子里的也是他的孙子,爷爷给亲孙子准备东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个事情江絮在电话里也告诉过秦敛,当时秦敛沉默了几秒,说了句:“随便他。”
后面的日子江絮过得忙碌而充实,只不过随着肚子跟吹气球似的越来越大,生活中的种种不便也开始暴露了出来。
就说上课的时候,笔掉在地上,她都没办法捡。
每次都是杜英杰嘎嘎一通乐,乐完了才帮她捡回来的。
家里人自然也是越来越紧张,项春兰直接搬进来跟她一起睡了,白天上课也不然她自己骑自行车了,而是由江安国陪着她一起坐公交车,一直把她送到学校门口,江安国再折返去院子那边干活。
那个院子终于在七月初的时候修葺完工。
按照江絮的想法,临街的几间屋子全部给打通了,然后跟后面院子的墙也直接给封死了,只留了一扇进出的门。
因为有江安国盯着,修葺进度比江絮想象中快,所有的屋子都修葺好了,倒是不用像之前想的,只修几间屋子来住了。
不过碍于明面上的资金有限,江絮最后只拿了几百块钱出来,请苏大舅妈帮着挑了两个屋子的家具,其他的房间就先空着。
苏大舅妈倒是挺好奇江絮留着前面临街的一排空房子做什么用,江絮卖了个关子,只说等以后就知道了。
看过修葺好的院子,苏大舅妈也不得不承认江絮选这里其实还是选对了,修葺复原以后的院子,虽说没有苏家的院子那么气派,但是也挺大的了,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别说住一个小家庭,就算是以后孩子们都大了,也都够了的。
总归既然有这个钱,就干脆挑个大一点院子,也算是一次到位了。
江絮之所以把买家具的事情委托给苏大舅妈,是因为她已经开始期末考试了。
而且他们不是一次性排在一起考试,而是考完一门课程,过几天再继续考第二门。也就是说,等到考第二门课的时候,第一门考试的成绩都已经出来了。
江絮前面几门考得都还不错,成绩基本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跟郑天和大概五五分。
这天考的是倒数第二门,考完后江絮自我感觉挺不错。
肚子大了以后,她就不怎么往人多的地方挤了,等教室里的同学走得差不多了,才和王春桃一起走出了教室。先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她出来的时候,王春桃还没出来,于是她就站在楼梯口等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絮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巨大的冲力,直接把她从楼梯上撞了出去。
同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瞬间,江絮抱着肚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的孩子!
她来不及思考,在那一秒钟里唯一能想到就是要保护孩子,不管用什么办法。
“蚂蚁空间,进入蚂蚁空间!”
几乎下意识地,她想到了一直以来陪伴着自己的蚂蚁空间,就在她喃喃出声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体微微一倾,落在了绵软的草地上。
那一刹那,江絮感觉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落在草地上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受到了轻微的撞击,江絮感觉肚子微微有些抽痛,但是显然比直接滑落楼梯肯定要好多了。
江絮在心里默数了十秒,然后喃喃:“回到楼梯下。”
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了楼梯下方。
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往旁边歪了过去。
晕倒之前,江絮听见王春桃焦急的声音:“江絮——”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要生了
第116章 要生了
江絮再次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了。
周围一片雪白的,耳边能听见门外有人在喊护士的声音,还有隐隐的啜泣声, 她稍稍动了一下, 发出一声虚弱的□□。
屋里的人马上围了过来,项春兰更是第一时间抓住她的手问:“闺女, 怎么样, 你感觉怎么样, 哎哟, 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江絮看着她妈通红的眼眶, 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来, 安慰说:“妈,我没事。”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什么,紧紧抓住项春兰的手:“妈,孩子, 孩子怎么样了?”
项春兰也马上拍着她的手安慰她:“没事, 孩子没事,医生说是动了胎气,但是总体来说还好的。”
她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 真是吓得浑身都在发抖。这么大月份大孕妇, 从楼梯上摔下来, 而且听说还是直接滚到了楼梯下面, 别说孩子了, 真是怕大人都会有什么危险。
但是所幸, 医生仔细检查以后, 认为问题不大。
影响肯定是有的,可能会早产, 还有做母亲的受了这次的惊吓,明显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一定冲击,之后能不能顺利生产,也很难说。
但是至少目前看,并没有流产或者早产的迹象,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甚至医生也说,孕妇从楼梯上摔下来能保持这样的状态,简直称得上是奇迹了。
江絮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挪动视线,看向站在一旁同样面色焦急的苏宏博和苏大舅妈,说:“舅舅,舅妈,我不是,不是自己摔下来的,是,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下。”
当时现场没有其他人,王春桃听到声音跑出来的时候,江絮已经躺倒在地上了。
王春桃也以为她是不小心摔下楼的,她当时真是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喊了学校的老师同学一起直接把江絮送到医院。
发生这种事,学校那边自然第一时间通知了家里,所幸江絮当初填资料的时候填了苏家的电话,项春兰和苏家人才能这么快赶到医院。
病房里不能待太多人,王春桃和匆匆赶过来的辅导员还在病房外面等着呢。
听到江絮这么说,项春兰立马眼泪就下来了:“谁这么缺德啊,这是想害我家小絮性命啊!”
苏宏博和苏大舅妈也是脸色立马就变了。
苏大舅妈:“小絮,你是看见人了吗?”
江絮摇摇头,轻声说:“没看见,那人是从背后推我的,推完就跑了。”
苏宏博气得脸色发青:“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首都大学这样的高等学府,里面居然有这等伤害妇孺的人渣!”
江絮扯了扯嘴角,哑声说:“大舅,学历只能过滤学渣,过滤不了人渣。”
这是后世网络上经常能见到的一句话,哪知道重生一世,倒是让她切身体会到了。
苏宏博沉着脸点头:“你说得对。”
江絮说完这几句话,觉得整个人无比的疲倦,闭上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苏宏博夫妻俩低声商量了一会儿,苏宏博转身走出了病房。
蹲在病房门口的王春桃和辅导员老关立马站了起来:“怎么样,江絮醒了吗?”
苏宏博点头:“人是醒了,但还很虚弱。今天的事情感谢王同学了,要不是你及时把小絮送来医院,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小絮受了惊吓,暂时不能见客,希望你们能理解。”
王春桃和老关对视一眼,总觉得苏宏博的态度有些奇怪,虽然话说得很客气,但看他的样子,莫名给人一种压着一肚子火的感觉。
果然,苏宏博稍一停顿,话锋一转,说:“小絮清醒以后说,她不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楼梯,而是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这件事就麻烦辅导员同志向学校领导汇报了。我们这边会马上向公安部门报案的,也希望贵校能协助公安机关尽快调查清楚,早日找出那个伤害小絮的凶手。”
王春桃简直震惊:“什么,是有人推的江絮?!”
苏宏博深深看她一眼,点头:“不错。”
他没再多说,直接说:“两位请自便吧,我这边还要去找医生和去派出所,就不多陪了。”
说完,他匆匆向护士站走去。
王春桃和老关面面相觑,半晌,王春桃忍不住说:“瞧这位大舅的态度,他他他,他不会是怀疑我推的江絮吧?”
老关同情看她一眼,说:“理论上来说,当时教学楼没剩几个人,你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
王春桃仰天长啸:“到底是哪个人渣王八蛋干的!”
顿了下,王春桃:“走走走,辅导员,咱们赶紧回学校发动同学们提供线索,必须得把这人给找出来,不然我可真是含冤莫白了。”
这种时候确实也不好再进去打扰江絮,这自己不小心摔了,跟被人推了一把摔下楼梯,这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想也知道,怀着孩子的江絮,在被人推下楼梯的一刻,该是多么的恐惧和害怕。
这种时候他们去打扰人家确实是不合适。
俩人急匆匆地赶回学校,辅导员老关迅速地向系领导汇报了这件事,系领导很快又把事情汇报给了校领导。发生这种事情,尤其是对象还是一位怀着身孕的军嫂,这可真不是小事情了。学校方面马上通知保卫科的同志配合开展调查。
王春桃则是直接去找了班长郑天和。
其实江絮从楼梯上摔下来被送往医院的事情,别说他们班了,就是系里也已经传遍了。毕竟当时情况紧急,不少人都一起帮忙了。
王春桃去找郑天和的时候,他们班的男同学正在说这个事情,大家都很担心江絮,一个孕妇就这么从楼梯上摔下来,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结果王春桃却告诉他们,江絮不是自己摔下来的,是有人故意推了她一把。
杜英杰正扫地呢,差点抓着扫把就冲出去了:“走走走,咱们去案发现场看看。我可真是没想到,咱们学校还藏着这种站在人民群众对立面的坏分子呢,必须给他揪出来!哎哟,我可怜的江仙女,她得多害怕啊,还有我可怜的干儿子干闺女,他们幼小的心灵该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啊……”
郑天和把他手里的扫把夺了过去,无语道:“你这是想揭竿而起还是怎么的?”
杜英杰:“我这不是着急嘛。”
郑天和将扫把靠墙放好:“这事急不来,当时江絮同志和王春桃同志走得比较晚,教学楼应该没什么人了。咱们去现场看看,还得找附近考点的同学仔细问问,没准就有人看见了。”
杜英杰:“说得没错,走走走,咱们一定要把这个恶毒分子给揪出来。”
只可惜,他们在考场那边转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
王春桃回到宿舍,跟宿舍几个人也说了这件事。
几个舍友都被吓到了:“咱们学校居然还有这样恶毒的人。”
“对啊,对怀孕妇女下手,这简直就是谋杀。”
“幸好啊,幸好江絮没事,孩子也没事,不然可怎么办?你们说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居然对孕妇都下得去手,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可真是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这种人就该吃花生米!”
几个人正义愤填膺,冷不防上铺高玉娟突然坐了起来,冷冷看着她们:“你们烦不烦,吵死了!”
丁阿香吓得尖叫出声:“哎呀妈呀,你你你,你怎么在宿舍也不出声儿!”
她们可真是没发现高玉娟在宿舍,这突然冒出来,真是差点被吓死。
高玉娟:“自己眼瞎倒是怪别人。明天还考试呢,我这要休息了,你们小点声儿!”
王春桃忍不住说:“高玉娟你这也太冷酷无情了,好歹同宿舍一场,江絮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了,你居然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高玉娟嗤笑道:“你们不是说她没事吗,没事还有什么好问的?再说,我跟你们关系又不好,跟她更是一点都不熟,有什么好关心的?我才不像你们这样假惺惺!”
她说完一甩被子又躺了回去。
王春桃几个面面相觑一会儿,各自拿了脸盆去盥洗室洗脸。
丁阿香走在王春桃身旁,小声说:“其实,江絮每天早出晚归的,在学校待的时间不多的,也没见她跟谁有什么矛盾,要说怀疑对象,其实……”
王春桃跟她对视一眼:“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也怀疑……”
但是这种事情怀疑归怀疑还是不好乱说的,万一冤枉了人,那就不好了。
这个点盥洗室里人还挺多的,其他宿舍的人也在,看到王春桃她们都忍不住问江絮的情况。江絮虽然不住宿舍,但是她平时偶尔会在宿舍午休,也经常带一些吃的分给附近几个宿舍的人,不少人对她印象都挺好的。
漂亮大气还怀着小宝宝的同学,简直就是大熊猫一样的存在好嘛。
知道江絮没什么事,大家都松了口气。
平常人这么摔一跤可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孕妇可不一样,尤其江絮月份还这么大了,搞不好母亲和胎儿都会出问题的。
就连隔壁新闻系的几个同学都说:“真是万幸了。”
她们跟高玉娟关系不错,不过军训结束的时候,江絮借了照相机给她们班,她们自然不好再跟江絮摆脸色。
虽然,由于她们几个不是首都本地的就是其他省省城的,确实对小地方出来的江絮,有些隐秘的嫉妒与鄙夷,但是,总体来说,也不至于就真把对方当仇敌了。
大家讨论了一番江絮的事后,又说起了别的。
“哎,你这个香皂挺不错的,之前怎么没见你用啊?”
“最近刚买的,百货大楼刚上的货,说是沪市现在就流行这一款香皂。”
“看不出来呀,你这连沪市流行什么都知道了。怪不得都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呢。你借我用用呗,回头我买了新的,也给你试试。”
“……好吧。”
“哎哟,用你一点香皂,你不会还心疼了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
等新闻系几个人走后,王春桃忍不住说:“香皂多金贵的玩意儿,换我我也得心疼啊!”
