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子玉心想, 他还不至于人老眼花吧——他居然在人族一个小小的农场里居然同时看见了老乌龟和孔雀王！
这两位，上一次同时出现，还是在二十年前的和平谈判会议上！
老乌龟倒是还记得他, 人族领袖身边一个跟孔雀王一样整天就知道打理自己的人族小孔雀。
它幸灾乐祸道：“听说你们人族出了事端，你们是来送赔偿的？”
三人里, 只有左子玉有资格跟老乌龟说话。
他谨慎道：“是的, 让您老看笑话了。”
老乌龟不屑：“知道是笑话就加紧处理，要是真打起来了乌龟一族谁也不帮！没了那死老头你们就是那啥——扶不起来的, 那啥？”
孔雀王接话：“阿斗？”
老乌龟怒目而视。
孔雀王抖抖翅膀没搭理它：“我族的小六在这个农场暂住，昨夜受到了惊吓。让我看看你们都给了什么赔偿——”
它冷哼一声, 表达了要是赔偿不够好就跟人族讨要说法的意思。
左子玉赶紧让庄栋打开空间拿出赔偿，一向油润光滑的发丝都着急地翘了起来。
庄栋一件件往外拿东西：“不记名积分卡一张, 上面有一万积分。油菜种子两斤、高粱种子两斤——这些都是市场上没有流通的种子，溪溪种植的多了酿酒和榨油都可以……”
他悄悄朝杭九溪眨了眨眼睛。
杭九溪眯着眼睛笑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啊！
赔偿一件接一件，她都忍不住想要把罪魁祸首叫来让他再来一次攻击——
果然战争好发财啊！
庄栋还在继续掏东西：“茶树枝一件，这是武夷山那棵大红袍的树干——”
杭九溪眼睛亮了, 茶树！
爷爷最喜欢喝的茶叶！
这个好，她喜欢！
庄栋说：“再剩下的就是榕城能找到的所有蔬菜种子各半斤……以及药材种子, 有黄连、党参、枸杞这三种，以及能增加异能的果实三颗，用能量石催动的武器若干。”
杭九溪猛点头：“够了够了！我很喜欢！”
好多好多种子！
她的二十亩地够种了, 甚至还能开垦新的农田再来种植！这样她就能收获好多好多的能量点，保护自己和家人！
正主都满意了, 孔雀王当然也没有意见。
它和老乌龟对视一眼，准备离开, 留下人族自己处理自己的内部事务。
老乌龟盘算着，它还得去蛇族转一圈, 替乖孙讨要点好处，让这个人族好好饲养它！
这时，农场的土地震动，老梅树拖家带口哼哧哼哧上了山——它看了看无比热闹的农场愣神三秒钟，招呼一声：“这咋还开上会了呢？”
见着草木一族来人，两位大佬顿时不准备走了。
它们好奇草木一族带来了什么礼物，毕竟这小女娃貌似更亲近草木一族，要是被这梅树比下去——
两只对视一眼，这就太丢份了！
梅树礼貌向两位大佬问好，捎带和左子玉聊了几句。
左子玉谨慎回答，额角几乎渗出汗水。
他知道这小女娃种地能力强，异能天赋高，总有办法能弄到别人弄不到的变异植物果实，就连花椒树那样高傲的变异植物都喜欢她。
但他没想到，她与变异动植物的关系会这样亲厚。
比人族要亲厚多了，左子玉莫名生出一种危机感——人族优秀后辈要被其他种族抢走的危机感！
杭九溪：“……”
要她来说，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她和变异动植物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明明只是随手养了一些植物和动物，最后居然让大佬们以礼相待，也是神奇。
梅树唠完嗑，将两个没本事险些被蛇鼠两族欺负了的后辈怒骂一顿，然后笑眯眯抖落出一堆东西——
各种各样的矿石若干、能量石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分不清种类的种子果实堆积在一起，各种失去活性的风干药材、泛着奇异光芒的骨头若干。
系统探测器发出刺眼的红光，全部都是好东西啊！
梅树说：“这帮老鼠，也就敛财有一手。你都拿去吧，就当它们给你的赔偿。”
这么富有的赔偿！
杭九溪为自己居然给慷慨大方的鼠族，下了绝育药而谴责了自己的良心一秒钟！
随即她开开心心收下赔偿，长者赐不敢辞嘛！
接着，梅树把它拖家带口带来的小东西摆在前面：“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回族地挑选了一些还行的小东西送给你做见面礼。你要是喜欢就随便养着吧，给口灵泉水让活着就行，结出来的果子都归你。”
石榴树一听，顿生危机感！
老梅树也太坏了，灵泉水溪溪本来就不多，它居然还让同族来分享！
这一次，花椒树也深有同感！
它不够有用吗？溪溪那么喜欢吃花椒！它一点也不想要这些没长大的小东西在溪溪这里生长，它们会分走属于它的灵泉水和肥料，还会分走溪溪温柔地注视！
果然，溪溪现在看着它们已经两眼放光了——
杭九溪爱惜地看着眼前这一排嫩苗，也不算是嫩苗——都是中级巅峰的变异植物，只差一点就能升到高级觉醒人性。
有长满果实的板栗树，板栗被绿油油的尖刺外壳包裹着，已经熟透了。系统介绍说它的板栗可以防治心脑血管疾病，可以当做保健品食用。
有花头硕大的牡丹花，花香四溢，使得任何飞鸟虫子都不敢接近，站在它身边耳聪目明，只觉得智商都拔高许多。
有与蝴蝶共生的榕树，满树都是蝴蝶。要是敌人来袭，蝴蝶上面飘散的毒粉就能毒死人。
有高大的豆荚树，上面结出一米长的豆荚，里头的豆子有剧毒——等它长到高级变异，这种剧毒就应该能毒死林渊，当然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
还有一只攀缘藤，枝干在几株变异植物身上来回攀爬，好像一条绿油油的蛇。
梅树笑眯眯地解释：“它嫌弃它们几个身上不舒服，你可以在农场建一面围墙，它最喜欢趴在墙上。”
杭九溪点头，这也是个好东西。开出的白色花朵有迷幻人心的作用，藤蔓上会长出十厘米左右的尖刺，等级低的动物和人都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梅树果然知道她的农场战斗力薄弱，带来的植物都具有攻击力。
杭九溪收下了这些植物界的小崽子。
众人一看就知道这礼物送到她心里了！
老乌龟慢吞吞磨牙，该死——居然被草木一族抢了风头！难道它要送更多的水兽过来？那些虾兵蟹将有什么用，个个都愚笨不堪，哪有龟龟聪明！也许它应该给八十九找个伴，把八十八送来？
它好像就在蛇族族地那片水域，过得好不潇洒。
孔雀王也微微眯了眯眼睛，果然还是草木一族深得这小女娃的心，它不能就放任草木一族这样壮大，那五棵小崽子要是全部觉醒，是一股多么可怕的战力！
它要怎么做呢？多扔几颗飞禽一族的蛋让她饲养？养出感情到时候她也能多亲近它们几分！飞禽也就不至于远远被草木一族甩在后面。
孔雀王想着，打定主意之后礼貌告辞离开。
老乌龟也走了，它还要去蛇族——
希望它不要在路上犯困睡着。
梅树嘱咐了后辈一些话，也离开了。
没了威胁，蒲公英悄无声息落到杭九溪肩膀上，与她咬着耳朵：“都办成了！鼠族乱成一团，蛇族也族人稀少，族长正在和一个人类吵架。榕城那个人断了一条腿，死了。”
杭九溪轻轻微笑，这样就挺好的。
大佬走光，农场瞬间宽敞不少，空气都不那么逼仄。
左子玉这时才松了口气，自觉有了说话的资格。
他轻咳一声，准备好好感谢救了他性命的小女娃。再与她商量商量农场的未来，以及让她多多关注一下人族！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两分钟后他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电话。
电话里说了两件事情——
一是林星死了，死于剧毒。
这事不重要，不管是谁干的，反正死得好！
二是研究院终于发现紫云英可以被普通人种植——
这是末世后人类第一次发现可以被普通人种植，并且不会产生变异的植物！
哪怕它只是一种不能被人类食用的草！
但杭九溪的农场里频繁种植这种农作物，它必然有极大的用处！
唯一的问题是，那一株紫云英培育出来的种子有限，政府必须向杭九溪大量购买种子，让普通人开荒种植。
一旦能种地，就等于给了那些人希望。
林渊与他身后之人创立的神火教，就再也不能给贫民窟的普通人洗脑，让他们为他出生入死。
就等于贫民窟的问题一下子解决了三分之一！
只是，她愿意出售给他们种子吗？她会不会觉得人族在末世还汲汲营营的内斗，已经无药可救？她会不会因为这次受了无妄之灾而责怪政府无能？
左子玉抿唇，他突然觉得拿出的赔偿有些许小家子气了，即使那里面有些东西是他自己加进去的——比如茶树枝干，那是他的珍藏。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道谢，试探试探杭九溪对政府的态度。
杭九溪的态度不卑不亢：“不用谢，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倒是没有反感他。
左子玉又向杭九溪道歉，表示是政府处事不当，才让林渊威胁到农场的安全。
杭九溪说：“最该道歉的人不是您。”
左子玉说：“林星已经死亡，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林渊——”
在没看到这么多大佬和知道紫云英能为普通人种植之前——左子玉只把杭九溪当作一个异能天赋高、运气好，无意中救他性命的小辈对待。小辈值得他为对方出头、赔偿、道歉，却不值得他为对方打破多年来的部署，尤其在现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冒着贫民窟二十万人族暴动的风险处理林渊。
林渊出事，贫民窟暴动，又无陈老镇压——会有大麻烦的！他不想再看到太多的平民死去。
但现在，左子玉沉吟半晌道：“你看这样处理如何——政府会解散林渊的异能者小队，财产充公……到时候分你一半，他本人暂时囚禁，等候……回来了再处理。”
他最后的声音含糊，没说等谁回来。
但必然是等候陈老。
也只有陈老在才能压制处理林渊带来的后续反弹。神火教派不只是在榕城，其他六城也教民众多，到时候一窝蜂地闹事，他区区一个副市长，管不住。
杭九溪点点头，她本没指望政府会替她出头，处理一个地位极高的异能者，没想到这副市长如此上道。
这样的结果她满意了。
但有人不满意——
谷爷爷冷哼一声，从木屋里踏出来。他本不想让人知道他在这里，因此让阿树将两人的气息隐藏，没被那几个老家伙发现。但火毒治愈让他的相貌恢复以往，一出门他们就会知道他是谁。
还不如此刻现身替溪溪讨个公道。
谷爷爷朗声道：“你这几十年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就知道欺负一个小女娃，没学会怎么说话就赶紧回去再学学！丢人现眼！”
左子玉蓦地瞪大了双眼——
陈老怎么会在这里！
阿树扶着谷爷爷，从木屋别墅里来到晒场。
谷爷爷治愈了火毒，脸上的烧伤消失不见，恢复了原本的面容，苍老遒劲，皱纹深刻，威严又带着一丝慈祥。他的嗓音也褪去原来的沙哑，露出一些带着稍许口音的本人特色。
庄栋吓得结结巴巴：“您……您不是……”
他不是惠城的退休军官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陈老！
想他当初对老爷子态度虽然恭敬，但多有敷衍，他甚至还怜悯过老爷子——
陈老最恨别人可怜他了！
他恨不得找个地洞就地钻进去，丢人丢到老爷子面前，真是太特么尴尬了！
左子玉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他看见陈老就觉得高兴：“您老没事真是太好了！您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您——”
他抬眼看向陈老身侧的年轻人，银面摘掉面具之后居然是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他说：“这些日子辛苦银面了，老爷子您跟我们一起回榕城吧！城里有最好的医疗，您也能住得舒服一点。”
陈老没说话，望向杭九溪和大伙解释道：“对不起各位之前隐瞒了姓名，我原姓陈名谷——取自陈芝麻烂谷子。阿树是银面，但他就叫阿树，银面只是个代号而已。”
众人静悄悄地望着他。
早在看见他面容时，他们就愣住了。
呼吸加快不敢置信。
这时听到他亲口说出真相，就更加激动了。
他们真的——跟伟人共处一室，同吃同喝，亲昵地喊他谷爷爷？
苏安年纪最小，激动得直接哭了出来。
他这一哭，惹得其他人也落下泪来。
李斯大喊：“不怪您！您就是骗我们一辈子也没关系！”
他亲手给伟人剥过葡萄！
他还搀扶他坐在摇椅上！
伟人还指导过他的异能修炼！
说出去谁信啊！
他们李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吗？
杭爷爷激动得手在发抖——天呐，他曾经跟陈老称兄道弟，他喊他谷老哥！
天呐，他喊伟人谷老哥！
杭爷爷只觉得一阵热血沸腾，血气上涌。
他直接激动到异能再次突破，成功进入B级巅峰！
杭爸爸努力靠在杭爷爷身上，激动得涨红了脸，要不是倚靠着杭爷爷他能腿软到坐地上——
居然是伟人救了他！
他们还共同编织一条草席，吃一个锅里的饭。伟人还跟他说了那么多开解心绪的话语，他鼓励他要往前看，不能只停留在过去，生活总是会变得更加美好。
他一遍遍回想那些话语，只为了记得更加牢靠。
他还要把那条草席子留下来当纪念品！
杭九溪倒是没这么多感觉，只惊讶了几秒钟阿树居然是那个感觉异常冷漠沉稳的银面，感觉真不像。
她说：“您老不用为这个道歉，大家都不会介意的。”
陈老笑呵呵地：“那就好！我怕给你们带来麻烦，就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大家不介意就好。”
他转头看向左子玉，目光沉重包含威慑：“子玉啊——什么时候人族做了错误的事情却不用承担惩罚呢？我当初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法律、政府现在都是摆设了吗？”
左子玉弯着腰，紧张得满头大汗。
他支支吾吾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知道是自己对林渊的纵容让陈老不满意了！
可他——
左子玉叹口气：“您说得对，我会在全城公开审判林渊的行为，以叛徒罪名判处死刑，让大家引以为戒。”
陈老目光欣慰：“你知道改正就好。不论何时，我们都不能让族人失望，如果政府和军队都不能依靠，他们还能依靠什么？”
左子玉点头称是。
杭九溪这下子是真开心了！不用她劳心劳力想法子除去林渊那个祸害头子，老爷子就帮她把仇报了！
老爷子真好！老爷子万岁！
这时天空因为老乌龟离开又继续下起雨：“下雨了，我们屋里说吧。”
杭九溪招呼所有人进屋说，大家挪回了庭院的客厅里。
各种各样的赔偿物品被扔在晒场，花椒树和石榴树尽职尽责地看守这些东西——它们对人族的恩怨才不感兴趣，只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同族。希望溪溪不要喜欢上这些小崽子呀！
钟艳艳去给大伙泡了热茶，洗了干净的葡萄和苹果。
众人坐在板凳上、草甸子上围着陈老，目光激动又热情。
陈老回答着大家亲热地问话，让他们不要拘束，就像平常那样相处就行。
他的笑容和蔼亲切，尽管长着一张新闻视频上经常出现的脸，众人却也慢慢消除了隔阂，能对他像以往那样说笑。
陈老也很开怀，要是他们不自在，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气氛重新变好，左子玉也在此刻有了继续开口说话的机会，重新回到刚才中断的话题。
他说：“我看溪溪农场里种了很多紫云英——”
杭九溪疑惑望了过来，市长也知道紫云英？
左子玉顶着陈老极具威慑力的目光解释：“你拿去参加花艺大赛的那株紫云英被研究员研究了，它是一种几乎不会变异的植物。你种植这么多是因为它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杭九溪没有隐瞒：“肥田。在它的花期快结束时深埋进土里可以让土壤更肥沃，接下来种植的农作物产量能提升20%，蜜蜂也很喜欢它的花蜜，酿成的蜂蜜有强身健体的作用。”
陈老也是第一次知道那片漂亮的紫色花海居然还有增长农作物产量的作用！蜂蜜他倒是天天喝，滋味特别不错！
杭九溪转头朝着庄栋：“庄主任喝过，他知道效果。”
庄栋点点头：“蜂蜜确实堪称极品！”
左子玉呼吸加快——能肥田，能养蜜蜂。
要是挑选一些普通人种植一大片地，养完蜜蜂之后再让异能者种地，既增加了产量又给普通人以活路。
他激动地一拍大腿：“好东西啊！这东西不仅异能者可以种植，研究院还说普通人也能种植，而且不会产生任何变异！种子你卖不卖？我代表政府向你购买100斤紫云英种子。”
杭九溪愣住了。
卖种子？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成为种子批发商，她到现在都是从政府的种子站购买种子。但紫云英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有种子，他们要向她买也是合情合理。
系统的紫云英种子倒是不限购，100能量点就能购买1斤。
1斤种子刚好够种植一亩地。
但卖给政府如何定价？
何况她现在也没有10000能量点去购买100斤种子，得水稻和蔬菜全都收获了才能有，到那时雨季应该过去了。
杭九溪沉思着。
陈老听了左子玉这话，也有片刻怔愣。
怪不得这小老儿刚才答应处理林渊时这么痛快，原来是因为这个。
普通人也能种植紫云英？那它确实是个好东西了，尽管它不能饱腹。但至少是希望——普通人能重新扎根于这片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的希望。
杭九溪想了想说：“我现在弄不到100斤种子，这太多了。”
左子玉说：“10斤、20斤也行。让异能者先催熟种植，不要在花期的时候用来肥田，而是让它结出种子继续扩大种植面积。有了足够的种子就能从贫民窟招聘平民种地，安抚人心。”
贫民窟这三个字一出现，大家霎时间都安静下来。
实在是这三个字太有威慑力了，提起它就让人不寒而栗，总觉得这上面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第042章
陈老端着茶杯, 轻声打破沉寂：“既然你们如此害怕那里，我想问问有谁去过贫民窟吗？”
张冬冬道：“我和夏夏在贫民窟出生，父母早亡。三岁时候被测出有异能, 就被带离了贫民窟上了榕城的义务学校，毕业后就进了军队。我们都全赖您制定的政策, 才有今天……但贫民窟的记忆都没有了……”
其他人也都摇摇头, 他们祖辈要么在榕城有工作，要么是异能者, 在榕城安家长大，并没有去过贫民窟。
他们只知道那里黑暗无比, 充斥着死亡和各种疾病。
杭九溪顿了顿，“我去过——”
杭爷爷大惊失色：“溪溪你什么时候去过那地方！”
杭九溪说：“在我知道我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的时候——”
那时原主十岁, 家里突发变故。杭爷爷从军队转业，杭爸爸失去一条腿，他醉酒之后吐出了实话。
他们祖孙三人，实际都没有亲缘关系。
杭爸爸是爷爷捡回来的孩子, 独自抚养长大。她是爸爸曾养的猫儿从贫民窟入口处叼回来的孩子，杭爸爸顺势将她当做女儿, 抚养长大。
她知道榕城市民的孩子，很多都是贫民窟里那些人生的。他们会把孩子从垃圾堆、下水道、泔水桶里带出来，让孩子得以活在外界。市民们也只当不知道那些人念头, 遇见刚出生的婴孩就抱回来，能养成了就算, 养不成就拉倒。
末世之后，消失的人命太多。
人们对待生命, 也比从前更加冷漠。
杭九溪静静地说：“得知我是贫民窟的孩子时，我一度想回到那里——我顺着下水道从高高的城墙下爬了进去, 那里面黑黑的……好像天空都比城里要低要暗，没有街道只有一排排的水泥房屋，里面住满了人——”
杭九溪不知道那些能不能称之为人。
榕城的普通人固然过得艰难，但他们有工作、能吃饱，至少是自信的，面上有人气，有活下去的希望。
贫民窟那里的人，每人每天能领一顿救济粮，每年能领一身衣服，日用品也是按年发放。没有工作，不能出城门——除非有招聘的时候。
他们日复一日躺在水泥房子里，门敞开着，不知道在等死还是在等着城墙塌了。
