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等会楚玉要是还在店里, 你不许跟他说话,一句话都不准。”楚思边开车边说。
“晓得了,”胭脂红说, “母老虎。”
“啥?”
胭脂红说:“母老虎。”
“嫌我凶是吧?好啊, 你现在已经开始嫌弃我了, 今天能嫌我凶,明天就能嫌我这个人, 后天就能把我踹了, 我就知道, 就知道。不就是女朋友被别人追吗,我无所谓啊,又不是已经追走了,我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真的, 一点都不生气,呵呵, 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不就比我年轻点吗, 谁没年轻过, 我能活到这个岁数他还不一定呢,有种跟我单挑啊, 单挑他也打不过我,哈哈哈哈……”楚思神经病一样拍打着方向盘, “你想跟他说话你就说呗, 我一点都不吃醋, 又不是真的看上他了,就是碰到陌生人问个路什么的也会说上两句的, 我哪有那么小气,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看两眼也没什么的,人走在路上还不会被人看见吗,又不是瞎,哈哈哈哈……真的没关系的,没关系,呵呵……”
楚思脸色非常狰狞,但她又在笑,并且时不时看着胭脂红笑,样子真的是比鬼还可怕。胭脂红忙说:“思思,我收回方才那句话,就是母老虎那句话,我收回!”
“呵呵,来不及了。”楚思猛地一脚油门,唰的一下超过旁边两辆车,再拐了个弯,眼看就要撞上前面那辆车,她猛打方向盘,又拐了个弯,一个急停,稳稳当当方方正正地停在路边的停车位里。
胭脂红的心差点从胸口跳出来,除了某种特殊情况比如在床上的时候,她的心脏还没有跳的这么快过。
楚思对于自己的停车技术非常满意,笑着解开安全带,笑着对胭脂红说:“大奔就是不一样,好开。”
“你喜欢就好……”见她笑着凑过来,胭脂红加快了解安全带的动作。
“等会嘛……”楚思锁上车门。
……
二十分钟后,胭脂红颤抖地推开车门,她的头发有点乱,边走边拔下发簪,重新盘了一下,领口也有点歪,顺手正了正。她安静地跟在楚思后面,时不时低头,表情委屈地摸了一下隐隐还有些刺痛的嘴唇。
楚思回过头,胭脂红手立马放下来,乖巧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楚思退回来,拉起她的手,和她并肩走。
“走这么快做什么?”个子不大,走路跟风一样,胭脂红都快追不上了。
“我很饿。”
“那你方才还……”磨蹭这么长时间。
“食是食,色是色,一码归一码。”
胭脂红:“……”
楚玉不出所料还在店里赖着,他面前那两道菜是早上点的,吃到了现在,就是为了能在店里多坐一会。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现在抠抠搜搜的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店里除了酒,大部分菜其实也不贵,也是打工人能消费得起的水平,但他的生活费被扣掉了,这个月还有一大半没过完,再大手大脚的,剩下半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了。
楚思看到他就来气,一进门就抱住胭脂红的胳膊,小鸟依人地靠着她,“亲爱的,人家还想喝奶茶。”
胭脂红一见她这副样子就想笑,还是忍住了,尽力配合她,“我这就去买。”
“人家想喝隔壁那家新推出的果茶,杨梅口味的那款。”
“好,”胭脂红对着她暖绒绒的脑袋揉了一把,“等我回来。”
不一会儿,胭脂红就把奶茶买回来了,只买了一杯,超大杯的,带了根情侣吸管,双头的那种。
楚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也给胭脂红买过奶茶,买了好几次,可每次都被拒绝了,不,连拒绝都不曾,胭脂红压根就没有理睬他,他还以为胭脂红只是不爱喝奶茶,没想到她还会亲自跑去给别人买。
这个时候,楚玉仍然不愿意相信楚思的话,因为两个女生喝一杯奶茶太正常了,女人之间相处的边界感本来就模糊不定,仅仅只是这样,也不能证明她们俩是恋人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恋人,也不代表他就没有机会。
楚思本没打算秀到这个程度,胭脂红这个闷里骚的古人竟比她还前卫,她欲言又止:“这个……”
胭脂红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店里那姑娘硬要塞给我这个,说今日是什么……情人节,我也不晓得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很明显是一根吸管啊,只不过是两个人一起用的,”楚思胶着胭脂红的表情,半信半疑道,“你真的不知道?”
“原来如此。”胭脂红恍然大悟道,“你与我解释,我便晓得了。”
楚思一眼看破,“秦同学,我发现你很坏。”不对,应该是早就发现了。
楚思本来还有那么些不自在,毕竟店里的店员她都认识了,他们隐约也猜到自己和胭脂红的关系,因为太明显了,特别是胭脂红,对她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从未想过遮掩,虽然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但胭脂红是个古人,对这件事坦然的态度让楚思感到意外。
既然胭脂红都这么坦坦荡荡了,楚思更是没什么好顾虑的,尤其看到楚玉此刻脸黑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爽。
楚思上大学的时候看到有情侣在校园里用这个吸管,那时候她第一反应是这吸管是那个傻x发明出来的,这不是在互相吃对方口水吗,太恶心了;第二反应这两人也太穷了,两个人喝一杯奶茶。
现在感觉就是,嗯……好像还不错,超级无敌不错。特别是,她能近距离地看到,胭脂红望着她时情意缱绻的眸子,她眼里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她还能一根根地数清楚她浓密卷长的眼睫毛。
楚思脸慢慢地红了,早就不记得刚才叫胭脂红去买奶茶的目的,也不记得她最讨厌的楚玉还在旁边,更不记得店里还有其他店员和客人,她现在很想过去吻一下胭脂红。
“我想亲你。”楚思低声说。
“……先攒着。”胭脂红也低声说。
“攒着的话,有利息吗?”
“可以有。”
“你那天为什么没事?”
“我也不晓得,”胭脂红道,“我要去一趟云垚那里,问问她。”
“什么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过几日吧,楼上这几日离不开人。”
“哎,那我以后是不是想要几次都可以了?”
胭脂红:“……”
“你怎么不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
楚思看穿了一切:“你害羞了对不对?你每次一害羞就转移话题,别以为我不知道。”
胭脂红:“我不曾,你胡说。”
“谁订的花?”一个外卖骑手捧着束花在门口大声喊。
楚思看了过去,刚才胭脂红不说,她还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她只知道一年之中的七夕是情人节,至于其他白色黑色什么节,她就没怎么在意了。楚思忽然发现自己是不是有点不够浪漫,戳戳胭脂红的胳膊,问她:“我给你订束花好不好?”
胭脂红说:“好啊。”
楚思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扑哧”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你这是不想订,敷衍我吗?”
“没有没有!”楚思笑着摆摆手,“就是突然有点想笑……”因为她家秦同学太可爱了。
“我马上就订。”她打开手机,“你午休时间来得及吗,要不我地址填研究所吧。”
“随你。”胭脂红优雅地撑着下颚,满不在意的样子。
见楚思在外卖软件上翻找,她伸长脖子,不经意地吐出一句:“要红色的。”
楚思头也不抬地说:“知道了,我自己会搭配,你不要打扰我。”
楚思才刚付完款,余光就瞧见有人捧着一束花走过来。她眉毛翘起来,虽说现在科技是发达,但也不至于发达到这个地步吧,这才刚点完三秒就送过来了?
她抬头一看,脸瞬间结了一层冰,京剧换脸也没她的脸变得快。
“秦滟,能做我女朋友吗?”楚玉从店铺法人信息里查到了胭脂红的名姓,他还从来没这样费尽心思地追求过一个人,在学校都是女生倒追他,他虽然家世普通,但模样还可以,从来没干过农活,皮肤也白净,稍微打扮得体一点也是个妥妥的小鲜肉,不怪招女孩子喜欢。
可是这些女孩子无一不是和他在一起几个月后就提出分手,楚玉很不理解,但心里多少也清楚,因为他有个很差的原生家庭,没有一个城里女孩愿意嫁到那个偏远的农村去。
他直觉胭脂红和他交往过的女孩都不一样,胭脂红身上带着一种很特别的气质,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不像是一个活在世俗里的人,她太遥不可及,高不可攀了,也是楚玉见过所有女孩里最漂亮的,那天在医院见过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旁边那两桌新来的不了解情况的吃瓜群众立马开始起哄,有的则在旁边窃窃私语。
“现在都流行姐弟恋了吗?”
“这弟弟还挺帅的。”
“卧槽,那小姐姐好漂亮,有点像古典美人。”
“是啊,这么一对比,感觉这弟弟好像也一般。”
……
胭脂红一脸错愕,去看楚思,楚思在不停地做深呼吸,两只手手背青筋凸起,仿佛下一秒就会把捧花的这个人的头扭到后面去。
楚玉把花捧到胭脂红眼前,微笑着说:“秦滟,送给你。”
店长祝巢眼见情况不对,连忙过来阻止,“先生,请不要打扰别的客人用餐。”
楚玉充耳不闻,目光痴缠着胭脂红:“秦滟,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我保证一定会对你好,而且,会比有些人对你更好,她能做到的事我都能做到,她做不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我不是冲你的钱来的,我是个男人,绝对不会花你的钱。”
第102章 第 102 章
周遭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声不断, 有人一眼就看出来这弟弟想吃软饭,纷纷去看胭脂红的反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胭脂红皱着眉说:“我与你无冤无仇, 你为何要害我?”
“我没有啊……”楚玉懵了。
楚思也是怔了一下。
胭脂红道:“我已然成亲了, 我的妻子脾气不好, 你这么做,叫她看见了, 定是死路一条, 你不想活不打紧, 可莫要连累我挨家法。”
楚玉的脸由黑转绿,特别是旁边看热闹的人,一听这话风向直接倒了。追求一个有对象,还是一个性取向不同的人, 太下头了。
楚玉收起花, 恼羞成怒道:“两个女人怎么可能结婚,你想拒绝我可以直接说, 不用这样骗我吧。”
仿佛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胭脂红轻轻笑一声, “我与你不过只有几面之缘, 今日你出了这个门,来日我连你的模样都记不清, 你怕是不够格叫我骗。”
“你……”楚玉猛地站起来,“我们是没见过几面, 如果你觉得太快了, 我们可以先做朋友, 慢慢的也就熟悉了。”他指着楚思,“她是个傻子, 小时候查出来有先天性智力障碍,这样的白痴你也要?我再怎么样也比她强吧,至少在某些方面,我才更能满足你。”
胭脂红直接端起面前的热汤泼到楚玉脸上,那汤晾了一会,已经不那么热了,但脸部皮肤到底比较脆弱,也烫的楚玉捂着脸大叫起来。
周围一阵唏嘘。
胭脂红去收银台抽出一叠钞票丢到楚玉身上,“这是赔你的汤药费,倘你再口无遮拦,侮辱我的妻子,下回泼的,便不是晾过的汤水了。”
店长被胭脂红这一举动给惊到了,她觉得胭脂红的做法太冲动了,毕竟她是老板,这样对顾客,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无论谁对谁错,对店里的风评或多或少都会有影响。
楚思也惊呆了,没想到她家秦同学也是有脾气的,她可从来没见过秦同学真正发脾气的时候。
“店长呢。”
祝巢忙上前:“秦姐。”
“这位客人屡次过来滋事,你为何还要接待他?”
祝巢是个机灵的,立马就听出胭脂红的言外之意,向她道歉,使眼色让手底下的人请保安进来赶人。
“放手!你们凭什么赶我……店大欺客是不是……”楚玉被“请”出去了。
胭脂红收拾了一下心情,若无其事地笑望其他桌的客人,“让大家见笑了,为了表达歉意,今日在场的所有会员享受半价优惠,付款时自动抵消。”
“谢谢老板!”
“老板大气!”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立时欢呼雀跃。白看了场热闹还能打五折,今天这趟来的值了。
有人问了:“为什么会员才打折?现在充会员还来得及吗?”