丁阿香看了眼门口,确认没人了,才压着声音说:“那什么,她们不一样,她们都是首都本地的,要么就是其他省省城来的,家里条件好,一块香皂,对她们来说没什么的。”
她想了想,忍不住说:“得亏我不是她们寝室的,不然我肯定得憋屈死,跟不上人家这条件呐。”
王春桃失笑:“你还是跟咱们这些农村娃一起吧,倒是那个高玉娟,估计巴不得换到她们寝室去呢。”
不过这个话她们也只有在没人的时候说说,毕竟大家同个寝室,表面和平还是要维持的。
之后的几天,在郑天和的号召下,班里同学利用考试后的空余时间继续找附近几个考点的同学了解情况,但是依然没什么线索。
派出所的民警还有学校保卫科的人,也都一直在走访调查,可惜好像也没有什么进展。
甚至王春桃和丁阿香还默默地关注了高玉娟的动向,当然,其实派出所和学校的人也找过高玉娟。
但是调查的结果,考试结束后高玉娟是第一拨离开考场的,后面也一直跟新闻系的人在一起。
也就是说,她有不在场证明。
这么看,王春桃的嫌疑似乎都要比高玉娟要大。
公安的人自然也来找过王春桃,跟她了解了下当时的情况,其他的一句也没有多说。
所有课目考完后,学校也就放暑假了。
到底是谁在背后推了江絮一把,是谁丧心病狂地对孕妇下手,这件事似乎也就成了一个谜团。
另一边,由于整体状态不是太好,江絮直接就在医院住下了。
期间首都大学系领导和校领导都先后来探望,当然,派出所的公安同志更是来了好几次,仔细了解了江絮在校的情况。
但确实,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江絮待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多,平时没课的时候,她也都是尽量回家的。跟班里同学关系也都可以,甚至因为她出手大方,经常会分享水果点心给同学,在同学中的口碑也挺好。
要说特别,顶多也就是她长得特别漂亮,成绩特别好,家庭条件也特别不错,据说丈夫也特别优秀,然后还有就是她是个军嫂,还怀着孩子。
好像确实还挺特别的?
这么一罗列,公安同志倒是觉得,凶手只是单纯出于嫉妒心理作案的可能也很大。
总之,案件一时间进入了胶着状态。
出了这种事情,苏宏博自然马上跟秦敛联系了,只是不巧,秦敛出任务去了,根本联系不上。
不过秦志刚倒是收到了消息,中间来了医院几次。
这天早晨,江絮醒来以后就觉得肚子有些发紧,等到中午吃过饭项春兰扶着她散步的时候,她感觉不对:“妈,我好像,可能要生了。”
项春兰被吓了一跳,这离医生说的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呢。
哪怕她也算得上是洞庭湖的老麻雀了,但是遇上自己闺女生孩子,还是提前生孩子,尤其是之前还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也是有点慌乱的,扯着嗓子就喊:“护士,医生,哎哟,我闺女要生啦!”
江安国立马从病房里冲出来:“小絮!”
之前因为院子那边需要收尾,江絮摔下楼梯那天,他没有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因为这事,江安国真是懊悔得不行,他是觉得其实院子那边也没多少活儿了,而且闺女那几天分明就是考试,他应该早早地去学校找她的,说不准闺女就不会遇上这种事情了。
幸亏闺女没出什么事,不然他真是不能原谅自己了。
这段时间,江安国再也没去院子那边,房子再重要能有宝贝闺女重要吗,他和项春兰两个人干脆就在医院住下了。
也是苏家那边帮着安排了单独的病房,他们两口子一起住着,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俩人这阵子真是把江絮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一丝一毫都不敢错眼。
现在江絮要生了,老两口都紧张得不行,项春兰更是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妇产科的医生过来检查了以后,倒是镇定地安慰他们:“大叔大婶你们别着急,离生还有一段时间呢,你们赶紧的冲点奶粉啊麦乳精啊什么的给孕妇喝一点,孕妇赶紧躺着,保持体力。”
江絮扶着项春兰的手,也安慰说:“妈,我还好的,你别着急,听医生的。”
项春兰点头:“对对对,听医生的,我给你泡点奶粉,对了,还有鸡蛋糕,你吃点鸡蛋糕。”
江絮忍着宫缩带来的疼痛,勉强露出个笑容,对江安国说:“爸,你去传达室,给苏家还有我公公那边打个电话,号码在这里。”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个笔记本,指给江安国看。
江安国迟疑了下,这种时候,他是想守在闺女身边的,不过苏家和首都军区大院那边确实也要打电话去通知,最后还是在江絮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后,他才拿着笔记本匆匆走了出去。
半个多小时后,江絮被推进了手术室。
几乎她前脚刚被推进去,苏老爷子就在司机的陪同下匆匆赶到了。
向来温和从容的老人,脸上也现出了几分焦急的神色:“小絮怎么样了?”
守在病房外的项春兰和江安国都是满脸的茫然失措,看到苏老爷子,倒像是终于有了主心骨。
项春兰:“刚进去,医生倒是说没什么大碍,可是我这心里真是一点都不踏实,这比那什么预产期早了这么多天呢,这怎么会没有大碍呢,这就是早产了吧?”
司机扶着苏老爷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苏老爷子喘了口气,才说:“亲家母,咱们得相信医生,既然医生说没大碍,那肯定就没大碍的。你们也先坐下吧,这还不知道得等多久呢。”
项春兰嘴上应着,人却是站在手术室门口,一步也不愿意挪。
江安国也是,干脆直接就蹲在医院门口了。
苏老爷子也就没再劝,天下父母心,他们再着急,肯定都没有人家做爹妈的着急。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苏家其他人还有秦志刚也匆匆赶到了。
秦志刚和苏家人是在医院门口碰上的,苏家几个长辈一向是不怎么待见秦志刚的,压根没跟他打招呼,几个小辈见了秦志刚,倒是老老实实地喊了姑父。
秦志刚神色严肃地冲几个小辈点了点头。
等秦志刚走过去后,苏家几个小辈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苏悦更是悄声说:“姑父好严肃啊,瞧着好吓人,一会儿宝宝生出来,看见姑父会不会吓哭?”
走在前面的秦志刚脚步顿了下,随即更走快了几步。
等他走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项春兰和江安国早被苏家的人围住了,他只好站在一旁,结果一扭头,就看见苏老爷子坐在靠墙的椅子上。
秦志刚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自然,但是很快就又回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冲苏老爷子点点头:“老爷子。”
按理他应该是要喊苏老爷子爸的,他是在苏忻过世几年后再娶的,之前跟苏家的关系一直不错的。
只不过那年苏老爷子从军区大院把秦敛带走时,曾说过以后苏秦两家不用再往来,也让他不要再喊爸,所以之后秦志刚再见苏老爷子都是喊的老爷子。
苏老爷子眼都没抬,唔了一声,没说话。
他不说话,秦志刚却不能不说话,他想了下,说:“小敛出的是秘密任务,一直联系不上,我跟刘敬国说过了,只要一有消息,就让他直接赶回首都。”
苏老爷子这才点点头,说:“这都是应该的,他是特殊情况,不然早就该回来守着小絮了。所谓父慈子孝,当爹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孩子从出生到成长的每一步,他都应该参与的,不然他以后怎么有脸自称老子?”
秦志刚:“……”
来了,又来了。
要说秦志刚也算是位高权重的人了,一辈子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真是没什么怕的人。
但是他独独就怕这个前老丈人,实在是这文化人骂起人来,真是太狠了。虽然不带一个脏字儿,但是他真是往你脊梁骨上戳。就说苏老爷子说的这轻飘飘的几句话,表面是在说秦敛,可实际还不是指桑卖槐,说他这个从小没怎么带过秦敛没尽到父亲责任的,根本就没脸自称是秦敛的老子吗?
关键是,因为苏老爷子是长辈,并且他既没有指着秦志刚的鼻子骂,更是一句也没提到秦志刚,秦志刚听完了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回一句:“您说得对。”
就,非常的憋屈。
苏老爷子斜眼一瞥,瞧见秦志刚憋屈又难受的表情,顿时就觉得心里舒坦了。
不过他也没有这个心思再搭理秦志刚,很快又把目光投向了手术室。
这时候,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护士走到门口:“你们谁是江絮家属?孕妇情况不太好,需要顺转剖,家属过来签个字。”
因为有之前摔下楼梯的事情,大家其实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知道可能不会很容易,但是真的听到不顺的消息时,所有人还是不禁都怔愣了一下。
护士奇怪地看他们一眼,又问了一遍:“你们到底谁是江絮的家属?”
项春兰张了张嘴,干涩地:“我是……”
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低沉微哑的声音响起:“我是,我是江絮的家属。”
项春兰转过头,看到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秦敛,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女婿,你可算回来了!”
开店卖货(修)
第117章 开店卖货
秦敛签完字后表示自己想进手术室, 按理当然是不可以的,但是护士看看他沾染了明显的污渍甚至好几个地方还疑似被刀枪弄破了的军装,还是表示可以进去跟医生请示一下, 当然, 前提是,秦敛必须马上去洗个澡。
所幸单人病房那边是有独立的卫生间的, 江安国领着秦敛去洗漱完, 这边护士也跟医生请示好了, 协助秦敛做了仔细的消毒措施, 才把人带了进去。
秦敛走进去, 看到手术台上憔悴苍白的江絮, 顿时鼻子一酸。
他快步走过去,抓住江絮的手:“江絮,我回来了。”
江絮其实已经有些涣散了,她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身体又沉又痛, 好像随时都要累得睡过去了似的。
甚至,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 妈妈走了, 爸爸走了, 大哥走了, 最后二哥也走了, 嫂子带着侄子改嫁了, 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走到哪里都有人骂她是扫把星, 她也觉得自己是扫把星,不然为什么所有的亲人都离她而去了呢?
都是因为她,因为她一定要嫁到县城,因为她结婚后受不了婆家的欺侮一定要离婚。
大家都说家里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太作了。
然后她离开了小堰村,大江南北的四处漂泊,直到后来去了沪市,遇见了秦敛。
可是秦敛也牺牲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谢谢。
江絮满头大汗,眼神茫然看着前方:“秦敛,你不要死,不要留我一个人,爸爸妈妈大哥二哥他们都走了,我只有你了……”
秦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看江絮的样子,他猜测她现在是神思混乱了。
认识江絮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脆弱的样子,明明她一直都是坚强、勇敢,凡事成竹在胸的。
也正因此,秦敛更觉得心疼,想到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怀着孩子还要上学还要操心新家的事,甚至还被人推下楼梯,现在又要面临这样的疼痛与煎熬,他眼眶通红,声音也不禁哽咽了:“江絮,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不会死,爸爸妈妈哥哥们也都好好的,你看,我好好的,我出任务回来了,我会陪着你的,我会一直都陪着你的。”
江絮眼神清明了一些:“秦敛?”
秦敛抓着她的手亲了亲:“嗯,我在这儿。”
江絮感觉手背上一阵湿漉漉的,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男儿有泪不轻弹……”
旁边正准备手术的医生突然道:“等等,病人状态回稳了!”
手术室外。
项春兰急得团团转:“怎么还没动静,早知道我就跟着一起进去了,哎哟喂,真是急死人了。”
江安国蹲在门口一直挠头,好悬没把头给挠秃了。
秦志刚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焦急的神情。
苏宏博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最后忍不住一屁股坐到了苏老爷子身边,叹气道:“这可真是愁人。”
原本生孩子虽说有危险性,但也不至于这么提心吊胆,主要还是江絮之前摔过一次,身体状况明显不如之前,现在护士又说她状态不好,可到底怎么个不好法,他们这些等在外头的人又不知道,真是越想越心惊。
苏老爷子拄着拐杖眯眼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苏忻最后的时候,他那明媚漂亮的小闺女,也是这样,被推进了手术室,然后再也没能活着出来。
苏老爷子抬手揩了一下眼角。
苏宏博一下又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秦志刚身边:“秦志刚,那个推小絮的凶手,必须要把人找出来。”
秦志刚看他一眼,沉默着点点头。
苏宏博:“小絮之前的身体可是养得很好的,六七个月的时候还能自己骑车去上学呢,要不是摔了那么一回,哪可能遭这种罪。这种时候你也别说什么影响好不好了,之前张又琴也不是没有扯着你这张虎皮装过大旗。你不是很多战友在公安系统吗,你赶紧去给人打招呼,让他们抓紧给凶手找出来。”
秦志刚:“……”
除了阴阳怪气的岳父,苏家人中最让他头疼的就是这个偶尔不怎么讲道理的大舅子。
一把年纪了,说话还一点觉悟性都没有。
苏宏博:“你这个当公公当爷爷的,也只能做做这些了。”
秦志刚:“……”
算了,看在苏忻和秦敛的面子上,忍了。
围在手术室门口的几个女眷已经开始悄声念佛了,好在,没过多久,手术室门突然打开,护士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走了出来:“你们是江絮的家属吧,来个人把孩子抱走,儿子,六斤八两。”
护士满以为家属们会赶紧把孩子接过去,哪知道一个个的都对哇哇大哭的小家伙视而不见,反而是围在她身边焦急地问:“江絮呢,江絮怎么样?”