杭九溪说：“我从下水道爬到贫民窟时，撞见一个老太太在用下水道的水擦身子——她上半身裸着，骨骼蜷缩起来，黄色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似乎没有肉和脂肪。脖颈细的手一捏就能断掉，□□长长地下垂，干瘪就像干枯的豆荚……”
那个老女人瞪圆了眼睛望着当时还算细皮嫩肉的原主——舔了舔唇，露出没牙的微笑。
她上唇包裹着下唇，像个女巫。
原主被吓得连滚带爬跑出了下水道，回家就开始发烧生病打摆子，她的病刺激地杭爸爸从酗酒中恢复过来开始全心全意地照顾她。
从那以后，她感激爷爷和爸爸给了她新生活，不再闹脾气懂事起来。杭爸爸也接受了生活中的变故，开始在运输队找工作上班。
贫民窟就成了原主的一个噩梦。
陈老叹息一声：“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我们缺少粮食，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吃饱！也没办法将他们放到危险无比的野外，不管不顾。这样养着，至少还有一条生路。”
左子玉也皱紧了眉头：“是啊……但人活着不是只要有一口饭就行，那些人快要被关疯了。林渊连同其他六城的一些人在那里建立了一个神火宗教，宣传一些下辈子当人上人的思想，吸引了过百万的教众为他所用，逼迫得我们不得不——”
军长钱忠道：“有了紫云英种子，也算是有了打破神火宗教的希望。毕竟下辈子的事情，哪有这辈子重要。”
陈老点点头：“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能看见贫民窟里的普通人有地种，有活计可干，能吃饱能睡好。到那时，外界再大的威胁也不能将我们打趴下。”
从古至今，他们这个民族就依赖土地而生。
可偏偏这片土地生长出来的物种再也不能滋养人类。要不是如此，人族怎么会成为三族中最弱势的那一个。拖着几百万需要吃喝的同族负重前行，如何能走得快？
杭九溪沉默一会儿说：“我现在可以提供10斤种子给你们，再多只能等雨季之后。”
没人问她种子从哪里来，为什么要等。
左子玉点点头：“你需要积分还是别的什么？”
杭九溪摇摇头，她已经不缺积分和种子：“您让人给我的农场修个围墙，用铁栅栏围起来就行，另外再给我找一只变异公鸡。”
她还记得小母鸡发情的事情，要给它找老公！
左子玉说：“没问题，你的农场面积够吗？需要再扩大不？这样吧，我做主将这百亩山地直接送给你，永久都不需要上税如何？”
杭九溪认真道谢：“可以，谢谢您费心了。”
她终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了一片可以安身立命的土地！永久归属于她，不用纳税不用掏钱！种植她想种植的任何东西，打造她心目中的农场！
两人达成协议，左子玉拿到了十斤紫云英种子。
但他回城的时候想要和陈老一起走。
陈老义正词严拒绝了他：“我是个无用之人，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让我在这里过几天静悄悄的日子吧。”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要回到榕城去吃清汤寡水的病号饭！早晨他听见溪溪跟他爷爷说晚上吃酸菜鱼炖豆腐——走了这顿美好的晚饭不就错过了？
陈老不肯，左子玉也不能勉强他，只能先回去和其他人慢慢合计这事情。
客人离开，农场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大家消化了谷爷爷就是陈老的这个事实，知道他要住在农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悲伤。毕竟传言陈老时日不多的新闻太多了，而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太健康的样子。
要是哪天他死——在农场？
众人难过地摇头，不能想，一想就要哭。
杭九溪没他们那么难过，但也觉得不好受。毕竟她承了老爷子的恩惠，他还帮她报仇！就算他没有帮她，陈老为这个世界撑起了一片安全的天空，她也不希望他慢慢倒下。
杭九溪和众人把今天收到的所有赔偿金归拢在仓库里，自己留下慢慢整理。厨房的灯火明亮，早先做的豆腐吃完了，杭爷爷今晚准备重新做两板子豆腐，大家都去帮忙。
杭九溪先把五棵变异植物栽种在花椒树旁边。
花椒和石榴眼睁睁看着同族分走了土壤和肥料，却不能劝杭九溪把它们扔出去！
老梅树太烦人，它们心想。
却不知道更烦人的事情还在后面，老梅树回了族群将两棵树保护不力的事情说了，族人们纷纷请缨——
“梅树爷爷让我去保护那个人类，我最强壮了！”
“我去我去！我最厉害，我可以毒死所有老鼠！”
“我也去……我、我想喝灵泉水！”
“要不我们换着去，轮流享受灵泉水！不能什么好处都让花椒和石榴得了，它们凭什么啊！”
族群闹哄哄的，偏偏老梅树还思考起了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也许可以像人族一样，弄个什么表格，换着让小家伙们去那里住一段时日，瞧瞧石榴都把自己养成啥样子了，营养丰腴的都快流油，让其他小家伙也沾沾这种光啊。
两棵树还不知道老梅树的想法，怒目瞪视了一会儿不会说话的同族，扭头继续把根须扎得更深。它们要努力长高长大，保护溪溪成为她最喜欢的植物！
种完变异植物，杭九溪把榕城政府给的各种种子收拢到一起、能量石也堆做一起，不知名矿石基本有加快修炼异能的作用，杭九溪打算每个人房间里摆上一颗。
动物骨头都可以强身健体、止血，治疗日常生活中的小毛病，有一个还能调节妇女月经。
杭九溪默默给自己收好，原主营养不良半年来一次月经，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该到时间了。她这几日总觉得小腹胀痛也许就是这个毛病，希望通过吃药调节能不再肚子痛。
至于频率，她觉得半年一次挺好。
非常方便！
除此之外还有风干的药材，她在里面居然找到了能够治疗杭爸爸瘸腿的药材！只可惜数量太少又不能种植，只能稍微改善一下骨头的情况，让他走路接近正常。
但也异常惊喜了！
接下来是动物皮毛，皮毛在赔偿里面和矿石一样都占据多数，这些要是放在她的世界绝对能称之为珍品，卖出天价不过分。
当然在这个世界也很珍贵，棉花稀少使得皮毛大衣在冬季成为畅销单品，几乎是人手必备。
她手里的这些皮毛用来开一家大衣店都绰绰有余。
但她不准备卖衣服，她挑选出来一些颜色鲜亮又很大且没有腥味的皮毛，准备用作地毯，铺在卧室里一看就很有气质。
符合她一夜暴富后的富婆身份。
另外一些她准备让裁缝杜云做一些抱枕或者毯子，丰富房屋的软装品类。
明天就是杜云来交工的日子，正好让她把这些拿回去做。
最后，杭九溪开始处理龟爷爷带来的海鲜、河鱼。
张冬冬和张夏夏两兄弟把晒场上的泥沙铲起来，倒进沤肥堆。这些泥沙里面有很多高级变异鱼类的粪便，拿去沤肥正正好，增加肥料的肥力。
海鲜大都是初级变异，也有普通种类，基本都没有毒性，刚好适合食用。但这么多海鲜即使是所有人放开了吃，十天都吃不完。
杭九溪挑出三只比她胳膊还长许多的龙虾，剩下的全部让双胞胎弄进了鱼塘里养着。鱼塘虽小养这些东西绰绰有余，正好可以丰富鱼塘里的物种，有双胞胎的照顾和饲养，它们会渐渐丰腴成为厨房里的一盘盘菜肴。
海带她洗干净挂起来在仓库里风干，留着以后吃。
还有大型漂亮的珊瑚——
在榕城市场非常受富人欢迎的摆件，因为珊瑚有大海清澈的气息，在夜晚的时候还会发出蓝色的微光，有时候会看见鱼类在其中游泳。
甚至是传说中的美人鱼。
这是珊瑚自身带来的幻境，足够使终日龟缩在内陆无缘得见大海的人类痴迷。
据说，一人高的珊瑚在榕城可以卖出一千积分。
杭九溪数了数她拥有的珊瑚，八个大型珊瑚，四个小型珊瑚，随着夜幕的降临仿佛小夜灯似的发出浅浅光亮。拇指大小的鱼群游弋其中，金色卷发的鱼尾小女孩端坐在碧绿的水草上，似乎在冲她唱歌。
美得不似人间。
杭九溪晃了晃脑袋，幻境消失不见。
再定睛一看，小人鱼出现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跳舞唱歌好不热闹。
双胞胎兄弟俩看痴了：“太漂亮了！”
杭九溪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点头：“确实漂亮，值得卖出那么高的价格！”
她手一挥，“一人挑一个搬回房间慢慢欣赏。”
于是两人喜滋滋每人挑了一个小珊瑚，小珊瑚上大鱼吃小鱼，溅起一片泥沙，甚至还渗出丝丝鲜血，宛若真正的海洋世界。
又把两人看呆了。
杭九溪理解这种潜水似的看深海的视觉，就像她前世第一次潜水，也沉迷其中无法自拔——那时都是人造鱼，样子逼真却不够美。
珊瑚里的环境至少足够美。
两人目不转睛抱着珊瑚回了房间。
杭九溪把三只龙虾送进厨房，关上仓库的门。
出来时，她怀里抱着龟爷爷给的乌龟蛋，蛋壳呈现莹润的青色，仿佛玉石质地。
小乌龟仰躺在水缸，望着蛋发出吧唧嘴巴的声音。
好香，好馋。
杭九溪敲敲它的脑壳：“同族的蛋你也想吃？你一点都不像乌龟。”
哪有乌龟这么馋嘴，什么都想吃。
她接着说：“这是要给很重要的人吃的东西，你就只能委屈吃葡萄了。”
她摘下来一串红到发紫的葡萄，一粒一粒喂给小乌龟吃：“谢谢你喊来了龟爷爷，也替我谢谢它送了我那么多礼物。”
小乌龟嘴巴被葡萄塞得满满的，呜咽着摇头示意不必道谢。
它快速吞咽下葡萄，又吃了一颗。
从前它也吃过不少水果，但没有一种是这样的香甜。
溪溪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好吃，不管是龟龟日常的粮食还是她种植的草，都散发出一种独特的能量，让人吃了还想吃！
它知道，这种独特的能量，是好东西！
溪溪让它变得更加强壮，它当然要对溪溪好。
等它能够下蛋了，所有的蛋蛋都给溪溪吃！
让溪溪长命百岁，不——千岁！
小乌龟畅想着，连葡萄籽都咽进了肚子里。
杭九溪回到厨房，爷爷前几天研制的酸白菜在锅里煮至咕咚咕咚，新鲜出炉的热豆腐切块放在一旁，鲜嫩的鱼肉刚刚下进锅里，挂满了酸菜的味道。
李斯捧着热乎乎的碗在喝豆腐脑，放满了辣椒油和陈醋。
艳艳姐和苏安在喝甜豆花，豆花上面洒满了糖霜，还浇了熬制浓稠的花生汤。
阿树站在另外一口锅前，表情严肃像是在处理重大杀人案件，盯着蒸笼里的龙虾计算时间——杭爷爷说蒸十分钟肉质最鲜嫩，时间到了没有？
双胞胎咋咋呼呼跑进来，先一人喝一杯加了白糖的甜豆浆，绘声绘色描述起珊瑚的美轮美奂——李斯眼神亮晶晶地望了过来，杭九溪让他们自己去取。
他放下碗筷拉着艳艳姐去挑选珊瑚。
陈老和杭爸爸轻声说着话。爸爸神情有些许局促，看得出来他在努力使自己放松，不至于折服在伟人的魅力之下。
窗外的绵绵细雨依旧在下，杭九溪走到灶台前，将硕大的乌龟蛋从灶膛里塞了进去。
火焰炙烤着蛋壳，没两分钟香味飘散，盖过了锅里爆裂的酸菜气味。
那是一种让人迷醉的香气，整个身心都容易沉迷其中。
大伙目光灼灼盯着那颗蛋，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他们也知道，杭九溪这时候煮那颗蛋是给谁服用的。
谷爷爷也意识到了什么，渐渐停下话语。
阿树忘记了锅里的龙虾，垂眸看着盯着灶膛的杭九溪——
从前，他是多么想要一颗能给陈老延寿的乌龟蛋啊！
他的身体太过衰败，一般的延寿食物吃下去只作用在滋养他的身体，延寿作用几乎为零，就连卖出高价的猴儿酒也是。
甚至连人类拥有延寿异能的异能者给爷爷做治疗，也毫无办法。
乌龟蛋是人类能找到的给陈老最好的延寿食材，尤其是那只老乌龟伴侣的蛋。
可是，爷爷病重后那只老乌龟闭门谢客对他的求见视而不见。
他想过偷，想过抢，都没有成功。
人类对变异动物来说，到底是异族。
老乌龟活得年岁久远，它还记得过往人类对海洋的污染、鱼类的过度捕捞、摄取动物身上的丰富油脂，造成多少物种灭绝。它不可能让人族舒舒服服地生存下去，不去落井下石，紧守和平条约，已经是它最后的仁慈。
但老乌龟一定没想到，这颗蛋最后还是落入陈老手中，延长他的性命。
老乌龟或许想到了，但那时有比这颗蛋更重要的——杭九溪，就是那个比蛋更重要的人。
连小乌龟都能感觉到的特殊能量，它不可能感受不到。
这种能量促使它送出了这颗蛋，促使它想要送来更多的后辈在这里成长为健康强壮的乌龟，使得族群繁荣昌盛、子孙绵延。
十分钟过去了，乌龟蛋熟透。
剥开烤黑的蛋壳，露出奶白色的蛋白。
撕开蛋白上的外皮，香气四溢。
杭九溪将蛋摆在木盘上，端到陈老面前语气轻松道：“爷爷快尝尝这乌龟蛋是什么滋味，需不需要加点什么调味料？”
她端来白糖、蜂蜜、盐，甚至还有辣椒油。
陈老目光慈爱地望着她：“给我你不后悔？”
杭九溪笑了：“一颗乌龟蛋而已，爷爷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什么小气鬼！”
目前，农场里受伤的人还剩下艳艳姐、苏安，他们俩的病只需要一根人参须就能解决问题。
而人参，还有三个月成熟。
据她估计，再浇灌200ml灵泉水就能直接成熟。
他俩只要不动用异能就完全等得及人参成熟。
而杭爸爸的腿有草药疏通，只要再能找到可以接骨的药材配合人参须，完全可以治好。
以她在家都有大把种子找上门的运气，她有把握能找到这种药材治好爸爸的腿。
而年纪最大的杭爷爷无病无灾，筋骨强健，暂时还用不到延寿的东西。
所以这颗蛋，还是最适合陈老。
况且她也有私心——
陈老明显很喜欢她的农场，喜欢他们一家人。只要陈老活得足够久，他就是农场最强的后盾，她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用怕挡了谁的利益，被谁盯上。
这么强大的保护伞，她当然希望他活得长长久久。
陈老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笑了笑慢慢将乌龟蛋吃完——
他何尝不想活着，不辜负任何人不背负其他人性命有尊严地活着。他想活着看着人族更好，看着正常健康的世界绵延千秋万代。
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娃，在这个已经不能更坏的时代里创造出怎样的美好未来。
陈老毫不怀疑这种未来不会实现。
有他保驾护航，她想做什么事情做不成？
何况她还那么有天赋。
陈老吃完了乌龟蛋，阿树紧张站在他身边：“爷爷，如何了？”
陈老说：“一半能量用来治愈旧伤，一半延寿。在基本不动用异能的前提下，还能再活五年！”
五年！
众人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杭九溪想了想问道：“要是再服用人参呢？”
陈老说：“以你种植的那颗人参来说，再服用半只人参就能治愈所有旧伤，让我恢复全盛时期。”
杭九溪追问：“寿命方面呢？”
陈老摇摇头：“极品人参数年不得一见，能吃上人参恢复全盛时期已经是恩赐，哪里还能奢望再延寿。我都活了——”
他掰着手指头算：“一百二十四年了，够久了！”
再活五年已足够，足够他为这些孩子们保驾护航，看着他们慢慢长大开辟新的世界！
也就是说，人参成熟后陈老就能恢复人族第一的战力——距离人参成熟还有三个月！
杭九溪偏着头想：也许她还有其他更快获得灵泉水的办法——那把秘境碎片合成的钥匙。今早合成之后她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秘境！
第043章
陈老延寿成功, 大家兴致高昂。
晚餐的大龙虾和豆腐酸菜鱼也大受所有人欢迎，把酸辣的鱼肉放在蒸熟的土豆上面，咬一口酸辣绵软, 碳水和油脂混合在一起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新鲜软嫩的豆腐吸饱了汤汁放在米饭上面, 连米饭都浸透了金黄色的汤汁, 酸辣又爽口。
肥厚的龙虾肉轻轻撕下来一条，沾着鲜美的醋汁蒜汁, 口齿生津。大海的味道在口腔蔓延，肉质带着淡淡的甜味, 丰腴又饱满。
再没有比这一顿更加舒适的晚饭了！
饭后再来两颗葡萄，一块沾着蜂蜜的甜苹果润润口。
各种食物的滋味充斥着口腔, 胃里饱满。脑袋里甚至晕晕乎乎的，生出幸福的感觉。
昨夜的厮杀仿佛只是错觉——窗框上未洗干净的血渍提醒着，这里并不是铜墙铁壁。
李斯第一个从温柔乡中站起来：“回房，修炼！”
他要努力提升异能, 保护每一个这样温柔的、暖和的夜晚！
双胞胎兄弟俩也斗志满满地离开。
慢慢厨房里只剩下阿树和杭九溪——阿树在洗碗，杭九溪在泡黄豆。
她想吃豆芽, 并且自告奋勇接受了泡发豆芽的任务。
灶膛里的炉火忽明忽亮，雨滴打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阿树将碗筷放回储物柜里, 漂亮的白色瓷器摆放得整整齐齐。橱柜下的玻璃罐里装着发酵的葡萄酒，经过一天一夜的放置, 已经被白糖渍出粉色的浓稠汁液。
阿树帮杭九溪给豆芽覆盖上竹盖，压得密密实实, 再均匀铺满洒满水分。
他说：“谢谢你选择了救爷爷。”
杭九溪洗干净手上泡发的黄豆皮，“不用跟我客气, 换作是任何人都会跟我做出同样的选择。陈老不只是你的爷爷，他还是人族的代表……”
阿树固执道：“总之还是谢谢你。”
一天之内，他谢了她两次。
他欠她太多。
爷爷对他来说，只是爷爷——是照顾他长大，教他挥剑，告诉他各种大道理的爷爷，跟人族无关。
他是在替自己谢谢她。
谢谢她让他还有五年的时间去陪伴爷爷。
杭九溪锁好厨房的门：“睡觉啦，晚安。”
她挥挥手，雨鞋在青石板的走廊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阿树目送她回到后院，身影被门廊遮掩。
他抬头望了眼天空，乌云依旧厚重绵绵细雨滴答不停——但不影响他在这个时候回榕城一趟，他要回去取点东西。
左子玉他们已经知道爷爷在这里，他露出行迹也没有关系——何况再有三个月爷爷就能恢复战力，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他。
阿树裹紧了蓑衣，轻轻拉开大门，身影在夜色中越走越远。
——
夜深人静，杭九溪洗漱完坐在床上。
绵绵细雨使得房间里面又湿又凉，她将一张保暖绵软的虎皮铺在床上当褥子，舒服至极。
此刻，白色的虎皮上摆着一把金属钥匙。
杭九溪表情慎重：“系统，我可以开启秘境了吗？”
系统道：“随时可以。”
话音落下，杭九溪面前出现了一扇深沉的大门，钥匙孔闪闪发光。
杭九溪捡起虎皮上的钥匙，插进钥匙孔。
大门缓缓打开，柔和的亮光将杭九溪紧紧包裹。
紧接着她就消失在床上，安静的农场一如既往，没有任何人或者动植物发现她的消失。
漆黑的洞穴里，杭九溪慢慢睁开眼睛。
隧道狭长又幽闭，她摸索着往前走去——前方依稀有水滴滴答的声音，还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暗香。
杭九溪心头狂跳，她无比熟悉这种暗香——
每次她打开灵泉水的木塞之后，都要陶醉地呼吸一口这种暗香。要不是系统明确告知这种灵泉水人类不能食用，她真想一口气将它喝光。
这里有灵泉水！
依照这种香味的浓郁程度，这里有很多的灵泉水！
杭九溪的脚步加快，顺着这股香味飞奔起来！
很快她就找到了目的地，一汪因为浓稠显示出蓝色的灵泉水——有一张圆形餐桌那么大的灵泉水，就在石块砌成的水潭里，供人汲取！
杭九溪呼吸加快，脑海里飞速闪过一系列画面——成熟的人参治好了所有人的伤势，九转还魂草被她种植出来，农场种植的所有农作物在灵泉水的催熟下成熟，她的粮仓堆满，甚至开始有余力帮助别人。
她目光迷离，几乎是本能地拿出系统装灵泉水的瓶子往水池里探去——
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她的手，机械的电子音响起：“请支付能量点购买。”
杭九溪：“？？？”
她不死心，又往前探了一次。
电子音依旧道：“请支付能量点购买，1000能量点可以购买10ml灵泉水。”
杭九溪：“！！！”
一如既往地抢钱风格！
系统道：“很不幸你进入的秘境是有主的，得掏钱才行。有些秘境是无主的，你可以随意取用里面的东西，甚至可以支付一定能量点将秘境变成自己的，这样其他宿主发现秘境想要取用的时候就可以收费获得能量点。”
杭九溪：“……”
种植系统是最会做生意的，它就没有不收费的时候！
哦，启动系统时送给她的神农血统不作数。
但杭九溪并不觉得她不幸运，不幸运她就不会来到她急需的灵泉水秘境！要是她去了别的秘境，里面种满了玉米可以随便拿，但是不能解燃眉之急有什么用！