胭脂红道:“现在充的也算。”
有几个客人连忙去找前台充值。充值五百就能成为会员,店里所有菜品除酒水之外全部打九五折,充的越多打折的力度越大,封顶八五折优惠。这里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在附近写字楼上班的,总要找地方解决午饭,这家店离的近,菜炒的又好吃,办个会员以后常来肯定不亏。
就这样光今天下午会员储值流水就比以往多出了好几万。下个月胭脂红就可以用这个月的储值金给楼上的KTV购置设备。
胭脂红来到楚思面前,问她:“吃饱了吗?”
楚思点点头。
胭脂红眼神软软的:“那走吧。”
楚思:“去哪?”
“送我回去啊,莫非你想让我自个打车?”
“……哦,好。”
刚才还在磕小奶狗cp的客人马上调转船头,“妈呀,她好温柔。”
“她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楚玉被泼了一脸汤水又被人从店里赶出来,可以说非常狼狈,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他看到那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人,自己心中的女神,正牵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的手,两人亲昵地走在一块,坐上了那辆他梦寐以求的车子。
他绷紧下颌线,死死盯着,眼睛里燃烧的烈火几乎要把那辆车烧出两个洞。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他有些不耐烦地接通:“干嘛。”
“儿子,你爸过几天就出来了,那天你要是没课就去接他一下吧,你爸就是气急了才扣你生活费的,你去说点好听话,他就能给你钱了。”
“我没空,还要备考呢。”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不一会儿,王氏又打了过来。
“你能不能别烦我,我高三备考正是关键时候,哪有功夫去派出所?他偷别人东西差点连累我,我没怪他就不错了,还要去接他?我丢不起这个人。”
王氏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妈没有要打扰你,就是想问问你生活费还够不够用,妈陪嫁的钱还剩点。还有啊,你咋能这么说你爸呢,你爸也是为你好,这次赔了这么多钱,连你的医药费,家里的老本都快去了一半了,他也是心疼啊。”
“行了,我不想听这些,你要打钱就赶紧打,别啰嗦。”
“好好好,妈一会就去给你打,你记得好好吃饭,别的可以省,吃饭千万不能省。”
“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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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红绿灯的间隙,楚思犹犹豫豫地看了胭脂红一眼,欲言又止。
胭脂红正低头看手机,连眉毛也不曾抬一下:“思思,你可是有话对我说?”
楚思笑道:“你脑门上长眼睛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瞧着你格外安静,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思:“噗!”
“好吧,我是有话想跟你说来着。”
“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不要在意旁人说的。”胭脂红始终没有抬头,她在玩消消乐,说话间又过了一关。
“我知道,可是这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向你坦白……”
胭脂红云淡风轻:“你说就是,何须用‘坦白’,言重了。”
“好吧,那我说了。”楚思握着方向盘的手动了动,定定心神,才说,“刚才楚玉说的是真的,我小时候真被查出来患有先天性智力障碍……我妈带我去查的。”
她小心翼翼地去看胭脂红的反应,“你怎么没反应啊?”
胭脂红收起手机,正视了她,“你忘了,我曾说过,你是璞玉,你觉得我在安慰你吗?”
楚思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器晚成之辈,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不必同我说这些,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样,恐怕我比你自个都清楚。”
她家秦同学又在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了。
“好吧,其实我告诉你是因为……这个病是会遗传的,我怕将来我们的孩子也……”
胭脂红:“???”
“你说什么?”
楚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都说……妻子了……就没想过以后的事吗,你不喜欢孩子嘛……”
“倒也不是不喜欢……”
楚思提醒了她,她从未想过孩子的问题,她喜欢小孩,尤其是小女孩,婴啼时期,小小的一个,跟腰果似的,非常可爱。她想到了当年在襁褓中的楚思,那时她和母亲秦云一起抚养了她一个月,她长的白白胖胖的,小模样精致的像个众星捧月的公主。
她好喜欢她,把她当成小妹妹养着,可是后来,她把她弄丢了。
如果再有一个模样像她的孩子,她和她一块养着,似乎也不错。
胭脂红很快就下了决定:“那我们什么时候要?”
楚思:“!!!”
绿灯亮起,楚思把注意力放到前面,“倒也不用这么快……”
“可你一说,我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我想要。”
“你想要也不能马上就有啊,况且咱俩现在都要上班,暂时没时间带,做手术很麻烦的,也不是百分百能成功。”
“你说的有理,应该等生意稳定了,买了房子再说。”
楚思:“???”
这么财大气粗的吗,房子说买就买?
胭脂红继续玩她的消消乐。
楚思好奇道:“老实说,你到底有多少钱?”
“我不晓得,还有几样东西不曾出手,倘若全部出手了,大约……”胭脂红看向前面那栋巍峨高耸的摩天大楼,“买几栋这样的楼,不成问题。”
楚思脚一抖,差点没踩错油门,“啥?”
胭脂红掀了掀眼皮,睨她,“你是学历史的,难道不晓得古物本就价值连城?何必如此讶异。”
“那那那、那……”楚思差点咬到舌头,“我应该在做梦。”
她好像真的发财了。
胭脂红捏她的脸:“现下醒了吗?”
“那你现在账上有多少?”
“我账上倒是没多少钱,钱我都叫打到云垚账户里了。”胭脂红说,“一下子收入这么大一笔钱,容易被盘查,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都叫存到云垚账户里,彼时找个机会,再堂堂正正地移到我这处。”
“云姐对你太好了吧,帮你帮的这么事无巨细。”
胭脂红斜她,“我好似又闻见了……”
“我没有吃醋啊。”楚思忙道,“云姐人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吃她的醋,我哪有这么小心眼,你不要乱闻好不好。”
“哦,是吗。”
“……当然是。”
楚思发觉自己好像没有想象中发了横财那样开心。胭脂红现在有钱了,能够独立了,在金钱上不需要她了,她反而有些难过,没有一开始那样被人依赖的幸福感。
她瞥到方向盘上精致的汽车品牌标志,忽然觉得方向盘如此烫手,有些握不住了。她好似没有什么用处,无论是在和江婉那个大家庭里,还是在与胭脂红两人的小家里,没有贡献,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是一个前期靠母亲,后期靠老婆的,没用的东西。
第103章 第 103 章
这天, 江婉趁胭脂红不在,偷摸把楚思拉到跟前,很严谨地问她:“楼下停车场那辆车, 谁的?”
楚思不以为意道:“哪辆啊?”
“黑色那辆, 奔驰SUV。”
“我的, ”楚思不好意思地笑笑,“秦同学送我的生日礼物, 一直没敢跟你说……”
“她送你……”江婉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她送你一辆车当礼物?你知道那车多少钱吗?”
“知道啊, 也就一百多万吧。”
“也就一百多万?”江婉咬字重音。
“对她来说就是拔根毛啦。”她家秦同学现在可是俞州城数一数二的隐形富商,一栋楼都不是问题,一辆车算什么。
楚思拿着杯子去厨房倒水,江婉把她拉回来, “你不是说她无亲无故, 在流浪吗,她哪来这么多钱?”
“妈, 这你就别管了, 钱都是正规渠道来的, 她可是个良好市民。”
楚思转身去厨房, 江婉又把她拉回来,“就算她有钱, 人家凭什么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江婉勉强先接受她们的关系,“你们才交往多久?”
“那没办法, 她就愿意送我。”楚思耸耸肩, 转身。
江婉一把将她扯回来, 这回用的劲特别大,楚思踉跄了一下, 手里的杯子差点甩出去,她勉强站稳,埋怨道:“妈,我口渴。”
“你给我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她有点说不出口,毕竟是自己亲女儿,这事也着实不光彩,她想到楚思那天说的梦话,她问,“你是不是因为……”
“妈!”楚思明白过来江婉的意思,不悦道,“她喜欢我,所以倾尽一切只为了让我开心,你以为是什么?财.色交易吗?你怎么能这么想她?”
“我……”江婉一时语结。
“你觉得我是个会为了钱出卖自己身体的人吗?”楚思蓦地红了眼睛。
“妈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就是这个意思!”楚思道,“我就跟你坦白了吧,我是跟她上床了,因为你没有明确地接受她,所以她迟迟不肯碰我,那天是我逼她的,她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几个月?一年都不到,我要怎么了解她?我去调查她,连她的身份背景都查不到,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手里?”江婉气的上头,声音也哽咽起来,“你要钱,你要车,妈妈给你,你为什么要去要别人的东西?那我这些年这么辛苦打拼,又是为了什么?”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楚思会走上这条路,楚思从小到大对名利看的淡薄,也没有和人攀比的心思,江婉还算比较放心。可是当江婉看到地下车库里那辆车时,她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她一路摸爬滚打地走过来,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无论别人给予了你什么,你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和他给你的东西一定是等额的。将近两百万的车子,对于一个年轻漂亮,又没什么本领的女孩子来说,代价是什么,可想而知。
“她不是别人,她对我而言和你对楚蔓青是一样的,你明不明白?”楚思委屈道,眼里积攒的泪掉下来。
江婉心里有所触动,可她还是坚信自己的想法,“她怎么能和阿青比,阿青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是你的亲人,她呢,她才来了多久?”
“妈,”楚思抹了把脸,像是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只是担心我被人骗,如……如果我说,她不一样呢。我有一种感觉,她和别人不一样,如果是别人接近我,肯定是有目的的,但是她不一样,直觉告诉我,她对我好是纯粹的,没有任何目的性,而且最近,我发现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像我们……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特别是秦同学老是和她说一些奇怪的话,她好像从小就认识自己似的,甚至还有可能……更早。
这个更早指的并非是她出生到现在的时间。因为胭脂红的出现本就不是能用科学来解释的,那么,她为什么不能想到科学以外的可能性呢?比如说,几百年前,又或者说……一千年前。
“那我以前为什么没见过她?”江婉显然会错意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以前。”
“我不管你在打什么哑谜,你把车还给她。”
“为什么要还?我不还。”那是胭脂红第一次送她的礼物,她肯定是用心挑的,自己要是还了,胭脂红会难过的,她试图说服江婉,“妈,你的车不是坏了吗,现在正好,我那辆给你开,那辆也才刚买了没多久。”
江婉的表情告诉她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还不还?”
“妈……”
江婉转身就走。
楚思忙拉住她:“我还还不行吗。”
算了,以后这辆车就不开回来了,先放在店里。
江婉看出她的意图,“车钥匙给我,我帮你还。”
楚思咬紧牙关,没动。
“我允许你们交往,但是,你们俩之间必须是平等的,你懂吗?”
“怎么就不平等了,她送我礼物,我也会送她啊。”
“你送得起一百多万的礼物吗?”江婉一针见血道。
楚思哑口无言。
“给我。”
楚思闷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交给她。
江婉接过:“等你有能力挣到这个钱了,我允许你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但是目前,她送你一只鸡,你只能还她一根鸡毛,这不叫平等,这种不平等会让你在她面前抬不起头。你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渴望从村里走出来吗?因为我想抬起头做人,我也想让你抬起头。”
楚思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一方面觉得江婉说的是对的,一方面又觉得她说的不对,胭脂红不会让她抬不起头,胭脂红和别人不一样。
晚饭后,楚思纠结着要怎么和胭脂红说这事,江婉就拎着车钥匙向沙发走过来。
胭脂红在看动物世界,看的十分认真,拉着楚思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腿上,挨个捏她的手指,见江婉过来,松开手,稍稍正了身子,“江姨。”
胭脂红在江婉面前格外正经,和楚思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坐的板板正正,也显出古时候大家闺秀的范来。
“听说……楚思生日那天,你送了她一辆车?”江婉直接切入正题。
胭脂红一怔,笑道,“我见思思喜欢,便给她订了一辆。”
江婉笑着说:“是这样的,我前段时间刚给了她买了一辆车,她都还没开热乎呢,她一个人哪里开得了那么多车,而且车子的保养费,车险,一年都要不少钱,她那点工资负担不起的,要不你那辆就收回去吧。”
她说的很委婉,明眼人都听的出来,江婉并不愿意接受这个礼物。闲著傅
胭脂红仿佛听不出来似的,她礼貌地笑道:“江姨,这些额外的花销我已经安排妥当了,我办了张终身免费保养的会员卡,不光思思的车可以送去保养,您和阿青的也可以。至于车险,我也办了一年的,来年也会从我的卡里自动扣除,这些都不需要思思来供。这车她欢喜,即使开不过来,放在车库里赏玩也是好的。”
“你……你不是开玩笑吧?”一百多万的车,放在车库里看着?