“平安,母子平安,待会儿就能出来了。”
护士直接把孩子塞进项春兰手里:“病房收拾一下,还有给产妇准备一些流质的饮食,鸡汤啊鱼汤啊什么的,过一两个小时就能吃东西了。”
真是第一次看见对产妇比对刚出生的婴儿尤其还是儿子更上心的,手术室那位军人同志是这样,外头这些家属也是这样。
护士暗暗感叹着,转身回了手术室。
听到母子平安,项春兰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地了,赶紧拍了拍怀里的孩子:“哦呦,宝宝,我们宝宝不哭不哭。”
大家这才把目光投向项春兰怀里的孩子,苏大舅妈笑道:“这孩子多漂亮,六斤八两呢,这么敦实的孩子可少见。”
孩子被拍抚了几下,哭声渐渐低下去,白嫩的小脸瞧着有些这个时代的孩子少见的婴儿肥,嘴唇红红的,眼睛虽然闭着,但是从细长的眼缝就能看出来,眼睛应该是挺大的。
苏老爷子拄着拐杖点了点头:“是漂亮。”
秦志刚站在他身后,眼神热切地看着襁褓里的那个小小婴儿,半晌,微微仰了仰头。
十几分钟后,江絮被推了出来,秦敛跟在一旁护着,始终牢牢地抓着江絮的手。
江絮眯着眼睛,似醒非醒地看了眼围在病床边的亲人,心里那根紧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在医院又住了三天后,江絮出院回了苏家。
原本他们自己买的院子已经修葺好了,家具和日常的用品也都准备好了,江絮是计划生完孩子就回自家的院子做月子的。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摔下楼梯然后生孩子的时候又出了岔子,尤其医生也说她身体有些亏虚,苏老爷子哪里放心得下,还是让她出院后就回苏家。
不过苏家人多,加上还有张嫂帮着料理饭食,倒的确是比他们自己住要轻松许多。
秦敛之前攒了不少假,加上保密任务结束本来也是要休息一段时间的,这回倒是能在首都待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江絮给儿子起了个小名叫逗号,但是每天夜里负责带娃的秦敛直接给儿子改名叫小魔头,实在是这孩子简直就跟专门来折磨他似的。
白天外公外婆带的时候,乖得不得了,一到了夜里,准确地说,一到了秦敛手里,他就幺蛾子频出,稍微有个不舒心的,就哇哇大哭,一点面子都不给亲爹。
而且过分的是,只要妈妈一接手,他能立马给你表演一个哭泣暂停术,然后等回到爸爸身边,继续接着哭。
秦敛简直给他磨得都快没脾气了。
无独有偶,为了看孙子而不得不厚着脸皮三天两头跑到苏家的秦志刚也享受了这种待遇。
不管小家伙之前是被谁抱着,或者是躺在那里半睡不醒的,只要秦志刚一抱起他,他就能跟被摁了开关似的,立马哇哇大哭。
这么几次后,苏悦信誓旦旦跟家里人说:“我就说嘛,姑父那么严肃,瞧着就吓人,小逗号肯定是被姑父吓哭的。”
然后偷偷跟一句:“秦敛哥也是,成天板着个脸,小逗号肯定也很害怕。”
正好捧着江絮吃的点心路过的秦敛:“……”
不止儿子,这个侄女也不能要了。
就在这样的鸡飞狗跳中,嗯,专属秦敛的鸡飞狗跳中,一个月时间匆匆而过,江絮出月子没几天,秦敛假期结束,要回宁省了。
秦敛回宁省之前,秦志刚来过一趟,父子俩难得在屋里心平气和地谈了一下,谈话内容其他人不得而知。
江絮也没管他们父子俩,她还沉浸在终于出月子能随便洗澡随便吃喝的喜悦之中。
从怀孕以后就各种不便各种需要忌口的日子,总算是结束了。
虽说哺乳期很多东西也不能随便吃,但总归比孕期要好很多。
而且也不用再挺着个大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了。
送走秦敛以后,江絮第一时间去他们买的院子看了看,添置了一些必备的东西,然后等到新学期快开始的时候就搬了过去。
开学以后,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仍旧是忙忙碌碌的学习,匆匆忙忙地回家,只不过现在回家多了一件事,那就是喂奶。
值得一提的是,江絮因为摔下楼梯并没有参加最后一门的考试,但是除去最后一门,她的成绩依然是全班第一,郑天和以两分之差位列第二。
而算总成绩的话,郑天和自然是第一名,但是第二名却不是高玉娟,而是班里另外一名默默无闻的男同学。
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学习上的男同学。
甚至高玉娟都没有进前三,总成绩她只考了个第五。
因为搬到新家住,离学校挺近的,江絮也就直接把宿舍退掉了,因此遇见高玉娟的时候倒是更少了。
不过据王春桃说,知道自己上学期只考了第五名以后,高玉娟明显脾气变得更坏了。但是奇怪的是,她也不说好好地学习把成绩赶上来,反倒是成天往外跑,有时候夜里熄灯前才匆匆忙忙地回来。
江絮倒是没太关注高玉娟,被人推下楼梯之后,她自然也是再三思量过的,高玉娟的确也是她重点怀疑的对象。但是后面公安调查了,她有不在场的证据,江絮也就暂时把这件事放下了。
而且江絮琢磨着这件事应该也不用她来操心。
当然,知道有个不怀好意的人藏在阴暗处窥视着自己,甚至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予以重击,江絮平时上下学都小心了很多。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流逝,当大街上开始渐渐出现喇叭裤和披肩发的时候,当校园里关于“真理”的讨论越来越热烈的时候,当所有人开始期待这一年年底那场载入史册的盛会的时候,江絮开始利用业余时间捣腾起了她的“生鲜超市”。
货架和柜台是直接找之前帮他们修葺屋子的师傅打的。当初他们为了赶工,找了好几个师傅,有泥水匠也有木工师傅。他们一直在干这个活儿的,各方面都熟悉,像是木料辅材什么的,江絮就直接让他们帮着买了。
然后江絮又找杜英杰这个本地人介绍了会编箩筐的手艺人,帮着做了大大小小高矮不一几十只竹编箩筐。
等到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以后,已经是十一月底了。
江絮跟学校请了三天假,在首都郊区的农村转了转,收购了一些东西,然后去运输公司租了一辆货车把投放到郊外僻静处的蚂蚁空间出产的物资和收购来的东西一起载回了首都。一部分直接运到了首都军区,一部分则拉回了家。
这时候的首都已经出现了给人拉货、摆摊卖东西和开私人小饭馆的个体户,不过大家都不是那么正大光明,都是暗戳戳地搞。
不过就算是暗戳戳的搞,自家人凭劳动力挣钱是没什么,但是雇人干活肯定就不行了。
既然不能雇人,江絮就只能喊同学来帮忙了,她事先算好了时间,物资拉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周末。
这天下午,货车刚在路边停下,王春桃、杜英杰他们就围了上来。
哪怕已经在首都军区卸了一部分货,看到车里满筐满筐的水果蔬菜鸡鸭还有鱼和蛋,杜英杰几个也是目瞪口呆。
杜英杰:“我说江仙女,你从哪儿倒腾的这么多好东西,哎呀妈呀,这这这,这菜,还有这鱼,这比我妈早晨排队在食品站买的还新鲜呐!”
王春桃:“可不是,别说你了,我这个农村人,也没怎么见过长这么好这么鲜嫩的蔬菜。”
郑天和站在一旁郑重点了点头,其实几个同学也是,满脸都是虽然我见过,但是确实没见过这么新鲜这么好的。
江絮从副驾驶上跳了下来,笑道:“那还愣着干嘛,赶紧帮着卸货摆货呀!等活儿干完了,你们喜欢什么尽管拿。”
杜英杰第一个响应:“好咧,江仙女,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看中了小青菜、西红柿、黄瓜和苹果等。”说完赶紧跑过去抱起一个箩筐,表示自己虽然想蹭东西,但是劳动也是很积极的。
王春桃忍不住呛道:“你这报菜名儿似的,一说就是一摞,你怎么不说你每样东西都想要呢?”
她是从小就下地干活的,干活真是不含糊,说归说,也是立马抱起了一个箩筐。
杜英杰:“王大姐,你是不是没听清我说话,我这说的可是黄瓜和苹果等,等,听见了吗,我这回头看到其他喜欢的东西肯定也是要拿的,每样东西都想要的可能性也不是说就没有。”
王春桃:“……你这人脸皮可真够厚的。”
他们俩惯常都是要斗嘴的,大家倒是都习惯了。
郑天和也走过去抱起了一个箩筐,然而尴尬的是,他虽然抱住了箩筐,但是箩筐却纹丝不动。
杜英杰已经把箩筐放进屋里了,回来一看郑天和这样子,顿时抱着肚子笑得差点岔气:“哎哟喂,我说书呆子,你这弱不禁风的,你居然还跑去抱个最大的箩筐,你没见我和王春桃抱的都是小箩筐吗,你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从小一门心思读书极度缺乏劳动经验的郑天和:“……”
他黑着脸放下了那个箩筐,默默抱起另一个小很多的箩筐,然后发现好像还是抱不动,于是默默看向旁边的丁阿香。
丁阿香本来已经抱起一个小箩筐了,接收到郑天和的目光后,微微愣了下,默默把手里的箩筐放了回去,指指郑天和面前的箩筐:“要不,我们一起抬?”
郑天和点头:“嗯。”
司机轻松抱起那个郑天和无能为力的箩筐,笑呵呵道:“要不说文弱书生呢,你们这些娃娃啊,读书是可以,干活是真不行。”
郑天和默默加快脚步。
只要听不见,这些评价就影响不到他。
他们忙碌着,倒是很快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这边倒也不是什么大街,而是那种大街旁边的小巷子,不过这附近院子不少,还有几栋学校教师的宿舍楼,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
很快有好奇的大妈凑了上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多好东西,这是哪个单位的仓库吗?”
也不怪大妈会猜测这里是仓库,毕竟这年头除了食品站,就没见过哪里能有这么多新鲜的水果蔬菜的,而且除了水果蔬菜,这还有鸡鸭,还有蛋,甚至还有一桶的大肥鱼呢。
这要不是仓库,哪里能有这么丰富的物资?
江絮从旁边的箩筐里拿了一根黄瓜递给大妈,笑道:“大妈,我们这不是仓库,这是果蔬生鲜小店,这些物资都是农村收购来卖给街坊邻居的。这根黄瓜送您,您拿去尝尝,要是觉得东西不错,回头可以过来买。”
大妈看了眼整整三间敞开的门面,嘀咕了句:“你这哪是小店啊,你这都快赶得上食品站了。”
不过小店还是大店倒是不关她的事,她看了眼大木桶里甩着尾巴的鱼,说:“也不用回头了,我瞧你这鱼不错,你给我称一条吧。对了,你这要鱼票的吧,我这鱼票没带身上,回头拿了给你行不行,我就住东边第三个院子,我姓蔡。”
江絮:“大妈,我们这儿的东西都不用票,不过价格要比食品站贵五分钱。”
大妈顿时眼睛一亮:“不用票,那行,那你给我称一条,挑最肥的。”
虽然比食品站贵了五分钱,可是算上票的话,其实是比食品站还要便宜了的。而且,这么鲜活的鱼,平时就算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的。
江絮立马用网兜从桶里兜了一条鱼,连着网兜称了,直接就递给了大妈:“蔡大妈,这网兜的重量我给你减去一两,这东西我们店里没备多少,麻烦您回头路过带回来还我们就行。”
一个网兜哪有一两啊,直接就给减了一两的重量,更不要说还送了一根鲜嫩水灵的黄瓜呢。
蔡大妈觉得今天真是捡了大便宜了,乐呵呵道:“行,我回头就让我家小孙子给你送回来。”
其他路人见蔡大妈这么快就成交了一笔,顿时纷纷围了过来。
“姑娘,是所有东西都不要票吗,鸡鸭也不要票吗?不要票的话,给我来一只鸡。”
“给我也来一条鱼,跟刚才那位大妈一样肥的,这难得碰上这么鲜活的鱼,回去炖个鱼汤绝对好吃。”
“我想要鸡蛋,这个是鸡蛋吧,哎呀妈呀,这鸡蛋可真大,姑娘,这鸡蛋跟食品站一个价格吗?”