灵泉水才是目前她最需要的东西！
不——能量点才是！
杭九溪瞥见自己余额两千的能量点，流下了贫穷的眼泪。
她抹了把脸，转身朝秘境出口走去。
等她攒够了能量点——她一定把这汪灵泉水搬空！
目前人族需要大量的紫云英种子给贫民窟的人以救赎，她又需要购买灵泉水催熟人参救人——这一切都落到一个点上，种植更多的农作物、变异植物，收获获得能量点。
总之一个字，就是肝！
杭九溪气势汹汹回到现实世界，夜色已深她倒头就睡——昨夜折腾了一晚，今天连轴转又遭遇了太多大喜大悲，她得好好休息一晚才能应对接下来的繁忙生活。
——
绵绵细雨下了一整夜，早晨的时候云层稀薄，暂停了两个小时的雨水。榕城里的人抓紧在这两个小时里面出门，购买日用品、社交、交换信息。
他们突兀地发现，通往贫民窟的城门开了——以往只会开一扇小门，供泔水车和物资车进出。
数队城防军兵马站在门前，表情肃穆严阵以待。
有人轻轻捅了下旁边看热闹已久的人：“这是干啥呢？”
旁人眺望着城门，心不在焉：“据说政府招聘普通人种地——”
问话的人大惊失色：“种地？不是找死吗？政府终于要把这些干吃粮食的垃圾弄死了？”
旁人瞥他一眼，这也是个觉得自己上税就是养活这帮废物垃圾的人，其实榕城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想跟他说出身不能选择，他们也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会这么痛苦，他们也希望能觉醒异能。
但觉得说了也是白费口舌，他只是摇摇头：“据说发现了变异率低的野草，让他们种草喂养畜生，养蜜蜂去呢。”
问话的那人啧啧两声，对普通人能得到这样死亡率低的好工作有些许不满，正准备发表一番高见——
旁人说：“嘘，招聘结束了……”
话音落下，前往贫民窟招聘的政府工作人员带着几个人从内城走出。
他们男女老少都有，普遍穿着粗制纤维衣服——不，那只是能遮住身躯的宽松塑料制品而已，没有样式没有版型。
夏季不够散热，冬季又不够保暖。
他们都很瘦很小，看着就像骨头架子上面披着一层人皮，眼窝深得惊人，脸色蜡黄，头发都像稻草一样披散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面成片成片的溃烂伤口，据说是某种缺乏营养的疾病。
他们用小鹿般的眼神怯怯打量这个城墙外的世界，打量看热闹的人群——
原来外面是这样啊！
尽管下过雨，但街道干净整洁，没有粪便的味道。人们长相倒是常见的模样，但眼神里有光，身上没有溃烂的伤口，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看着他们就像是看大猩猩。
不，像看阴沟里的老鼠。
但他们，天生就愿意当老鼠吗？
不，他们只是没有异能而已！他们只是错生在贫民窟，这不是他们的错！
人们好奇的眼神激起了他们藏在心中最深的自卑，与外面的人相比，他们根本就不像个人——不少人嘴里开始默念起叽里呱啦的祈祷词，含糊不清听不明白。
他们开始在虚无缥缈的祷告词里寻找活着的意义，将念想投入下辈子，希望下辈子他们也是看热闹的人群其中之一。
看热闹的人霎时间露出憎恶的目光，有人呸的一口浓痰吐到距离他最近的人身上，刚好落在那人溃烂的胳膊上——老鼠就是老鼠，竟然妄想下辈子做人上人，取代他们这些真正的榕城居民！
该死的神火教！该死的老鼠们！
随着他的唾弃，其他人也有样学样，露出嫌恶的目光。
工作人员皱起眉头：“肃静，不许喧哗！”
看热闹的人群碍于城防军的威严，安静下来。
排着队，佝偻着腰的人群，依旧低垂着头没有反抗。
唯独祈祷声越来越高昂。
左子玉和钱忠在另一侧建筑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左子玉叹口气：“神火教使得异能者和普通人的矛盾越发不可调解，这时候审判林渊恐怕要糟。”
钱忠说：“那就等他们种植出了紫云英再说，劳动会带来新的价值观，他们会改变的。贫民窟的人习惯人云亦云，这次挑选出来的大部分又是神火教的热衷分子，只要他们不再信教就足够说服大部分人。”
左子玉点点头，昨天他们回去就将林渊收监。
只可惜那条蟒蛇被林渊留在蛇族处理事务，没有捉住。恐有后患，两人和昨夜突然回城的银面商量过，将这些人安置在五桂山开垦农田，同时派大量军官保护。
既是保护普通人，也是保护身在农场的陈老——既然他不愿意回来，那就只能腾出人手去保护他。同时还保护那座孕育着人族希望的农场，昨夜银面说陈老因为老乌龟的蛋而延寿五年——
他们昨天去迟了，没看到乌龟给杭九溪蛋。
不然他们的态度会更友善！
但现在也不晚，他们没有得罪杭九溪。何况只要陈老在那里住一日，这个天赋极高的小女娃就永远不会和人族离心。
当然，他们也得想方设法让她亲近人族。
两人边走边交流，跟着保护普通人的队伍来到五桂山开辟新的农场，就在杭家农场左侧五公里的山中。
人们开始在军人的保护之下搭建帐篷、除草、开垦荒地。
很快他们就气喘吁吁，吃掉了政府提供的两餐之一——一个黑麦馒头。
这是他们出来工作的原因，既能看看外面的世界，又能多吃一个馒头。
神火教虽然神圣，却也只能让人下辈子吃饱。相比之下，现在每天多吃一个黑麦馒头依然具有吸引力。尤其他们还说，等种植出来的野草开花，每天就能吃三个黑麦馒头！
无数人为了这提供三个馒头的工作挤破了脑袋，他们也是打败无数竞争者才得到的名额，这是因为他们稍微强壮一点点。
神火教的传教人每周都会有从外面接济一点点食物给传教最厉害的人。
他们拼命发展教众，也是为了每周能吃饱一次。
但现在，不用传教耗费口舌就能多吃一个馒头也挺好。
至于干活，是他们最喜欢的事情。
这能让他们确认自己是人，与城外的人同样有工作的权利，这能让他们摆脱与生俱来的自卑感——只知道吃喝耗费物资的蛀虫、老鼠、垃圾。劳动是唯一能让他们觉得自己也有尊严的事情。
通过劳动获得报酬，让自己活着——
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他们吃完了黑麦馒头，珍惜地喝完干净的水。
又开始了新一轮劳作，不知疲倦不畏辛苦。
左子玉和钱忠站在半空中，久久沉默无语——每次看到从贫民窟出来的人拼命工作，都让两人震撼。他们是多么珍惜身为人族的身份，他们多么想要有尊严地活着。
他们与其他人一样，都是人——活生生的人，不能被放弃的人。
这就是他理解陈老，成为他的后继者的深层原因。
因为粮食不足、安全不能保障、没有工作岗位，大多数普通人成为人族深重的负担，但曾经提出的屠杀、绝育、丢弃等等计划都被否决，陈老不愿意放弃这些同族。
他也不愿意。
看着那些人因为劳动，眼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左子玉深吸一口气，希望杭九溪能提供足够多的紫云英，直到蜂蜜市场饱和之前，给更多的普通人提供工作。
——
杭九溪一大早起床，就迎来了建筑队——仍旧是杨楼率领的建筑工人，过来给她的农场建造围栏，同时还有一队城防军保护这些建造围栏的普通人，以及带来一只变异公鸡。
变异公鸡比小母鸡大了一整圈，一进畜生棚里就扇着翅膀耀武扬威——小母鸡一爪子过去将它踢趴下，仰头咯咯哒地叫了起来。
大公鸡霎时间变得垂头丧气，跟在小母鸡身后亦步亦趋，叫个不停。
杭九溪看了眼它的变异方向：公鸡中的战斗机，□□能力强悍。
但显然，小母鸡嫌弃它不够能打，不符合它的恋爱准则。也许是本着繁衍最重要的本能，小母鸡最终接受了大公鸡的追求，很快就跟它亲密起来。
只是时不时的幽怨小眼神，仍旧在诉说它想要恋爱的念头。
杭九溪：“……”
她都不知道，一只母鸡竟然长了一颗想要开后宫的心！
她决定满足它，谁让它一天下四个鸡蛋呢！
于是杭九溪悄咪咪联系庄栋，让他多找几只变异大公鸡，不一定要身强体壮的，长得漂亮也行。
庄栋：“……”
杭九溪还记得他是后勤处主任吗？他不是开动物婚介所的！
庄栋捏着鼻子应下这个给母鸡找配偶的请求。
杭九溪欢欢喜喜跟杨楼唠嗑，工人们干活的时候他把他们这几天做出来的草甸子都拿出来了——
有二十个草甸子，六张草席！
个个编织得整整齐齐，细密结实，看不出一丝断草，简直就像个艺术品。
杨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家都是第一次学习编织，编了拆拆了编的，做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标准。”
这两天一直在下雨，没有活干。
工人们就在工房里编织草甸子，他们还搞了一个草图用来分析钻研——最开始当然不敢用茅草编织，就合资买了几张帆布拆成细细的条，一遍遍实验最合适的组合，等每个人都能编织出成品了才拿茅草试手。
毕竟一张草甸子200块钱，一张草席500块钱，合起来都足够买两斤土豆尝尝滋味了！
他们拿出300%的认真劲头对待，晚上都在熬夜编织。
夜里说梦话都是在讨论如何编织。
这些就是二十个工人做了两天两夜的成品。
杨楼忐忑等着杭九溪评价，他虽然没参与编织草甸子，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工人们来说有多重要——挣钱意味着能吃得更好，能有更多的体力去工作、能娶上媳妇成家（哪怕是从贫民窟买个媳妇也需要钱），能让孩子更健康、更早地觉醒异能，能让老人不至于营养不良而早死。
杨楼心疼那些工人们，他希望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而杭九溪的评价，关乎他们未来的日子。
杭九溪展开笑颜：“这些东西太好了！比我们自己编织的都要好，如果以后都能保证这种品质，我就给他们提高价格，一个草甸子三百块，一张草席七百块！”
她看出了工人们的用心，也乐于帮助他们。
杨楼大大地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
杭九溪当即结算了这些草甸子的工钱，转账给杨楼。
两人的谈话并不是秘密，不远处听到他们说话的工人脸上一下子绽开了笑颜。
他们干活更加有劲，只觉得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
两天一个人就能赚三百块钱，一个月岂不是就能赚一个积分！
他们的日子会过得比低等级的异能者还要好！
但杭九溪很快说：“我种植的茅草数量有限，暂时没有精力扩大种植，每个月能提供的茅草大概够你们全力编织十天。”
杨楼点点头：“那也可以，他们还有其他活计。”
众人听了这话也不气馁，本来就是额外的工作，不管多少都是幸运女神眷顾。
比起贫民窟那些拼了命想工作的人，他们多么幸运！
他们栽种着黑铁质的栏杆，唱起了高亢嘹亮的歌声——
那是独属于劳动者的声音，有着劳动者特有的活力！
杭九溪望着他们活力满满干活的身影，听了一会儿曲调奇怪但又格外有气势的歌曲，转身回去干活。
刚才，她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一个能快速得到大量能量点的好方法——
她可以花费1000能量点购买10ml的灵泉水，催熟一亩地的农作物，收割之后得到成倍增长的能量点。按照一亩地的水稻来说，她能得到大约3000能量点。
就是说，催熟一亩水稻就能净赚2000能量点，催熟四亩水稻就能净赚8000能量点。
反复如此，很快她就能攒够买紫云英和大量购买灵泉水的能量点，岂不美哉！
然而，实施时杭九溪仍旧遇到了困难——
水稻，种植容易收割难。
尤其现在还是雨季。她在雨停的空档催熟水稻，快速收割，不然等到下雨就会泡发稻壳里的稻米，使得稻米发霉。
但就在她催熟一亩水稻刚刚收割到一半的时候，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而且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无奈之下她让双胞胎兄弟帮忙控制水稻田上空的雨水，再叫其他人帮忙快速采收。
而其他人帮忙的后果就是，她损失了那部分农作物所获得的能量点——能量点得她亲手收获才能获得。
于是她只得到了一千五百能量点，净赚五百能量点。
薅羊毛行动失败！
杭九溪骂骂咧咧：“都是天气的问题！等雨季过去我一定能成功暴富！”
第044章
雨天薅羊毛不靠谱, 杭九溪暂时歇了大量积攒能量点的心思，专心种植。她把左子玉给的赔偿之一茶树枝种在了鱼塘边，同时还种植了赔偿金里的其他果树。
小树苗栽种一排, 种子栽种一排。
雨水滴在上面，生机勃勃。
原本的果树里面苹果树又熟透了一些苹果, 杭九溪爬上树将苹果摘下来, 收获30能量点。
杏子树花朵被雨水打落，露出里面毛茸茸的小杏子。
核桃树也开出星星点点的花朵。
其他果树绿油油的, 处于茁壮成长的阶段。
杭九溪给它们施肥，又往鱼塘里撒了一些鱼食充当鱼虾的小零食, 能让它们长得更加肥美。
阿树来的时候，鱼塘里的大鱼小虾争先跃出水面争抢鱼饵, 溅起一片片水花。
阿树沉默着打开空间，倒出一堆东西：“谢礼。”
他的声音在雨打池塘的声音里显得很是含糊。
杭九溪愣了下，扭头去看这堆东西——几乎涵盖了她能想到的所有果树树苗，荔枝树、香蕉树、柚子树、芒果树、橘子树、山楂树等等甚至还有两棵榴莲树。
她听闻过这种在古早人类中爱与恨者皆有的水果, 但到底没试过合成榴莲的味道，听说有人尝了一口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除此之外, 还有两只雪白稚嫩的小动物躺在草地上。
瑟瑟发抖，雨水打湿了它们的白色的毛发。
杭九溪蹲下身轻轻安抚这乖巧浑身散发出一种腥臊味道的物种——小羊羔。
阿树说：“一公一母，没有变异。”
养大了将来可以喝羊奶也可以吃羊肉。他想要感谢杭九溪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 除了种地、养育动物，她几乎没有别的爱好。
送她珠宝玉石还不如送她两只小羊羔, 她一定喜欢。
果然，杭九溪目光微微发亮——
那是看见美味时才有的眼神。
他们一人抱起一只将小羊羔放进了牲畜棚里, 与鸡和牛犊隔开，免得受欺负。
杭九溪撒了一把牧草进去, 两只羊羔吓得一动不动。
她想了想去苹果树下拨了点可以食用的野草，伴着小麦麸子掺了点热水放进食槽里。
小母鸡咯咯哒地叫着以示抗议，它都没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两只牛犊望了过来，眼神充满渴望。
明明不久前它们才吃过自己的早饭！
被羡慕的小羊羔似乎感受到了食物的香甜气息，跌跌撞撞爬起来互相依偎着来到食槽边，浅尝一口之后就用舌头卷着食物大口大口咀嚼！
呜呜，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它们被坏人从妈妈肚子下偷出来的时候，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吃上这么好吃的东西！两小只很快就忘记妈妈温暖的体温，沉浸在草食里无可自拔。
见它们适应良好，杭九溪又回到鱼塘种植阿树带来的树苗。
阿树知道她种地不需要别人帮忙，就没跟她一起：“我还带了一只整羊回来，现在就去厨房找爷爷，看看能做什么好吃的。”
杭九溪挥挥手表示知道了，种树的步伐开始加快！
羊肉！美味的羊肉！
市场上牛、羊肉是比猪肉更加稀缺的东西，一是因为在野外它们大都成群结队出没，对狩猎者的要求高。二是它们吃得要比猪更好，需要喂食青草，但人工牧场培育不易，因而这两种肉类都售价高，还经常供不应求。
阿树居然带回来了一只整羊！
他是端了羊群的老窝吗？
杭九溪怀念着烤羊肉串的香味，快速种植完了果树，浇水施肥轻拍树干以示鼓励，一气呵成。
这时，工人们冒雨将围绕庭院和二十亩地以及小鱼塘的围栏建造完成。暂时杭九溪还不想扩大种植面积，因而围栏就只建造这些有需要的地方。如果农场面积再扩大，到时候再叫人一起扩大围栏就行。
老梅树送来的爬藤，已经在围栏上安了家，将它的藤蔓蔓延至整个围栏，霎时间黑色的铁框上面就遍布绿色的藤蔓和叶子，叶子下白色状似喇叭的鲜花盛开着，香味能让鸟兽虫族避出一公里远。花瓣下锋利的尖刺蜷缩起来，遇到敌人时才会发出猛烈的攻击。
围栏和藤蔓，将农场变成了幽深的绿色花园。
工人们对这诡异的藤蔓惧怕不已，挤在一块不敢乱看。杨楼比他们有点见识，但看见藤蔓在围栏上安家，还是吓了他一大跳。
但他又想，杭九溪的农场里种植了这么多农作物，有这种彪悍的变异植物保护，是好事。
老杭这个孙女可真是能干！
他在心里羡慕了杭爷爷百八十遍，面上乐呵呵提出了告辞：“雨看着还要下大，我们就先回榕城了。”
雨季的野外，是动植物的地盘。
豹子肆无忌惮在铁路上行走，猴子在停运的车厢里睡觉，老鼠把铁道线当做玩具。公路上四处都是流浪、散步享受绵绵细雨的小动物们，要不是城防军保护，他还真敢带着人出城干活。
杭九溪没挽留，她送了杨楼一袋子新鲜采收还未脱壳的稻米：“这个您拿去和工人们吃吧。”
稻米清香味扑鼻，杨楼咽了下口水。
他连忙推辞：“这么贵重的粮食我不能收，你种地也不容易，留着换点钱或者给你爷爷补身体都行——”
杭九溪强硬将三百斤稻米递过去：“今早水稻收获得多，这点东西不值什么，您就拿着和工友们分一分。下次农场有活计您盯着做好一点就行。”
话说到这地步，杨楼不得不收下稻米。
他身后的二十名工人，露出渴望的目光。
雨水打湿他们的衣服，每个人都湿漉漉像是刚从河里上来，脸颊带着结束劳动不久之后的潮红。
有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新的雨水又滚落下来，他喃喃道：“真的给我们大米吃……”
他还以为这辈子的人生巅峰就是不久前那个让人津津乐道不已的新房落成庆祝晚宴，没想到巅峰之上还有高潮。
等分到了大米带回家，一直不太能看得上他只重视异能者哥哥的父母，一定大吃一惊——他们还嘲笑他说的晚宴是在梦里吃的，这次他们总该相信他了吧。
他看着杨队长装好稻米，跟着众人乐呵呵用力朝着那个穿蓑衣、长筒雨靴、扎着长长马尾辫的漂亮女孩子挥手告别。他由衷地希望——她的农场会越来越好，成为世界上最大、最好的农场！
——
杭九溪回到厨房，双胞胎兄弟俩正在检查从邻居家磨坊磨回来的洁白米粒。米粒狭长，顶端带着小白点，单单放在那里就散发出阵阵好闻的清香。
杭爷爷抓起一把大米思索了几秒钟开始报菜名：“中午吃手抓羊肉饭吧。”
厨房的人，除了杭九溪谁也不明白这是个什么饭——用手抓着吃的饭吗？
杭爷爷没有解释，指挥帮厨们切菜：“土豆、胡萝卜切成小……小苏，等晒一点葡萄干出来不？不多，就要一两。”
刚刚才将一亩2000公斤水稻脱水烘干的苏安，认命洗干净两串紫色葡萄，坐在角落里运用异能开始细致地给葡萄脱水。
苏安虽然受伤，然而脱水、烘干这样的事情只需要用细微的异能就行，不会加重他的伤势，反而能让他更加熟练控制的异能。
他还挺乐意干这种事情。
当然前提是手抓羊肉饭必须好吃！不然——不然他就要多吃两粒葡萄！
杭爷爷亲自挑选已经分解开的整羊身上肉质最细嫩的部分，切成小块加入蒜瓣等调味料在热锅里面炒制，炒好之后加入土豆、胡萝卜、葡萄干、新鲜的大米，加水焖饭。
二十分钟后，厨房里饭香扑鼻。
浓郁的肉香和蔬菜、米饭的混合味道，在水蒸气中霸道蔓延。
陈老刚刚睡醒就赶上这顿香到让人流口水的午饭，顿时极为庆幸自己留在农场的决定——回去榕城哪有这口福！
他坐在餐桌前，脸上布满了青紫色的烧伤，还像是从前没治愈火毒时模样。
这是他短暂运用异能后为他自己做出的伪装，溪溪的农场人来人往，不伪装他每天就只能待在屋子里不出门免得别人认出他来徒生麻烦，这也太过无趣。
众人对他的伪装接受良好，觉得又回到了他还是谷爷爷的时候，和蔼可亲没有隔阂。
陈老也乐得这样跟大家相处。
饭菜很快上桌，手抓饭里有肉有菜，今日午饭的配菜就是简单的腌萝卜和腌黄瓜。
众人没管配菜，每个人都对着自己盘子里的手抓饭埋头苦干——羊肉的丰盈汁水渗透到每一粒米饭里面，浸透的米饭莹润光洁，油脂饱满；土豆和胡萝卜也吸收了肉味，绵软清甜；皱巴巴的葡萄干重新变得丰盈起来，配上米饭吃一口既有水果的清甜，又有肉类的脂香，无比美味。
到最后，杭爷爷焖得满满一锅米饭被大家吃得干干净净，每个人都肚皮圆滚，从前深受大家欢迎的饭后水果都没人理。
杭九溪打了个饱嗝，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的绵绵细雨——雨季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有美食有家人，饭菜香味充斥着日日夜夜，这就足矣。