“没有这个必要,多买一个车位要多花几十万,不值当的,而且新房子那边停车位限购,就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江婉说。
胭脂红道:“这个不难,我记得新房子那边是两梯两户,另一户似乎未曾出售,将另一户也买下来就是,这样就又多了两个车位,门对门住着将来串门也方便。”
江婉张口结舌,本欲还回去的车钥匙迟迟拿不出手,“你……开什么玩笑。”
“我并未说笑,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思思喜欢,这点钱不算什么。”
江婉没话说了,她怼了怼楚思,对方没反应,转头看过去,发现自家女儿正一脸花痴地望着胭脂红,顿时无语,索性把车钥匙强塞到胭脂红手里,“你有钱那是你的事,我们无功不受禄,不会平白无故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请你收回去吧。”
见车钥匙是从江婉那里拿出来的,胭脂红看了楚思一眼,楚思低着头,没有一点反应。
江婉道:“你们互相送东西我不反对,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送超出她能力以外的东西,她负担不起,还请你见谅。”
“思思。”胭脂红只是看着楚思。
楚思想说什么,被江婉瞪了回去。
“我知道楚思以前帮了你,但是这段时间你陆陆续续差不多也都还清了,你现在不欠她的,没必要为了补偿给她这些东西。”
“思思,这是你的意思吗?”胭脂红道。
楚思咬牙,没吭声。
“你要与我算的这么清楚吗?”胭脂红把车钥匙摊在她面前,“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楚思伸手,江婉叫了她一声,楚思又把手缩回来。
“你当真不要?”胭脂红眼里闪过失望的情绪。
楚思终于抬头,扯出一抹笑:“要不你送我点别的吧,你送啥我都喜欢。”
胭脂红平静地看着她:“我不曾准备别的礼物。”
楚思笑着摆摆手,“没关系,那就明年再说吧。”
胭脂红看了她许久,站起来,“我忆起店里还有点事,先回去一趟。江姨,我今夜就不留宿了。”
防盗门发出的关门声把楚思从怔愣的情绪中拉回来,她后知后觉地站起来,急迫地想要追出去,江婉拦住了她:“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干什么?”
楚思鼻尖一酸,“妈,她生我气了。”
第104章 第 104 章
楚思鞋都没来得及换, 穿着拖鞋就追出去了,可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合上, 而胭脂红面无表情地站在里面, 连按电梯的动作都没有。
楚思急忙拦住另一部电梯, 按到了一楼。等待的过程中,她的心突突地跳, 想着胭脂红如果真不理她了, 她该怎么办才好。
出了电梯,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小区门口等我,我现下就出来。”
楚思看到胭脂红边打电话边往大堂外面走,忙不迭追上去, “秦同学!”
胭脂红顿了一下, 不等楚思追上来,她就走出了大堂, 沿着外面的石子路向南门走去。
“秦同学你等等我!”楚思小跑着追上她, 拦在她面前。
“做什么?”胭脂红淡淡道。
“这么晚了, 你要去哪啊?”
胭脂红没有说话。
楚思:“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温镜吗?”
除了温镜,楚思想不出这个时间胭脂红还可以联系的人, 因为她刚才说要回店里。
胭脂红道:“不是。”越过她继续走。
楚思跟着她:“我刚才就想跟你说这事的,没想到我妈先说了, 她下午和我说了很多, 句句在理, 你知道的,我脑子不好, 说不过她,就想着先蒙过去,等以后她能接受你了再说。你就别生我气了,我很喜欢你送我的礼物,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现在只是暂时先放在你那里,我没有不要啊。”
“我不愿替你保管,你不要,我便送别的姑娘了。”
“不行!”
“为何。”
“很贵!”
胭脂红深吸一口气,她们来到南门,门口停了辆黑色的七座商务车,车头倚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女人梳着马尾,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平底鞋,在那里抽烟,见胭脂红出来,掐掉烟头,掸了掸身上的烟味,方毕恭毕敬地迎上来。
“老板。”
女人叫阿妍,是温镜给胭脂红找的司机兼保镖,很能打,听温镜说她会巴西柔术和泰拳,参加过锦标赛,胭脂红不懂这些,只知道她会开车,和自己切磋的时候,略胜自己一筹,就够了。
楚思眼见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女人,而且模样好像还不错,心里的警戒线立刻拉满,声音抖了起来,“秦同学”
阿妍打开电动车门,护着胭脂红的头让她进入后座,楚思慌忙跟进去。
“老板”
胭脂红进去就坐在中间那排靠左的位置,什么也没说,阿妍就明白了,默认让这个女孩跟着。
“老板,去哪里?”阿妍坐到驾驶位,问道。
“去西郊别墅区,”胭脂红温声道,“我见你年纪不大,往后便叫我姐姐吧,莫再叫老板了,我听着有些怪。”
阿妍回头,冲胭脂红笑了笑,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属于甜妹的类型,“秦姐。”她试探地叫了声。
胭脂红点头,笑道:“开车吧。”
楚思差点哭出来,这人怎么到处让人喊姐,哪来这么大的瘾啊!虽然是司机,可有必要找这么好看,身材还这么好的吗?为什么不找个男的?
上辈子不是个弯的谁信啊。
车里很安静,从这里去云垚的别墅要将近两个小时,快的话不堵车也要一个半小时,楚思是个坐不住的,安静了一会就受不了了,“不是说去店里吗,这么晚了去云姐那里干嘛?”
“你不是与我生分了吗。”胭脂红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懒散地出声。
楚思:“”
“这车是你新买的?”
“自然是我自个买的,倘是别人送的,我也不能要。”
楚思:“”
“还说没生气?”
每次一生气就阴阳怪气,还记仇,一件事能记好几个月。
胭脂红闭着眼睛,头歪在一边,呼吸均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楚思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也没反应。
为了不搭理她居然能做到秒睡,委实牛皮。
楚思凑上去,用近视眼的距离观察胭脂红,往她睫毛吹气。
胭脂红眼皮动了动。
楚思心下了然。
装睡。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胭脂红脸上盖了个章,故意发出一声超级大的“啵”声,整个车子都能听见,包括前排开车的阿妍,就连车里播放的古典音乐也没能掩盖住。
这一声实在太大了,把胭脂红吓了一跳,胭脂红一下子就“醒”了,漂亮的过分的桃花眼瞪着楚思,脸上的表情亦嗔亦怒。
楚思看着她仿佛要吃人的表情,心里又是突突跳,她也学胭脂红往靠背一倒,一秒入睡。
楚思闭上眼睛不久,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气声,像是有人发出了一声轻笑,声音里又带着点无奈,楚思没敢睁眼,继续装,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不出所料在胭脂红怀里。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截雪白的脖颈,下意识就亲了上去。
“咳咳咳咳”楚蔓草连忙把杯子放下,抽了张餐巾纸按在嘴角。
楚思听这个声音,觉出不对劲,扭头看了过去。
昂贵华丽的真皮沙发,富丽堂皇的大厅装修,表情玩味的几个女人
这里早就不是车里了,是云垚家的别墅大厅。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不对劲,只有胭脂红,淡然地扫她一眼,然后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脖子。
楚思索性破罐破摔,靠在胭脂红身上不动了,反正这个场景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次社死,这脸丢多了,也就习惯了。
“滟滟姐,你别太惯她,把她扔出去。”楚蔓草说。
“楚蔓草,你怎么在这?”楚思慢半拍道。
楚蔓草眼神不自然地闪了一下,而且是往云垚那边闪的,“阿镜请我来做客,不行吗?”
“你上次不是还说这里是鬼屋,再也不来了,现在不怕了?”楚思说。
“你管我。”楚蔓草打了个哈欠,“你们俩这么晚跑来干嘛,我们都打算睡了。”
“你们?”楚思看看她,又看看外面那个女保镖,最后才看云垚,把视线落回到楚蔓草身上,“们在哪?”
在场没有第五个人,不管这个“们”是谁,总不会是云垚吧,楚思想。
楚蔓草娇羞地笑了笑,眼珠子使劲往云垚那边滑。
“啊?”楚思僵硬地转过去,不可置信道,“云姐?”
云垚低头,若无其事地捋了捋衣摆的褶皱。
“你把温镜给绿了?”楚思吃惊道。
“噗”楚蔓草忙又抽两张纸,“胡说八道什么,那就是个小屁孩,我们俩是清白的。”
“可是那天的监控”
“那不是温镜。”说到这事楚蔓草就来气,恶狠狠地瞪向云垚,“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云垚站起来,“我先去睡了。”
“云姐,你别走啊。”
云垚走的飞快。
楚蔓草打了个哈欠,也站起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楚思看到她往云垚的房间去了,微微张大嘴巴。她推推胭脂红的胳膊,八卦脸道:“你看她们俩,其实我早就看出她们有一腿”
然而胭脂红只是看她,神情寡淡近乎冷漠。
楚思恍然大悟,“你早就知道了?”
“并非我早就知晓,而是你不记得了。”胭脂红说完,也起身回了客房。
翌日清晨,楚思特地起了个大早,她想弄清楚一些事,就趁这个时间,大部分人还在熟睡的时候,最是合适。
她来到二楼走廊,那个不管去了几次,还是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泥塑房。让她意外的是,房门锁了。她记得上次来时还没有锁,云垚也允许她随意进出,只要不弄坏里面的东西就行,可是这次她反常的把门锁了。
“你怎么来了?”
身后冷不丁出现这么一声,把楚思吓出一身冷汗,坦白说,她来了这么多次,依然觉得这里像个鬼屋,毕竟满屋子除了她和楚蔓草都是鬼。
温镜穿着一身卡通睡衣,睡眼惺忪,刚起床的样子。昨晚过来没瞧见温镜,她那时应该早早睡了。
楚思看着温镜此刻的打扮,不禁替楚蔓草松了口气,幸好是云垚,温镜的外表看起来过于稚气,也就介于少女和女童之间的年龄,和楚蔓草做母女,都没有什么违和感。
楚思拉着她下楼,到一楼一间简易的茶室,确认外面没人,方道:“我问你个事,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温镜说:“那要看是什么事。”
楚思说:“小孩子是不能撒谎的。”
温镜:“我已经”
“你已经二百九十八岁了,我知道。”楚思拉她坐下,给她泡茶,“所以,你和云垚相处了将近三百年,很多事情你也应该清楚的,对不对?”
“你且问来听听。”
楚思简单地冲了一泡白茶,给她倒一杯,给自己倒一杯,“我家秦同学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我了?她老说我小时候,可我确定我小时候没见过她。”她小时候要是见过胭脂红,百分百不会忘记,胭脂红的长相属于让人过目不忘的类型,毫不过分的说可以惊艳她一辈子,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温镜道:“大人同我说过,我也只是略知一二。”
“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楚思紧张起来。
“秦姐姐是大泱人,大泱元德二十年生,靖元三年年初殁。”
楚思握着茶杯的手僵了一下,她虽然是个学渣,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只学到了个皮毛,但她对大泱朝却有一定的了解,大泱总共三百多年历史,从元德二十年到女帝登基,其间历经建平、正和、元初,再到后来女帝所建立的靖元,虽然中间熬死了四五位皇帝,可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年而已。
楚思虽然早就知道胭脂红活的不久,可是亲耳听到这个事情,又真真切切地了解到胭脂红是在哪一年出生,又是在哪一年去世的,心还是实实在在的疼了一下。
自己的枕边人,不长命,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楚思没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跑到一千多年前,再从一千多年前跑回来,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痕。
“楚姐姐”她这个模样把温镜吓到了,连忙递了包餐巾纸过去。
楚思接过来,就着袖口蹭了蹭脸颊,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失礼了。”
“你没事吧?”温镜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你接着说,她她是怎么去世的?是得病了吗?”