“我要鸭蛋,食品站鸡蛋倒是不缺,但是鸭蛋这是经常没货的,而且这鸭蛋瞧着也比食品站的大呢。”
……
不过几分钟时间,门口就已经挤满了人。
所幸这时候王春桃他们已经七手八脚地把东西都放进屋里了,有些已经摆上货架,有些还没来得及。江絮干脆让他们也别摆了,直接分工,一批人维持秩序,一批人拿称当售货员,然后她自己和王春桃则拿了算盘当收银。
但是门口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后面就连帮着卸完货就准备走人的司机师傅,都干脆留了下来帮忙。
一直忙到天擦黑,家家户户都开始做饭了,门口的人群才算是散了。
还别说,首都人民的购买力就是强,十几个箩筐的东西,最后居然卖了一大半,像是最受欢迎的鸡蛋鸭蛋苹果,甚至都直接卖空了。
杜英杰哀叹:“我瞧着鸭蛋不错,还想买几个回家来着,这些大妈大嫂们真是太凶残了。”
王春桃倒是难得地跟他意见相同:“其实我瞧着苹果挺不错的,还想买两个苹果呢,没想到这些大妈大嫂们连苹果都不放过,确实是太凶残了。”
江絮笑道:“行了,回头你们想要什么东西,等补上货,我给你们带学校去。天都快黑了,咱们关门吃饭吧,吴师傅也一起吧。”
司机吴师傅连忙拒绝。本来他跑这一趟车发人家就给得挺多的,就是首都郊区这么点路,根本不用多少时间的,但是人家给的是一整天的工钱,所以帮着卸货卖东西,其实也是应该的,这再留下来蹭人一顿饭,那他脸皮也太厚了。
这时候的人都实诚,江絮见吴师傅坚决不肯留下来吃饭,也没勉强,直接从木桶里捞了一条鱼,又随便拿了几样蔬菜塞进吴师傅手里。
吴师傅自然不好意思收,不过江絮说她这也不是一锤子买卖,回头肯定时不时就要麻烦吴师傅运货的,回头需要帮忙的地方肯定多着呢,吴师傅听她这么说,才收了东西。
其他人自然跟着江絮去后面的院子吃饭。
家里还有个时时刻刻需要人照看着的小家伙,项春兰也没那么多工夫烧菜做饭,江絮是直接让江安国去附近的国营饭店买了菜和馒头过来的。
一群人在饭厅里围坐下来,小逗号大概是许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窝在项春兰怀里脑袋骨碌碌直转悠。
杜英杰逗了一会儿小逗号,感叹道:“江仙女,你这住房条件可真是不错,你这日子果然是仙女过的日子啊。”
别看他和郑天和都是首都本地人,他们住的其实都是国营工厂的宿舍楼,一大家子住个大杂院里的几间房,住房条件跟江絮这儿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都是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江絮倒也不会藏着掖着,笑着说:“我们这都是享了长辈的福,买房子的钱大部分是我公公婆婆出的。不过我觉得,经济政策宽松以后,其实大家挣钱的机会应该很多的,你们看现在街上那些摆摊的、开私人小饭馆的,瞧着不起眼,但是仔细算算,挣的钱其实都不少的。只要挣了钱,以后还不是想买多大的房子就买多大?”
杜英杰几个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其实今天帮江絮卖菜他们就发现了,卖东西是真挣钱呐。
他们也不知道江絮是多少钱收购来的这些物资,但是就算是用非常薄的利润去计算,这么多物资,整体的利润也是非常可观的。更不要说,这还只是一个下午。
再想想那些开私人小饭馆的,他们中不少人都去光顾过的,按照原材料的成本计算一下,其实利润也是非常可观的。
他们原先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被江絮点出来,其实稍微算一下就明白了,做小生意真是挺挣钱的。
顿时心思都有些活动开了。
吃完饭后一路走回学校他们都还在讨论这个问题。
王春桃和丁阿香都是农村来的,家里条件都不怎么好,她们平时拿了学校的补贴,还得省吃俭用地省下一些,等放假的时候好带回家去贴补家里。
现在被江絮这么一点拨,俩人都急切地想要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挣钱方法。
“江絮当过采购员,她有采购物资的渠道和经验,她还有临街的房子可以用来当铺面,这些条件都是咱们没有的。咱们得找一个花时间花力气就能挣到钱的法子。”王春桃说。
丁阿香:“可是力气是最不值钱的,比咱们有力气的人多了去,就算是卖苦力,人家也是要小伙子吧,哪里会要咱们。”
王春桃:“咱们再想想,要不然回头问问江絮,我觉得她脑子挺灵活的,没准她有法子。”
俩人正说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嗤地一声冷笑。
丁阿香吓得原地蹦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高玉娟。
王春桃:“高玉娟你神经病啊,你悄无声息地跟在别人后面做什么?”
高玉娟冷冷看了她一眼:“自作多情什么呢,谁跟在你们后面?路就这么一条,只准你们走不准别人走了?我看你们是跟着江絮混,把脑子都快混傻了。还卖东西挣钱,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呵。”
说着,她快步越过王春桃和丁阿香,径自走了。
丁阿香:“春桃姐,她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她要使坏呢?”
王春桃皱了皱眉:“我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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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举报
第二天, 江絮直接用木炭在硬纸板上手写了“果蔬生鲜小店”六个字往门口一挂,小店就算正式开业了。
不过低调起见,江絮把其他的门都关了, 只留了柜台旁边的一扇门, 从外面看,倒确实像是只有一间门面的小店。
为了避免出现昨天那种哄抢的局面, 她还用麻绳把柜台旁边的空隙都拦了起来, 这样买东西的人就只能在柜台前排队。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毕竟她自己要上学, 项春兰要带孩子, 又不能雇其他人, 看店的活儿只能交给江安国。
江安国一个人肯定不能同时应付很多顾客,只能让顾客排队一个一个购买。
不过好在这年头的人也挺习惯排队买菜的,去食品站也是要排队的,而且暂时她的主要顾客还是周围的街坊邻居, 离家近, 大家过来看看,要是人多就先回家,等人少了再过来买, 其实也不耽误什么事儿。
江絮买了辆三轮车, 每天早上骑着三轮车出去转悠一圈, 找个地方给三轮车上的箩筐里装满东西, 再骑回来, 算是给店里“补货”。
江安国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人, 江絮让他卖菜他就卖菜, 江絮不让他帮着“补货”,他也就算了。
然后每到周末, 江絮就会喊上吴师傅去首都郊区的村里跑一跑,再载着一整车的东西回来。当然,大部分载去了首都军区,小部分留在家里卖。
就这样,一晃眼到了十二月。
这天江絮刚上完课,收拾东西走出教室,就被匆匆赶过来的辅导员拦住了,辅导员脸色不太好看:“江絮,系主任请你一起去一下校长室。”
其他同学顿时跟着停下脚步,杜英杰直接说:“老关,瞧你这脸色,系主任喊江仙女不是什么好事啊?”
老关摆手:“走走走,这里有你什么事?”
杜英杰:“这怎么就没我的事儿了?我可是跟着江仙女混的,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江絮已经答应他了,等政策稳定了,可以给他供货,帮他在他们家那一片也开一个果蔬小店。正好他爸妈也快退休了,到时候还能发挥余热,挣点小钱。
他最近可是仔细观察过了,大街上确实多了很多卖东西的小贩,就他们隔壁院儿那个之前游手好闲的混子,最近都每天背着个稻草杆子出去卖糖葫芦了。
而且明显挣得还不少,从前饥一顿饱一顿的人,最近都吃上肉吃上鸡了,就说这挣得能少吗?
虽然说,他在家提出想做买卖,被他爸妈训了一通,说是他们好好的国营工厂的工人,哪能出去干这种事情。
但是杜英杰觉得,再过一两年,他爸妈的想法肯定会改变的。
不止杜英杰,王春桃几个也拽着江絮不放:“老关,你这到底是出啥幺蛾子?”
老关头疼道:“行行行,你们几个一起来,反正回头学校也得找你们几个。”
王春桃几个面面相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等到走到半路,老关见附近没什么人,才叹了口气,问:“江絮,你是不是搞了个什么果蔬小店?”
江絮扬了扬眉,点头:“是啊,怎么了?”
老关皱着眉头:“有人写信给校长举报你搞投机倒把,要求学校开除你。”
江絮还没说什么,杜英杰先开口了:“不是,哪个神经病王八羔子啊,满大街都是做买卖的呢,怎么江絮卖点菜就成搞投机倒把了?”
老关:“不是,满大街做买卖的,那人家卖的都是自家种的做的东西啊,跟江絮这收购了卖能是一回事吗?”
杜英杰被驳得哑口无言。
确实,现在外头做买卖的,大部分都是自己种的做的东西,好比隔壁院儿那个混子吧,他那糖葫芦也是他自己老娘做的。
但是江絮这些果蔬鸡鸭还有鸡蛋什么的,都是从村里收购来的。
王春桃几个也马上想明白了这中间的差别。
他们之前是觉得外面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也没见相关部门管制,估计这是政策进一步放开的信号,但是确实没深想,这同样是做买卖,里头也有性质的区别。
几个人顿时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老关:“还有你们几个,人家举报的时候还写了,你们这些人都是同伙、共犯,要求一并处理。”
杜英杰忍不住骂了声娘。
一群人很快来到行政楼,进了副校长贾务仁的办公室。
系主任卢阳平也已经在办公室里了。
贾务仁脸色阴沉,看见江絮他们进来,皱了皱眉头,问老关:“怎么这么多人?”
老关笑笑:“不是说他们都是同伙嘛,我就给人也带过来了。”
贾务仁扫了眼在场的几个人,开口就是一句:“这就是恢复高考后首都大学第一届高材生的素质?我真是感到非常的失望!”
卢阳平站了起来:“贾校长,学校虽然收到了举报信,但是举报内容是否属实还是存疑,不能就此给同学们下定论吧?”
贾务仁看他一眼,说:“保卫科的人已经调查过了,开店是事实,那些蔬菜水果鸡鸭鱼肉的,总不可能是他们自己种出来养出来的吧?堂堂首都大学的高材生,做这种蝇营狗苟的勾当,真是有辱斯文!”
进办公室门后,江絮一直没说话,她是想先看看校方对这件事的态度,不过听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继续听下去了。
江絮:“贾校长,我开店是事实,在农村收购果蔬鸡鸭也是事实,但是我一不偷二不抢,通过自己的劳动,给街坊邻居增加了购买物资的渠道,何来蝇营狗苟,又何来有辱斯文?难道首都大学的斯文就是脱离人民群众,视群众物质需求于无物吗,我想,这种斯文应当不是学校想要提倡的吧?”
贾务仁没想到这个犯错的学生居然还敢反驳他,顿时气得脸红耳赤:“你这是违规!你想拉着全校师生陪你一起去下放去劳改吗?”
江絮点点头:“哦,原来对方威胁不处理我,就向上级部门举报,让全校师生都去下放去劳改是吧?”
贾务仁一噎。
江絮笑了下:“贾校长,我在校期间认真学习,积极参加各项活动,自觉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并没有任何触犯校纪校规的行为,甚至是,因为学校管理的失误,导致我本人在怀孕期间遭受到了身体和精神的巨大伤害,难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学校还要给我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处分我?”
贾务仁又是一噎:“……这是两码事。”
江絮:“那我在校外开店和在学校求学也是两码事。”
贾务仁恼羞成怒道:“你是在校大学生,你的一切行为都跟学校有关联,你做的这些事情,是会连累学校名声和师生的前途的!”