*
长达半个月的雨季悄然过去。
太阳重新爬上云端，九月初的天气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却无一丝暑气，微风吹过带来果实甜美的香气。
杭九溪换上崭新的衣裙，白色的棉布刺绣衬衣，浅灰色的棉布长裤，脚上穿着绣了牛皮的浅口软底皮鞋。
裁缝杜云满脸笑意：“好看！溪溪穿什么都好看！”
这是她五次来到杭九溪的农场交工，这次之后她短暂的工作就完成了！
这段时间她用溪溪给的两本设计书制作了无数的床单、被套、被褥、桌布、杯垫、窗帘、编织地毯、皮毛大衣还有成人男装女装。
她好似把一辈子的棉布用品都在这几天做完了，但是成果斐然！
她从来没有做出过那么好看的衣服——衣领与肩膀浑然天成，刺绣的紫色小花仿佛真的一样，上面栖息的小蜜蜂神情饱满，憨态可掬。就连衣襟上褐色木质纽扣都是她一个个打磨出来的！用了家里唯一正向变异的榕树木头，细细闻起来还有淡香。
还有那双牛皮鞋，鞋头是牛皮制成，鞋帮是棉布层层缝制，鞋底是皮革与棉麻混合打造，穿上舒适又有设计感——对，溪溪的书里就是这么说的，设计感！
还有这房间里的一切，小茶几上的浅蓝色桌布，层层叠叠风格绚丽；米黄色沙发上的毛毯，大片大片波浪状的条纹凸显层次；木床边的地毯，灰蓝相间缝制了一片又一片的动物皮毛；后窗户的窗帘轻薄，微风吹起带起漂亮的褶皱；前窗户的窗帘遮光又厚重，仔细看书上面绣有层层叠叠的草木鱼虫！
杜云望着这一切，从未像现在这样充满自信——这些都是她做出来的！是她用她的双手、她的异能、她的大脑一点点地构建出来！
有了这些，再也没人能说杜云不懂审美、杜云做出来的衣服丑、杜云小家子气——他们一定都会赞叹这美好的艺术品。
前提是——杭九溪允许她用那两本书上的设计图样，允许她运用从书上学到的一切关于色彩、线条、搭配的知识，允许她用这些东西赚钱。
杭九溪又换了第二套衣服，米色的轻薄毛衣搭配黑色半身裙，脚下是一双褐色皮靴，温柔中透出干练。
她比较满意这套衣服，拎着裙摆转了个圈——
杜云说：“非常好看！”
她想起这次来交工之前与丈夫的谈话。
工作开始之前溪溪预付了30积分的订金，后来又陆续给了她40积分，她用这些积分购买了药材，还请了一位治愈系异能的医生上门问诊，治好了丈夫的疾病。
他如今又能继续种植他喜爱的树木，家里的各色树苗在他的照顾下茁壮成长，其中一棵也正向变异——树叶拥有肉香，吃起来像在吃烤肉。
他笃定这东西会给他们带来不菲的收入。
足够他们盖一间像样的大房子，给她打造一个专门的工作室——现在他们只有一间卧室，吃喝起居干活都在那里。
他说：“等你拿到后续的尾款，再征得那人同意可以使用这两本书上的设计卖衣服，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他的笑容里带了点憨厚：“还能生个孩子。”
杜云不由得也笑了，他们结婚三年一直没敢生育就是害怕条件不好养不起宝宝，现在终于到了可以期待新生命的这一天了吗？
可是，杭九溪会同意她使用书上的设计吗？
她的担忧同样也是丈夫的担忧。
丈夫拿出了两颗种子递给她：“我爸遗物里面的最后两粒种子——合欢树和橡树，都是变异植物，合欢花的花朵有治疗抑郁症的功效，橡树的树枝树干打造成酒桶能够增加酒的风味和产量。”
杜云愣住了，这不是丈夫最珍惜的东西吗？他虽然异能不够无法种植出来这两粒种子，却一直很珍惜它们，有时甚至想着将它们当作传家宝传给自己的孩子。
丈夫挠了下短发笑了笑：“眼下挣钱盖房子的事情最重要，其他的都是小事。你不是说那人喜欢种子，拿去试试吧，不成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杜云姐——”
杭九溪的声音将杜云从回忆中拉出来，她和钟艳艳一起笑眯眯望着她。
钟艳艳刚才也去换了身新衣服，显身材的牛仔长裤和遮住小腿的黑色皮靴，上身是浅蓝色的衬衣。
她把衬衣挽到胳膊肘的地方，小臂结实有力。
钟艳艳说：“你很有做衣服的天赋，这套衣服我特别喜欢！”
杜云不敢居功：“全是溪溪跟溪溪给的设计书里面学的，多亏了那两本设计书，要不然我也做不出这么好看的衣服。”
杭九溪说：“那也是因为你学得好，旁人也许还看不懂那里面的内容。”
比如她！
她知道哪个好看，却不会举一反三地去搭配！看来她就是个种地的命，永远做不了这些高雅又艺术的工作！
杜云抿唇笑了笑，她嗫嚅了一会儿才提起能否使用书中设计去卖衣服或者床上四件套的事情，她的声音很忐忑，因为紧张话语前后不搭。
杭九溪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见她紧张到嘴唇都咬发白了急忙道：“当然可以！”
技能书买来就是用的，给谁用不是用？何况堆在她这里也是发霉——农场就两个女孩子，她热衷种地，艳艳姐热衷打打杀杀，没有谁爱做衣服。
杭九溪说：“你放心用吧！争取将来开一家店铺，专门定制成衣和家装，保证赚个金钵满盆！”
她大手一挥，描绘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杜云忍不住跟着笑了，将两颗种子放在桌子上，细细说了变异方向又补充道：“以后农场所有人、所有房间的纺织品我都包了，我会按照季节给你们提供新衣服、软装。不用你们掏原材料！”
杭九溪笑眯眯答应——
她这是拥有自己专属的设计师了吗？
这种感觉真不赖！
杜云承诺了很多，但她知道对于两本设计书的分量来说这些又不算多！她充满感激脚下生风地回到家里，将好消息说给丈夫听——
丈夫不介意她许下的承诺，那些对于即将展开的新生活画卷又算得了什么！
他用手中的积分紧急购买棉花、兽皮——质量当然不如杭九溪提供的上乘，但做出漂亮的衣服已经足够！
丈夫志得意满道：“一周后五桂山大集时，你的衣服一定能受到所有人的追捧！”
杜云抿着唇轻轻笑了，细长的眼眸里溢出水光。
——
杭九溪脱下漂亮的新衣服，换上舒适的长袖长裤——依旧是棉布衣服，只是款式简单方便干活，套上长筒靴，走进农田里。
今日秋高气爽，微风和煦——
适合收获！
农场里二十七亩农田，二十亩紫云英已经在李斯的主持下就地掩埋，用以肥田。
剩下的七亩农田其中三亩水稻，稻穗沉甸甸地挂满枝头，干燥至金黄等待收割。一亩火麻结满了麻子，火麻秆粗壮高大，采收之后麻子榨油、火麻用来编织麻布，一举两得。
两亩蔬菜也都迎来丰收，西红柿硕果累累，红艳艳挂满枝头；黄瓜嫩绿细长香味清甜；辣椒即使在布满蔬菜的农田里也气味突出，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辛辣味道；花生、土豆、红薯、胡萝卜、白萝卜深埋泥土中，等待着见得天日；黄豆颗粒饱满，从豆荚裂缝中探出脑袋；豆角嫩绿狭长，爬满了藤架；南瓜大如篮球，色泽金黄；小白菜脆生生在阳光中等待着采摘。
杭九溪深吸口气，她今天的工作就是收获这六亩农田，积攒能量点购买紫云英种子和灵泉水！
那么，就先从变异农作物开始！
半个月的雨季使得人类龟缩在房间里烦闷不已，却让植物得到了最好的滋养，正向变异时有发生。
当然，这只发生杭九溪的农场里。
其他人的农场——就杭九溪所知，方诗诗的农场一只月季花反向变异，咬死了她家看门的小狗；刘丽种植的大麦田有一株毒性变异，污染了半亩农田及大麦，不得不拔掉重新开垦农田种植，还得花费时间去驱除泥土里的毒性；隔壁李东家的一株玉米变异，朝着房屋弹射玉米颗粒，将砖墙打得四面漏风。
论坛上面，天天都有种植系异能者长吁短叹雨季的烦恼，动不动有人被反向变异搞得植物焦头烂额，甚至死亡也时有发生。
只有杭九溪的农场岁月静好。
杭九溪走到第一株变异西红柿面前，深绿色的植株上面结了四颗西红柿，呈现四种颜色——
红色：饱食感持续一天。
黄色：籽实变异成珍珠。
粉色：表皮之下是50ml花果味香水。
绿色：夜晚会发光。
杭九溪一一采摘——
“收获变异植物*1，奖励能量点100”
“收获变异植物*1，奖励秘境碎片*1”
“收获变异植物*1，奖励灵泉水*10ml”
“收获变异植物*1，奖励《母牛产后护理手册》*1”
熟悉的奖励，熟悉的手感！
收获的季节，她来了！
第045章
杭九溪怀着极高的热情开始工作, 将数十个变异果实收入囊中，积攒了100毫升灵泉水，3000能量点, 秘境碎片*4，技能书*2, 大力丸*2.
从贫农升级到富人只用了短短的一小时, 之后她开始采摘各种蔬菜——
她手脚麻利将新鲜的辣椒、黄瓜、西红柿采摘至竹筐里，再由杭爷爷背至地头, 紧接着是杭爸爸和陈老一起将蔬菜收拾干净装进地窖里。
杭九溪一刻也不停头也不抬地工作着，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四个小时后, 两亩地的蔬菜收割完毕。
杭九溪坐在地头吃午饭，新鲜的小白菜嫩叶里包裹着米饭、土豆、红薯、胡萝卜、花生、葡萄干、苹果干、豆角——爷爷做的乱炖包饭, 速成又饱腹，上面还淋了一层又辣又麻的辣椒油。
咬一口，万般滋味皆在心头。
吃完午饭，再喝一杯鲜榨的葡萄汁, 爽快至极。
杭九溪起身扶着酸软的腰肢转了两圈，准备转战剩下的两亩水稻。
这时, 她望着脚边特意留出来结种的小白菜，菜薹里已经结出了饱满的种子颗粒。
她弯腰捡起来仔细查看，半晌后疑惑说：“系统……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小白菜种子不一样了？种子里面那种充沛但有一丝暴虐的能量没有了, 它好像失去了生机，但却还能种植出来。我感觉得到, 它具有活力能种出来小白菜……”
她疑惑地晃了晃脑袋，马尾随着她摇头而晃动。
系统说：“小白菜你已经种植过三次, 种子里从末世开始带来的力量，在你一次次种植的过程中被融合。它现在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种子, 与紫云英是一样的。”
与紫云英一样！
杭九溪有片刻的呼吸短促，这就意味着小白菜也可以被普通人种植！
小白菜是可以食用的蔬菜，蕴含人体所需的营养物质！
最重要的是——
杭九溪哑着嗓子问：“只有小白菜的种子特殊……还是说我不管种植什么东西，轮种三次都能让它变成普通不再变异的种子？”
系统说：“所有种子。”
杭九溪站在原地，彻底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认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重要性。
从前她总是觉得，有一方土地能够种植；有粮仓能够装满所有的粮食；有家人陪伴在身边，吃好喝好健健康康地就行。
她几乎已经实现了这个梦想。
而现在系统告诉她，她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改变人族的未来。
而且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这条路——
她拿出了珍贵的紫云英种子，她救了人族领袖。
现在她拥有了同样的小白菜种子，只要拿出去——左子玉会发疯的，她确信。
杭九溪不自觉揪住一丝被风吹到脸颊上的发丝，她要这么做吗？要去拯救世界吗？单单是这样想着，她就觉得自己像漫画中的中二少年，振臂一呼就去拯救世界。
她没想好——
她只是一个向往美食向往安定生活的普通人。
但身体比她的大脑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在左子玉和陈老一起出现在地头找她时，杭九溪激动又大声地喊了出来：“陈老——我培育出了普通人可以种植的小白菜！普通人也可以种植的小白菜！”
杭九溪激动地喊了两遍，喊完之后她察觉到自己脸都红了——是高兴的，同时她庆幸自己还有理智没把种植系统的事情嘴秃噜喊出来。
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兴奋过——紫云英同样可以让普通人种植，但那是系统提供的种子，系统来历成谜，它拿出任何东西都不会让她觉得惊讶。
但小白菜不同——
这是她辛辛苦苦种植出来的，耗费了无数时间、精力、汗水。
是她的劳动成果。
是她对于这个提供给她各种美食的世界的回馈！
杭九溪心想，不管拯救世界这个念头有多中二、有多么不成熟——她是会这样做的，她会培育更多普通人能够种植的种子，她会让普通人也有尊严地活着。
这不止是因为她来自一个虽然没有美食，但人人都能有尊严、自由活下去的世界，还因为陈老的耳濡目染——他在饭后讲述人族与灾难、变异动植物做斗争的故事，讲述人族如何被打趴下又爬起来，讲述他们悍不畏死的精神。
还有农场所有人，爷爷、爸爸、李斯、双胞胎兄弟、苏安、艳艳姐——
他们身上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奉献精神，必要时会为了其他人献出生命，只要他（她）觉得值得，只要这对人族来说是好的。
他们怜悯穷苦的人，同情脆弱的人，力所能及帮助弱小的人。她是在他们身上学到了互助的精神，越是苦难，这种精神反而会更加强大。
她会的，会竭尽全力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
陈老和左子玉愣在了原地。
相隔十米远的杭九溪小脸通红，激动地眼神放着光，兴奋到手舞足蹈。
农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光定定望着她。
陈老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真的？”
杭九溪大声说：“真的——”
她补充道：“以后我还能培育出其他普通人也能种植的农作物：玉米、水稻、黄豆、小麦……”
黄豆、花生她已经种植了两茬，再有一次就能让普通人种植。
到那时——
杭九溪不敢想那是多么光明的未来。
陈老也不敢想，他哆嗦着大喊一声：“好！”
他红了眼眶。
小白菜对人族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紫云英只能肥田，生产蜂蜜。它有微毒不能食用，甚至不能用来喂养牲畜。它只能给普通人提供有限的工作、增加有限的粮食产量。
但小白菜不同，它曾是人族食用最广泛的蔬菜种类之一。它的复苏，意味着人族终有一天能恢复餐桌上所有的一切。
从前，人族不敢做这样的梦。
现在，他们可以了。
陈老红着眼眶，连说三个好字。
左子玉抹了把眼泪，竖起大拇指：“溪溪好样的！”
钟艳艳冲过去，将杭九溪抱起来朝天抛起来：“啊啊啊！溪溪你怎么会这么棒，你太厉害了！”
杭九溪被她吓得大喊大叫，掉下来落进另外一个人的怀里——
阿树抿着唇，漂亮的眼眸里溢满笑意。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就像是乌黑的夜空中出现的一颗闪亮星星，那么璀璨耀眼。
紧接着她就被抛上了更高的空中——
“啊啊啊啊！我恐高啊！放我下来！”
闹哄哄的人群才不管她的抗议，她不知道坐了几次云中飞车，最后紧紧被所有人拥在怀里。
钟艳艳使劲抱紧她，将她箍得呼吸急促，脸色涨红。
最后还是杭爷爷将心爱的孙女从众人的热情里面解救出来：“好了……溪溪快要被你们憋死了……”
众人闻言赶紧放开她。
钟艳艳拉着她的手喃喃自语：“溪溪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要是普通人能种小麦，所有人就都能吃饱了……”
她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她的父母是被饿死的。
十五年前榕城闹过一次大型饥荒，他们将救命的馒头留给了她，因为她正年轻异能又好，能为人族做贡献。他们老了身体又不好，再活下去也是拖累。
他们将最后一个馒头留在她的床头，携手走出榕城去了野外。
尸骨无存。
她靠着一个馒头、一瓶水活了三天。
最终榕城等来了其他城市的援助，她吃上了饱腹的米粥。
那一年，贫民窟的人族死了一半。
每天都有小山高的尸体抬出城外焚烧掩埋，到最后……似乎连有力气去抬尸体的人都不多了。
榕城从熙熙攘攘的联邦首都几乎变为空城。
后来随着铁路的开通，其他城市的移民越来越多——有的城市将无力抚养尾大不掉的普通人也打包送了过来，榕城逐渐又恢复以前的繁华。
钟艳艳嚎啕大哭。
其他人也饱含热泪。
粮食不足、疾病肆虐、生存环境危险，每个人都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熬过来的。
幸运的是，他们等到了救赎。
杭九溪深吸一口气：“都别急——我一个人能培育出来的种子有限，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大规模种植。要到你们设想的普通人都能种地能吃饱的理想时代，我得付出一辈子的努力。”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也许还得加上下辈子。”
众人都笑了，钟艳艳抹掉眼泪：“不管多久，我们陪你一起，我们拼上性命和你一起去做这件事情——不管多久，我们等你、陪你一起。”
她几乎是宣誓般的语气。
其他人也郑重表达了同一个意思——从现在起，他们会豁出性命来保护眼前这个人，他们发誓。
陈老看着他们充满希望的气场，不由得笑了：“真好啊！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热情——”
他怀念起从前，怀念起那些曾经并肩作战如今早已化作白骨的战友。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死了，还有一些老家伙像他一样拖着苍老破败的身躯苟延残喘，躲在角落里悄悄注视着这个世界。
要是他们得知普通人能种植小白菜的消息——陈老不怀好意地笑了，他迫切想看到只剩骨头架子的老战友惊掉下巴的样子——反正他还能再按回去。
左子玉也笑了，他今天本来是找杭九溪再购买一些紫云英种子。隔壁农场的紫云英已经长到十厘米高，枝叶繁盛。那些普通人的精神面貌也一日日在改变，精气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是他想再扩大农场，种植更多的紫云英，招聘更多的普通人。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大的惊喜等着他！
这个小农场真是块宝藏地！
处处充满惊喜！
众人闹腾够了，深吸一口气各自回去干活。
左子玉从杭九溪这里购买了100斤紫云英种子——她收获两亩蔬菜加上各种变异植物果实，已经积攒了两万能量点！
拿出来一万购买紫云英种子，剩下一万购买灵泉水催熟人参。
收获水稻和火麻时获得的能量点留待有需要时再用。
至于普通人能种植的小白菜种子，杭九溪当初只是自己想要继续种，留种的菜薹不多——称重下来只有一斤，能种植两亩地的白菜。
但他们可以先种两亩地，留种种植之后再留种，逐渐他们就能拥有无数普通人可以种植的白菜种植。到时候家家户户都可以自己开辟菜园种植白菜，丰富餐桌上的食物。
一斤白菜种子，左子玉拿走半斤，杭九溪自己留了半斤。
杭九溪说：“我农场里种的东西成熟时间都比较短，可以更快积累种子，我还想要一些普通人来种植紫云英，也算是减轻一点你们的压力。”
紫云英普通人可以种植可以收获，融合后的白菜也可以。她的血脉仍旧可以缩短白菜、紫云英的成熟时间，缺点是白菜再也不能带来能量点。
它失去了能让系统给她奖励的那种独特特性。
但杭九溪还有万千其他农作物可以种植收获能量点，她不怕这个，就算以后所有农作物都不能获得能量点，她还可以改种变异植物，一样收获丰盛。
左子玉点头表示可以：“等我回去安排一下就给你送人过来，食宿都是政府提供物资你不用管。这些种子我也打算让异能者尽快催熟种植，以便得到更多的种子。还有这些东西的报酬——”
左子玉一时哑然，这是多少积分都买不来的东西，他需要付出什么样的报酬才可以购买？
最后他说：“有什么需要你就说，榕城政府能力范围内的一定义不容辞。”
杭九溪点头，有他这句话就可以，她几乎可以在榕城横着走。
说罢左子玉就快步离开农场，脚步轻快脸上充满希望——
历史将在他们这代人手中改写，如何不让人激动！
他这就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钱忠还有异能者协会那帮古板的老东西，他们一定惊掉下巴！