古时候因为战乱,还有医疗水平不够,才拉低了平均年龄,普通人就是再短命也不至于才三十多岁就寿终正寝。
温镜摇了摇头。
“那是打战了吗?”楚思的语气轻了点,她想,她家秦同学肯定也是配得上巾帼英雄这个称号的。
温镜还是摇摇头。
“那她是怎么”楚思不大想提那个字。
温镜轻声说:“大人说,秦姐姐走的时候,无病无伤,身体康健。我问大人,一个身体康健的人,为何会无端端就走了,大人说,她也是头一回瞧见,原来人什么病都没有,也是会死掉的。”
第105章 第 105 章
楚思扶着桌面, 突然哭了起来,从哽咽到抽泣,最后哭出声, 但她的声音很明显是压着的, 因为墙上的时钟显示就快六点了, 到了六点,胭脂红就该醒过来了。
于是她快速收拾好情绪, 撕开温镜刚才给她的纸巾, 把脸上的泪擦干。
“为什么?”她哽咽地问。
“我可以说, ”温镜说,“你可不许再哭了,不然……让秦姐姐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温镜小心翼翼, 又怀揣着一丝丝警惕的小表情着实可爱, 楚思被她逗笑了,“好, 我尽量。”
温镜喝了口茶, 小声说:“因为……秦姐姐的爱人死掉了, 好像是……病死的。”
楚思用指关节揉了一下眼角, 问,“是她的丈夫吗?”
温镜摇摇头:“是她妹妹。”
楚思动作僵住, 抖了一下嘴唇,不确定地问, “……你说什么, 她妹妹?她妹妹是她的爱人?”
温镜点头:“我也是听大人说的, 不过她妹妹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原来如此……”楚思喃喃道,垂下了眼睫。
如果是这样的话, 很多事情就都能想通了,怪不得胭脂红每次提起她妹妹时,她眼睛里永远是藏着笑的,怪不得一千多年了都还忘不了,别说一千年,就是十年前她的初中同学长什么样,楚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样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这样痴情的人,真的可以因为时间的沉淀忘记过去,移情别恋吗。
楚思失魂落魄地走出茶室。
“楚姐姐……”
温镜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她追到外面,又叫了她几声,楚思却没理她。
楚思回到房间,看到还在熟睡的胭脂红,下意识放轻脚步。她回到床上静静地坐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才六点,她有些好奇,胭脂红为什么每次都能在六点准时起来,她忍不住去想,这会不会又是跟她那个妹妹有关?
胭脂红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温顺乖巧,少了她身为皇室后人那种与生俱来的距离感,虽然楚思和她并没有这种距离感,但有的时候,胭脂红生起气来,用那种波澜不惊的眼神看她,楚思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这种害怕并非恐惧,而是敬重。是的,她会不受控地对胭脂红产生敬重的心理,就像对待江婉那样。
而此刻,胭脂红无声地躺在那里,她的身体会不自觉地往楚思这边靠拢,仿佛想要寻求楚思的一个拥抱,楚思看着她,什么距离感什么害怕心理都消失了,只恨不得将她狠狠地蹂.躏、撕碎,再和自己融为一体,永远都不能分开彼此。
她把胭脂红的头发拨到一边,开始吻她,她的吻没什么耐心,就像三伏天的雨水,说下就下,没有任何前兆,明明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是狂风暴雨,带着前所未有的攻击性和侵略性,打在屋顶的每一砖每一瓦上,仿佛要把房屋给打湿了吹塌了,把这一片土地都摧毁成平原,才会甘心。
胭脂红突然弓起身子,紧紧地抱住楚思,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带着一丝丝不解和委屈,安静地看着她。
楚思离开她的颈子,手却还搭着那处柔软,她道:“我吃醋了。”
“为何?”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高兴。”她说着,手心微微施力,胭脂红轻哼一声。
“除了我,你喜欢过别人吗?”楚思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胭脂红一开始就说过,她成过亲的,“算了……”
“没有。”胭脂红回答。
楚思意外地睁大眼睛,良久,她说:“骗人。”
“我不会骗你。”
“我不信。”楚思再次施力,胭脂红难耐地皱起眉,抓住她的手腕,眸子里闪过受伤的神色,“思思……你不能这样对我……”
胭脂红委屈地红了眼睛,“她不会这样对我……”
她?
楚思陡然摸到胭脂红手腕上的翠玉镯子,胭脂红从来不离身的东西。楚思的脸沉下来,她选择无视胭脂红发红的眼睛,低下头,用力地吻住她的唇,从舌尖,到舌根,她口腔里的每一分每一寸,她全部都要占有一遍。
桌上的招魂发出一阵一阵的颤动,仿佛被锁住四肢的猛兽,咆哮着,随时会冲破牢笼。它的顶端诡异地冒出尖利的锥刺,带着肃杀的气息,猛地朝楚思冲将过来。
楚思反应极快,倏地从胭脂红身上翻下来,躲了过去。招魂刺了个空,在窗边打了个旋,回身再次朝楚思冲了过来。它身上仿佛带着人类才拥有的思想,敏捷地避开阻碍,直逼目标的方向而来。
胭脂红很明显地感觉到招魂已经不受控制了,甚至连她的指令都无法遏制,情急之下,她只得抱住楚思,用自己的背部挡住招魂迎面而来的冲击。
招魂迅速拐了个弯,由于速度太快,一头扎进真皮做成的床头板里。
它还想挣扎着将自己拔出来,不料刚冒出尖,就被楚思一把夺下,随即迅速往膝盖上一顶,只听“啪”一声,伞柄瞬间折成了两段,然后她将折断了的伞往地上狠狠一丢。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胭脂红直愣愣地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招魂,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脸上无声地落下两行泪,且是源源不断的,没有尽头似的。
楚思看到胭脂红瞬间变幻的情绪,无措道:“秦同学……”
胭脂红抬头,她眼里包着泪,看向楚思的眼神却是带着怒意的。
楚思慌张道:“是它先……”
胭脂红抬手,猝不及防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楚思微微偏过脸去,安静了下来。
不是很疼,却好似打在了她心坎里,打的她心口酸酸涨涨的,隐隐作痛。
胭脂红再没理会楚思,她下了床,拾起断成两截的伞,快速走出了卧室。
楚蔓草不管在哪里睡觉都习惯锁门,那样她比较有安全感,可是今天她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站在床头。
“妈呀!”她一下就清醒了,感到身上有些凉,意识到自己还不着寸缕,连忙拉过被子盖到肩头,“滟、滟滟姐,你怎么进来的?”她十分肯定自己昨晚锁门了,因为……
楚蔓草把头一侧,看到同样裸着肩膀的云垚,连忙把被子拉到她头顶,将她整个盖住。
“我有事找她。”胭脂红怀里抱着一把伞,有些急切的样子。
“那……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让我们穿上衣服……”楚蔓草干笑着,在被子里踢了踢云垚。
云垚钻出来,看到胭脂红怀里断成两截的招魂,脸色微微一变。
“快些。”胭脂红没有出去,她转身,背对着她们。
楚蔓草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想问胭脂红能不能出去一下,她尽量快点换,可是她看到胭脂红微微耸动的肩膀,和隐约传入耳中的抽泣声,愣住了。
云垚怼了她一下,对她摇摇头,楚蔓草就没有做声,快速穿好衣服,和胭脂红打了声招呼,自己就先出去了。
云垚一句废话都没有,接过胭脂红手里的招魂就开始施法降咒,她心里非常明白,这把伞毁了意味着什么,招魂伞是灵魂的一个载体,一旦毁了,就意味着,魂无归处,就像当年的胭脂红,顷刻间就会烟消云散。
“你先出去。”云垚道。
胭脂红突然跪下来,“求你……”
云垚忙去扶她:“我明白,我会尽力的。”
“她死我死,她生我生。”胭脂红流泪道。
云垚怔了怔,她坚定地说:“你放心。”
得到云垚肯定的答复,胭脂红才退出去,一言不发地守在门外。
楚蔓草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从来没见过胭脂红这个样子,向来爱开玩笑的她此刻也严肃了起来,安安静静地呆在旁边。
过了一阵子,温镜走到胭脂红面前,说:“楚姐姐自己叫了一辆车,回去了。”
胭脂红垂着眸,像在出神,仿佛根本就没听到温镜在说什么。
楚蔓草有些诧异,平常见胭脂红宝贝楚思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听到楚思一大早自己打车回去,竟然无动于衷,难道吵架了吗。
她对温镜使了个眼色,两人下了楼,又走到外面一处花架下,才向温镜打听,“怎么了这是?”
温镜说:“我也不知道,刚才我在吃早饭,看到楚姐姐哭着下楼,我问她什么她也不说,自己拦了一辆车就走了。”
楚蔓草:“没吵架?”
温镜摇头:“不知道。”
楚蔓草想了想,有点不放心,拨了个电话出去,过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听,她不死心又打了一个,这回倒是通了。
楚蔓草开了免提,电话里传来楚思蔫蔫的声音,“喂。”
楚蔓草道:“大外甥,你怎么一个人回去了,回去也不说一声,多让人担心啊?”
“温镜不是跟你说了吗。”
楚蔓草:“……那你有什么事要回的这么急?早饭都没吃。”
楚思那头没说话。
楚蔓草放低声音:“你是不是和滟滟姐吵架了?”
那头过了一会,才说:“楚蔓草,我有点晕车。”
这辆网约车车里的味道很重,楚思出来的急,胃里空空如也,一闻到车里的味道就想吐。
“让你不吃早饭。”
楚思:“先不说了。”
她胃里一阵翻滚,直犯恶心,挂了电话就倒在车里,闭眼睡过去。
楚蔓草正要问她车牌号,以及大概到哪个位置了,可是楚思已经挂了。她不太放心,在微信里给她发信息。
【大外甥,车牌号发我一下。】
【到了给我回个信。】
第106章 第 106 章
“不对劲, 很不对劲”楚蔓草放下手机,问温镜,“刚才真没发生什么?”
温镜道:“方才她问我秦姐姐以前的事, 我同她说了, 她好似有些不大高兴。”
“你说什么了?”
温镜把刚才和楚思的对话叙述一遍。
楚蔓草无奈道:“傻孩子, 你乱说什么。”
“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说”楚蔓草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总觉得温镜还小, 不大懂这回事。
这时, 那个叫阿妍的保镖匆匆走了出去, 把门口那辆商务车开走了。
楚蔓草扬了扬唇,她刚才还有点担心来着,这会倒是不担心了。
“走吧,进去吃饭。”她道。
**
“美女。”司机看了眼后视镜, 见楚思没有反应, 他看向车窗外。这里沿途偏僻,几公里内都看不到人, 他们还没有进入市区。
司机开始减速, 同时又叫了一声, “美女, 你这个地址我有点看不懂,御水湾, 是小区名吗?”