这一刻,江絮忽然想起上辈子网络上流传的那句: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跟这位贾校长的思维是多么的相似。
江絮还想再说,旁边办公桌上电话响了,贾务仁看了眼江絮,走过去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贾务仁沉着脸说:“确实是我校学生,不过我们已经准备开除这个学生,其他事情请相关部门按章办事吧,这个我们校方就不干涉了。”
他挂掉电话,冷淡看了眼江絮:“校长参加重要会议前把学校的事都交给我了,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校方经考虑决定对你予以开除处理,正式文件今天就会下发到你们系里。”
他顿了下,继续说:“我知道你是军嫂,你的公公还是首都军区的实权人物,不过这些都没用,你公公怕是自身难保了。”
江絮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另一边,首都军区。
秦志刚在参加会议的路上被人拦住,然后就被所谓的专项调查组带到了一间密闭的办公室。
年纪三十上下、戴着眼镜面相略显刻薄的男人盯着坐在椅子上的秦志刚:“秦志刚,你伙同儿媳投机倒把侵吞公款的事情已经证据确凿,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吧,交代了才能争取宽大处理不是?”
秦志刚掀了掀眼皮:“就算我有罪,自然有监察委的人来调查,你们,呵。”
话没说完,但是暗含讥讽的笑声,却让眼镜男和其余几个人都怒形于色。
他们这帮人,原先都是革委会底下的头目,曾经手上拥有的权力,在他们自己看来那真是说一句生杀予夺都不过分的。
但是现在政策变了,他们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要不是及时抱住了个金大腿,后面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所以秦志刚这种轻蔑的态度,简直就是踩在了他们的雷点上。
眼镜男:“秦志刚,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秦志刚淡淡道:“孙成龙,你上头的那个人现在不过是在作困兽之斗,要我是你,肯定不趟这滩浑水。”
眼镜男孙成龙呸地一声:“什么东西,被张又琴个老娘们儿耍得团团转的人,在老子面前装什么样。呵,帮别人养了那么多年儿子,滋味怎么样?”
其他人顿时哄堂大笑。
秦志刚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这人是张又琴前夫的侄子,也是秀珠的表哥,秦志刚跟张又琴离婚之前,他倒是装得很好,谦和稳重,在秦志刚面前总是一副亲戚小辈的作派,现在倒是原形毕露了。
秦志刚暗暗叹了口气,或许,苏家人骂他是糊涂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江絮离开学校后直接骑车去了首都军区大院,自然没有找到秦志刚,于是她又去了项家,结果得知秦志刚和项鸿云都被带走调查了。
不过,带走项鸿云的是监察委的人,而秦志刚却是被一个所谓的专项调查组带走的。
项老爷子大约是怕她自责,倒是安慰了两句:“你这件事只是个由头,秦志刚这几年风头正盛,难免遭人嫉妒。不过你放心,虽说暗流汹涌,但是你爸这个人啊,家务事上可能糊涂,大事上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物资和开店的事情江絮其实倒是不担心,她担心的是,秦志刚这里会不会出现其他的问题或者意外。
但是既然项老爷子这么说,江絮想想也对,秦志刚可不是什么初出江湖的小白菜,他能走到现在的位置,必然是有他自己的手段的。
江絮从项家出来,骑车到军区大院门口的时候,忽然被几个穿军装的人拦住。
对方领头的是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请问是江絮同志吧?”
江絮从自行车上下来,点头:“我是。”
国字脸男人:“我是监察委的杨国豪,有一个案子需要江絮同志配合调查,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江絮怔了下,随即点点头:“可以。”
十几分钟后,江絮被带到一个封闭的办公室,她站在门口,看了眼亮着灯的狭小房间,问:“如果时间不短的话,不知道能不能麻烦同志去我家里知会一下我的父母?”
国字脸男人犹豫了一下,正想说话,旁边一个瘦高个插嘴说:“你以为我们是请你来做客呢,你这是配合调查!还知会一下你父母,万一你是通过这种方式通风报信怎么办,不可以!”
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倒像是江絮已经被定罪了似的,不过江絮也并不生气,而是平静道:“只是请你们的人到我家里说一声我暂时不回去,应该传递不了什么信息吧?”
瘦高个打量她一眼:“那可传递的信息就多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事先约定了暗号?”
江絮见他油盐不进,无奈只能放弃,不过正要转身的时候,她余光忽然瞥见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她眨眨眼,试探地喊了声:“莫队长?”
走廊不远处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转过身,果然是莫长华。
看到江絮,莫长华显然有些意外,他走过来,下意识问:“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后,他看了眼国字脸和瘦高个,很快反应过来,面带诧异道:“你就是秦志刚的儿媳妇?”
莫长华是知道江絮嫁到宁省军区的,毕竟冯灵竹一直在猴子沟工作,那个小丫头把江絮当榜样,时不时就得提起江絮。
不过他这人的性格是比较独的,跟猴子沟的一众工作人员走得并不近,跟冯灵竹这个女同志就更少来往了,而且,他没事也不可能去打听江絮这个年轻女同志,所以他知道江絮大致的情况,但是知道得并不多。
他甚至都不知道江絮考来了首都。
所以这时候看见江絮,真是有些惊讶的。
但是他很快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所以,给首都军区运送物资的是你,在外头开了一家果蔬店的也是你。”
虽然是问题,但他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因为莫长华想起了之前在猴子沟的事,那时候江絮就是红星公社供销社的采购员,而且她确实本事,能弄到不少好东西。
甚至是,她还给了他不少好东西,虽然是出了欠条的,但是后面也一直没见她回猴子沟来要债。
他离开猴子沟来到首都以后,还特意给周虎打过电话,让周虎转告江絮他的联系电话。
总之,知道秦志刚的儿媳妇就是江絮以后,莫长华倒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之前就觉得奇怪呢,秦志刚这样的人,他的儿媳按理也该是个大家闺秀吧,搞物资开小店什么的,听着实在有点违和,但如果这个是江絮的话……倒是一点都不奇怪了。
这姑娘从前就是个胆大包天的。
莫长华忍不住笑了下,当然,他由于长得有点凶,平时也不太笑,突然露出个笑脸瞧着不但僵硬还有些吓人。
江絮倒是习惯了,一点不带怕的:“可不就是我。说是让我配合调查一下,不过我今天下了课直接就来军区了,我爸妈还有我六个月大的孩子,都不知道我来这儿了呢。”
莫长华抽了抽嘴角:“……”
就算回家知会过,六个月大的孩子也不可能知道你来这儿了好吗?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孩子都这么大了,回头我瞧瞧去。”
江絮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松了口气,干脆利落地转身:“那行,那我配合调查去了。”
说是配合调查,实际上她进办公室后,门就被锁上了。
门外,瘦高个看了眼莫长华,小心翼翼问:“莫处长认识她?”
莫长华看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径自走开了。
瘦高个看着莫长华的背影,脸色阴沉了下来,喃喃:“不就是陆家的一条狗嘛,神气什么。”
国字脸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没听见,心说人莫处长这是神气吗,人明明是懒得回答你这个傻缺的问题。
人跟江絮有来有往地说了这么多,还说要去她家瞧瞧她孩子了,这还用问吗,这明显就是旧相识,甚至还是关系不错的旧相识。
他看着审问室紧闭的门板,暗暗舒了一口气,既然江絮同志认识莫处长,那么事情倒是好办了。
江絮走进小房间,里头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看摆放的位置,挺像后世电视剧里公安部门的审讯室,她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
不知道那些人是疏忽了还是并不在意,他们并没有收缴她身上带的包。
想来也是,这个年代既没有BB机也没有手机,她就算是带了包也不能联系谁,确实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这么一来倒是方便了
依譁
她。
江絮从包里拿出书本,快期末了,她本来也是每天都要抽时间复习的,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这么个没人打扰的单人学习室,她正好复习一下功课。
其实也幸亏她奶水不多,不然这么长时间下来,真是挺难受的了。
而且,也正因为她奶水不多,小逗号平常是母乳和奶粉掺着吃的,甚至比较起来,还是吃奶粉更多一点,现在她倒是也不用太担心儿子在家饿着了。
江絮想着,倒是觉得自己其实有点饿了。
她翻着课本,一心二用,心念微动,从蚂蚁空间里投放了一个苹果到包里,然后再从包里把苹果拿了出来。
虽说这个时代没有监控摄像头什么的,但江絮也不会掉以轻心,谁知道墙上是不是装了什么监视的工具,她自然不会大喇喇地直接表演一个“无中生有”。
要真是这样,秦志刚会不会被抓走她不知道,她被抓走那就是铁板钉钉了。
蚂蚁空间里面的环境是绝对干净的,苹果表面自然也没有什么灰尘污垢,江絮从包里拿了条干净的手帕随便擦了擦,就咔擦咔擦啃了起来。
还别说,这个房间可是审讯室,审讯室哪里可能没有机关?那必须是有机关的。
所以正如江絮所料,别看她在这边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隔壁其实好几个看着她呢。
看到她从包里拿出课本的时候,隔壁房间的人齐刷刷地安静了一下。
他们真是没有想到,这位女同志心理素质居然这么好。
把人带过来以后先关上一阵是他们监察委惯常的做法,这是打破对方心理防线的第一招,毕竟一无所知忐忑不安地待在一个密闭的小空间里,人就容易多想,想得多了难免就会露出破绽。
惶恐不安精神崩溃的人他们是见得多了,老神在在拿个课本出来学习的,他们真是第一次见。
瘦高个骂了一声娘:“这包怎么没给她收缴了?”
国字脸看他一眼,淡淡道:“她不是部队的人,只是过来配合调查,我们没有权力收缴她的东西。”
瘦高个想说什么见鬼的权力不权力的,不过最终还是把这话给咽了回去,现在可不是前两年了,办事还是要守规矩的。
旁边另一个人道:“她可是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还是首都大学的高材生,学习用功其实也不奇怪?”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江絮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瘦高个又骂了一声娘:“她这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而且这苹果又大又红的,看着就脆甜。
刚说话那人:“她给军区搞了那么多物资,自己还开了果蔬小店,包里放点自己卖的东西其实也不奇怪?”
说实话,最近军区伙食真是好了不少,菜的种类多了,食材的品质也明显提升了,甚至隔三差五的还能吃到免费的水果。
撇开贪污公款这事不说,其实这位江絮同志真是为首都军区的同志们谋福利了。
这么又看了一会儿,江絮吃完苹果了,她继续翻着课本,大概又过了几分钟,她再次把手伸进包里,从里面掏出两个黄澄澄的橘子,然后她一边看着课本念念有词,一边开始剥橘子。
瘦高个腾地站了起来:“娘的,她当是来咱们这儿消遣来了?”
刚才说话那人忍不住道:“她那小店苹果橘子都有卖的,她包里有橘子也不奇怪呀。”
瘦高个眼睛都快瞪凸出来了:“不奇怪不奇怪不奇怪,什么都不奇怪,你是来审讯她的,还是跟她一伙儿的?!”
“她是来配合调查的,哪里谈得上审讯?”
瘦高个差点没被气吐血:“你他娘的听不懂人话是吧?”
国字脸连忙站起来打圆场:“嗐,这有什么好争的,我看江同志应该是饿了,我给她打一份饭去吧。”
瘦高个:“你还要给她打饭?!”
国字脸笑笑:“她跟莫处长是旧相识,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总不能让人就这么饿着吧?回头莫处长问起来,也不好应付不是。”
瘦高个眼神闪了闪,一屁股坐了回去:“随便你。”
等到国字脸走出去以后,瘦高个也找了个理由走了出去,走到底楼,他看了眼食堂的方向,转身往另一边快步走去。
十分钟后,他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墙角的另一侧露出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
瘦高个走过去,靠在墙的这边,压低了声音说:“那女的认识莫长华,事情不太好办。”
墙那边的人:“这条陆家的走狗!项鸿云呢?”
瘦高个:“另一组的人在负责,那边没有咱们的人。”
墙那边的人:“妈的,你尽量弄点有用的东西出来,实在不行,明天我直接给秦志刚剁了。”
瘦高个打了个激灵,他知道对方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这个人真是有这么疯的,尤其是在这种穷途末路的时候……当然,他就算是给秦志刚剁了,他没准也能想法子跑路,但是自己不一样,自己一家老小都在首都,想跑也跑不掉的。
他都有些后悔掺和进这个事情了。
墙那边的人丢过来一个信封:“行了,好好办你的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瘦高个接过信封捏了捏,咬咬牙:“行。”
收网
第119章 收网
早晨, 首都大学校园里突然响起一阵广播:“同学们,那个丧心病狂推孕妇下楼的凶手抓到了,但是校方现在却要开除那位在怀孕时受到伤害的同学, 你们说这样合理吗?”