*
杭九溪重新回到农田继续收获水稻和火麻。
三亩水稻沉甸甸地垂着头，一亩比人还高的火麻秆沉默看着她，她深吸一口气干活！
夜幕降临时，她终于干完了所有的农活。
获得能量点17000，比想象中的多。
杭九溪脚步虚浮走过稻米、蔬菜摆满的晒场，走进厨房，连去秘境中购买100ml的灵泉水催熟人参都没法办到。
其他人都知道她累了，担忧地望着她。
杭九溪在心里有气无力道：“系统……有没有提高身体素质的东西，我实在招架不住了——”
不管她在心中如何想着肝，但她的身体不同意啊！一整天，劳动超过十个小时，干了整整五亩地的农活。她要崩溃了几乎，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好累好累。
系统说：“请宿主加油提升神农血脉，第二阶段血脉会更注重对身体素质的改造。”
杭九溪：“……”
不仅肝还要氪金，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好在还有美食安慰她！
由于今天是个将会载入史册的大日子——陈老是这样说的，杭爷爷决定做一种末世前人类才会吃的美食，火锅！
杭九溪瘫坐在椅子上，钟艳艳把剥好的葡萄送到她嘴边。
苏安殷切送来蜂蜜水还有蘸满了蜂蜜的奶香油条，“这是我下午学着做的，加了牛奶、鸡蛋用油炸出来的，你快尝尝。”
杭九溪咬了口甜滋滋的奶香油条，同时侧头将刚刚购买的两滴神农血脉送入口中——随着她拥有的能量点增多，神农血脉居然涨价了！
一滴3000能量点！
真是奸商，杭九溪抱怨着，微微眯起享受两份血脉带来的舒适感受。
果然和以前的不同，没有那种玄而又玄的奇妙感觉。反而是身体变得更加强壮，劳动一天的肌肉酸痛感全部消失不见，只有一种丰盈的力量充斥在身体里面。
即使是在她肩膀上沉睡的小蒲公英都没察觉到她的内在改变，仍旧默默修炼着。
杭九溪握了握拳，感觉自己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苏安见她睁眼，询问道：“好吃吗？”
杭九溪毫不吝啬赞美：“好吃！”
苏安兴高采烈地走开了。
钟艳艳站在杭九溪身后，替她按摩肩膀缓解酸痛。虽然食用两滴血脉之后已经不痛了，但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而且还能闻到艳艳姐身上的香气，淡淡的花果香，是她早晨送给她的那棵变异西红柿的香气，清新又好闻。
但很快，一股浓烈又霸道的香气遮盖了香水味——
杭爷爷在炒制火锅料，辛辣椒麻，气味冲天。
厨房里的所有人都被激得跑了出来，只有杭爷爷用湿毛巾捂住口鼻，慢条斯理翻炒着调味料。阿树站在他旁边不为所动，帮他递东西。
杭九溪打出一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
这时，李斯突然道：“门外有客人，我去看看。”
农场铁质大门处，成屠夫带着两个陌生人徘徊。
成屠夫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大门，心情复杂——上次他来这里时还没有这般被变异植物覆盖的巍峨大铁门，铁门上露出几个黝黑的空洞，他敢肯定那里面是最新式的能量武器，一炮就能将他轰飞！
真阔气啊！
李斯很快过来开门，将人迎进门。
成屠夫递过来几串烟熏香肠：“这是给溪溪的礼物，我们找她有点事情。”
厨房的辣椒味道实在太过刺激，客人们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杭九溪将香肠收好，招呼众人在晒场的圆桌上坐下，好在初秋的傍晚并不阴凉，还带着丝丝热气。
杭九溪望着面生的访客询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成屠夫给她介绍：“这位是何修文，也是种植系异能者……在你没来之前是五桂山最厉害的种地人，种了三十亩玉米，每次都是大丰收，反向变异极少。这次半个月雨季也没出问题，甚至玉米还增产不少！”
何修文是个老人，就是古早视频里常见的那种农民模样——佝偻着脊背，面容黝黑皱纹就像是河滩上的水流似的密布，一双眼睛里充满长期劳作后的沉静，双手粗壮有力。
他冲着杭九溪点点头：“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我在论坛里花0.1个积分购买了一份关于防治玉米真菌病害的知识，才能使得玉米在雨季也茁壮成长，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去买一份，里面的东西是真的。”
杭九溪这时才想起她在论坛里的帖子。
她点点头拿出手机假装购买帖子，实则在查看她的收入：200积分！
就是说有两千种地人查看了这个帖子！
看来，最近这段时间玉米增产是必然的，左子玉肯定乐于看到这种现象。
杭九溪对老人的提议表示了感谢。
成屠夫介绍了另外一位客人：“这是金波，A级治愈系异能——他从惠城游历而来，见到五桂山人杰地灵有很多异能者扎根……”
成屠夫摸着脑袋岔开话语：“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五桂山的变异动物少了很多，即使有也都是性格平和不怎么攻击人类的物种，使得城里好多人跑出来在这里安家……就连雨季都有人在盖房子。”
他对此疑惑不解。
杭九溪倒是知道怎么回事，雨季刚来之前农场那场大战引来了动物界两大兽王，动物们都知晓这个消息。
没有动物敢在兽王逗留的地界乱来，再加上隔壁普通人的农场驻扎了很多城防军，左子玉、钱忠、庄栋时时巡查。
变异动植物趋利避害，没谁敢在这个风口浪尖惹是生非，所以五桂山自此迈入和平时代。
榕城那些消息灵通的人自然抓住这个时机在这里安家。
但她没有给成屠夫解惑，这一解释要说的事情太多了，她懒得多费口舌。
成屠夫也只是自己疑惑了一下就丢开，转而继续说起金波：“金医生见我们这里人多又安全，而且还能比城里更快买到新鲜的食物，就准备在这里安家。他提议我们可以将大集改建成一处镇子，他想在镇子上开一家诊所，方便大家看病。”
这个主意不错！
第046章
杭九溪微微颔首, 等着成屠夫继续说。
成屠夫说：“建造城镇不是一两人就能建造起来的，我们打算集资……想在镇子上拥有一间店铺或者房屋的人都可以掏钱，10积分起步就能拥有一间商铺, 掏钱越多的人商铺面积越大，如果后面有多余的房屋我们可以出租, 租金按照集资时的比例分给所有人。”
成屠夫说得口干舌燥, 端起蜂蜜水一饮而尽。
金波微笑着，递过来一本集资协议书。
他说：“野外的地块政府不管建筑, 我们只要支付土地租金就行，他们会派人来管理接手安全方面的问题, 剩下的房屋就需要我们自己建造，这上面的条款很详细, 你可以看看。”
杭九溪翻看着协议，一边打量着金波。
他戴着金色镶边眼镜，微笑和煦，姿态带着一丝高阶异能者的高傲和牵头建造城镇时的自得。衣服整洁有质感, 手腕上戴着精致的手表，右手无名指上有黑色的宝石戒指。
说话的时候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左肩膀上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垂下长长的蓬松尾巴，挑逗似的抚摸他的脖子，使他的面容又染上一丝妖艳。
是个生活富足的异能者, 大概也跟他的异能有关。
医生嘛，总是最容易挣到钱。
杭九溪很快翻完了集资协议书, 内容很多也很正规不存在坑人坑钱的问题。
但她并不打算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
她不缺钱又不缺建筑工人，连木材都不缺, 她跟左子玉说一声甚至连建造集市那块土地的租金都不用交！她为什么不自己建造一处集市呢？
杭九溪合上协议书，目露沉思之色。
成屠夫以为她不太愿意, 努力游说：“溪溪在五桂山这里建一个镇子很有发展前景的，现在几乎每个山头都有十来家农户居住，算起来常住人口快到千人。可能平时生意不太好，但每逢大集一定热闹无比……你不知道城里那些达官贵人可喜欢逛我们这种烟火气十足的小集市。”
杭九溪点点头：“我知道。”
成屠夫急了：“那你还有什么不——”
杭九溪打断他：“我想自己出钱出力建造一个小镇，你们到时候给我交租金租店铺就行。”
成屠夫：“！！！”
啥？他是幻听了吗？
何修文猛地抬起沉重眼皮，眼里射出精光——
她知道建造一个城镇得多少间房屋，投资多少钱吗？还要疏通关系拿到在那里建造城镇的资格，要不是金医生说他这方面有人，他们压根就不敢想在五桂山建镇子，只能等政府何时想起来发展这块地方。
金波笑了笑：“杭小姐好魄力，但是这投资——”
这农场在安保面前确实算是铜墙铁壁，门口的变异藤蔓都是中级变异植物，晒场上堆满了种类丰富粮食，看得他都颇为心动，足以见得主人在种地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
但是恕他直言，单单种地可拿不出来修建一座城镇的钱。这位小姐大概不谙世事，不知道这得花多少钱。
金波顿了顿，准备换个温和的方式劝阻杭九溪打消这个主意，毕竟这是个会让她破产的决定，而且也不合实际。五桂山适合建造一个前后三排，大约能容纳五百商户的镇子，可不是两间破草屋。
他张了张嘴，组合语言——
这时，杭九溪旁若无人开始拨打电话：“左爷爷，我想在五桂山这里建一个镇子，您能帮我办相关的手续吗？”
左子玉本就为不能感谢她为人族做出的贡献而烦恼，听了这话当即满口答应：“好好好！明天我就让人过去帮你规划。镇子就建在你名下是吧，想要多大面积的？我明天让人实地勘察出几份草案给你，你选择一个出来，庄栋会看着帮你建成的。”
杭九溪露出微笑，乖巧道：“谢谢左爷爷。”
她挂断了电话。
令人尴尬又窒息的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良久后成屠夫第一个小声问道：“溪溪你问的是左市长吗？”据他所知，榕城能决定一个城镇建造权的领导们里面只有一个姓左的，就是即将接手陈老位置的左市长。
杭九溪微微颔首：“是的。”
成屠夫：“！！！”
他知道溪溪与城防军后勤处的庄主任关系不错，却没想到她连榕城头顶最大的那片天都认识！而且关系不菲——老手机隔音效果差，对方说的话他们全都听到了！
市长的声音跟一些宣传视频里的一点不差，唯一的区别就是更和蔼可亲，仿佛眼前这位真是他孙女似的。
不过，她该不是市长的亲孙女吧？
成屠夫乱七八糟想着，讪笑道：“这样也行，我们就不用费心思去找建筑队买材料建房子了，市里出面建镇子肯定要比我们自己搞出来的好。”
何修文也笑道：“就是就是，这样省事很多。不过这租金怎么定？”
眼前的小女娃既然有这实力，那就让她去搞，省事还不用担责任。唯一需要确认的就是租金是否昂贵，能否负担得起？
杭九溪想了想说道：“到时候按照房租大小算，最低面积的每月1积分，依次增加。”
何修文点点头，这个租金还算合理。
杭九溪看向金波：“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金波保持微笑：“当然可以，我也乐于看到五桂山很快建起一个新的城镇。”本以为领头建造城镇能在这里扎下脚跟，获得当地居民的好感，没想到被这个小女娃抢了先。
看来，是他小瞧她了。
杭九溪点头，她本来不需要如此张扬高调。但这个医生说话的时候目光含着蔑视而且动机不纯，她总觉得他是个危险人物。
让她不得不如此，算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不管如何，建造城镇这件事情有了眉目，三人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他们起身告辞离开。
——
杭爷爷总算熬好了火锅料，呛人的辣味变成浓厚的香气，馥郁芳香。
他把火锅料从铁锅里转移到电锅里，端到圆桌上。其他人将切好的蔬菜摆上桌子，再去案板上调制料碗。
蒜泥、葱花、花生酱、火麻籽碎、炒黄豆、盐、陈醋、辣椒圈……光是调制料碗的作料就摆满了案板。
陈老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正宗的火锅——”要是有韭菜酱和香油就好了。
大家各自按照自己的口味选择料碗，加了浓汤的火锅煮开，浓香四溢。
杭爷爷倒进去一盘切的红白相间的羊肉，稍微煮几秒钟羊肉就浮在红红的汤面上，散发出香味。
杭爷爷说：“可以了，开吃！”
大伙欢呼一声捞起锅内的羊肉，蘸满了小碗里的花生酱和葱花，咬一口满口都是香味。又香又辣，要是一不小心咬到浮在红汤上面的花椒，椒麻味道直冲天灵盖，整个口腔都是麻木的。
一盘一盘的新鲜羊肉被倒进锅里，接下来是细嫩的藏香猪肉，然后是薄薄的鱼片，再之后就是一盘盘的蔬菜——早已准备好的红薯丸子、土豆丸子、萝卜丸子，还有小白菜、莲藕片、木耳、土豆片、红薯、豆腐等等。
大伙吃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
再来一口冰箱里冰镇过后的猴儿酒，那叫一个爽快！
陈老激动得连脸上的烧伤都把持不住，露出本来面目：“好吃！真好吃！”
他露出了吃货本性！
其他人被他逗得笑出声，他们也觉得好吃！快乐！
食物满足后的愉悦使每个人的目光都是柔和的，温暖的……他们互相夹菜，倒满酒杯，吃得肚皮圆滚，喝得浑身上下都溢满酒味。
飘飘欲仙。
双胞胎兄弟俩喝得有点多，用筷子敲击瓷器小碗，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玩闹的孩子。
钟艳艳眯起眼睛不停地笑：“要是庄主任在就好了，他会吹口琴……”
李斯正在吃她剩下的两块豆腐，裹满了红红的辣椒油和花生酱，含糊道：“我们可以买个音响，只是出售的磁带应该不太多。”
杭九溪摇头晃脑，音响吗？
这个可以拥有，明天就安排！
吃饱喝足，众人带着酒意回屋睡觉。唯一还清醒着的阿树收拾残羹剩饭，将厨房打扫干净。
夜空中几点白色的星星闪着亮光，远处的群山雾气腾腾，空气温和又寂静。
阿树坐在陈老的木屋门前，安静凝望这一切。
他跟随陈老二十多年，从未见他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简直就像个孩子。
他永远都记得陈老曾说：“阿树，我不是什么伟人，我只是个失败者。”
他的失败是因为他知道人族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带领他们走向强大、走出困境、即使是偏居一隅也能吃饱喝足，安然度日。
但他从未做到过。
现如今，有人把虚无缥缈的希望变为可以脚踏实地往前走就能实现的未来。
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
阿树安静坐着，发了一夜的呆。
——
杭九溪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天蒙蒙亮。早秋的早晨弥漫着丝丝雾气，植物叶片上面布满水汽。
她挨个给所有的变异植物浇水、施肥，鼓励它们好好长大。
之后，她去秘境购买了100ml灵泉水。
目前，她手中拥有200ml灵泉水，足够使得小人参成熟。买完灵泉水之后，她的能量点还剩下一万一千，足以应对不时之需。
杭九溪蹲在小人参面前，脚边放了两排小瓷瓶。
旁边的石榴树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要是它有眼睛的话，它在心里发出极度渴望的呐喊：“想要喝灵泉水！”
花椒树也想要喝灵泉水。
所有变异植物都懵懵懂懂知道那是深入灵魂的小东西，一个个发出渴望的呼喊声。树叶晃动不停，枝干轻微弯腰，娇嫩地蹭着杭九溪。
杭九溪不为所动，将所有瓶子打开，慢条斯理浇灌小人参。
慢慢地，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长大。
奇特的清香遍布整片农场，使人精神为之一振。所有人放下手边的活计，来到小人参旁边看它成熟，枝干摇曳，结出红色的小果实。
香味浓郁到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充满力量，异能提升身体素质加强，甚至连陈老的鬓角白发都在瞬间重新变成了黑色。
下个瞬间，所有的香味消失不见。
整株人参透出一种深深的墨绿色泽，从泥土里冒出来的半截根须粗壮有力。
杭九溪听到一声稚嫩地呼唤：“溪溪！”
它饱含热情又羞赧地打招呼：“溪溪你好呀！谢谢溪溪妈妈！”
杭九溪：“……”
妈、妈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石榴树爆发出一阵大笑，为后辈的天真愚蠢。
花椒树忍着笑意：“这样叫也没错，确实是你给了它生命。要是没有你单靠它自己机缘巧合发芽长大，得好几百年。”
但是妈妈——
一颗人参管人类叫妈妈，花椒树没忍住笑出声。
小人参没管它两个坏蛋同族，自顾自地叫着妈妈，同时麻利将自己深埋地下的身体一切两半，同时拽下了五条根须——
它都知道的，妈妈需要一半的人参去救治那边那个身躯残败的人类，需要根须去救那个老在它睡觉的时候让它好好长大的男人，还有那个会用温柔眼神看着它的女人。
它还知道妈妈之所以种植它是跟别人谈了条件，答应给对方它的三支根须。
它在沉睡时把这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它乐于给妈妈她想要的一切，谁让她给了它生命呢！
杭九溪：“……”
不得不说，很感动。
尤其小人参的声音稚嫩又甜美，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女孩似的。它切断自己身躯的时候还发出一声忍耐疼痛的呼气声。
把自己拦腰斩断，一定很疼吧。
杭九溪想象了一下那种疼痛，打了个哆嗦。
她紧急联系系统，在没有以身体进入秘境的情况下购买了10ml灵泉水，奖励给小人参。
小人参欢欢喜喜吸收完，刚刚砍掉的身躯又长出来一半。
石榴树：“……”
它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明明小人参只要切断与身躯相连的那部分神经，它切断身躯就跟切萝卜似的，根本不会疼。也不会伤及根本，好好养几个月就长回来了！
但它偏偏表现得很疼！
刚觉醒就这么奸诈，它的脑子是在做种子的时候就开始修炼的吗？
花椒树也禁不住开始沉思，是它们太端着作为高级变异植物的尊严了吗？它们怎么就想不到这样可以换取灵泉水？
卖萌、势弱、自残——
这小东西会玩啊！
花椒树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杭九溪爱怜地抚摸着小人参的红果子，这么小就要给她打工，太可怜了！
她将它重新栽种好，浇水、施肥，把它打理得整整齐齐。
同时交代它的同族：“小人参刚刚升级觉醒，你们可别欺负它小。”
石榴树：“……呵呵”
它要是个人类肯定这会儿能咬碎一口白牙！
人类离开，两棵树分别对小人参发出鄙视的冷哼。
小人参谁都没理，自顾自舒展着自己的枝叶，让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两个蠢材，完全没必要搭理。”
哄着溪溪给它喝灵泉水才是正道理啊，它想着。
——
小人参很慷慨，给出的身躯足够治愈所有人，甚至还有多余的。
杭爷爷将每个伤患该食用的分量分开煮成了人参汤，汤汁奶白馥郁，香气扑鼻。
陈老喝掉了属于他的那一份——
众人安静地等待。
良久，他睁开眼睛。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也没有什么绚丽的异能被使用出来。
只看一眼那双锐利又充满锋芒的眼睛，众人就知道——他好了。
他又找回了那个在战场叱咤风云，谈判桌上唇尖舌利的自己。从此以后，他又能披挂上阵，为人族披荆斩棘。
陈老说：“溪溪谢谢你，不止为我，也为了人族。”
大家的眼眶都有些发热。
杭九溪第一次直面感受陈老的气势，觉得仿佛一座无比庄严巍峨的山川在她面前张开，只能仰望不敢直视，令她心潮澎湃。
她摇摇头：“这是我该做的。”
陈老点点头，一一望过眼前的众人。
他的语气有些伤感：“大家再见，我是时候离开了。”
他也不想走啊！火锅多好吃！猴儿酒多好喝！
可是他有自己的责任！