楚思还是没反应,她晕车晕的厉害, 睡死过去了。
司机又试着叫了几声, 楚思仍旧没有回应。司机把头伸出窗外环顾了一圈, 然后把车开进旁边的土路,靠边停了下来。
他从驾驶位下来, 打开后座的车门。
楚思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脱自己衣服,以为是胭脂红,她心里还在赌气,便伸手打了一下对方,掌心里传来的粗糙的触感让她猛然惊醒,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个陌生男人,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一下。
“你要干什么?”她低头一看,发现外套被脱掉一半,只剩一条袖子挂在身上,急急忙忙把袖子穿上。
司机见她突然醒过来也是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想跑,转身一看,四周荒无人烟,不大可能会有人经过,又回头看了一眼,瞧见车里女孩年轻漂亮的脸,歹心又起。
男人的眸色沉了一下,慢慢地,他重又钻回后座。
这人显然是第一次起这种歪心思,纯粹是见色起意,下手也不够干脆,刚才磨蹭了半天,连楚思身上的外套都没脱掉。
“别说话,别喊,否则我弄死你!”
楚思回头去开门,发现车门已经锁死了,她知道在这种地方硬刚就是死路一条,只得求饶道:“大哥,咱俩无冤无仇,你放过我吧,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也不想坐牢吧?”
男人听到坐牢两个字犹豫了一下,转而又把目光落到楚思脸上,色厉内荏地威胁道道:“你乖乖听话,我玩完就放了你,你要是敢报警,老子弄死你,反正这里没别人,弄死你也没人知道。”
楚思道:“你是不是傻你想清楚啊,我网约车叫的你,上面可都是实名的,你车牌号我也发给我朋友了,我要是出事了,我朋友第一时间找到你。”
“少他妈废话!”
“我有艾滋!”楚思喊道,“不想死就别碰我!”
男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她,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假。
“真的,这玩意儿传染的,而且治不好”楚思无意识地抖起来,她接受不了除胭脂红以外的人碰她,哪怕是一根头发,她都觉得恶心到想吐,可能是闻到男人身上的味道,她头一歪,真的趴到旁边干呕起来。
男人脸色一沉,他猛地拉住楚思的脚踝,稍微使劲,就将她整个人拽到自己身下,开始扯她的外套。
楚思这才意识到男女之间力量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个男人算不上壮硕,就是普普通通的中等身材,可她使出全身力气反抗,在他面前都是以卵击石。
胭脂红的力气比起这个男人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可是楚思却能轻轻松松地将胭脂红按在身下,即使面对粗暴的对待,胭脂红也不曾推开过她。
男人很快就将外套从楚思身上剥离,丢出窗外。她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短T恤,她甚至觉得这个男人轻轻松松就能把这件T恤给扯碎,但是男人没有这么做,而是开始解她牛仔裤的扣子。
他只用一只手就捏住楚思两只腕子,按在头顶,楚思使出浑身解数也解不开分毫。眼见求饶不管用,她索性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贱不贱?你爹烂□□了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去你大爷的,一辈子没见过女人是不是?”
嘴上是过瘾了,下一秒就挨了一个耳光。
楚思瞬间没有了声音,她几乎觉得自己要死在这个耳光下了,她生平第一次被一个耳光打出眩晕的感觉,口腔里立刻充盈着浓烈的血腥味,有液体从嘴角溢出来,左边脸火辣辣的疼,要不是这种疼痛刺激了她,她这会可能已经昏过去了。
她联想到胭脂红刚才打她的那一下,她现在可以肯定,胭脂红一点力气也不曾出,与之相比,说那是一个耳光,还不如说胭脂红只是在她脸上摸了一下。
可是那么一下,她为什么就委屈的想哭呢。
楚思瘫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男人以为自己下手过重把她打死了,吓得脸都白了,捏住她的下巴晃了晃。
被捏住伤口,楚思疼的面目狰狞,嘴上还是不肯吃亏:“草你大爷的烂货”
“你他妈找死!”男人抬起手又是一个耳光下去,可是这回还没触到楚思的脸,他的双眼倏地被一道红光刺中,钻心的疼痛让男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踉跄着从车里掉了出来。
阿妍一路将车速飙到二百码,终于追上来,她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的土路上,一个男人倒在车旁,捂着脸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小跑上去。
阿妍先是往车里看一眼,车内的一幕让她皱了下眉。
楚思衣衫不整地躺在里面,裤子还在,T恤领口裂了一道口子,左边脸颊高高肿起,上面印着几道鲜明的指印,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阿妍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发给胭脂红:【对不起秦姐,我来晚了一步,她受伤了。】
消息发出去几秒钟,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老板。
阿妍接通电话,对面传来女人压抑着哽咽的声音:“伤的很重吗?”
阿妍把楚思上下检查了一遍,说道:“被打了一巴掌,昏过去了,其他地方没什么伤。”
电话里女人的哭腔很明显了,“照顾好她,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阿妍挽起袖子,一把扯住地上还在哀嚎的男人,将他提起来,她意外地发现男人两只眼睛血肉模糊,脸上一团团全是血迹,似乎已经瞎了。
她诧异地看向后座的楚思,又看了看男人,这时候,她发现车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她将男人丢到一边,钻进了车内,发现光源是来自楚思脖子上一块吊坠的,这块吊坠正若隐若现地泛着红光,她每靠近一步,吊坠的光芒就越强,近乎到了能够刺伤她眼球的程度。
阿妍想到了男人那双血肉模糊的眼睛,猛地向后一退,离楚思远了些。
胭脂红放大手机里的照片,她将手按在心口的位置,做了个深呼吸,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下来,“阿镜,能不能再开快点。”
温镜说“好”,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在西郊的公路上绝尘而去。
楚蔓草按住胭脂红的手机屏幕,“别看了。”
胭脂红道:“阿镜,你能否替我解除封禁?”
温镜道:“秦姐姐,不可以的,一旦在外面施了法,冥帝的人马上就能找到你,再者说,以我的能力,还无法解除大人所下的禁术。”
“还好吧?”阿妍用棉签蘸着药擦在楚思脸上,楚思摇摇头,她这会清醒了,只不过还是有点头晕想吐。
“这个力道还好吧,疼不疼?”
“嘶还行。”楚思看着还在地上挣扎的男人,问,“报警了吗?”
阿妍:“还没,秦姐说等她来了再处置。”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急促的刹车声,一辆黑色大型SUV停在后面,车上下来三个人,胭脂红走在前面,她一下车就往这边跑,见车门没关,长腿一迈就跳上后座。
楚思脸上还敷着冰袋,看到胭脂红的一瞬间,她鼻尖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胭脂红小心翼翼地拿下冰袋,这时候肿胀已经褪去了一点,但是那几道指印还是非常明显,嘴角还有点破皮。
胭脂红深吸一口气,颤声问:“疼吗?”
楚思哽咽道:“疼”
胭脂红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不疼了回去敷一敷,很快就不疼了”
楚思抽泣起来,渐渐的哭出声来,身体止不住一噎一噎地抽泣,“你怎么才来呜呜呜”
“对不起是我不对”
楚思哭的更凶:“你还打我呜呜为了一把伞你就打我,我讨厌你”
“我错了,姐姐错了”
其他人都自觉退出去,楚蔓草跑过去,对着那男人狠踹了一脚,男人翻了个面,露出血肉模糊的双眼,楚蔓草诧异道:“他眼睛怎么了?”
阿妍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楚蔓草惊疑道:“不是我那大外甥捅的吧?”
阿妍也很奇怪,她来的时候没发现车里有凶器,楚思手上也没有血迹,证明也不是她用手指抠的,她想到了楚思脖子上那枚刺人眼球东西。
过了一会子,胭脂红从车上下来,一面朝这边走一面挽起袖子,周身带着一股骇人的气息,她几步走到男人面前,拽住男人的领口,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沉声质问道:“为何要打她?”
男人眼睛瞎了,看不到她的模样,只听得出是一个女人,“你是谁?是她先骂我的,我的眼睛瞎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我没听到她骂你,我见着她的伤了。”言罢,胭脂红一耳光打过去,男人整个身子滚出几米远,没等他爬起来,胭脂红又追上去,把他拽起来,“你打了她几下?”
男人嘴里吐出一颗牙齿,声音含糊不清,“我错了姐我错了,我就打了一下真的,就一下”
胭脂红又一耳光扇过去,这次男人滚的比刚才还远,几乎滚到温镜的车那边去了。耳光扇过去的瞬间,楚蔓草清楚地看到男人的嘴像水龙头一样喷出了一大滩血,她意识到事情不妙,见胭脂红还想追上去打,急忙拦住了她。
“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他要是死了,我们就不占理了!”
胭脂红恢复了理智,从阿妍手里接过湿巾,嫌恶地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说道:“报警吧。”
男人跟刚才的楚思一样,陷入半昏迷的状态,楚蔓草将他拉起来一看,吓了一跳,男人的脸几乎肿成了猪头,再加上那两只瞎掉的眼睛,模样实在吓人。
胭脂红嫌湿巾擦得不够干净,让阿妍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给她洗手,洗干净了,又用消毒纸巾里里外外擦一遍,然后她将袖子挽下来,若无其事地回到车上。
甫一上车,女孩就主动扑进她怀里,胭脂红顺手兜住她,将她软绵绵的身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往后,莫再任性了。”
第107章 第 107 章
胭脂红带楚思坐温镜的车先回去, 阿妍留下善后,通常网约车车内全程有录音和录像,所以很好解释, 男人眼睛那事属于自卫, 而那两巴掌, 胭脂红承认是她打的,她愿意付医药费, 如果对方家属将她们告上法庭, 她会请律师来解决这件事。
温镜的车里没什么味道, 楚思靠在胭脂红身上,只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香气,她这会胃里依然空空如也,却不觉得晕了, 不过脸上的肿胀感太强, 说句话都能牵动面部肌肉,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另一边脸颊在胭脂红胸口蹭了蹭, 伸出手指, 沿着胭脂红大衣口袋的缝合线一圈又一圈地描摹, 做着类似撒娇的小动作。
胭脂红低头, 楚思立马捂住自己的脸,含含糊糊道:“不要看, 丑……”
“比这丑的模样我都见过。”胭脂红拉开她的手,观察她脸上的伤痕, 楚思脸一红, 但此刻也看不出来了, 只得由着她看。
胭脂红不忍地别开眼睛,一声不吭, 她下巴抵在楚思的额头上,收紧了手臂。
楚思知道胭脂红心疼了,她说:“其实也还好,两三天就消下去了,多亏了你妹妹的吊坠。”
胭脂红没说话,她微微偏了一下脸,在楚思额头上吻了吻。
楚思脸又热了一度,对上前座后视镜楚蔓草投来的玩味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往胭脂红怀里钻了钻。
回到别墅,胭脂红重新帮她上了一遍药,让她呆在房间里别乱跑,就离开了。
楚思这回学乖了,也听话,吃过早饭就呆在房里玩手机,连楼下都不去逛。
胭脂红去找云垚,见招魂被圈在云垚亲自摆的符阵内,可是云垚却坐在旁边,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胭脂红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因为她感觉到自己与招魂的感应也越发微弱了。
“如何?”胭脂红急迫地问道。
“只怕……”云垚露出抱歉的神色。
胭脂红脸色微微一变,“没救了吗?”
“我就是再有能耐,也无法将它恢复成原先的模样,即使恢复了,只要有一丝漏洞,它也无法重新作为一个载体,那样恢复了又有什么作用呢。”
胭脂红脸色苍白。
云垚:“她现在不也挺好的吗,要不就……”
“不行,”胭脂红说,“总归是缺了一魂,现在无事,日后呢?你能保证她一辈子平平安安,无事发生吗?”
她又问:“既然招魂无用了,那能否直接归位呢?”
云垚摇头:“你刚才也说了,招魂对她有排斥心理,它既然会选择攻击她,就不可能会安安心心归为,如若我强行施法,后果可能比现在还要严重。”
胭脂红倏然道:“可否借昆仑镜一用?”
“不行!”