“同学们, 我辈是为何而读书,我辈是为华国之崛起而读书, 是为民族之复兴而读书, 是为世间之公平正义而读书……”
紧接着, 一阵嘈杂的响声后, 广播滋啦滋啦响了几下, 被关闭了。
这个时段, 原本是校园广播台的读报时间,学生们洗漱吃饭的间隙,听听报纸摘要,了解一下国家大事, 开启一天紧张忙碌的学习生活。
但是今天的内容显然有些惊世骇俗, 盥洗室里、食堂里,无数学子惊讶抬头。
一位下半年刚入学的新生不禁好奇问:“推孕妇下楼的凶手,这说的是什么事啊?这是咱们学校发生的事情吗?”
旁边吃饭的老生解释说:“是中文系的一位女同学, 长得可漂亮了, 还是个军嫂。六七月的时候吧, 她都快生了, 被人从楼梯上推了下来。那天我刚好路过看见了, 人都摔晕了, 脸色白得吓人。”
新生:“天, 还有这种事情!那凶手是一直没有抓到吗?”
老生:“可不是,那天刚考完试, 教学楼那边没什么人,公安来了好几回,也没抓到人。哎哟,广播里说的是抓到人了吧,我得去看看,这丧良心的家伙是谁!娘的,怎么还给人受害者开除了,学校是怎么回事!”
老生三两口扒拉完粥,直接冲出了食堂。
新生也快速吃完早饭,对同伴说:“咱们也看看去吧,广播说的没错,我辈是为世间之公平正义而读书,我们也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事情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发生。
首都大学行政楼。
贾务仁把手里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人去广播里胡说八道?!什么叫凶手抓到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开除跟那件事根本没有关系,怎么能混为一谈?!”
工作人员无奈:“这个时段本来就是广播台的读报节目,刚才播报的正是新闻系负责读报的学生,我们发现后已经第一时间制止了,但是……”
他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阵响亮的嘶吼:“惩处凶手,保护江絮!”
工作人员:“……但是学生已经闹起来了。”
说闹起来还不准确,应该说是群情激愤。
贾务仁简直恨不得再摔一个茶杯,不过听着外头越闹越响的声音,他整了整衣服,走了出去。
“同学们——”
贾务仁站在阶梯上,脸上笑容温和仁慈:“同学们,大家听我说。”
这时候行政楼前已经围了数百名学生,除了中文系、新闻系,还有其他一些系的学生,也有不少并不了解情况的新生。
看到贾务仁大家安静了下。
贾务仁扫视过这些或稚嫩或憨厚的面庞,心底浮起一丝讥讽,脸上表情却益发诚恳:“同学们,请不要听信谣言以讹传讹,推人的凶手并没有抓到,至少我们校方是没有接到通知的。至于江絮,学校确实已经决定开除,原因是她投机倒把,毁坏学校声誉。”
人群中一个声音高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包庇凶手才把人江絮给开除的!”
另一个声音:“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就算是投机倒把,关学校什么事?相关部门都还没有找上门呢,学校倒是先急吼吼地把人开除了,这是什么道理?!”
“阴谋,这肯定是一场捂住受害者嘴巴的阴谋!”
女生宿舍。
高玉娟匆匆闯进隔壁新闻系的宿舍:“赵甜呢,赵甜去哪儿了?”
宿舍里只有一个人在对着镜子描眉,她奇怪看高玉娟一眼,道:“去教室了吧,她一向都挺早的,应该早就去教室了。”
高玉娟:“我去过教室了,没有,食堂没有,教室也没有,都没有。”
描眉的同学见她脸色难看,益发奇怪:“那可能去厕所或者哪里了呗,你这么着急找她做什么?”
高玉娟没回答,转身直接冲出了宿舍。
描眉的同学:“神神叨叨。”
高玉娟飞奔而出,拉上自行车骑出了校园。仓皇失措中,她压根儿没发现两个看着很普通的男人骑着车跟在她后面。
她飞快地蹬着自行车,一直骑到了首都军区大门口。
门岗拦下她:“你干什么的?”
高玉娟:“我找孙主任,孙成龙主任,我有急事,麻烦你喊一下他。”
门岗打量她两眼。
高玉娟马上说:“我是他对象!”
门岗诧异看她一眼,点点头:“你等一下。”
十几分钟后,孙成龙从里面出来了。他脸色并不好看,因为这一天一夜的审讯,他们并没能从秦志刚的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想要扳倒秦志刚,仅靠他们手里的东西,明显还是不够的。
看到高玉娟,孙成龙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他示意高玉娟走到一旁:“你跑来这儿干嘛?!”
高玉娟处于极度的焦虑惶恐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而是一把抓住孙成龙:“亲爱的,怎么办,赵甜好像被抓走了!”
孙成龙怔了下:“怎么可能,江絮已经被监察委的人控制了。”
高玉娟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今天学校广播里说推人的凶手被抓住了,我就去找她,可是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其实昨天得知学校准备开除江絮的时候高玉娟还是很得意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江絮,可能是因为看到江絮就会让她想起下乡这几年的遭遇。
肮脏的农村,无休止的劳作,粗鄙不堪的男人,还有那些为了生存而作出的妥协、让步和堕落。
男人丑陋不堪的□□,腥臭难闻汗液的味道,仿佛永远看不到希望的日子,被黝黑泥土埋葬的骄傲。
农村就是肮脏的丑陋的,江絮自然也不该例外。
她不该漂亮,不该成绩好,不该在同学中受人欢迎,不该有优秀的丈夫傲人的婆家……她所有的一切都不该是她这个农村女人该拥有的。
不然,就好像她高玉娟这近十年都活得像一个笑话。
她不是军嫂吗,不是因为怀孕还受到了教官们的爱护吗,那就让她和她的孩子都去死。
这种想法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高玉娟脑海中盘旋。
直到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方法。
隔壁新闻系宿舍跟她们一样也是八个人,但是高玉娟发现,其实那个一直假装自己是湖省省城出来的赵甜,她家其实是省城郊区农村的,而且条件并不好。
她为了融入宿舍其他人撒谎了,而且,为了保持表面上跟其他人一样的生活水平,她其实早已过得捉襟见肘。
于是高玉甜用一块沪市流行的香皂跟她做了交易。
那天推江絮的是赵甜。
高玉娟为了撇清自己,故意跟新闻系的那些人一起早早就走了,而且后面也一直跟她们在一起。
赵甜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怎么引人注意,而且她跟江絮没有任何冲突,没有人会怀疑她。
果然,公安来调查了几次,最后也都是不了了之。
高玉娟很得意,唯一不满的是,江絮从楼梯上摔下来居然并没有什么事情,还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了。
甚至这个学期她还正常来上学了。
不过她也是自己作死,要不说农村人呢,总是摆脱不了小农思想,成天想着挣钱,还开什么果蔬店,这不是上赶着给她手里塞把柄嘛?
于是她就给江絮举报了。
是的,举报信就是高玉娟写的。
所以说,知道学校要给江絮开除,高玉娟真的是挺得意的。
江絮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出现在首都大学,甚至都不应该出现在首都。
可是一夜之间,事情好像就脱离控制了。
之前有多得意,现在高玉娟就有多惶恐。
没有人知道她为了今天付出了什么,她不能被牵连到推人的案子里去,绝对不能!
高玉娟:“亲爱的,想想办法,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孙成龙见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我这还忙着呢,你怕什么,只要把秦志刚给扳倒了,这个江絮到时候还不是任人搓扁揉圆?你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到军区来找我了,你到军区找我影响多不好?你要真不放心,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你舅爷爷家,给陆老头儿哄好了。我可听说了,那个江絮认识莫长华,关键时候,可别让莫长华坏了我的事。”
高玉娟深吸一口气,点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应该去找舅爷爷,舅爷爷会听我的,她一定会听我的!”
高玉娟嘀嘀咕咕地转过身,又蹬上了自行车。
孙成龙看她很快骑远,忍不住喃喃了声:“神经病!要不是为了通过你影响陆老头儿,我理你个鬼。”
他往回走,门岗看到他,笑着调侃了句:“那位女同志是你对象啊,长得不错嘛。”
孙成龙:“嗐,什么对象,成天缠着我,我懒得理她呢。”
门岗懂了:“哦哦,追求者,啧啧。”
那边高玉娟骑出去没多久,忽然被追上来的两辆自行车逼停了。她焦躁地跳下车:“你们是有毛病吧,马路这么宽呢,非得跟我挤是吧?”
两个逼停她的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掏出一本工作证:“高玉娟是吧,我们是安全部门的,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
高玉娟怔了下:“安全部门,你们不是派出所的?”
她随即反应过来:“不是,我是说你们凭什么让我配合调查,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时候她说什么也没用了,路边忽然走过来两个女同志,看似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实际是迅速控制住她,将她带离。
就连她的自行车,也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推走了。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
那边孙成龙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的地盘,一进门就问手下的心腹:“秦志刚在做什么?”
心腹:“还不就那样,坐着,面无表情。嘿,你说这人,他这不吃不喝不睡的,真是可以啊!”
孙成龙皱起眉头:“不行,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去,拿东西过来。”
心腹迟疑了下:“主任,这……”
孙成龙:“没事,秦志刚一死,首都军区就乱了,咱们趁乱走人就是。任务完成了,咱们出去逍遥快活不好吗,还留在这穷地方?”
心腹立马道:“主任说的对。”
孙成龙:“呵,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到时候老子带你尝尝洋妞的滋味儿。”
俩人顿时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心腹走出去拿东西。
几个站在走廊上抽烟的人跟他打了声招呼。心腹应付了一声,匆匆打开最西边锁着的一个小房间,从里面拿了个盒子出来。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走廊上的几个人中,一个不起眼的矮个子男人在看到心腹手上的东西时,瞳孔微微一缩。
然后,他手上抽了一半的烟忽然从指缝间掉了下去,留在一楼打扫在一起的一堆垃圾上。
垃圾很快燃烧了起来。
站在走廊上的人都没太在意。垃圾里有些干草,但是更多的是泥土,就算烧起来也不会怎么样的。
“你这胆子不行啊,这就害怕了?”
有人调侃了句。
他们这些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就算是秦志刚,也不过就是官儿大一点,但是,比他还大的官儿他们也是搞过的。
矮个子笑笑:“就是不小心。”
屋内,秦志刚神情平静地看着前方。
他这一生,从入伍到现在,几乎就没有闲的时候,成天忙忙碌碌,很少有时间像这样坐下来安静地想一想。
孙成龙那些人的手段他是知道的。
不让吃不让喝不让睡,这些其实都是基本操作。
所以秦志刚干脆就没睡,他睁着眼睛回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尤其是苏忻还没有生病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其实是过得很幸福的。
但是后来……
他又想起玉雪可爱的小孙子。
其实命运待他不薄,他这辈子虽然在家务事上浑浑噩噩,但是秦敛一直很争气,如今又有了那么可爱的孙子。
秦志刚正胡思乱想,门忽然开了,孙成龙带着心腹走了进来。
“哟,不愧是咱们铁骨铮铮的秦将军呐,这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的,瞧着倒是没什么变化嘛。”
孙成龙啧啧啧了几声:“不过,秦叔叔,你这么不配合,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
秦志刚瞥了眼孙成龙手中的盒子,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孙成龙倒是一点不意外,秦志刚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男人的眼里只有工作,为了工作他可以牺牲自己的妻儿,自然也可以牺牲自己。
其实孙成龙有时候挺佩服秦志刚的,你说一个人能狠到秦志刚这样,什么事儿做不成?
可惜啊,这人就是死脑筋,脑子里只有什么国家利益,什么民族大义,啧,也不想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孙成龙拍拍手里的盒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秦志刚没有吭声。
孙成龙也不期待他能接茬,径自说下去:“这是一份药,一会儿我给你打进去以后,你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甚至都找不出死因。这可是目前最先进的药,你说你能死在这种药下面,是不是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秦志刚面色一寒:“你果然跟外面有勾结。”
孙成龙没有注意到秦志刚说的是果然,秦志刚现在在他眼里差不多就是个死人,孙成龙一点也不介意让他知道得很多,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怎么能叫勾结,现在你们不是又开始提要搞经济了吗,我这不是勾结外面,我这是在跟外面搞经济合作。”
说着他又皱了皱眉:“这能怪谁,还不是得怪你?你说你跟张又琴离婚干什么,搞得我在单位里处境非常尴尬,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自谋生路。哎,可惜啊,本来你要是没跟张又琴离婚,靠着这层关系,外面给我的钱会更多。”
“可是你居然跟张又琴离婚!你说你帮着别人养了十多年的孩子了,捏着鼻子养下去不行吗,一把年纪了还离婚,你不知道军区里的人背后说得多难听?”