外海三座城池沦为变异动物的奴隶，横断外海与内陆山脉下的两座城池同样遭受变异动物们的威胁，他们每天都在发出求援的信息。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终结，这操蛋的世界他是管不了一点儿！
但是他重获新生！
他胡汉三又站起来了！
他就得去承担那些属于他的责任，帮助那些过得更加困难的人类，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陈老目露不舍：“我走了……”
他的身躯伴着话音落下逐渐变得透明，堪堪消失之际一只苍老的手拽住了他的胳膊，追问道：“您有空间异能吗？时间是静止的吗？”
陈老茫然点点头，他有一个时间静止的小空间，因为没用一直没提升过。
杭爷爷松了口气：“那您等我们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陈老打开静止的空间——
杭爷爷先塞进去一百个肉夹馍，烙到酥脆的面饼里面夹着卤制的藏香猪肉，因为陈老嗜好辣椒里面又淋了香辣的辣椒油，还加了切碎的辣椒圈。
然后是煮熟的切片香肠，泥煤熏制过后的香肠带着奇特的植物香味，即使里面的猪肉不是藏香猪也香辣可口，装了满满两个大木盘。
紧接着两盘满满的切片烤羊肉，洒满了辣椒、花椒粉末，用鲜嫩的小白菜叶子包裹得整整齐齐。
陈老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这些还没完，一盘一盘的炒菜和大盆装的米饭逐渐被装进空间里。
切得漂亮的手擀面在竹筐里铺了一层又一层，鲜嫩的豆腐裹上鸡蛋液用油煎熟，吃的时候只需要蘸上特制的辣椒醋汁就行。
还有整条整条的烤鱼、蒸螃蟹、蒸龙虾……一大盆鲜香扑鼻的红烧肉，里面炖了数十个鸡蛋。煮熟的卤水花生，蒸熟的土豆、红薯堆满了竹筐。
最后杭爷爷装了两罐自制加满了花生碎的辣椒油，烙了一片又一片的鸡蛋灌饼，还有葱丝和黄瓜条，可以卷着灌饼吃。还有满满十个竹筒的猴儿酒，一整筐的葡萄和苹果，还不太成熟泛着酸味的杏子、没剥壳的板栗。
十个人围绕着四口锅灶团团转了两个小时，将陈老的小空间用食物塞得满满当当。
陈老：“！！！”
感动！
太感动了！
这世上最懂他的果然只有老杭，他离开这里最舍不得的就是老杭。
要是能把老杭也打包带走就好了！
但他也老了，实在不适合跟着他风餐露宿——溪溪也不会同意他把她爷爷带着去做危险的事情，但这样也就足够了！
大不了——
大不了等他把空间里的食物都吃完再回来拿。
他都恢复以往的武力了，来回不过是一刻钟的事情！
陈老想着，饱含热泪与众人道别：“再见，阿树记得替我保护好大家啊！”眨眼间，他的身躯就消失在空气中，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
杭爷爷极为伤感，坐在灶台前闷闷喝起了酒。
杭爸爸端来陈老往日坐的摇椅，轻轻晃动了一下。
那个喊他小德的老头，没有再出现。
阿树从得知爷爷有希望恢复实力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被留在这里保护大家。榕城、包括城外这百里范围，其实算是整个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但危机仍旧无孔不入，他得替爷爷保护好这里。
保护好人族的希望。
他嘴笨不会安慰人，只说道：“爷爷很快就会回来的，等他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爷爷是想在这个农场里去世的，如果他有寿终正寝这个福气的话。
离别虽然让人心酸，但充满希望的事情时有发生。杭九溪端来剩下的人参汤：“苏安一份、艳艳姐一份，剩下的每个人分两口，希望大家都能健康长寿！”
苏安喝掉了自己的人参汤！
钟艳艳也一饮而尽！
疾病的治愈是件异常平静的事情，几分钟后他们就察觉了自己的改变——时刻萦绕心头的寿元威胁消失不见，精神饱满身体健全，异能重新变得生机勃勃，并且在人参汤的药力刺激之下逐渐增长——
片刻间，钟艳艳被压制的异能终于突破至A级，与李斯等级一样。
苏安的火系异能一口气提升到B级巅峰，他受伤时干过太多烘干、加温的细碎活计，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第047章
人参汤也给每个人的身体都带来了奇妙的变化, 爷爷脸上的皱纹消退几分，看着更加精神抖擞。杭爸爸挺直了腰杆，面容白皙仿若书生, 他的腿经过两次药物治疗，再有一味接骨的药材就能恢复正常。
杭九溪也感觉到自身体力充沛, 身强体壮。
再去干十亩地的活计没有任何问题！
而现在, 还有二十七亩的空地等着她种植。
其中七亩地需要种植紫云英，剩下的二十亩地一亩地种植小白菜, 十九亩地种植黄豆、花生、红薯、土豆……这四种农作物再种植一次，就可以留种给普通人种植。
另外, 杭九溪还需要再不断地开垦土地种植紫云英肥田，用来第二次种植玉米、小麦、水稻, 获得普通人可以种植的种子。
任务很重，但幸好时间不算紧迫。
有必要时，还可以使用灵泉水催熟——秘境中的灵泉水不多了，它看起来有一汪清泉, 但实际能购买的只剩下300ml，应该是秘境主人设置了限购。
杭九溪比较犹豫, 用这300ml灵泉水种植九转还魂草还是催熟农作物？
几分钟后，她做出了决定——种植九转还魂草。
灵泉水毕竟有限，催熟的农作物也有限。不可能一下子就让所有普通人都分到种子, 这是一项缓慢且长期的任务，只要按部就班往前走就行, 总有一天种子不会再是限制。
但九转还魂草——能救命！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安全，固若金汤的农场也不能。
杭九溪购买了50ml的灵泉水倒进一个白色瓷碗里, 将九转还魂草的种子泡了进去。种子安安静静地待在水里，并没发生任何改变, 系统探测器里只显示它正在发芽中。她把种子放到床头柜上，就没再管。
*
庄栋带了许多人来到农场，只有他一个人进了农场大门。普通人都在门外等候着。
庄栋看着晒场上堆积的粮食：花生、黄豆、红薯、土豆、又粗又老的黄瓜、金黄的南瓜、晒干的豆角、火麻籽，还未蜕壳的大米，发出羡慕的感叹：“这么多粮食，吃得完吗？”
杭九溪沉思两秒钟，想起庄主任还管理着城防军的后勤，给军人们吃好是应当的——
她说：“不如我出售给您一点？”
反正这么多粮食确实吃不完，因为食物的富足，她现在对粮仓的执着已经消散不少。
庄栋欣然道：“好啊好啊！”
于是，庄栋打包带走了五千斤未脱壳的水稻，花生、黄豆、红薯、土豆各五百斤。已经储藏进地窖里的黄瓜、小白菜、西红柿、白萝卜、胡萝卜各两百斤，同时还有十几个比磨盘还要大的南瓜。
火麻籽和火麻秆杭九溪还有用，就没出售给他。
庄主任收粮食收得眉开眼笑，作为回报他一口气拿出了六只大公鸡。
全都是变异公鸡，各有各的不同。
有的身强体壮，有的毛色靓丽，有的打鸣响亮，还有的爪子变异成鹰爪攻击力强，有一个甚至进化出了巨大的翅膀，拖在地上缓慢前行。
小母鸡激动地从牲畜棚里飞了出来，不下雨时牲畜棚就是个摆设，关不住这些变异动物们。
它在公鸡们面前挑挑拣拣，把它们挨个揍了一顿。
然后冲着杭九溪点点头：朕很满意！
它带着一串串公鸡回到了牲畜棚，大姐大似的将它们个个安排好，还教导最开始来的大公鸡不要吃醋！
杭九溪：“……”
她真不想从一只鸡脸上看出这么多心理活动！
人生观都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庄主任看不懂小母鸡的表情，但觉得这样挺好。
动物界一向强者为尊，不管公母。
小母鸡的丈夫越多是好事，到时候每一个都去孵蛋，就能拥有一群小鸡仔。
小鸡仔长大很快，就意味着很快就能吃上鸡肉。
杭九溪也想到了这一茬，两人相视一眼露出神秘的微笑。
交易完成，两人开始说正事。
杭九溪先将陈老已经完全恢复离开的事情透露出去，他曾经嘱咐过她这样做，是不想因为他的存在给农场带来危险。
同时，她递过去三根人参根须：“从前答应你的东西。”
庄栋：“！！！”
没想到还有这意外惊喜，这是他第一桩付出种子收到回报的生意。
陈老一定是因为吃了人参才完全恢复，这里面还有他的功劳呢！要不是他慧眼识珠，指不定陈老这会儿已经——
呸呸呸，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可不能想。
陈老恢复健康走了也好，省得他每次来农场都得做心理建设，虽然他老人家也不会跟他计较。
庄栋说：“那我就收下了。”
他拿出三个木盒子小心装起人参根须，像是在对待珍稀易碎品。
杭九溪不自觉背过了手，她刚才好像把人参根须捏得有一股汁液渗出———庄栋的态度让她对自己的粗暴有一丝丝愧疚感。
庄栋一无所知地收好东西：“建镇子的事情我派设计队过去考察了，设计员都是参与过榕城建设的佼佼者，能力过硬你可以放心，图纸两天内就能出来，到时候你挑选一个。材料、施工你都不用操心，左市长打过招呼那块地直接划给你，也没有税收，到时候记得把界碑弄大点，补充能量就行。”
政府在野外卖地，说的是卖地块，其实是卖人工和界碑——人工事先清理一次中大型变异动植物，界碑划定范围驱赶低级变异动物，保障住户的安全。
界碑的电池里面蕴含能量石残渣，会对变异动物们发出驱散的独特波动。
既保障了安全，又能给市政补充点资金。
但这些，到杭九溪这里就不需要了。
她现在就是说要天上的月亮，左市长都能找人合计这事儿怎么才能办成——
有用的人才待遇就是这么好！
庄栋着实有点羡慕杭九溪，他那个不靠谱的侄儿庄水怎么就没有杭九溪的一丝天赋呢！哪怕是稍微争气一点，也不用他这么操心——天天和矿工们一起打牌吃烤老鼠算个什么事儿，糟心玩意！
他在心里吐槽了一会儿侄儿继续说道：“你要种植紫云英的普通人我也带过来了，就在外面等着。”
杭九溪点点头，有人帮忙干活她还挺期待的！
庄栋让卫兵们带人进来。
杭九溪还是第一次见到原主记忆中的普通人——
十个青壮年男性，三个少年，三个少女，四个男性老人。他们都个子很低，大约是脊背常年佝偻的关系，脸上有一种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冷漠，眼神虚无从不落到实处。
脸色跟脚下的黄土地是一个颜色，瘦削至眉骨凸出，头发简直都不能称为头发，就是一团团卷在一起的草——他们应该很久很久没有洗过澡，浑身散发出一股臭味。
站在一堆像一群害怕受到伤害的鹌鹑。
杭爷爷于心不忍，别过眼去。
杭九溪掩饰住眼中的震惊，轻声给他们安排工作：“你们最近的工作就是开垦农田，不限制数量，这片山林能开垦多少是多少，同时再种植七亩地的紫云英和一亩地的白菜。”
众人懵懂点点头。
听起来有好多好多的工作，那是不是有很久都不用回内城？能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他们的眼里泛出一点点的光来。
杭爸爸拿来开垦农田的工具，分配给他们。
他的表情怯生生的，心生不忍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普通人比他更加害怕，接过工具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杭九溪觉得这一幕很搞笑，可她又笑不出来。
只觉得心中悲凉。
像这样的普通人，榕城有半数——其他六座城池合起来约有好几百万。要是每一个普通人身上的悲剧能化为雾气，那他们的雾气将弥漫整个世界。
还好，未来会慢慢发生改变。
有人试着动了动手里的铁锹，他自出生起从未离开过内城，也没用过这种东西——他用铁锹戳了戳地面，锋利的铁板将石板路旁边的泥土戳了一个深坑，他吓得一把扔开铁锹，面色惨白。
其他人也被铁锹扔在地上与青石板碰撞发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表情惶恐至极。
望着手中的工具就像是看洪水猛兽似的。
杭九溪叹口气，温和道：“没关系，把坑重新填埋起来就好。”
她走过去弯腰捡起铁锹，铲起泥土将坑埋结实：“这样就行了——”
她把铁锹递给丢弃它的少年。
少年有着小鹿似的圆润眼睛，茶色的瞳孔溢出水光。
他的嘴唇动了动，青涩的喉结剧烈翻滚。
他什么都没敢说，在距离杭九溪的手很远的地方接过了铁锹。
杭九溪忽然就读懂了陈老和左市长的感受，面对这样一群人、面对这样的同类——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圈养同类是最无奈的事情，要是可以谁也不愿意这样做。
但现实逼得他们不得不如此。
苏安带领这些人去农田外围，让他们安营。
政府提供了七顶帐篷和一些日常用品，还有三十天的粮食——五十斤黑麦粉，掺了麸皮的一斤玉米碜子、一斤干苔藓菜粉末。
庄栋说：“别看吃得少，榕城在后山将能开垦出来的地块都种上了小麦，雇用了上千名种植系异能者种地，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最多的分量了。”
毕竟要吃饭的嘴太多，而种地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要不是最近很多人看了杭九溪防治玉米真菌病的帖子使得市面上玉米产量大增，还拿不出来这一斤玉米碜子。
即使它掺了麸子，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个新鲜玩意。
杭九溪点头表示理解，为了这些普通人政府已经做得足够好，不能再苛求他们。
见着这些普通人安顿好，庄栋说：“明天政府将对林渊举行公开审判，你想去看看吗？还有星辉异能者小队的财产已经收缴完成，市长答应分你一半作为补偿，只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可以过去自己挑。”
审判！
杭九溪听陈老提过因为需要工作安抚普通人，审判暂时押后。
没想到这就开始了！
庄栋乐呵呵地：“还不是白菜种子闹的，异能者协会开始站在我们这一边，林渊自然不成气候。只是害怕蛇族反扑，明天怕有危险——”
杭九溪笃定道：“我去！”
不能亲手报仇，但眼看着仇人接受审判和唾弃，这么令人愉快的事情怎能不参与！而且还有仇人一半的财产等着她！
她还想去榕城买辆汽车来着，如今她有钱买燃油，自然想拥有一辆代步工具。
就算她不用，杭爷爷和杭爸爸也可以用。
她还想给家人购买新的手机，能量石驱动的那种——不怕在深山里也没有信号。
还有鱼塘旁边最开始栽种——来自孔雀王赠予的果树苗明天就能成熟，她得去工厂定制一些玻璃罐子回来做罐头，如今的天气水果不管是放在冰箱还是放在地窖里都不能保存很久——阿树的空间并不静止，与外界是同步的，也没法放水果。
庄栋说：“那好，你自己一切小心带足人手，我这边也会安排人保护你的。”
他开着皮卡告辞离开。
农田外普通人像小黑点似的开始移动工作，铲除杂草、石头，平整土地。
往日这些都是双胞胎、苏安、李斯的活计，但看着那些人脸上庄严肃穆的表情，他们怎么也说不出来让这些人别干了这样的话语。
对那些人来说，拥有工作的生活就是另一片天地。
杭九溪收回目光，让李斯带着火麻籽去隔壁的磨坊榨油。
李东的哥哥李鹏搞了一套手工榨油设备，先炒制、后研磨、最后蒸熟将油脂挤压出来。
他用自己家种植的玉米榨出了一点玉米油出来，成色清亮味道很是浓郁，只可惜耗费的玉米太多，没敢再继续。
倒是昨天有人榨了两袋子葵花籽油，黑色小葵花籽肉质紧实饱满，出油率高，客人很是满意。
今天磨坊还未开工，正好用火麻籽试试，看看这油是否像古早视频中介绍的那样味道醇香，令人爱不释手。
李斯推着两袋子火麻籽走了，艳艳姐去给他帮忙。
双胞胎去照料鱼塘，将鱼塘底层的淤泥清理上来用作沤肥，生产出能提高农作物收成的肥料。
昨日收割的六亩农田，还剩下支杆、藤蔓以及未成熟、长残的果实挂在上头，都需要挨个处理。去除稻米之后的稻草还堆积在空地上，等着摞成草垛子冬日里当柴火。
杭九溪先去把菜地里长残的黄瓜、未熟透的绿色西红柿、收割时不慎砍断的各种萝卜收集在一起，砍断的红薯、土豆都可以用来育苗，还有地上洒落的花生——
干到一半时，她直起腰来喊来了两个普通人。
这些东西目前都不能带来能量点，她何不让其他人来做，同时还能照顾他们一些。
来的是两个少年，面容稚嫩又与生活困苦带来的苍老并存，奇异的和谐。
杭九溪说：“将果实分类拣出来堆到竹筐里，藤蔓枝干都用刀剁碎一半堆进那边的大坑里，堆完之后记得盖好上面的木板和稻草。剩下的一半放在原地等我来处理。”
其中一个少年就是用铁锹把地挖了一个坑的那人，他嗫嚅半天，总算从嘴中挤出来一句话：“那个……能吃吗？能不能……不要扔？”
他指着黄瓜老藤说。
他在内城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看过末世前的人类食用那种绿色的东西。
据说异能者们也会吃那些。
她要把它们剁碎了都扔进坑里，会不会太浪费了点……但他不敢说这个精致又漂亮的女孩子浪费，他只敢试探性地询问她能不能不要扔……非要扔的话给他也行，他还没吃过这种东西——
少年舔了舔唇角。
他的声音清亮，却带着一种久久不使用声带的干涩。
杭九溪一时愣住了。
她在少年的眼里看见了蓬勃的食欲，与她第一次想要品尝小白菜，第一次面对鱼汤泡馒头时的食欲何其相似。
杭九溪动了动唇，没说那是用来喂牛羊和母鸡的，甚至小乌龟和小孔雀都要分走一些。
她知道就算她说了少年也不会介意，在他的认知里有用的牲畜地位是比他高的。
杭九溪只是淡淡道：“那个扔进坑里是有用的，你们干完了活计可以从竹筐里挑选一些吃得带走，作为单独帮我干活的报酬。”
少年的眼眸发出炙热的亮光，还有报酬！
两人不再说话，按照杭九溪的指示开始干活，努力翻捡起地里不像草根的东西扔进竹筐里，把还嫩绿的藤蔓扯下来剁碎。
另外一个少年个头矮小，宽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像袍子似的晃荡，露出细长瘦削的脖颈和锁骨，皮肉几乎紧贴骨头。
他在剁碎植物藤蔓的空当儿悄悄蘸了点绿色的汁液放进嘴里吮吸——
“甜的！”
他捅了捅同伴的胳膊，惊喜道。
每隔三个月政府都会在内城发放一种汤，里面有绿色的植物叶片和长长的根须，那种根须咀嚼起来就是这种味道。
老人们说，这是甜味。
他们最喜欢喝完汤咀嚼那种浅黄色的根须，一条根须就足够咀嚼一整天。要是有人幸运分到的碗里有好几条根须，那他就是撞大运了！
他们不知道，黄汤只是一种预防贫民窟里挤挤攘攘的人群爆发时疫的草药，由好几种变异野草混合煮成，那根须只是一种草根而已。
但这不妨碍他们此时感到巨大无比的快乐！
两人一边剁碎藤蔓，一边悄悄吮吸着青石板上汇聚的草汁——不是所有汁液都是甜的，有的也很苦。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甜味的来源是一种根部埋着红色块状东西的藤蔓——他们不知道那叫红薯。
他们将所有的红薯藤聚在一起，底下铺上其他农作物的叶子，猛烈地敲敲打打，将甜味敲打出来。
很快，叶片上积满了甜味汁液。
两个少年兴奋又愉悦地喝光了汁液，真甜啊！
他们相视而笑，起身继续去地里翻检遗落的花生、黄豆。
杭九溪远远望着这一切，少年们的笑容纯粹又清纯。
他们自幼长在贫民窟，吃过最美味的东西大概就是幼时母亲稀薄的母乳，靠着黑麦面糊糊、馒头、苔藓菜汤长大，头顶的天空永远都是城墙里那一小块。
没有接受完整的教育，知识都来自老人的教导和电子屏幕上每天两小时的识字教程，以及一小时的末世前的视频和电影。
但他们，也同样拥有梦想。
杭九溪在那明亮的笑容里看见了那种梦想，那几乎是全人类的梦想——吃饱、活下去。
两个少年体力不好，经过几次轮番歇息，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干完了所有的活计。
此刻，杭九溪已经种植了六亩地的花生和黄豆，除过日常食用，她把剩下的都拿来种植了。还有六亩地的土豆和红薯等着她，剩下的八亩地要用来种植小麦、水稻、玉米。
这些都是明后天的活计了。
她直起身，揉着酸痛的腰。
两个少年来到她面前。
经过一天的工作，他们脸上恢复了稍许自信，只是表情仍旧忐忑。
个子稍高的少年说：“我们可以拿走这些吗？”
他们手上拿着四个红薯，收割时被铁锹砍断了一半，露出粉色表皮之下的白瓤，又因为淀粉沉积边缘变成了褐色。
四个红薯都不大，合起来约有一斤重。