“为何?我可以用它重塑时间,那样思思就……”
“你不想活了?”云垚厉声道,“我放任你在人间一千多年,冥帝早已对我不满,昆仑镜一出,人间所有的鬼差都能找到这里,即使有结界,天涯海角你也跑不了。”
胭脂红恳求道:“我到别处施法,不会连累你和阿镜的。”
云垚皱眉,不悦道:“现在是连累不连累的问题吗?你觉得我是怕你连累我?”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不能让她出事……”
“昆仑镜是上古神器,连我都不敢说能够掌控它,你连人身都尚未修成,若遭到反噬,千年修为散尽不说,怕是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云垚叹了口气:“现在不是已经很好了吗,她只是……不记得过去了,总比你用命来赌的好。”
胭脂红:“那是因为招魂尚还能保她一魂,若这一魂散了,你能保证她还会像现在这样,无事发生吗?”
云垚哑口无言。她不能保证,因为她还从未见过少了一魂的人,能够像普通人一样活在世上,他们或是短命,或是先天有残缺,或是生下来就带有奇怪的病症,抑或容易出现意外,这种意外乃天谴所致,避无可避。楚思近来接二连三发生意外,很大可能与天谴有关。
而这类人她见过最长命的,只活到了二十五岁。
“你就让我用吧,没有她,我要这千年修为又有什么用呢,我等了一千年了,再不想等第二个千年,我怕我会忘记她的模样……”
云垚:“你再让我试试,再让我试试,至少还有七天,我们还有七天时间可以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其实云垚自己都没什么把握,她只能见机行事,要是实在没有办法,她就只有连同温镜和胭脂红一起驱动昆仑镜,这样胜算会大很多。
“拜托你了,云姑娘。”胭脂红向云垚深深地鞠了个躬,“倘若……还要请你帮我照顾思思。”
“屁话!”云垚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要这么悲观。”
在外面偷听了老半天的楚蔓草推门进来,脸上表情少见的严肃。
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同时望过去。
楚蔓草走到云垚面前,问:“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情况有点不对呢?”
云垚没有说话。
胭脂红问:“阿草,思思呢?”
楚蔓草道:“别转移话题,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什么叫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不是要牺牲自己换我那不争气的大外甥吧?”
胭脂红:“你误会了。”
“那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楚蔓草问云垚,“你说,什么意思?那把伞跟楚思有什么关系?”
她只知道温镜云垚和胭脂红都不是普通人,没想到楚思也不是个普通人,那这里就坐实了是个鬼屋无疑了。
“那个什么……什么镜子,不是温镜的吗,让她帮个忙不就好了?”
云垚道:“阿镜只有不到三百年的修为,她帮不上忙。”
“我上次听她说,因为擅自用了那面镜子被你罚跪,这会怎么又用不了了?”
云垚叹气道:“那是因为昆仑镜选择了她,上回她只是偷偷窥了一眼过去,无伤大雅,而招魂本就不属于人间,硬要将它复原,才是违背天道,莫说阿镜目前的修为还做不到,即使她有这个能力……”说到这里,云垚顿了一下,没再往下说。
用昆仑镜来助本该转世的鬼魂继续留在人间,乃大罪,冥间那七十二道鞭刑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楚蔓草骂骂咧咧道:“这小兔崽子,她好好的折你的伞干什么?”
胭脂红不知怎么跟楚蔓草解释,招魂会主动攻击楚思,就说明它对楚思十分排斥,相对应的,楚思对招魂也会产生排斥的心理。而且,她发现招魂似乎已经出现了独立的意识,它仅仅只是三魂中的一魂罢了,竟能分化出独立的意识,她这才意识到,楚思当初舍弃的,是她最重要的一魂。
“我非得去教训教训她不可。”
“阿草!”胭脂红拉住她,“不要告诉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楚蔓草无奈道:“滟滟姐,你再这么宠她她都无法无天了,她可以前不是这样的。”
胭脂红道:“我们先出去,莫打扰了云姑娘。”
楚蔓草被她拉着走出去,走到门口,胭脂红停了下来,她转头道:“云垚,你可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复活温镜的?”
云垚一怔,微微睁大眼睛。
胭脂红又问:“重来一次,还有把握吗?”
云垚说:“有。”
胭脂红回到屋内,见楚思趴在床头,一手敷冰袋,一手拿手机,笑着走过去,“思思。”
楚思爬起来:“秦同学,我看到一件衣服特别适合你。”她把手机亮给胭脂红看,是一家私人订制的汉服店,里面的衣服都是原创,其中有件红色的宽袖裙连衣裙,和胭脂红刚来时穿的那套特别像,那件衣服被楚思洗干净收起来了,放衣柜里当古董供着,她想给胭脂红买件类似的。
“嗯,好看。”
“那我买了,”楚思难为情道,“你在家的的时候,偶尔穿一穿……”
胭脂红神情微妙:“为何要在家穿,你可是想玩什么花样?”
“没、没有啊……就是单纯的欣赏,你思想怎么这么污?”楚思脸红道,“你现在学坏了。”
胭脂红意味深长地“哦”一声,“那是我误会你了。”
楚思坐起来,默默地下了个订单。
“你那日说这里的高铁很稳,要带我坐一回,这个承诺何时兑现?”
楚思:“怎么突然想起要坐高铁了?”
“你承诺我的,我便一直想着。”
“现在吗?”楚思说,“单坐高铁也没什么意思,改天吧,等哪天放假了,我们制定一个旅游计划,再坐高铁去,你看行不?”
“可我现下就想坐。”
“现在不大合适吧……”楚思指指自己的脸,“而且咱俩明天都要上班,时间也来不及的。”
胭脂红沉默了一会儿,依然说:“思思,我现下就想坐。”
“可是去哪呢?现在是高峰期,临时也不一定能买到票啊。”
胭脂红道:“去洛阳。”
楚思试着在手机上搜索最近一班去洛阳的车票,意料之中都没票了,只剩下最后一辆末班车,那样就无法在当天往返了。
她说:“要不咱们订下周末的,好不好?我提前做个攻略,我们好好玩两天。”
胭脂红沉吟片刻,扬了扬嘴角,点头说:“好。”
当天晚上,楚思就兴高采烈地做起攻略来,她还是第一次和胭脂红出去旅游,这次就当做踩点,等下个小长假就可以好好玩玩。
她在网上搜索“洛阳有名的旅游景点”,推荐在最前面的是龙门石窟,白马寺等等,她问胭脂红想去哪里,胭脂红却说了个奇怪的地点。
“望龙台。”
“这是什么地方?”楚思不解,在地图上搜了半天,也没搜到。
“我们初次相识的地方。”她说。
第108章 第 108 章
“初相识……”
胭脂红张了张嘴, 楚思忙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记得了,对不对?”
“那你现下可记起来了?”
楚思摇头, 她连望龙台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我也晓得让你忆起前世是为难你了……”胭脂红叹了口气, “可我今日就想为难你一下。”
楚思:“???”
“什么……前世?”
胭脂红道:“元德二十七年, 我同娘亲外出散心,途经洛阳, 在一座茶楼下面的石子路边上, 捡到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 将其带回去抚养。月余,那婴儿被我和娘亲养的白白胖胖,却不慎被人牙子给抱走了。”
“后来呢?”楚思好奇道。
“后来,我求娘亲再生一个同那女婴一模一样的孩子给我, 娘亲不肯, 我每日哭闹不止,娘亲被我惹烦了, 不知从哪带回来一个小女孩, 唤作时舞。”
楚思把冰袋翻了个面, 认真地听她讲。
“时舞只小我两岁, 我嫌她大了,不好玩, 想要个小的,便又去恳求娘亲。娘亲说, 她自个生不了, 我说, 你出去找一个能生的,娘亲瞪我, 将我赶了出去。”
“噗哈哈哈哎呦……”楚思面目狰狞地捧住脸,“那那那……那个时舞是谁?婴儿找回来了吗?”仙珠富
“时舞是我的贴身侍女,此后我们一起读书习武,她天赋比我强,底子又好,后来成了江湖榜上排行前十的高手。她习武,我便攻文,只可惜,那时女子不能参加科考,我只得做上了酒楼生意,倒也把自个给养活了。”
“时舞……就是你妹妹吗?”楚思试探地问。
胭脂红掀了掀眼皮,道:“我有许多妹妹,你问的是哪个?”
楚思先是一惊,然后她瘪起嘴,酸溜溜道:“就是你经常提起的那个。”
“哦,那个啊……”胭脂红也坐到床上,“那个就是我和娘亲捡来的那名女婴,她六岁那年,我又遇到了她,将她养大……她是店里最调皮的,却也是我……最欢喜的。”
“……哦。”
胭脂红见她长时间不吭声,问她,“思思,你还要听吗?”
楚思不是很想听,可是心里又忍不住好奇,于是她蔫蔫地问:“后来呢。”
“后来,她长大了……”胭脂红眼睫微垂,掩去了眸子底下的羞赧之意,“她吻了我,叫我娶她……”
楚思的眼皮耷拉下来,她说:“哦。”
“思思,你还要听吗?”
楚思不大情愿地说:“后来呢。”
“后来,我将她许给了当朝的皇子,亲手……送她上了花轿。”
楚思惊诧地看着胭脂红,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不是所有人一开始都能接受同性,更别说,这是胭脂红从小养大的,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的人。
可是楚思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
胭脂红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楚思低声说:“就算你不能接受,也不能糟蹋她的心意,把她推给别人……”
“我后悔了,”胭脂红看着她的眼睛,“我当日就后悔了,她洞房那晚,我生不如死。”
“……后来呢?”
“后来……她回到我身边了。”胭脂红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很快黯淡下去,“可是,我再一次将她弄丢了,等我再找到她的时候,她身染重病,就在我们成亲当日,她死了……”
楚思心里酸酸胀胀的,她看着胭脂红此时含笑的眼睛,只觉得十分难受,她有些僵硬地问:“后来呢。”
“后来……”胭脂红舒出一口气,“我自是又寻到了她,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缘分不会这么浅。”她一瞬不瞬地望着楚思,“她的模样和从前一样,丝毫都不曾改变,只不过,她变了,她收留了我,却不记得我,与我的一针一线,都要算的清清楚楚,她还给我记了一册账本,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我欠她的银两,我说,日后我有了钱,都给你。”
楚思顿时睁大了眼睛,犹如晴天霹雳。
胭脂红继续说:“她今日被人欺负了,我恨不能杀了那人,因为,我曾经好不容易将她养大,从来都不舍得动她一下的。”
楚思一下子哭了出来,脸上的冰袋掉下来,她的手紧紧抓住胭脂红的手臂,用于支撑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
胭脂红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哭,看着她发泄,看着她将自己的手臂当成水上浮木。
等她哭累了,胭脂红起身去拿纸巾。
楚思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脸又肿着,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此时有多丑,她把纸巾捂在脸上,哽咽道:“你转过去。”
胭脂红转过去。
楚思用力擤了把鼻涕,紧接着,一盒纸巾默默递到她跟前,楚思扭头一看,胭脂红托着纸巾,从背后伸过来给她。
楚思:“不许偷看。”
胭脂红:“我自个养的,再丑我也认了。”
楚思打了她一下。
胭脂红提了提唇角。
楚思从身后抱住她,“以后不会走了,以后我每天都黏着你。”
“你最好说话算话。”
“肯定算话,我还怕你跑了呢。”
胭脂红转过来,“去洗把脸,下楼走走。”
“好。”楚思听话地进去洗漱。
洗完脸出来,房间里却不见了胭脂红的身影。
“秦同学?”
楚思打开窗户,看到胭脂红和温镜两人在前庭花园的秋千架子上,似乎在聊着什么。胭脂红好似察觉到了她,抬起头,冲楚思招招手,示意她下来。
楚思连忙跑下去,到了秋千架子那边,温镜却和楚蔓草到另一边去了。
“温镜怎么走了?”