秦志刚冷冷看着他:“所以,张又琴也参与了?”
孙成龙嗤地笑了一下:“我看你是真的不了解这个跟你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她这个人只要有利益,什么事情都愿意干的。之前她是做着将军夫人的美梦,想着以后跟着你越走越高呢,所以才一直收敛着,现在你们都离婚了,她过日子不要钱吗,养老不要钱吗?也就是进不来军区,不然她亲手给你打这支药都是可以的。”
秦志刚冷着脸反问:“你就没想过,你的主子这么急着想要我死,其实就是因为他也走到了穷途末路?”
孙成龙皱了皱眉:“什么穷途末路,杀你只是为了把首都军区的水搅混,不然你在这儿挡着,我们的人怎么上得去?”
秦志刚眼中精光一闪。
孙成龙:“算了,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你要老老实实认罪,贪污一点公款而已嘛,顶多给你关上几年,可你这么固执,我就只能让你上路了。”
“怎么样,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认不认罪?”
秦志刚淡淡一笑:“我认什么罪,欲加之罪吗?”
孙成龙:“嘿,你这个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
他给心腹使了个眼色:“控制住他。”
心腹迟疑了下,说:“这老头子听说每天锻炼的,体能还挺强的,我,我一个人怕不是控制不住啊!”
孙成龙忍不住骂了声废物:“你去外头喊两个收了钱的进来。”
他把心腹打发出去喊人,自己却是撕开了手里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个针筒来:“老子亲自给你打针,啧啧啧,你这待遇。”
身后传来门打开的声音,孙成龙懒洋洋摆了摆手:“给他控制住。”
脚步声响起,但是进来的人并没有如他吩咐的向秦志刚走过去,反倒走到了他身旁,孙成龙奇怪地转头:“我说你们干嘛呢……秦敛?!”
站在他身旁的,正是理应远在宁省军区的秦敛。
而秦敛身后跟着的,也是几个孙成龙完全不认识的人。
监察委审问室。
一夜未眠的江絮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但是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让她在浅睡中惊醒了过来。
她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是瘦高个。
江絮看着他轻轻阖上门,蹑手蹑脚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她平静地看着对方,心里暗暗决定,这人要真干出什么她应付不了的坏事,拼着被国家抓进实验室去研究,她也要先进蚂蚁空间里躲躲。
毕竟,被国家抓去实验室研究,顶多就是不自由一点,但是落到坏人手里,那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了。
其实从下半年开学以后,江絮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身边好像总是跟着人。她跟秦敛打电话的时候提过这件事,秦敛让她不用管,还说让她放心,江絮就明白了,跟着她的人应该是在保护她。
所以哪怕这次的事情发生得突然,但其实她并没有多慌张。
因为既然秦敛既然安排了人保护她,那么她身上发生的事情,秦敛肯定也会很快知道的。她也许没有那么的信任秦志刚,但是秦敛,她是百分之百信任的。
而且,江絮总觉得,推她下楼的那个人迟迟没被找到,这个事情其实是不太合理的。
哪怕事发时那片教学楼没有什么人,但是也不至于真的空无一人吧?
还有,她被推下楼后王春桃很快就出来了,也就是说,那么短的时间,凶手马上逃之夭夭的可能性其实是很小的,更大的可能,他是在一片混乱中浑水摸鱼跟其他人一起离开,或者是一直躲在现场某处,等其他人走后再离开,总归不管哪种方式,肯定都是有迹可循的。
再说,如果真是有个凶手一直躲在暗处,以秦敛的性格,怎么就能那么放心地把他们娘儿俩扔在首都?
所以说江絮其实早就怀疑,秦敛其实是已经知道了一些真相的,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他不方便告诉她而已。
也正是基于这种猜测,她没有太关注凶手的事情,而是继续按部就班地过日子。
至于果蔬小店,她其实一开始只是想先卖点鸡蛋什么的试试水,然后请秦志刚帮忙的时候,秦志刚忽然提出让她帮首都军区弄点物资。
江絮一开始还以为秦志刚是为了给战士们改善伙食,但是通过这两天的事情,她有些怀疑秦志刚是故意的。
瘦高个走进来,油腻的眼神打量了江絮几眼,视线在她胸口的位置流连了一会儿,才啧了一声:“秦敛那小子倒是艳福不浅。”
江絮冷冷看着他,没说话。
瘦高个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放到江絮面前,手指点了点:“签个字吧。”
江絮看了眼,是一份认罪悔过书,她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瘦高个:“不签。”
瘦高个眯了眯眼,压着声音说:“我劝你还是签了。老实跟你说,现在这会儿秦志刚没准都已经嗝屁了,你死咬着也没用,没人能救你了。你签了这个悔过书,到时候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不然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哥哥也是瞧着你长得不错,才想着帮帮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事实是,哪怕能无声无息地把秦志刚弄死,他们也是希望能把贪污的罪名给落实下来。给活人扣罪名可能有点难,但是,给死人扣罪名显然就容易多了,到时候只要一口咬定秦志刚是畏罪自杀,那么很多事情就都会变得简单了。
江絮盯着瘦高个,内心一瞬间惊涛骇浪,但是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
不可能的,秦志刚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丧命在这些跳梁小丑手里。
更何况,他和秦敛应该都不是毫无准备的。
江絮:“我给军区供应物资都是合法合规的,我没有什么罪需要忏悔。”
听到她这么说,瘦高个眼中顿时凶光毕露:“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乖乖就范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针筒,慢慢向江絮走了过去。
江絮马上站了起来,连连后退:“这里可是军区,你不要乱来。”
瘦高个张狂一笑:“军区又怎么样,一群老头子都开会去了,整个军区就没有能救秦志刚和你的人。”
嘴上这么说,不过他倒是迅速地向江絮扑了过去。
好不容易才把国字脸和其他人忽悠出去了,时间紧迫,容不得他迟疑了。
就在这时候,审问室的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开,砰地一声砸在了墙上。
瘦高个已经扑到江絮身前,江絮也做好了准备,在他抓到她之前直接躲到蚂蚁空间里去,大不了先在蚂蚁空间里面待个几天避避风头。
房门发出的巨大而惨烈的响声,同时吸引了瘦高个和江絮的注意,两个人都忍不住回过头,只不过江絮在眼角余光瞥见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快速地作出了反应,她使劲推了瘦高个一把,然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时候瘦高个也看清了门口的人,他瞳孔一缩,马上知道事情不对,这一刻甚至不用思考,他本能地就又向江絮扑了过去。
但是还没等他靠近江絮,身后一股大力撞来,冲进屋里的秦敛一脚给他踹飞了出去。
几乎同时,秦敛接住朝他扑过来的江絮,把人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对峙(修)
第120章 对峙
夜幕低垂, 首都军区会议室灯火通明。
会议室里除了秦志刚说明情况的声音,和端坐前方的几个领导间偶尔响起的争执声,整体气氛安静而紧张。
江絮和秦敛坐在角落里, 他们身前是一排的桌子, 在桌子的遮掩下,江絮的手紧紧握着秦敛的。
他们偶尔交换一个眼神, 秦敛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用眼神安抚着江絮的焦虑和不安。
“任人唯亲, 且不说是不是投机倒把, 就说这么多物资从你儿媳妇手里进去军区, 你秦志刚要说你们家在其中没有捞到一点好处, 我曹斌的名字倒着写!”
右侧一位年纪比秦志刚略大些的军区领导冷笑道:“陆老,这件事你也是清楚的,底下人有些急功近利我承认,方式方法有问题我也承认, 但是这并不表示他秦志刚就没有问题!”
被点到名的陆胜华抬起眼眸遥遥看了坐在角落里的江絮一眼。
他这一辈子也算是历经坎坷波折起落沉浮了, □□,下放,劳改, 平反, 子女都没能熬过艰难岁月, 只有他一个老头子倒是活到了现在。
既然回到了工作岗位, 像他这样孤身一人的老头子, 还怕什么呢?
所以在高玉娟告诉他, 同学中有人是秦志刚的儿媳妇, 并且这个同学仗着家世显赫,在校张扬跋扈, 还利用这层关系搞投机倒把大肆捞钱后,他是支持监察委的人去调查的。
甚至,他也已经做好了被对方反扑的心理准备。
毕竟他离开首都军区太久了,而秦志刚,一直好运地安稳待在首都军区,说一句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也不为过。
陆胜华做好了和秦志刚斗争到底的准备,大不了,他就再回猴子沟过每天种地劳作的日子嘛。
直到他从莫长华那里知道秦志刚的儿媳妇是江絮。
这个小姑娘,他其实接触并不多。但是,说实话,当年在猴子沟,要不是有她一直接济的粮食蔬果,他们这帮老家伙,真说不好现在还有几个能活着。
他们当初是写了不少欠条给她的。
原以为他们平反后对方就会找上门,但是对方却再也没有联系他们。
陆胜华原本还觉得奇怪,现在再见到江絮,他才明白,这小姑娘这几年又是结婚生子又是考大学的,忙得很,怕是压根儿就没工夫想起他们这些老帮菜。
也是直到此时,陆胜华察觉到了不对劲。
就算时移世异,人会随着环境的改变的产生变化,但是其实有些本质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就比如江絮这小姑娘就不是张扬跋扈的性子。
投机倒把倒是有可能,毕竟这孩子确实有这方面的能力,但要说她趁机捞钱……她手里那堆欠条要是算上利息也能值不少钱,甚至其中的人情价还远远大于物价。
曹斌并不知道陆胜华的想法,他以为有高玉娟一直给陆胜华灌着迷魂汤,加上这老家伙一向嫉恶如仇,还自诩不畏强权,越是这种时候越会跟秦志刚硬刚到底。
哪知道陆胜华略一沉吟,却说:“有没有捞好处,咱们还是看监察委的调查结果吧,任人唯亲,如果对方确实有这方面的能力,举贤不避亲,其实也无可厚非。”
曹斌:“……”
他差点怀疑陆胜华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止他,就连秦志刚都诧异地看了陆胜华一眼。
要知道陆胜华之前可是一直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秦志刚还曾反省过,自己是否哪里得罪过他。
甚至今天这个局面,秦志刚也早已做好对抗陆曹俩人联手的心理准备。
但是没想到,事情好像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陆胜华这话,看似公允,但仔细品品,好像还有点向着他?
这就有点离谱了。
秦志刚有些疑惑,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开口:“到底有没有趁机捞钱,让项鸿云拿账本过来就知道了。”
曹斌瞪眼:“项鸿云不是说账本丢了吗?”
也正因此,他们才更确信其中有猫腻,要是没有猫腻,直接拿账本出来不就行了,正是有猫腻,才不敢拿出来。
丢了这种鬼话谁信?
他们可是部队,部队丢账本,这不是开玩笑吗?
秦志刚淡淡看他一眼:“军区后勤部丢账本,这不是开玩笑吗?他是糊弄监察委那些人的。”
曹斌:“……”
分管监察委的陆胜华嘴角抽了抽,扭头当没听见。
没多久,项鸿云带着账本进了会议室,他瞥见坐在一旁的江絮和秦敛,轻轻咳了一声,迈步向前走去。
账本在几个领导手中传阅的时间并不久,在座的都是老江湖,账本里的数目他们稍微一看,就明白了。
最后账本传阅到曹斌手里,曹斌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价格不对吧?”
陆胜华又抬头看了江絮一眼,没说话。
项鸿云:“就是这个价,账目资金都可以查的。”
曹斌:“这不可能,比收购价还要便宜,这怎么可能,难道你们还往里贴钱?”
秦志刚没有理睬他,喊了一声:“江絮。”
江絮放开秦敛的手,站起来走过去:“几位领导好,我是江絮。给军区的物资是我采购的,我之前在宁省就是干采购员的,所以有相关的渠道和人脉。来了首都以后,看街坊邻居们买果蔬肉蛋的不太方便,就想着在家门口弄个小店。我个人开店肯定是不合适的,虽然说现在发展经济的呼声很高,但是毕竟相关政策还不明确。所以我就找了爸,想着挂靠军区食品站开个小店,不为赚钱,就为丰富一下周围街坊的菜篮子。”
曹斌嗤声道:“你的意思,你不赚钱,就纯粹为人民服务?”