两人为自己拿了这么多的东西而羞愧，他们没敢说自己因为好奇偷偷舔了这东西的边缘——是甜的！和它在地面上露出来的藤蔓味道是一样的！
他们想让其他人也尝尝这种甜味！
杭九溪点点头：“除了红薯你们还可以带走两个土豆。”
她倒是想给更多，但又怕吓到这些稍有风吹草动就像刺猬一样警惕的人们，只能循序渐进。
但即使是多拿两个土豆，少年们都犹犹豫豫。
对于施舍，他们总是很警惕。
他们受够了日复一日的施舍，受够了从外面跑来内城看猴子似的人，将他们叫做只会吃不干活的垃圾。
杭九溪温和道：“你们干了一整天活计，这些不值钱，用来抵工钱已经是我占便宜了。”
少年信了她的话，毕竟她连甜甜的藤蔓都要埋进坑里。
两人抱着四个红薯、两个土豆欢欢喜喜往回营地走。
营地帐篷前，烧到外表漆黑的铁锅用铁丝架起，下面燃着泥煤——苏安以用柴火不安全为由，给了他们更为方便火势稳定的泥煤。
泥煤的火泛着幽幽蓝光，锅里的水来自淘汰的净水器，从鱼塘上游取水很方便。
水咕咚咕咚开了，老人熟练地往里面撒入黑麦面粉和苔藓菜粉末。
在贫民窟他就负责五六个家庭的伙食，不知道用多少黑麦面粉会让所有人刚刚吃到不饿的地步——他们把几个家庭搭伙做饭叫做互助，毕竟水和柴火也是有限的。
他最得意的技能就是，一个月过去总能剩下一小碗黑麦面粉，让所有人再吃一顿。
但今天不同，他们的伙食里是每个人有两个黑麦面馒头的分量，而他们今天忙着一口都没吃——忍受饥饿是所有人的长处。
少女们盯着烧开的铁锅：“四爷爷，放多点。”
四爷爷又抓了一把黑麦面粉撒了进去，甚至还有一小撮盐。
少女们满意了，蜷缩起腿抱着膝盖不再说话。火光将她们细长瘦削的手指照得分明，与老人们的手几乎分不出两样。
少年们绕到鱼塘边洗干净红薯和土豆，悄无声息回到营地。
两人咧开笑容，露出参差不齐泛黄的牙齿：“看我们俩今天的工作报酬！红薯和土豆，是甜的！”
少女们满脸羡慕地望着他们。
高个少年叫磊，拿出一块红薯道：“四爷爷把这个也煮了，让大家都尝尝。”
个子矮一点的少年叫吴宪，也拿出了属于自己的一个红薯。
四爷爷接过来，用刀切成小小的块状，煮进锅里。
他说：“明天所有人的口粮多给两个孩子一份。”
没有人有意见，他们闻着锅中奇特的香味慎重点头。
不占任何人便宜，是他们给自己定的规矩。
异能者说他们是老鼠，但只要这条规矩在——他们就不是。
第048章
天际刚刚变白, 森林里植物气息浓郁，湿润带着阴冷。轻纱似的雾气漂浮在包围农场的松树枝上，小鸟还未开始在树梢鸣叫, 蜷缩着翅膀在打盹儿。
杭九溪以为自己这个时间起床已经足够早。
却看见农田外的平缓坡地上已经空了出来一大半，几个勤勤恳恳的身影在劳作。
远处的锅灶上燃起炊烟, 还能闻到泥煤独特的味道。
杭爷爷打着哈欠去库房给厨房里推泥煤：“他们可真早啊！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应该不会——吧？
杭九溪特意过去营地里看了眼, 有睡过人的痕迹。
她放下心。
杭爷爷煮了简单的早饭，玉米红薯粥。
他特别中意给简单的白粥里面增添其他的谷物。
搭配清新的醋汁黄瓜和卤花生豆, 还有煎豆腐和可以卷葱丝、黄瓜丝、小炒肉丝的鸡蛋灌饼，再煮上几个茶叶蛋。
这一顿早餐可以说极为丰富。
杭爷爷说：“刚才我看了昨天榨回来的火麻油, 就是比咱们现在吃的这个油闻着更香！溪溪想吃油条吗？爷爷给你用这个油炸油条。”
自己家能产油，用油的时候他就不再抠抠搜搜, 反正吃完了可以继续种火麻。
可以自己种=免费！
他就能自己做好多油炸食品——炸土豆条、红薯条、猪肉丸子、鱼肉丸子、油条、麻花、油饼、炸小鱼干、萝卜丸子……
其他人被杭爷爷这么一列举，都开始流口水了。
杭九溪倒是果断拒绝：“不行——”
她今天要出门！
炸油条必须是现炸热乎的才好吃！
别看她没吃过，但是她懂！
杭九溪说：“明天早上我们再吃炸油条，今天我带着——”
她的目光落在大家伙身上：“艳艳姐、冬冬和夏夏、苏安去城里, 李斯哥哥留下来守家。”
大家应了声。
杭爷爷也知道她要去看坏人得到审判，不由得有点担心。但是他又懂得孙女现在的身份, 说她是目前人族最重要的人也不为过，左市长会比他更想要保护好溪溪。
他把担忧的话语埋在心里，只沉默着多做了几个卷饼打包装好, 害怕中午榕城的饭菜不好吃。
杭爸爸瘸着腿将几人送至门口，挥手告别。
——
摩托车风驰电掣, 好在这次大家都恢复了异能，足以抵抗加速时迎面吹来的尘土。
杭九溪也被保护得很好, 身上漂亮的棉布长裙干干净净。
榕城依旧是那么的巍峨沉重，只是一进大门就感觉到气氛有一丝不对劲。
街道里的人在变多, 窃窃私语无处不在。
他们都往同一方向，市政府大厅。
杭九溪给庄主仍发消息说自己进城了，然后竖起耳朵偷听——
“真的要审判林渊啊？”
“那还有假，他犯下的可是残害人族的重罪。”
问话的人摸了摸鼻子——榕城治安最差的时候抢劫、杀人、偷东西无处不在。也没见谁受到全城审判，怎么林渊就这么特殊呢？
“他残害了谁？”
“去了就是知道，市长在九点要发表公开讲话。”
“哦哦哦。”
话题到此结束，两人继续往市政府走去。
看来左市长并没有把林渊迫害她的事情说出去。
又一队人走过去，私语声变成剧烈的讨论——
“那帮贱民居然敢静坐示威！他们哪里来的胆子？”
“唉……林渊是火神教的教主之一，他们自然敢为了他闹事，尤其后面还有一些躲在贫民窟逃避政府追捕的异能者指挥。”
“今早已经发生三起暴动，有上千人往城门外冲，特别吓人。”
“据说——”
那人悄悄压低声音道：“异能者协会的副会长安迎受伤、管理后勤的张大川被里面的一个异能者放冷箭射穿了手掌。”
“啊！这要怎么收场？”
“他们静坐的人越来越多，都在绝食抗议要求停止审判林渊。”
“就看市长怎么说了……他要是执意审判林渊，少不得打起来。那伤亡——”
说话的人啧啧摇头，贫民窟的人都悍不畏死，为了达成目的用尸体堆积成山从里面跑出来都有可能。
如果市长不妥协，就只能用无数的人命吓阻他们。
最少都得死几千人。
为一个被林渊残害的人，搭上这么多性命，值得吗？
即使他不喜欢贫民窟的那些人——他们虎视眈眈他的工作、食物、家庭。也不得不说，他们跟他同样都是人，一下子死去这么多也怪让人难受的。
杭九溪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跟着他们来到市政府门前。既然市长说了审判，那就一定可以在不伤及很多人性命的情况下解决这些麻烦。
他不是那种拿普通人生命当儿戏的领导。
市政府是座不起眼的白色小楼，与旁边金碧辉煌的异能者协会形成对比。
它最鲜明的建筑物是小楼前巨大的水泥广场，中间被围栏围起来的地方竖立着高高的旗杆，联邦政府的红色旗帜飘扬。
小楼顶端，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大字显示着市长讲话时间的倒计时。全城几十个这样的电子屏幕，统一都是这样的字样。
杭九溪走到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安静等待，远处林渊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四根粗壮的锁链探向虚空。
那里一定隐藏着很多异能者。
杭九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一心想要挑起战争的人族同类——即使关押了半个月他仍旧面色红润，看来没饿着。眼神带着讥讽与不屑，望着下面对他指指点点的众人，没有半分悔改。
杭九溪下了结论：无可救药。
很快，倒计时迎来最后的两分钟。
杭九溪身边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只是他们大都表情严肃、步伐透露出规整的意味，时不时用警惕的目光望向四周。
庄栋夹杂在其中朝她眨眨眼。
杭九溪知道这些就是今天来保护她的异能者们。
她朝庄栋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
贫民窟里，无数人坐在三个出入口前，表情肃穆。
逃进贫民窟的罪犯、异能者、寿元将近的伤患远远看着他们，听着神火教的人大声宣扬——
“林大人是神派来拯救你们的好人！他杀的都是好吃好喝贪得无厌的异能者，只有他们死去你们下辈子转世才会顶替他们的位置！”
“你们想不想吃饱？想不想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想不想下辈子拥有异能？”
“想不想得到工作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只有神才能做到这些！不能让他们审判林大人，这是对神的亵渎！”
“神不会原谅你们的，神会收回它给予的一切！”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静坐的人群出现了骚动。
他们的表情变得极为恐慌，难道这辈子得不到的东西下辈子也没有希望了吗？
他们转头看向同样面黄肌瘦的同伴，目露绝望。
传教人趁机大喊一声：“不能杀林大人！大家跟我冲出去拯救林大人，救大人也是救你们！”
救大人也是救我们！
这句话点燃了所有人的梦想，他们渴望获得拯救！
所有人高喊着：“救大人也是救我们！”
他们奋力冲上门，以□□将大门撞击得砰砰直响。
大门摇摇欲坠！
看热闹的人群啧啧笑道：
“真好煽动啊！”
“让你天天吃不饱你也这样。”
“那倒也是，现在我就吃不饱。”
“真想冲过去跟他们一起。”
“他们会成功吗？”
“不好说，左市长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我倒挺乐意看着林渊倒霉，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异能全废逃进这鬼地方来。”
说话的人衣衫单薄，双臂结无，袖子空荡荡随风飘荡。要不是外面活不下去，他又何苦跑到这鬼地方来领救济粮。
其他人沉默不语，他们各自都有躲避外界的理由。
城墙大门的撞击声越来越响，传教人的喇叭声不断重复着煽动人心的话语，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
门外，城防军枪口上膛，严阵以待。
安迎是个白胡子飘逸的老者，左肩膀上打着绷带血迹渗出，他脚下动个不停，嘴里抱怨着：“搞什么倒计时就不能直接开讲，这些人都跟疯了似的——快点加固大门。”
土系、金系异能者不断加固大门。
但里面的捣乱分子和传教人也有厉害的异能者，不断破坏着他们的加固。
大门依旧摇摇欲坠。
张大川整个手心差点被利刃削去，此刻医生正在帮他疗伤，白色的异能落在手上，疼得他直哼唧：“疼疼疼……你就少说点吧，要是被他们冲出去，城里的低阶异能者和普通人都得遭殃，他们吃不饱可不得见着什么都要抢，尤其还在被人煽动的情况下……”
安迎翻了个白眼，这谁不知道啊！
两人焦急地望着倒计时——
十、九、八、七……三、二、一！
左子玉儒雅的面容出现在电子屏幕上：“大家好，我是左子玉，现任榕城副市长。今天我在这里有一些事情要告诉大家——”
贫民窟的骚动停止了片刻，他们记得这个人——他经常在电子屏幕上鼓励他们，有时还会带来招聘信息。
去年过年的时候，这个人给贫民窟的每个人送了一副手套。
虽然保暖有限，却是崭新的、配额之外的东西。
传教人仍旧在大声鼓吹着，但大部分人开始停下听左子玉讲话……这是个好人呢，他们心想。
被关押的林渊端坐在笼子里，像是坐在皇座上——他冲着屏幕里的左子玉发出一阵嗤笑，老家伙就知道仗着他有言语蛊惑人心的异能，发出一些老调常谈。
但这次他可说服不了那些教众。
他可是神派去拯救他们的，他死了会触怒神，这帮垃圾下辈子也会倒霉当垃圾。
林渊忍不住笑出声，发明神火教的家伙真聪明，他是怎么想到这么蠢的教义——
关键是他们居然就信这个！
而且还死心塌地。
当然食物和工作在他们心里是高于神火教的。
但榕城就这么大、工作岗位就这么多，提供给三十万异能者和一部分普通人就已经满员——贫民窟五十万人，他安排得过来？
他能让他们吃得饱？
要是能的话，他早就被左子玉弄死了。
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就算左子玉把他禁锢了，他与蛇族之间的消息不能传递。他也知道阿漾正在想法子救他，蛇鼠道到时候往贫民窟一开，他不想打开大门都得打开。
林渊垂下眼眸，等待着这场审判闹剧以他期待的样子落下帷幕。
——
左子玉先是回忆了一番榕城的过去，前辈历经苦难和鲜血在全球大地震之后建立榕城，从只有几万人的小城扩张到了如此规模。
他说：“但我们仍旧有五十万的兄弟姐妹在贫民窟受苦——尽管我们做了无数努力，每月发放救济粮和日常用品、为怀孕的妇女提供营养餐、将觉醒异能的孩童接出来抚养、偶尔提供有保障的工作、成立救济协会专款专用保障他们的日常生活……即使如此，每年仍旧有近三万人在贫民窟死亡，其中一半死于危险的工作。或许你们不相信，但处在外界的普通人死亡率更高，而出生率——”
他说了一个惨淡的数字。
所有人望着电子屏幕上那张悲伤的脸沉默不语。
人族的数量在以并不缓慢的速度减少。
而变异动植物们——繁衍、扩张是它们的本能。
照这样下去，人族距离被挤压生存空间也不远了。
有人小声提出：“优生优育呗，别管那些普通人。”
有人反驳：“普通人更容易生孩子，只要营养跟上孩子就很容易觉醒异能。但是A级以上的异能者反而生育困难，你说怎么优生优育？”
普通人和低阶异能者才是繁衍主力。
但他们在这个危险又尊崇强者的世界里，更容易死去。尽管政府对此做了种种努力，但战斗力低下和食物不足始终是人族的短板，死亡不可避免。
左子玉说：“普通人战斗力低下又人口众多，只有极少数的工作能让他们去做，即使这样也危机重重。政府一直在致力寻找一种能让所有普通人，甚至是异能者都能接受的活路。我们试图复原祖先的足迹，从采集、打猎、种植一一探索——”
他大声道：“终于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找到了适合普通人种植的农作物。不止普通人，包括异能者只要有一片土地，撒下种子就能长出粮食。不会变异没有剧毒，是人类可以食用的粮食！”
“人人吃饱的时代将要到来——”
他大声宣布！
站在贫民窟大门前的人们愣住了，满眼茫然。
市长在说什么？
人人吃饱？
他们互相捂住耳朵，然后又放开。
他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却又看见同伴嘴角绽开笑容。
他们互相微笑、屏住呼吸，然后又放轻松。
他们无措地拽住衣角，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轻声问：“真的吗？”
也不知道在问谁。
左子玉说：“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们还有一些影像视频记录让大家观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和煽动感。
所有人，就连林渊都诧异望向视频——他倒想看看这老不死搞什么鬼，居然说出找到了普通人可以种植的农作物这样可笑的话来，他骗鬼呦！
视频一开始是几个普通人，衣衫整洁但一看就是贫民窟出来的人在种地，他们开垦农田、撒下种子、浇水，小小的种子慢慢长大，在微风中抽出嫩芽——视频做了加速处理，很快就变为一片片的紫色花田，蜜蜂在花田中飞舞采蜜，回到蜂箱中酿造蜂蜜。
镜头转动来到蜂箱里，浓厚的蜜液流淌。
人们呼吸加重，这么多蜂蜜——该多甜啊！
之后农人们穿好防止蜜蜂蜇人的奇怪衣服，开始摇蜜，干净的蜂蜜被装进了玻璃瓶子里，色泽金黄质地厚重。
农人用筷子将蜂蜜抹在黑麦馒头上，细细地咀嚼。
还嫌弃不够甜似的，又从桌子上拿过来一个水杯，融化几滴蜂蜜，金色的蜂蜜把白水染成了浅黄色。
农人喝了一大口，镜头定格在他舒展的眉眼上面。
从头到尾这些种地人没说一句话，视频里也没有一句话，只用简单的场景将大地、紫云英和蜂蜜串联起来，造成丰收的景象。
要杭九溪说，这就是不合格的美食纪录片。
但这让整个榕城陷入了片刻暂停，鸦雀无声。
贫民窟里的人瞪大了眼睛望着视频——他们这些人也能吃上蜂蜜？那可是甜的！
对哦——他们劳动了，蜂蜜是他们辛苦工作获得的报酬，不是救济、不是施舍。
他们也能靠自己的双手种出来那紫色的花朵，得到蜂蜜。
就算自己舍不得吃，也可以拿去换钱。
有了钱就能吃饱！
吃饱！所有人的愿望如此和谐一致！
他们整整齐齐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望着视频。
贫民窟外，所有人也都仰着头看视频。
农人眼里的喜悦和愉悦使得他们震惊，他们也不由得期待起这件事情的发生——拥有一片地，种点东西，时间到了自然会收获。
这不比去野外采集、猎杀变异动物、维修铁路、建造房屋、挖矿强得多？
能种出来多少吃得不重要，至少是安全的！
异能者们也在思索，所有人都能吃饱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不用上缴太多的赋税去养活贫民窟的人，他们可以得到自己全部的收入因而过得更好。
完全是一举两得嘛！
但是，蜂蜜好像也不能让人吃饱！
如果他们只能种出那种紫色的花养殖蜂蜜，早晚有天蜂蜜市场饱和，他们同样会失业的！
但左市长不会无的放矢，接下来肯定还有更重要的视频——
果然，左市长说：“这只是我们发现的其中一种名为紫云英的农作物，它产出的蜂蜜有强身健体的功效。然后我们还发现了其他更多的农作物，比如小白菜——”
同样的农人洒下种子、浇水、除虫、收获——白绿相间的小白菜种在褐色的农田里，形成了剧烈对比。他们收割掉叶片嫩绿茎秆白皙的小白菜，留下一些开出菜薹的白菜等待长老，收割下来摇晃出种子，再次种植。
所有人清清楚楚看到，他们用来种植的种子没有经过异能者梳理能量，种植过程中没有任何变异，收获时还有几只绿色的菜虫趴在上面啃食菜叶子。
可把他们心疼坏了——那可是珍贵的蔬菜！
农人用粗糙的手指将菜虫扔掉，把虫子啃食的菜叶子煮进黑乎乎的黑麦粉汤里，珍惜地吃了起来。
他朝着镜头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尽管牙齿上还沾着菜叶子——他似乎不怎么会咀嚼这么有口感的东西。
全城寂静。
蜂蜜只是生活的点缀，但小白菜是真实可以上餐桌的东西。
人如果长久不吃蔬菜就会发生各种疾病。
如果小白菜可以被普通人种植，被每个人种植。如果他们在家里的泥地上开垦小小的一块地，撒上一点点种子，时间到了就会收获一捆捆的小白菜。
他们可以煮白菜黑麦粥、可以吃盐渍白菜、可以抱着白菜叶子生吃——视频里有个农人就是这么做的！
不用花钱，只要自己种植就能吃到！
贫民窟的人沸腾了，原来他们不止可以种紫色的花还可以种植绿色的菜，那种可以吃的菜——应该也是甜的吧！甜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滋味！
他们脸上出现惊人一致的渴望，望着电子屏幕里重新出现的市长脸庞——
快让他们去种地！
快让他们去劳动！
这件事情他们可以做！
哪怕是不眠不休都可以！
只要劳动过后的报酬是他们的，他们想要甜甜的蜂蜜和甜甜的蔬菜！
左子玉从主控室里望着这一切，满意点头。
异能者协会会长肖宝光趁他闭麦的时机夸赞道：“这主意真不错！这下子那些传教人说什么他们也不会信了。还是那句话，下辈子哪有这辈子吃饱更重要，人活着还是要享受当下啊！”
左子玉做着表情管理，内心得意洋洋——那些白菜他用了上百异能者催熟才拍出那样的画面，只有紫云英的种植过程是真实的。
多亏杭九溪挂在嘴边的美食视频启发了他，末世之前人类有那么多的美食视频，照着拍一个不就行了！
紧接着，左子玉开麦抛出今天最为重要的议题：“除了小白菜种子，我们陆续还研发了黄豆、花生、土豆、红薯、水稻种子——用不了五年，这些粮食就能出现在大家的餐桌上。所有人类都能吃饱喝足营养富余，就连老者都有机会觉醒异能。”
左子玉用详细又充满煽动性的话语列了好几个五年计划，最后一个五年计划是建造一个充满生机没有生命威胁、没有饥饿的世界。
榕城百万人因为他的计划而沸腾！
他们热血澎湃仿佛看到了那个理想国度。
为了显示计划的可行性，左子玉说：“十天后我们将建造一个巨型农场，名为——有家农舍。并且在贫民窟和普通人中间挑选合适的人前去种植白菜和紫云英培育种子，欢迎大家到时候踊跃报名。”
众人欢呼不已！
贫民窟里的人手拉着手，肩抵着肩笑容明亮.