胭脂红双脚在地上一点,身体慢慢摇晃起来,“她说不愿意吃狗粮。”
“她应该没少吃楚蔓草和云姐的狗粮吧?”楚思走到胭脂红后面,轻轻推了她一把。
胭脂红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她说:“思思,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不要说一件事,一百件一千件都没问题。
胭脂红扶着秋千,停下来,她转头,郑重地对楚思说道:“除了迫不得已需要自保的情况下,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杀人。”
楚思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为什么要杀人?”别说杀人,目前为止她连只鸡都没杀过,没有那个狗胆。
“我说的,你听着就是了,且要记在心上。”
“好。”楚思不大明白胭脂红为什么要这么说,她还是记下了。
“嗯。”胭脂红笑着,对她伸出手,“上来。”
楚思坐上去,胭脂红微微侧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随后她踮了踮脚尖,两人在秋千上晃动起来。
胭脂红向楚思望过去,问她:“笑什么?”
“没什么……”楚思拉起胭脂红的手腕,摸了摸上面的玉镯,笑意更深。
“她们有没有在偷看我们?”楚思问。
胭脂红抬头,四处望了望,说:“有。”
楚思埋怨道:“楚蔓草就是闲的。”她戳戳胭脂红,“我想亲你一下。”
胭脂红:“想亲便亲,亲下来就是,还要同我说一声?”
“可是她们在偷看。”
“我却不怕,你怕?”
“开玩笑,我一现代人……难道还能比你古代人怂?”
“你就是怂,和一千年前相比,半点都不似。”
“你这么说就过分了!”虽然但是,那也是两个人格,她也是会吃醋的好不好。
“你以前从不忌惮这些,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你就是更喜欢以前的我?可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胭脂红闭了闭眼,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你亲是不亲了?”
楚思:“……”这姑娘一点都不矜持。
“没说不亲啊……你总得让我酝酿一下,这种事……”也要找找感觉的不是。
“啰嗦。”胭脂红一手抓着秋千绳,一手掌住她的后脑,湿热的吻覆了上去。
“唔……”楚思飘飘然的,马上就出现了眩晕感,她承认自己是有点菜了,毕竟寡了二十几年,总要给人一个适应的过程吧,更何况,胭脂红的吻技好像很不错。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躲在花圃后面的楚蔓草捂住了温镜的眼睛,自个却使劲睁大双眼,并拿出手机拍照。
楚思感觉自己的腿开始软了,不是,应该是全身上下都开始发软了,她想换个地方,比如说床上,这里晃晃荡荡的,她有点怕等会一激动两个人一起掉下来,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她余光看到胭脂红的另一只手松开了秋千绳,揽住自己的脖子加深这个吻,楚思的心怦怦直跳,她感觉底下晃得更厉害了,拼命用她那双不算长的腿点在地上,用于维持平衡。
楚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滋味,舌尖被湿濡地包裹着,在两人的口腔里你来我往地纠缠,津液交替,肾上腺素飙升,让她舒服地想要轻哼出声。
脸上的伤因为脸部肌肉不间断的运动而传来一阵阵麻痹的痛楚,可是这种痛楚又被爱人给予她的多巴胺和荷尔蒙盖过了,可以忽略不计。
楚蔓草抬手看表,她刚才计了个时,这会过去了大概十分钟,她“啧啧”两声,感叹道:“她脸不疼吗?”
一回头,见温镜看的津津有味,连忙扳过她的脸,“都说了少儿不宜。”
温镜眨眨眼:“接吻……很舒服吗?”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和大人亲过吗?”
楚蔓草清清嗓子:“你个小屁孩能不能想点别的?”
“楚蔓草,”温镜道,“我模样长不大了,日后是不是也不能同人接吻了?”
“……我觉得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想的事。”
“可是我好奇,想试试……”她直勾勾地望着楚蔓草。
楚蔓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能不能同我试试?”
“喂!”楚蔓草敲了她一下,“想什么呢你?”
温镜委屈地捂着额头,眼眶一下子就湿了,“我只不过想试一下,你打我做什么?”
“这是能随便乱试的吗?”一个活了两三百岁的鬼,真的会单纯到这种地步吗?楚蔓草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为何不能试?你和大人为什么就可以?”
“我们……”楚蔓草噎了一下,她该怎么说呢,说她对云垚其实是有那么一丁点意思,云垚对她可能也有那么点意思,两个人互相对对方有意思,才能顺理成章地做这种事,“因为我喜欢姓云的,对她有意思,你明白不?”
“哦……”温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说,“我也喜欢你,是不是就可以亲你了?”
楚蔓草:“……”
她想到温镜说的喜欢和自己说的可能不是一个意思,于是她问:“你难道不喜欢你家大人?”
温镜还是点头:“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去亲你家大人?”
温镜怯怯地低头:“我不敢……”
“哦,不敢亲她,就敢来霍霍我,敢情看我好欺负?”
“有点……”
楚蔓草抬手欲打。
“哎呦……”
远处传来这么一声。
两人转头看去,原来是那俩货从秋千上摔下来了。
“可以走了。”楚蔓草心满意足地起身。
第109章 第 109 章
楚思小组这个月接了个大项目, 这几天天天加班,她只得住在和胭脂红一起租的那个两居室里,两人每天靠电话来解相思之苦。
“你的伞能修好吗?”楚思问视频那头的胭脂红。
“能修好, 放心。”
“对不起啊。”她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 她甚至忘记了胭脂红必须要依靠那把伞才能出门,她却亲手把它给毁了。
“你不需要同我说这个。”
“那我不说了, ”楚思抿了抿唇, “我想你了”
胭脂红沉默了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
“我这两日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要去洛阳谈一笔生意, 同温镜一起。”
楚思松了口气,她刚才看胭脂红的表情好像事情很严重,以为她被下面的鬼追杀,准备逃命了。不过只是谈个生意, 表情用得着这么凝重吗, 汗都差点被她吓出来。
“要去多长时间?”
“大约需要半个月。”
“半个月啊”楚思遗憾道,“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 再加半个月, 四舍五入就一个月了。”
“不是还有手机吗?”
“就不能不去嘛”楚思小声嘀咕, “又不是很缺钱, 干嘛那么拼”
“不拼点将来怎么养活你和孩子?”
“孩子还没有呢再说我也可以挣钱啊。”虽然她现在挣得不多,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胭脂红笑道:“你就乖乖等着我, 我那边处理完了自会回来的。”
“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
“明天就走?”楚思坐起来,“能不能晚一天?我后天送你去。”
胭脂红道:“不可以的, 对方老板是从国外飞过来的, 这两日就要启程回国了, 我们有求于别人,自然要拿出诚意来, 怎好反过来让别人等着。”
“那好吧。”楚思不大情愿地道。
她们聊到了很晚,楚思控制不住打起了哈欠,胭脂红才说:“睡吧,等我回来。”
楚思:“你到那边了一定要给我报平安。”
“好。”
翌日,楚思被提前定好的闹钟叫醒,醒来一看,还没到起飞时间。她第一时间打开微信,发现胭脂红早早就给她发了机场的照片。
胭脂红:【第一次坐飞机,好紧张。】
楚思笑着回:【不是有温镜在吗,还紧张?】
胭脂红没回,楚思想着她这个时间可能在过安检,就带着手机进浴室洗漱去了。洗脸刷牙期间,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直到她准备好一切出门上班,到达公司,也没有收到胭脂红的回复。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胭脂红的手机意料之中关机了。她打给温镜,温镜的手机也关机了。
楚思给胭脂红的微信留言,让她下了飞机一定第一时间联系她,然后把闹钟定在下飞机后五分钟,手机放在桌面,专心地开始工作。
闹钟响起后不久,胭脂红给她发了一条简短的报平安的信息:【已达洛阳,平安,勿念。】
楚思秒回:【早点回来,我等你。】
忙到了晚上九点,才下班,打开手机一看,微信静悄悄的,只有家族群里楚蔓青发的一条链接,是关于人民教师和家长发生矛盾,被捅伤的新闻。
是发给谁看的不言而喻,正主楚蔓草回了个省略号,开始装死。
楚思通过这条信息点进私聊,问楚蔓青胭脂红这几天有没有去研究所上班,楚蔓青说胭脂红早在一周前就向她递去了辞呈,还很惊讶的反问楚思:【她没跟你说过?】
楚思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给胭脂红发信息,问她辞职了怎么没告诉自己,坐在车里等她回复。等了半小时,胭脂红没有回复。
楚思有些迷茫。今天周五,她原本是打算今天一下班就直接去雁阙楼,可是胭脂红出差去了,她也就觉得没有过去的必要了,她又想早点回家跟胭脂红打视频,可是胭脂红没有回她信息,电话也没接,所幸温镜接了电话,她才得知胭脂红正在和对方老板吃饭谈生意。
楚思等啊等,等到快睡着了,胭脂红这个事情还是没有谈完。她等到了后半夜,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第二天周六,楚思一大早就驱车前往西郊别墅。
到了别墅门口,楚思正考虑要不要给云垚打电话,一转头,看到一辆和她同型号的黑色奔驰车从远处开过来,与她一并停在了外面。
楚思惊讶地看着驾驶座上的温镜,上前问道:“你不是和秦同学去洛阳了吗?”她看了看副驾和后座,未发现胭脂红,“我家秦同学呢?”
前面的铁栅栏感应到车辆,自动升起,温镜踩下油门,车子突然动起来,楚思下意识退后,等温镜的车开进别墅,她连忙跟在车后面进去。
温镜照例把车开到离厨房最近的那个门,把车屁股对着门口,开始搬运里面的食材,仿佛没看到楚思似的。
楚思追着她问,时不时给她搭把手:“怎么回事你说话啊?我家秦同学为什么没回来,她人呢?”
温镜兀自忙活:“秦姐姐交代过不能说,你就别问我了。”
楚思更是不解:“为什么不能说,她到底怎么了,她有没有去洛阳?”
“楚姐姐,你别为难我了。”
楚思道:“好,那我换个人问。”
她转身往里走,走到门口停下来,试着给胭脂红打电话,电话打通之后,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声音却是从温镜的口袋里传出来的。
楚思回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温镜:“为什么她的手机在你这里?”
温镜掏出胭脂红的手机,交给楚思:“还你。”
楚思接过手机,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转身直奔云垚的卧室。没等她上去敲门,房门从里面开了,开门的人是楚蔓草。
“她不在。”
楚思不知道这个“她”指的是云垚还是胭脂红,她探头朝里张望,一边望一边问:“云姐不在?那秦同学呢?她们去哪了?”
楚蔓草道:“滟滟姐在客房。”
楚思道:“我刚才去过,她不在。”
楚蔓草道:“你再仔细找找,她就在客房里。”
楚思连忙跑到走廊另一端,找到胭脂红那间客房,推门进去。
里面静悄悄的,床上的被子也叠放的整整齐齐,和刚才一样,没有来过人的痕迹。这间房里的陈设也很简单,除了衣柜阳台和浴室,其他地方根本藏不了人,这些地方她刚才也都找过了的。
楚思欲回头去找楚蔓草,想起刚才楚蔓草脸上坚定的表情,似乎笃定胭脂红就在这间房里似的。
她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个长条形的实木盒子,盒子用黑色的檀木做就,盖子上刻着梅花的图案,古色古香的气息。
楚思心跳加速,步伐突然变得十分沉重,她来到床边坐下,与那盒子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
楚蔓草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一个布包,里面露出一截伞柄,是招魂。
楚思听到了楚蔓草的脚步声,却只是看着桌上的木盒,问道:“她呢?”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楚蔓草淡淡道。
“她不是去洛阳了吗?”
“这种鬼话的也信?”楚蔓草把布包往床上一丢,“你的伞修好了,还你。”
“我的伞?”楚思眼里露出迷茫。
楚蔓草道:“这伞一直都是你的,不然为什么除了滟滟姐,只有你能碰,你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吗?”
