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歌扫开勾住书页的细枝，目不转睛，翻着被她压在石桌上的丹书。
摆在面前的，是燃着灵火的紫炉鼎。
姜九歌一双水瞳，眸子又黑又亮。
晨阳细细洒落在她瓷白的侧脸，细挺的鼻在另一侧投下小片阴影，弱化了黑白分明之感。
近看是层次分明，远观，美如山水。
自从上次丹修课后，姜九歌就向长老申请小休沐，不再去学室修习，独自避出来。
原本孟晗长老并不赞同。
“九歌，三月初就是会试，你得上点心。”
孟晗语重心长，“九思说了，你再垫底就只能去外门，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话是这么说，但她也不可能真把姜九歌扔去外门。
玄极宗的外门住着修为低下的弟子，是整个仙山灵气最稀薄的地界。
外门弟子挤得头破血流都想挤进内门。
外门的一切，都远不及内门。
玄极宗优胜劣汰，被赶去外门的弟子，能被人笑一年。
再说，娇生惯养的姜九歌到了外门，肯定适应不了。
孟晗只是单纯吓唬姜九歌，想让她多加努力。
姜九歌噎了一瞬。
她就是想努力才非得出去！
偷偷卷死所有人。
“孟晗长老，我最近身体不适，真的需要休沐几日。”
姜九歌耷拉下眼角，拽着孟晗的袖口轻轻晃动，往日张扬的气焰萎靡下去，好像真如她所言一般——病了。
病得不轻，更像是中邪了。
“不舒服？”孟晗皱眉，伸手便要去探她的脉象，“我看看。”
吓得姜九歌连忙将双手背在身后。
孟晗瞬间看穿姜九歌的小心思。
但看着姜九歌抿唇微鼓着脸的样子，觉得又气又好笑。
以往面对她，姜九歌总是避而远之的模样。
不想去学室直接就不去，一副被惯坏的脾气。
今日竟然乖乖跑来告诉她，征求她的意见。
孟晗心存一丝疑虑。
但姜九歌很少求她什么，她没必要非当恶人。
“不想去学室就不去。”
孟晗眼神里带着宠溺晚辈的柔和，“准你休沐。”
*
姜九歌收起丹书，坐在石凳上，身子前倾，一双圆眸睁得极大，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丹炉。
“终于——成功了！”
在炼废十几炉后，她终于成功一次。
姜九歌打开紫炉鼎，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丹药。
圆润的补元丹被她捏在指间，对在阳光下，泛着莹莹光泽。
她心满意足将丹药收进丹盒。
连紫炉鼎也一同收进掌心。
系统：“？”
它缓缓拧出一个问号。
姜九歌：“什么叫劳逸结合？这就是。再说了，好不容易成功一次，自然要保持好心情，做点喜欢的事。”
说完，她弯腰拾起几张枯叶，手指翻舞间，已经叠插出蝴蝶的雏形。
她催动灵力，手指一提，“蝴蝶”更加活灵活现，一跃向半空飞舞盘旋。
“等天气暖和起来，就能看见好多蝴蝶了。”姜九歌撑住下巴，望着她叠出来的“蝴蝶”感慨。
空中的“蝴蝶”挥动着枯叶做的翅膀，去嗅枝头的嫩叶。
似乎感觉不对劲，它嫌弃地转头飞走。
“诶！”
灵力催活了“蝴蝶”，却不能再继续控制它。
姜九歌顾不得多想，闭眼将灵识附到“蝴蝶”身上，想看看它要去干嘛。
随着视野的高飞，周围的景色顿时开阔起来。
木亭连廊，环水而绕。
青山秀林，相印成趣。
只是没想到这样僻静的地方，竟然还有旁人。
枯叶“蝴蝶”俯身向绿林中那抹黑影飞去。
少年一袭黑袍，手中一柄通体澄白的长剑，剑风极快。
姜九歌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蝴蝶”就飞蛾扑火般撞了上去。
好巧不巧，撞人家剑尖上，被刺了个对穿。
惊心动魄间，姜九歌的灵识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眉眼。
——是凌子樾。
啊啊啊，救命！
“蝴蝶”被对穿后，灵力消散，姜九歌被强制推了出去。
凌子樾眉心一跳，他本来正专心练着剑，忽然撞上来奇怪的东西。
等他发现这只“蝴蝶”时，已经收不住剑势。
皱眉将蝴蝶从剑上摘下。
却发现，手中只剩一堆枯叶。
怪。
他正低头思索着，身前响起清脆的质问声。
“凌子樾！”
他抬起头，正对上姜九歌微愠的面容。
似乎走得过急，连她鬓边的碎发都微微凌乱。
姜九歌快步走到凌子樾跟前，气势汹汹，指着他的鼻：“你……！”
你什么？
刺到我了？
好像也不太准确。
刚刚那一剑虽然没伤到她，却也让她的灵识实打实感受到痛意。
不知该说些什么，气势顿时弱下去三分。
她抬眼瞅了一眼凌子樾，又找到支点，硬生生把气势提了起来。
指着凌子樾手中的枯叶道：“你把我的东西弄坏了！”
凌子樾扫过她愤怒凌弱的眉眼，淡淡想着，对了，这才是真正的姜九歌。
看来她装不下去了。
“哦。”
凌子樾垂下眼，语气平直到没有起伏，“那还给你。”
他强硬地扯过姜九歌的手，将手中枯叶，一点一点，倒进她的掌心，不允许她往回撤。
带着赌气的成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放在以往，他直接转身就走，根本懒得理会姜九歌的小把戏。
毕竟，她总干些一眼就能被识破的蠢事。
偏偏还以为别人都是蠢货，看不出她的栽赃嫁祸。
就像今天，明明是这堆枯叶莫名其妙往他剑上撞，她却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跑来质问他。
姜九歌瞪大杏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凌子樾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后，神色古怪一瞬，松开了她的手。
皱起眉头转身欲走。
“你去哪？”姜九歌出言叫住他。
冷静下来的姜九歌反应过来，凌子樾又不知道“蝴蝶”里有她的灵识，确实不该冲他发脾气。
见他眉眼阴郁的样子，姜九歌更觉懊恼，仿佛自己成了让他变成画面里，发疯病态男配的帮凶。
“等一下。”
凌子樾顿住脚步。
姜九歌特意绕到他面前，突然脑抽来了一句：“你不会是因为讨厌我，才急着要走吧？”
凌子樾默然一会，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姜九歌被他盯得心虚。
天哪，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道个歉，说句“不好意思”有这么难吗？
好吧，真的超难。
因为姜九歌觉得自己没错。
但同时，她觉得凌子樾也没错。
两人各有思量。
而凌子樾想的是，她真是难得聪明一回，竟然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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