江絮眨眨眼,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我有这个渠道,地方也是现成的,加上我爸妈也在首都,卖个东西就是顺带手的事情。当然,因为不能压价扰乱物价,所以小店里的物价基本是跟外面的食品站持平的,这里面是有一些微薄的利润的,不过这个利润除掉租车之类的成本以后,我也是上交给军区食品站了的,这个军区后勤部应该也是有登记的。”
项鸿云马上说:“是的,江絮说的没错,她那个小店现在其实是挂靠我们军区食品站的,所有的营收也都有账目的,这个账目我们是半个月核对一次,正好已经核对过一次,除去成本半个月的利润是两百五十二元,这个钱江絮也已经上交到后勤部了的,这笔账在这里。”
他拿过账本翻了翻,指着一个条目说。
曹斌一把夺过账本,这一页上面果然写着“挂靠果蔬生鲜小店账目”,然后下面有支出有收入,半月利润入账栏目,赫然写着两百五十二元。
“这不可能,这账肯定是你们故意造上去的。”
曹斌难以置信道:“不然你个首都大学的高材生,劳心劳力弄这么多事,难道就真只是为人民服务?”
江絮无辜道:“您也说了,我是首都大学的大学生,这点觉悟我怎么可能没有呢?而且,这回部队监察委的同志是临时给我带去问话的,想必其他人也差不多吧,我和项鸿云根本也不具备造假账的机会和条件。您总是怀疑我们,又是什么道理呢?”
她当然不是纯为人民服务,她只是在给蚂蚁空间的物资低价变现。
假如她真是从老百姓手里收购的物资,那么这么倒腾,她确实是挣不到钱的。
问题是,她不是啊。
她是自产自销,价格低一点又没有关系,就当是批发价卖出去了嘛。
反正她空间仓库里堆得满满的,蚂蚁空间的地里池塘里又每天都在产出,不卖也是囤着,倒不如便宜一些卖了。
她把空间仓库里的东西变现了,首都的军区的战士还有附近的街坊邻居,则吃上了又便宜又新鲜的果蔬肉蛋。
这就实现双赢了嘛。
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的秦志刚,这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曹斌同志,我们家江絮是一个很有社会责任感、觉悟很高的好同志,你确实不应该这样怀疑她。她做这件事,确实没有丝毫的利益,军区监察委因为这个事情把她一个尚在哺乳的女同志关起来审问,确实非常不妥当。”
当初江絮找到他提这件事的时候,其实秦志刚是觉得,可以保留一点微薄的利润的,或者是由军区食品站外聘她为采购员,付给一定的工资,但是江絮以他身在领导岗位,这么做难免招人闲话为由拒绝了。
而从后来上交的账目来看,她确实是没有收取任何的利润,甚至像是货架之类的,她认为是摆在自己屋子里的,归属难以说清,所以也根本没有算进成本里。
其实严格来说,她相当于是倒贴了成本和房租的。
秦志刚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既拥有农村人特有的淳朴品质,又拥有首都大学高材生应有的高尚情操,是一个真正把为人民服务落在实际行动的同志。
所以,他自己被关了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没睡的,倒是一句话也没有,但是监察委的人把江絮关起来,他是很生气的。
秦志刚:“这件事情,既不合理也不合法,从程序到结果都是错误的,希望监察委和相关的领导能给出一个说法!”
曹斌:“……”
陆胜华:“……”
刚才怎么没见你这么气愤?
果然,军区大院里流传说秦志刚跟儿子关系不好但是对这个农村来的儿媳妇非常满意,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几个领导面面相觑,都有些无奈,最后坐在中间的白发老者扣了两下桌面,说:“老陆,这个事情监察委确实办得不太妥当,回头咱们确实应该给小江同志一个说法。”
他略一沉吟,说:“至于小江同志这个挂靠在军区食品站的果蔬小店,我看没什么问题。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嘛。小江同志这个小店既解决了解放邻居的菜篮子问题,还给咱们军区增加了营收,这是好事啊!我觉得志刚同志举贤不避亲,这个确实也没错。唯一就是,咱们虽然讲奉献,但是也不能总是让觉悟高的同志白白地奉献,后勤部考虑一下,给小江同志适当作一些补贴。”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咱们内部吹一下风,重要会议结束后,经济政策应该会进一步放开,小江同志,不久之后你这个店应该就不用挂靠军区食品站了,到时候你可以自负盈亏,当然,军区的物资采购工作,还希望你能继续支持啊!”
说着,他笑着看了一下左右:“最近咱们食堂伙食水平提高了,听说战士们反响很好啊!”
坐在他身侧的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同志笑道:“可不是,我家老伴儿都说自己买回来的菜,还不如食堂的。”
在座几位领导顿时都笑了。
白发老者:“行了,这件事的基本事实已经清楚了,秦敛,你给你媳妇儿先送回家,这一天一夜不在家,孩子怕是都在家哇哇哭了。小项也先回家吧,再不回去,你家老项怕是都要找到我这里要人了。”
秦敛和项鸿云立正敬了个礼,江絮也笑着说了声“谢谢领导”,三人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白发老者看着三个小辈走出会议室,感叹道:“志刚,你这没怎么费力的,倒是养了个好儿子,儿子还娶了个好媳妇儿,啧,好处怎么都被你个小子得了。”
秦志刚:“……”
无语的同时又难免有些得意:“秦敛还行吧,江絮确实是个优秀的孩子。”
花白头发的老同志笑道:“你这老小子,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几人闲聊几句,白发老者突然话锋一转:“孙成龙的事情,必须严肃处理,拔出萝卜带出泥,趁此机会,要把潜伏在军区的所有敌对分子一网打尽!”
其他几人都严肃地点了点头,唯有曹斌脸色微微一白。
秦志刚淡淡瞥他一眼,开口道:“安全部门的同志也已经参与进来了,现在涉及到的相关人员均已……”
几人商量过后,很快在整个首都军区内部展开了一场地毯式的摸排。
时代变革的关键时刻,国内外形势十分复杂,首都军区内部也是暗潮汹涌。
不过,这一次秦志刚以身作饵,钓出了不少渗透在首都军区内部的敌对的分子,而也正是经过这一次的大摸排大清洗,彻底消除了首都军区内部潜藏的隐患。
这一次行动是载入首都军区历史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数十年后当人们再次回忆起这一事件时,都不得不感叹,时任首都军区领导的几位将军行事果决而高瞻远瞩。
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一事件的导火索,不过是一个被推下楼梯的女大学生。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江絮几人下楼后,项鸿云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说:“行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我干儿子在家应该等着急了。我这也赶紧回家洗洗去去晦气,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头再联系。”
秦敛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人。
监察委那位国字脸的同志把江絮的自行车推了过来,笑道:“江絮同志,任务所在,不好意思了。”
江絮心说瞧你浓眉大眼的,没想到还是个双面间谍,不过面上她还是笑着说:“没关系的,回头有空来家里坐。”
她也不过就是这么客气一句,没想到国字脸居然打蛇随棍上,马上就接茬说:“行,我跟秦敛也是认识很久了,回头我去瞧瞧咱侄子去,对了,弟妹,听说你做菜手艺也很好?”
没等江絮回答,秦敛直接说:“好不好的也跟你没关系。”
说着直接蹬了脚自行车,喊江絮:“别理他,上来。”
江絮知道了,看来这俩人关系还真不错,她三两步跳上自行车后座,笑道:“回头有空来,我给你们炒几道菜下酒。”
国字脸顿时眉开眼笑:“好,我过几天闲了就来。”
秦敛边骑车边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套往后递给江絮:“冷吗,把手套戴上。”
江絮的手套昨天在路上弄丢了,她接过手套戴了,明显长了一截,她笑说:“这哪是手套啊,分明是给手戴了个帽子,算了,你戴吧,我塞你兜里也暖和的。”
她把手套递还给秦敛,秦敛:“你塞我兜里吧,我不冷。”
江絮把手塞进他兜里,问:“你什么时候来的首都?”
秦敛:“昨天夜里。”
他解释说:“发现他们有行动的迹象,我就连忙往回赶了,本来是安排了人保护你,想着让你先躲躲的,但是中间出了点差错,你又直接去了军区大院,他们没来得及给你拦下来。”
江絮掐了他一下:“那你其实早就知道是谁推的我了?”
秦敛嘶地一声:“夫人,你下手轻一点。”
江絮哼了一声。
秦敛无奈叹了口气:“这不是调查以后发现情况有点复杂,牵涉东西太多,组织纪律不能告诉其他人。”
当然,现在基本涉及人员都被控制住了,没被控制住的,大概也很快就会落网了,加上江絮还是牵涉其中的当事人,有些事情倒是可以跟她说了。
推人下楼梯的事情,确实做得很隐蔽,尤其是那个凶手在学校非常的默默无闻,她跟江絮甚至从来都没说过话。
但是派出所还有秦敛自己拜托的人走访调查后,还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的。
比如那天其实是有人看到这个叫赵甜的女同学的,她是躲在教学楼等江絮被送走以后,才悄悄跑出来的。
想来也是,江絮晕倒后,当时在场的王春桃还有王春桃喊来的老师同学都非常的着急的,而且王春桃以为江絮自己摔下来的,所以压根就没想到凶手的问题。他们匆匆离开后,教学楼这一片几乎就没有人了。
赵甜就是等外面安静了以后才跑出来的。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当时隔壁教学楼有个女同学丢了一支钢笔,那个时间,这位同学刚巧回到教学楼找她的钢笔,意外看到了赵甜。
这位丢钢笔的同学当时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这个时间按理教学楼这边应该是没人了的,而且赵甜的样子明显还挺着急的。
不过她也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对方可能跟她一样,是落了东西在考场。
后面听说中文系有个怀孕的女生从楼梯上摔下里,这个女生也并没有联想到赵甜,甚至在派出所的同志第一轮排查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起这件事。
是秦敛拜托的发小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她无意间才说起这件事的。
后面秦敛的发小通过调查逐步发现了赵甜的怪异之处,她明明是某省省城城郊农村长大的,但是她对外却一直说自己是省城的,父母还是国营工厂的工人。还有就是,她之前一直过得比较节俭,对外的说法是家教比较严,从小习惯了,但是就在江絮摔下楼梯之后,她的生活水平却较之前有了大幅度的提升,用上了沪市流行的香皂,还去百货大楼购买了时新的连衣裙。
最关键的是,她跟高玉娟走得很近。
在派出所的同志和秦敛发小的共同努力下,这件事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抓捕赵甜和高玉娟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高玉娟的背景非常复杂。她不但有个舅爷爷是陆胜华,而且还跟孙成龙关系暧昧,并且她还跟张又琴保持着联系。
本来秦敛是担心这些人搅和在一起,还会对江絮不利,于是想着再观察观察他们,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结果这一观察就观察出了问题。
孙成龙行迹可疑,并且手里有大笔来源不明的资金,而陆胜华分管下的监察委明显也有了一些异动。秦敛把这个事情跟秦志刚商量了以后,通过秦志刚,他们很快掌握了更多的线索,甚至是抽丝剥茧地厘清了孙成龙的身份。
所以他们干脆把推江絮下楼梯的事情按下了,按兵不动,等待对方继续露出更多的破绽。
后面江絮找秦志刚商量果蔬生鲜小店的事情,以秦志刚的经验和脑子,他马上就想出了这个以身作饵、诱敌深入的法子。
他们知道孙成龙有问题,但是他们手上掌握的证据并不多,未必能直接给孙成龙拿下。
更何况,还有孙成龙背后的人。
秦志刚知道,只有自己先露出破绽,对方才会铤而走险,从而暴露自己。
事实证明,他料想的并没有错。
当前形势下,这些人确实急于搞破坏,急于推自己的人上位。
秦敛简单说了来龙去脉,最后说:“他那人,在工作的事情上,脑子总是特别的清楚。”
江絮抱着他的腰,笑了笑:“脑子清不清楚的,不还得靠你?”
秦敛:“他哪敢只用首都军区的人,回头要是有人反水呢,他这条老命还不得也搭进去?他之前跟刘司令说好的,让我直接从宁省军区带人过来支援,主要也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不过也挺好,不然我还不放心你和儿子,后面就没我们的事儿了,其他人明天就回去,我可以在首都待个一星期。”
江絮靠在他背上:“那挺好的,正好你明天陪我回学校讨说法去,我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被人开除了,我可真是太冤了。”
秦敛笑道:“你那些同学已经闹过一通了,明天我陪你再去闹一通。”
江絮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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