“我不觉得,”楚思说,“秦同学给了我招魂的吊坠,所以我才能感知到它,她不会骗我的。”
楚蔓草笑了声:“你真好骗,怪不得连你亲爹那种段位的也能骗到你。”
“楚蔓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滟滟姐让我们先瞒你一阵子,等她回来,但我们都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这件事,而且,她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也瞒不了多久,就打算先告诉你。”
楚思想问胭脂红为什么回不来,又觉得这是句废话,因为直觉告诉她,和她有关。她安静地看着楚蔓草,等她的后话。
“她为了不连累云垚和温镜,自己偷偷驱动昆仑镜,利用时间轴修复了招魂,却遭到昆仑镜的反噬,被打回了原形。”楚蔓草顿了一下,很快又接上,“不过你放心,云垚有办法让她回来,但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就不好说了。”
“至于她为什么散尽千年修为也要修复招魂,我不用说,你自己应该也能想明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让招魂归回本位。”
“什么叫归回本位?”楚思愣愣地说。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让她始料未及,她有些承受不住这么多信息带给她的冲击。她刚才听到了什么?胭脂红被打回原形了?什么叫打回原形?意思是变回簪子了吗?楚蔓草说她能回来,那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早就开始想她了,她会让她等多久?
楚蔓草道:“招魂其实一直都是你的魂,至于它为什么那么排斥你,云垚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你能让招魂归位,很多事情也就能记起来了。滟滟姐你就等等她吧,她都等了你一千多年了,你也等等她吧。”
第110章 第 110 章
“散尽千年修为只是为了修复那把伞吗”楚思僵硬地抬头, 看向楚蔓草,“所以,是我害了她。”
“可以这么说。”楚蔓草刚知道那会特别想抽她, 可既然胭脂红本人都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 她这个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也不知道她这个大外甥前世修了什么福,能交到这么好的女朋友。
她又说:“你也不要自责, 她没怪你, 连提都没提过这事, 还是云垚自己猜出来的。”
“我知道她对我好”楚思吸了吸鼻子,“楚蔓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行,那我吃饭再叫你。”楚蔓草走到门口, 停下来看她, “大外甥,你可不要想不开啊, 嫂子还在呢。”
楚思道:“你放心吧, 我不会的, 你不是说她会回来的吗?”顿了顿, “你不是骗我的吧?”
楚蔓草忙说:“这个真没骗你,我发誓!”
“好, 我相信你。”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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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蔓草和温镜在厨房忙活,时不时看一眼楼梯那边, “阿镜, 我有点不放心, 你说我那大外甥会不会想不开?”
温镜摇头:“我不知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 我可以每隔一个小时上去敲一次门。”
一小时后,锅里的汤炖的差不多了,楚蔓草盛出一碗端给温镜,问:“怎么样?”
温镜说:“我敲门她没应,我见门没锁就推进去了,发现她在里面睡觉,便进去探了探,还有气。”
“哦,那就好。”
又过了一小时,温镜说:“我叫她吃饭她没应,进去一看,她却还在睡觉,还有气。”
“这家伙该不是要绝食吧?”楚蔓草心里发愁。
又一小时,楚蔓草考虑要不要把饭菜热一热,见温镜灰头土脸地下来,问她:“还在睡觉?”
温镜点了点头。
“有气没?”
温镜点头说“有”。
楚蔓草把饭菜用防尘罩盖上,愁容满面,“这要是不吃饭迟早也会没气了啊”
晚上八九点,楚蔓草亲自上去了一趟,叫楚思起来吃饭,楚思今天很早就过来了,也不知有没有吃早饭,如果连早饭都没吃,这一整天就真的是水米未进了。
楚思全程没理她,楚蔓草不悦道:“怎么回事啊你,不是答应了不会想不开吗?滟滟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有可能明天,也有可能待会就回来了,你不吃不喝的有什么用?”
她早晨交给楚思的招魂还呆在布袋子里,此时已经掉到床底了,可见楚思连碰都不曾碰过一下,“你魂也不要了?”
“你再这样我可要把嫂子叫过来了。”楚蔓草恐吓她道,楚思平常还挺怕江婉的。
楚思还是一动不动。
楚蔓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手伸进被子里探了探,嗯,身体还是温热的,才放下心来。可不管她怎么说,把口都说干了,楚思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楚蔓草无奈只好出去了。
第二天楚蔓草起了个大早,问楼下做早餐的温镜,“她起了吗?”
温镜摇头:“我刚才送早饭进去,她没理我。”
“这可怎么办呢”楚蔓草眼睛一亮,“哎,你能不能用法术帮她一下,反正能让她进食就行。”
温镜说:“不可以的,我的法术只能用来捉鬼,绝不可干预人间的事。”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饿死吧。”楚蔓草焦急地来回踱步,她说,“实在不行只能弄点营养液给她打进去了,至少能吊着命。”
楚思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古怪的梦,她梦到前世自己的坟了,埋在荒山野岭,坟前有一座茅屋,炊烟袅袅,有人在里面做饭。
她以为为自己守灵的人肯定是胭脂红,没想到,竟是云垚。
云垚每天都坐在坟前和自己聊天,她会说一些江湖上的趣事,也会说高堂时局的动荡,她虽然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却也有一条与外界连接着的消息链,否则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只有一头白虎陪着她,还不得闷死。
然外界的消息再多,也总是会说完的,等说完了大事,云垚就开始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的最多的还是骂她的话。云垚骂她死鬼,骂她杀千刀,骂她没良心,骂她见色忘义,骂她忘恩负义,骂她眼瞎看不上她这样貌美如花的绝世美女,骂累了她就开始哭,哭累了就回茅屋里做顿吃的,补充完体力,出来接着骂。
这里的时间好像和现实里不太一样,楚思只觉得时间一直在流逝,具体过了多久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只知道她每天都在挨云垚的骂,有几次云垚外出采买,没人骂她,她心里倒是没着没落的,不自在极了。
有一次,云垚在她坟前念叨,说女帝登基了,现在已经是靖元二年,联系到云垚先前说过的,中间小皇帝登基,楚思简单地算了一下,她大概被云垚骂了四年左右,怪不得她会这么习惯。
好在这四年里有云垚和白虎一直陪着她,她也不算孤单,不过有时心里也会小小的期待一下,胭脂红会不会出现在这里,她已经四年没见过胭脂红了,她和胭脂红从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不知道胭脂红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康健吗,鬓边的白发是不是又多了,可还觅得良人了。
她又不想胭脂红出现在这里,如果让胭脂红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楚思不敢想象她会有多难过。她又意识到,云垚在这里陪了她四年,想来她的身份早就被揭穿了,胭脂红是何等的冰雪聪明,这点骗术哪里骗得了她。
这一天,楚思终于等到了,她心心念念了四年多的人。只不过,她的模样变了,变得肉眼可见的苍老了。
她牵着一头毛驴,驮着一只猫,衣着也十分朴素,头上的发饰耳坠也都没有了,浑身上下看得出最值钱的也就只有腕子上那枚玉镯,怕是山贼见到了,都会看她可怜,施舍她两文银子。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曲广陵散妖艳四方的胭脂红了,更不是京城里广为人知的第一美人。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村妇。她过的并不好。
胭脂红从云垚那里得知了自己的死讯,楚思以为她会歇斯底里,可是胭脂红却表现的十分漠然,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似的。是啊,如果她还活着,她怎么可能四年都不去找她,胭脂红想必早就料到了,直到此刻亲眼看到她的坟,她才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吧。
胭脂红坐在坟前陪了她几天,她不像云垚那样会叽里咕噜说一大堆有的没的,胭脂红其实是一个挺寡言的人,楚思见她说话最多的时候,就是在酒桌上和人谈生意;胭脂红也不是个很爱笑的人,她绝大部分的笑容也都留给了那些生意人。不过后来,胭脂红再不对别人笑了,她只对她笑。
过了几天,胭脂红病了,她病了好几天,病愈之后就离开了这里,此后再没回来过。如果可以的话,楚思想让她多留一阵子,她想多看看她,免得将来过了忘川,就真的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又过了数年,云垚的白虎雪儿死了,老虎的寿命只有一二十年,它用自己的一生来陪伴云垚,而云垚又用她的一生来陪伴她。
白虎死后不久,云垚告诉楚思,她做了个梦,她说她梦见泰山府的鬼差了,她被带到了鬼帝面前,鬼帝说她在人间治疗瘟疫有功,要给她一个差事做。
云垚寻思着那不就等于要她天长日久地给人给鬼打工?投不了胎,做不成人,在人间打工还有工钱拿,在地府打工会发工钱吗?发的是冥币吗?如果下面的官赖账,她找谁去?
云垚来到坟前找她商量,楚思甫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就想,坏了,这世上唯一一个陪伴她的人,也要离开了。
果然第二天,楚思就没看到云垚从那间茅屋里出来。
云垚也走了。
白虎死的那天,楚思就看出来,云垚的精神开始恍惚了,她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住了这么多年,唯一陪着她的白虎不会说话,如果不是每天守在坟前把楚思骂上一骂,她都快要丧失语言能力了。
原来云垚也病了,她的病有点奇怪,症状是从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开始的,她老是说地府的鬼差要来抓她了,下面的人要把她带走了。楚思犹记得云垚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我走了,谁来陪你啊。”
后来,她就真的走了。
云垚死后,她的坟也就再无人问津,无人祭奠,坟堆里渐渐的生满杂草,仅仅数年,这附近就成了野花野草蔓延之地,至于茅屋早早就塌了,倒下来的木材被雨水日复一日地侵蚀,早就和土地融为一体,成为了大自然的一部分。
她的坟自然也没有了。
她成了孤魂野鬼,在人间四处游荡,不需经历生老病死,因为她本身就是个死人了,倒也自在。
人生来有三魂七魄,她现为鬼身,只得一魂,十分惧光,因此,也只能在晚间出来溜达溜达。有时打了个盹,睡过头了,听不见鸡鸣,被晨起的日头照了个严严实实,险些魂飞魄散。
这样提心吊胆也不是办法,于是,她找到了一个叫“不见天”的地方,那里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天色永远都是昏沉沉的。
里面有很多跟她一样的游魂野鬼,长相十分丑陋,有吊死的饿死的淹死的摔死的,断头断脚死了的,总之死法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死不到的。特别是淹死的,整个人湿漉漉的,全身上下泡的肿胀发绿,布满了水蛭,就是俗称的水鬼,模样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水鬼也是很惨的,他们离不开水,需要一直泡在水底,等到下一个落水的倒霉蛋来接班,才能转世投胎,否则,就要一直一直地泡下去,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在鬼域里,没有生老病死一世一世这种概念,鬼域里的时间是没有尽头的,就像这不见天一样,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没有今日复明日的说法,只有永无止尽的绝望。
楚思在岸边飘了一阵子,被一个水鬼给缠住了脚,那水鬼从河面冒出头,吓了她一跳。
“鬼啊!”她尖叫着。
她忘了自己也是个鬼,模样可能比这个水鬼还要可怕,但她那时候还是一只鬼,没有善恶美丑的概念,她只是被水鬼吓到了,而不是被水鬼的模样吓到了。
水鬼见对方是个同类,且早已死的透透的,便松开了她,往水下一沉,消失了。
她在不见天遇到了云垚,她因自己能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兴奋不已,她又在想,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遇到胭脂红,她已经做了不知多少年的孤魂野鬼了,就算做鬼,她也想和胭脂红做个成双成对的鬼。
彼时云垚已经成了冥界七十二司的司主,她真的跑到下面打工去了,原来她之前说的那些不是胡话。她的掌心有一枚金印,那枚金印能发出像太阳一样的光,不见天所有的鬼魂都怕她,离她远远的。
这时候楚思才知道,原来云垚是奉了鬼帝的旨意,前来带她去投胎。
云垚说,她下一世能做人,且会投生成一户富贵人家的小姐,一辈子平安顺遂,享尽荣华富贵,到了八十五岁,寿终正寝。
云垚手里正好有一个投胎的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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