“我想去！”
“我们一起去！”
“一起去种地！”
传教人手持喇叭面色阴冷，对准话筒咳咳两声，准备说起另外一套煽动人性的话语。
这时，左子玉又开讲了：“现在就要说道此次审判相关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这些种子来自我们科研人员的辛苦研发、种植……他们为了研究出来这样的种子呕心沥血夜以继日，而眼前这个人——”
左子玉指向关在笼子里的林渊：“因为一己私利残害我们研究种子的科研人员，使得研究项目一度暂停，拖慢全人族吃饱的进程，差点儿害得你们见不到白菜种子面世……你们就说他该不该得到审判，该不该以谋害人族罪论处死刑——”
“该！”
剧烈的呼喊声响彻天地！
广场的人们虎视眈眈瞪着笼子里的林渊，发出仇恨的目光。
林渊瞠目结舌！
不是！他没有！别乱说！
贫民窟里刚举起喇叭传教人见到这狼群一样的骇人眼神，缓慢后退。
然而还是被愤怒的人群团团围住。
杭九溪倚着栏杆啧啧轻笑——
这些惯于玩弄人心的政治家，心真黑。
第049章
左子玉成功挑起了人民的愤怒。
这种愤怒林渊最熟悉不过, 他曾经用同样的愤怒去逼迫政府为自己牟利。
只是当这种愤怒的对象变为自己时，他感到毛骨悚然。
市长没发话，没有人对笼子里的林渊动手。
但上万人群沉甸甸的仇恨目光, 依旧使他直冒冷汗。
他低着头垂下眼帘躲避那些目光，手不自觉颤抖, 身形微微蜷缩, 似乎要将自己藏起来。
他没想到左子玉竟然如此卑鄙，欺骗人民甚至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他头上。
他笃定那个农场只是一个小小的引子, 左子玉一定是不满他向着变异动物许久，才借着上次的事情向他发难。
他在心里狠狠咒骂着, 期望着啊漾率领蛇族赶紧到来。如若它不及时来救他，他今天可能就得命丧于此！
这太可怕了！
*
贫民窟里就没有外面这么和谐, 毕竟愤怒的是一群堪称野人的同类。
这些人可以被人煽动撞击大门对城防军动手，同样就可以在愤怒的情况下被差点害得他们吃不饱的人动手。
这一刻教义算什么？
教主又算什么？
传教士更是什么都不是！
他们都是通往理想国度的绊脚石。
人群嗷嗷叫着，扑向了那些他们曾经尊敬的人们。
高高在上的传教士和护卫被打趴下，异能还未来得及输出就被打断, 身体上不断掉落拳头和脚丫子，□□的疼痛使得他们无法控制异能。
更有甚者, 藏在暗处的敌人冷不丁放出一道弱小的异能攻击他们最为脆弱的脑袋和心脏。
以往这些攻击就是给他们挠痒痒。
可现在，全成了致命伤——
几万人应对几十人，人数差距弥补了武力不足, 再加上袭击突然发生，还有藏在暗处的异能者们帮忙。
他们就这样胜利了。
只留下鲜血模糊看不出本来样子的尸体。
断了双臂的异能者吐出嘴巴里溢出的鲜血, 他刚才可是耗费老大精力才弄死一个仇人——那人抢了他老婆还砍断他的双臂，就因为是林渊的左膀右臂他拿他没办法。星辉异能者小队被政府解散时, 那人自知逃不过审判躲进了这里充当打手。
现在好了，命丧黄泉！就跟着他的主人一起去另外一个世界吧！
异能者喘着粗气, 咳嗽两声喝了口同伴喂过来的水：“真他妈解气！”
同伴点点头，是挺解气的。
电子屏幕上左子玉做出一个宣判的手势：“现在我宣布——”
突兀地，贫民窟里出现了一道黑漆漆的裂缝。
那缝隙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同伴看见了那东西，目光惊恐——就是那里会钻出无数的老鼠蛇族，见人就咬看见能吃的就要啃食。
他所在的城外小村落，就是被它们啃食一空。
他喃喃道：“——完蛋，蛇鼠道要开了。”
贫民窟最厉害的异能者已经在众人的围攻和偷袭之下变成一具具尸体，即使活着估计也不会帮忙。
城外的城防军对这里避如蛇蝎，生怕他们控制不住情绪发生暴乱。
视频里左子玉宣布着林渊的罪名，确认他的死刑。
并判处立刻执行——
同伴闭了闭眼睛，在临死前能看见臭名昭著的林渊死在他前面也挺好。
蛇鼠道越开越大，他无能为力等待着这里变为人间炼狱的那一幕到来——就像他曾经的家园那样。
*
蛇族族地，阿漾不情不愿地打开蛇鼠道。
它是一条身躯粗壮盘旋起来有一栋小楼那么高的蟒蛇，鳞片像黑宝石般纯净。
蛇眼有人性的光芒，声音犹如女性娇媚可人：“林渊已经是个废人，还救他做什么？我族族地因为他们兄弟被下了毒药，不停地蜕皮不说还失去生育能力。鼠族也是如此，那些老鼠个个都掉光了毛发，红红的看着丑陋无比还恶心——”
它抱怨个不停。
它身旁的人类好脾气听它抱怨完，温和说道：“你们两族的小毛病我已经治好，毒下在水里并不难解。林渊对我主还有用，主认为他不可放弃。”
听到人类提起主，阿漾眼里闪过一丝惧怕——明明它已经是顶级变异动物，它连天敌鹰族那两口子都不再惧怕，却还是会怕那个还不知道是不是人的物种。
只是因为，他让它快速升级为顶级变异动物，其间的过程可怕至极，它差点就没能熬下来。
阿漾不愿意再回想，主动提起话题道：“主在永生项目上有新进展吗？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它一眼，没说话。
男人在神火教的地位比阿漾高，能力又比阿漾强。
它打不过他。
它不再自讨没趣说话，开始专心致志开启蛇鼠道。
战力最为顶尖的同族站在一起，等待着通道稳定之后扑进去将那边的人族撕得粉碎。同时还有男人带来的黑袍战士，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袍将头脚捂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只不太熟练站立姿势时不时活动一下身躯，露出毛茸茸的尾巴。
阿漾看了眼就别过眼睛，也不知道是狐族还是狼族的改造人——主热衷永生时创造的产物，说起来它也算是其中之一，不过它是完美改造。而它们都是失败品，只留下些许神智和可怕的战斗力。
阿漾不由得想起林渊，这个人族又蠢又毒还野心勃勃——居然以为神火教只是用以煽动人心，他完全不懂主，不知道主宏大的计划。
那可是永生！
谁不向往永生！
它是顶尖变异动物，无比强大却只能拥有七十年寿命！
人族最强者如陈谷，最终还不是化为一抔黄土。
老乌龟倒是长寿，可它的伴侣还不是先它一步死去。
草木一族寿命久远，可更强大就意味更依赖土地的气息，轻易不得移动。而草木枯荣乃世界本质之一，原始森林里的那些老祖宗也逃脱不得。
主曾说过，它们会在这一两年内大面积枯死。
它们都这么强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将以往统治世界的人族逼向绝境，却还是不能逃脱命运的桎梏，这不公平！
只有主，敢向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发起挑战！
他创造神火教，拯救它，试图给它们永恒的生命。
想起永生，阿漾心潮澎湃——它是条老蛇，能够继续活很久很久，对它来说吸引力太大！
它定定神，不再胡思乱想抓紧加固蛇鼠道。
这时，一道散发出陈旧气息的破剑突然朝它袭来，破剑飞行得很缓慢，甚至看起来仿佛没有力气支撑马上就要掉下去。
阿漾瞪大蛇眼望着这剑。
它浑身气息混乱，惊恐欲逃窜，蛇尾高高竖起瑟瑟发抖。
但它一动不动，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它惊恐的表情定格，心中尖叫不已——
陈谷！
是陈谷的破剑！
他不是已经死去了吗？
不对不对，人族没说他死，只说他失踪有可能死了！
可他在失踪之前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失去了战斗力！
这破剑——
怎么还如此强盛？
阿漾心中尖叫着，被莫名的力量禁锢着无法移动，陈谷的破剑刺穿了它的身躯，蛇瞳竖起倒在地上。
剑芒扫过它身边的一切，所有蛇族通通化为血肉，连带那些穿着黑袍的不知名的物种，也被剑芒粉碎。
只是一道小小的微风吹过，裹挟着刚才还站在原地的男人离开。
陈老没追，对方擅长速度，一击不中也必然追不到。
他占立在半空中，身后一副骨头架子逐渐显露出身形：“幸好我提醒你来看看，不然榕城怕是要遭殃。”
骨头架子的声音有气无力。
陈老点头：“这次算我欠你的。”
他去探望老战友，就是这具骨头架子——对方兴致勃勃用不知道在哪里的肠胃消化了他空间的一半食物，同时还要去杭九溪的农场看看，并表示出想要居住在那里的愿望。
陈老拿老战友没奈何，只能先送他去农场。同时他又去了鹰族看望飞鹰和羽，两只带着刚出生的鹰宝宝也要跟他一起去农场，保护阿树和杭九溪。
途中说起今日左子玉将要审判林渊，骨头架子说道：“你一向以力破万道，不怕这些魑魅魍魉——但我觉得它们不会善罢甘休。”
才有了此次转道蛇族族地之行。
幸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及时杀死阿漾。
陈老关闭蛇鼠：“这玩意还真是害人不浅。”二十年前，蛇族还没有进化出这种开辟空间通道的能力。
飞鹰和羽也渐渐从空中显露出来，两只巨大的飞禽几乎完全遮盖住蛇族的族地，陈老一剑几乎覆灭了所有蛇族，但仍有漏网之鱼。
这些就是它俩的口粮——蛇蛇真好吃！再多来些蛇蛇吧！
两只在数以万计的蛇族中间挑挑拣拣，专挑那些好看又肉质细嫩的吞食，没一会儿就吃得肚皮圆滚，打着响亮的饱嗝。
整个蛇族再也没有活口。
骨头架子站在空地上，一只手的骨架啪嗒一声掉落捡起地上的黑袍，关节轻轻摩挲：“还记得这些人吗？”
陈老脸色不好看，深吸口气：“忘不了。”
三十年前，人族出现了一个残忍的团体——利用人族、变异动植物的躯体做实验，起初只是探索人类无法用异能治愈的疾病，慢慢发展成制药给普通人服用，刺激他们觉醒异能。后来，他们开始嫁接人族和动植物的身躯，试图打造一个寿命悠长的种族。
他们活活解剖了无数异能者和变异动植物——引得三族联合起来追杀了整整十年，才将那伙人一网打尽，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促成三族和平协议。
但现在看来，他们还有漏网之鱼。
骨头架子说道：“这条蟒蛇首领身体里也有药物的力量，它牵扯林渊，而林渊又牵扯神火教——我听说过这个教派，据说连外海都有信众，我们消失的这二十年，他们发展太快了。”
陈老接话道：“永生的力量，太诱人了。”
普通人族在想着如何才能吃饱活下去。
而世界的顶尖战力却在寻思怎么才能永生，怎么才能使得自己强大又不老不死，永远享受这种特权。
这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操蛋！
飞鹰打破了两位老人之间的神秘谈话，人族之间的这些道道它是一句都听不懂，它锋利的鹰爪举起一只蛋道：“蛇族唯一没碎的蛋，还有生命气息，需要——”
它把蛇蛋踩在爪下，只等陈老点头就撵地粉碎。
陈老正准备点头，骨头架子拦住他：“——留着吧，我还没有给那个会种地的小女娃准备礼物，这个就当成礼物送给她吧。”
老人发话，飞鹰老老实实将蛋收了起来，和自己还未孵化的宝宝放在一起。
两个都是给杭九溪的礼物！
对的，飞鹰和羽打定主意把自己的宝宝给杭九溪抚养——因她而出生，当然要让她养育。而且孔雀王的宝宝都养在农场，它的宝宝自然也要。
将来长大后才有可能打败孔雀王的继承者获得四大兽王称号。
将该死的老孔雀死死压下去！
飞鹰怀揣这样的雄心壮志，载着两位老人刚要起飞——
一道苍老厚重的声音道：“蛇族呢？”
老乌龟缓慢从半空中浮现，背上趴着一只半大的龟宝宝：“这里不是蛇族族地吗？怎么都没有一条活着的蛇？我不就是睡了一觉，它们怎么——”
它顿了顿，才看到飞鹰和它背上的人：“陈谷啊——你可真能活，你很快就比我这个老家伙都要活得久喽……蛇族覆灭是你干的吗？”
陈谷点点头：“是我做的，它们不该打人族的主意。”
老乌龟点点头：“你这人一向心眼小——蛇族宝库呢？有没有给我留点东西，我想给你们人族一个小辈……”
老乌龟又停止了话语，上下打量陈谷几眼唉声叹气道：“千算万算老婆子的蛋居然喂了你，可真是苍天无眼……我就说你怎么还活着，原来是我自己造的孽！”
陈谷保持微笑，好处都占了还是不要说话刺激龟龟的好。
老乌龟气得庞大的身躯上下抖动，背上的小乌龟差点被抖落下来。
但它又能怎么办呢？
东西是它给出去的，那人族小辈它又实在喜欢，它这次还准备把八十八送过去让那人族也养着，才来蛇族这边报仇顺便给那人族带点礼物。
没想到睡了一觉就迟了！
它睡了多久？
也就十来天吧？
都怪这些人族，速度太快了！
老乌龟气哼哼的，但好歹没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陈谷才说：“宝库我们忘记查看了，您老需要的话就全拿走吧。”
他是真的忘记了还有这一茬！只能便宜老乌龟，就当吃掉他乌龟蛋的报酬好了！
陈老自我安慰地想着，反正宝库里的好东西它也是要给溪溪的，不算吃亏。
老乌龟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冷哼一声将蛇族宝库直接从几千米的地上搬出来，准备先挑一些好东西留给八十八和八十九。
突然，它的神情变了——浑身上下气息阴森森的，天气在它的影响下转眼乌云密布，下起暴雨来。
——找死，居然有人敢打龟族的主意！二十年了，还未有人让它如此生气过。
飞鹰猝不及防被暴雨淋个正着。
森林里所有有生命的气息都被这雨吓得瑟瑟发抖。
老乌龟从牙尖挤出声音：“陈谷，你可还能打？”
陈谷示意它看蛇族族地：“你说呢？”
老乌龟阴沉道：“有物种在外海动我族孙，你可愿意随我一起去趟外海。蛋的事情一笔勾销，我再欠你一个人情。”
陈谷沉吟三秒钟就答应了，他本来也是要去外海——没忍住先去找距离最近的老战友炫耀他的美食，一不小心就出发迟了。
现在出发时机正好！
飞鹰将蛇族宝库的所有东西装进空间，和羽一起看着陈老与老乌龟消失。
骨头架子站在它背上，脚边趴着被龟爷爷扔下的龟八十八，两只没有被雨淋到一点儿。
他喃喃自语：“明知道老乌龟护短还要动它的族人，看样子他们羽翼已丰。”
他抬起空洞的眼眶看了眼黑压压的乌云，暴雨如注。
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平和宁静的世界，还能平静多久？
——
同伴瞪大眼睛盯着蛇鼠道，等着里面可怕的东西出来。
但过了很久，蛇鼠道却在慢慢消失。
他的耳边甚至听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声：“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可他谁也没有看到。
两分钟后，蛇鼠道消失了！！！
双臂结无的男人兴高采烈，晃动空荡荡的袖子询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东西开了？”
同伴这才回神，周围所有人都在欢呼！
欢呼罪魁祸首林渊的死去！
原来在他瞪着蛇鼠道的时候，林渊已经被斩首！
死相凄惨！
而他居然错过了这一切！
男人挠挠脑袋，是他出现幻觉了吗？不管是不是，他惧怕的蛇鼠道并没有出现，林渊也死了，一切都值得欢呼！他也跟着所有人欢呼起来！
杭九溪放松身体，周围所有人表情都变得轻松起来。一切正常，林渊死去，贫民窟的静坐结束，种子的事情被大肆宣扬，人人脸上都是兴奋，三两个聚集在一起从广场离开。
这场审判和两段美食视频，将成为他们近日生活中津津乐道的事情。
庄栋心情轻松，带着杭九溪来到星辉异能者小队的库房——足足有三大间，他知道这里是库房的时候就让人锁了起来，还未进去看过。
毕竟左市长说要让杭九溪先挑选一半。
卫兵打开了库房门，第一间里面装满了粮食、布料、燃油、食用油以及堆成小山状的能量石。
杭九溪挑走了所有的布料和燃油，其他的她都不缺。
第二间库房里面的东西比较奇怪，全是变异动植物的残躯——爪子、耳朵、心脏、尾巴、眼睛、树根、叶片、树枝、果实等等。
也不知道用什么特殊的方法保存，居然没有腐烂和枯死。
杭九溪带走了所有的变异植物躯干——系统说这些都有生命力，悉心栽种就可以救活！
而这里面有好些都是高级变异植物的躯体！要是全部救活，就相当于她有了一支高级变异植物军队。
第三间库房是种子和各种各样的蛋。
不过大概是保存得久了，大部分都失去活力。
杭九溪带走了三颗有活力的种子和一颗蛋，根据系统鉴定种子全都是变异西瓜，蛋未知。
剩下的还有活力的蛋她没要，农场动物够多了——还各有各的特点，养起来怪烦人的。
庄栋乐呵呵将杭九溪没要的东西收了起来，都是好东西啊——哪怕城防军只能分到一点他也开心，谁让这次市政府出力最多，而他们只是跑跑腿呢。
收缴完库房，庄栋又陪着杭九溪去玻璃厂订购了一堆罐头瓶子、腌菜坛子，居然一跃成为这个小工厂的大客户，可见他们生意惨淡。
不过可以理解，没人盖房子自然就没人用玻璃。在这个有张草席、一顶破帐篷就能安家的时代，玻璃完全是个奢侈品！
老板千恩万谢送走了杭九溪。
杭九溪又去购买了一辆崭新的皮卡车，前车厢封顶四个座位，后车厢敞篷可以拉货物，还有可以绑定的钢架作为支撑。
车上自带武器，能击退中级变异动物，需要能量石驱动。
很好也很贵！
杭九溪表示不差钱，大手一挥买了！
她把车子当作新玩具，载着几人和星辉异能者小队库房里拿的东西，风驰电掣回到农场。
左市长和异能者协会的肖会长想找她谈谈种子的事情，共同畅想一下人族的美好未来都没能找到人——她的车速太快了！
习惯了站在滑板上嗖一下就能直接起飞的杭九溪，对这皮卡的车速不是很满意。
她一到家就把钥匙丢给苏安：“拿去玩吧。”
苏安白着脸，下了车捂着肚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先趴在草丛里一顿干呕。
幸好审判结束得快，他们没来得及在榕城吃午饭而他又刚好消化完了早饭，不然这会儿场面真难看。
其他人听见他呕吐的声音，肠胃受到刺激也捂着嘴跑远了。
杭九溪无辜地望着他们：“啊哈？？？”
这才哪到哪啊！
想当初她飙滑板的时候那叫一个勇猛，速度快到能飞出残影——
当然，被交警叔叔按住交罚单的时候也很痛苦。
毕竟她是个穷人来着。
现在没人让她交罚单了真好！
只是，一个忍着笑意的声音突兀打断她的美好愿望——“要是在末世前，你一定是我深夜都要去抓的飙车党一员。”
骨头架子自飞鹰身上飘落，惨白的牙齿上下磕碰，声音里充满慈爱的笑意。
哦，交警叔叔好烦人呦！
第050章
杭九溪深信不疑只有交警叔叔才会热衷于抓飙车党——毕竟她数次飙滑板失败都是折戟在交警叔叔手中。
她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这位骨头架子末世前的身份, 同时也知道了他是谁，前任惠城市长周传金。
陈老讲古的时候经常把他挂在嘴边，称呼他为智囊。
他是当时与陈老一起建立联邦的战友之一, 十年前七城就联合起来就给他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那时他被人们确认死亡，但谁也不知道他靠着神奇的异能存活下来, 骨头什么时候化为泥土回归大自然, 他就什么时候死去。
按照一般骨头腐化的时间来算，他还能活十年。
比陈老更加长寿。
只是这种长寿一般人也消受不起。
杭九溪将周传金请进农场, 他身后还跟着一只爬行速度不慢的小乌龟，圆鼓鼓的眼睛滴溜溜直转悠：“你好, 我是八十九的哥哥八十七，龟爷爷让我来这里陪它一起玩。”
小乌龟之后, 是两只雄鹰。
尽管它们收敛了宽阔了翅膀，仍旧显得像小山一样高。
杭九溪认出了飞鹰，它给的翎羽救过她三次性命。
飞鹰的声音带着笑意：“溪溪你好，这是我的伴侣羽。它是不是很强壮很漂亮？”
杭九溪：“……”
她仰着脖子道：“羽很漂亮, 你们是来看阿树的吗？”
阿树不在家，早晨他去山里挖泥煤和猴儿酒了——家里的泥煤用光, 猴儿酒也喝得差不多，他去褥羊毛了。
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正说着，阿树的身影犹如一阵风从树丛间飘过, 似精灵一样掠过松树林，落在农场院子里。
飞鹰诧异望着这个犹如树木精灵的男人, 面容精致白皙，因为奔跑脸颊泛起一丝红润, 年轻又漂亮。
飞鹰沉声道：“说——你把银面弄哪里去了？”
阿树抬了抬眸，轻飘飘一脚踹在飞鹰的腿上, 踹得它嗷嗷直叫一个趔趄直往羽身上靠：“啊啊啊！下死手啊你！一脚重千斤！”
阿树没说话。
飞鹰演了半天没人理，他不再自讨没趣站稳身体认真道：“阿树，好久不见。”
它确实很久很久没见到银面取下面具时的样子了。上次还是五六年前吧，那时他的脸也很漂亮，只是青涩又带着点阴柔。没想到完全张开之后，居然这么好看，跟寡言少语的银面完全不搭！
飞鹰猜想，阿树之所以戴面具，就是为了遮盖他的面容使他看起来更可靠一点吧。
毕竟漂亮的小男孩总容易让人联想到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别看它是只鹰，它可是有文化的鹰！
阿树点点头：“你和羽去山里住，农场太小住不下。宝宝就留在农场我们帮你照看着——”
他伸出手。
飞鹰眨了眨眼睛，阿树果然是最了解它的人。
它殷勤把鹰蛋和蛇蛋递了过去：“左边是我和羽的宝宝，身强体壮绝对能孵化出最厉害的雄鹰，右边小小的是蟒蛇一族剩下的最后一颗蛋——”
周传金接话道：“是我送给溪溪的礼物。”
杭九溪：“……”
微笑，保持微笑！
她无意给农场再增加活物，但是蛋蛋接踵而至，招架不住啊！
好在除了不期而至的礼物，飞鹰还将整个蛇族的宝库搬了出来，哗啦啦一大堆东西挤满了晒场，就连库房屋顶上都有。
压得房子嘎吱嘎吱直响。
飞鹰赶紧抬起翅膀将东西扫落，又弄得满院子都是杂物。
飞鹰：“……你们收拾哈，我和羽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两只雄鹰就急速起飞消失，落荒而逃！
杭九溪只能认命喊来所有人打扫卫生，东西太多就连开垦农田的普通人都喊来了。
大家收拾了两个小时，才堪堪把宝库的东西清理干净。
蟒蛇食肉，它们囤积了很多的肉干——藏香猪肉干、牛肉干、羊肉干，纹理红润细腻，闻着没有一点腥味，反倒有被植物烟熏过的好闻清香。
看起来那条蟒蛇族长从人类学习了一点好技术。
再就是各种各样的矿石，五颜六色绚烂夺目，以及数目惊人的能量石——变异动物能通过吞噬能量石提升异能，只是效果甚微。
这东西用来打造人类的武器最为有用，只可惜最高只对中级变异动物起效果，再往上就不起作用。
然后就是蛇蜕和森林里的各种物产——用一种吹气能变大的植物叶片包裹着的猴儿酒；好几个体形硕大的野蜂巢，装满蜂蜜；散发出好闻香味的枯树枝，估计是拿来做熏肉；枯萎腐烂的鲜花，没看出来蛇族还爱好这个；好几筐野生核桃，有健脑明目的作用；各种各样的种子。
这里面杭九溪最爱蛇蜕和种子。
能让蛇族保留在库房里的蛇蜕，每一个都有特殊作用，有的研磨成粉末能强身健体，有的制成衣服能增加自身防御力，有的食用之后能不惧蛇毒，有的披在身上能短暂变成蛇——
杭九溪打了个哆嗦，她可不想变成蛇。
这张蛇蜕被她放在一边。
剩下的她顿时没了心思检查，全都堆进了阿树的空间里。
至于种子，多数是蛇族从森林里带回来的普通植物种子，有树种、花种、草种，不可食用的种类占据多数。
只有少量黑莓和橘子种子，因为体积太小差点都找不到。
杭九溪将它们和变异西瓜种子一起收好，打算有时间再去种植。
帮着整理东西的普通人得到了五斤牛肉干作为额外的报酬，苏安还跟他们讲了城里发生的事情。
几人没有亲眼见证那些事情，表情惊喜交加又带着茫然。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他们很快就能拥有自己的土地，可以种植收获粮食？
磊最先回过神来，镇定道：“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
苏安摆摆手：“不用谢，你们都没吃午饭吧……赶紧回去做饭休息一会儿。”他知道留饭他们是不肯的，他们认为自己的工作不足以获得那么珍贵的食物。
磊点点头，抱着牛肉干和大伙回到帐篷前。
四爷爷熟练扒开火堆下方喂着的火种，放上干草吹口气点燃火苗，再把干燥的泥煤掰成小块放进去等待火焰燃烧。
磊打来干净的水倒进铁锅里，他抿着唇：“四爷爷……我们要吃这个牛肉吗？”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肉。
四爷爷说：“吃！既然是给我们的报酬为什么不吃！”
磊兴高采烈，贡献了最后一个红薯——他早饭吃掉了一个红薯，又甜又软糯，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吴宪也贡献了他的那个红薯：“和肉煮在一起会更好吃！”
四爷爷接过红薯：“今天多分你们三块肉。”
两个少年嘿嘿笑着坐下，盯着锅里干净的水。
磊突然说：“四爷爷您再讲一讲关于从前的故事吧——”
四爷爷用小刀削着红薯，头也不抬：“都讲八百遍了还讲。”
磊咬了咬下唇：“今天不一样，他们说我们很快就能种地，像那些种植系异能者一样，拥有田地和种子……”
闻言，四爷爷苍老的脸上也出现一丝向往，他这漫长的一生就是靠这样的向往熬过来的。
他将切成小块的红薯扔进锅里，这东西不好煮得先煮一会儿才行。
他擦干净小刀开了口：“从前，在末世还没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上人人安居乐业，各种职业的人都有。有教师、工程师、医生、工人、厨师、小摊贩、司机等等岗位可以让人工作，当然数量最多的是农民和餐饮行业的工作者。那时候讲究民以食为天，我的爷爷就是一个农民——”
四爷爷停止了擦拭小刀，陷入沉重的回忆里——那时候他的爷爷还活着，经历了末世的混乱又觉醒了异能。虽然死了儿子却还有他这个孙子，每天战斗之后都会给他讲从前的故事。
只可惜后来，爷爷死了。
他因为年纪太小又无人抚养进入了救济站，再后来救济站扩大成了贫民窟。
四爷爷叹口气，讲起了这个故事里大家最喜欢的部分：“爷爷是个农民，他有一座小小的农家小院和十亩农田。院子里栽种着苹果树、核桃树，还有一大片的牡丹花，春天的时候会开出绚丽的花朵，秋天的时候能收获——”
磊和吴宪接口道：“——成筐成筐的红苹果还有核桃，吃都吃不完只能放进地窖里。他还养了一只狗，黑色的会摇尾巴。”
剩下的人齐声道：“他的农田里种植了小麦、玉米、黄豆。秋收的时候很忙很忙，会收获满院子的金黄色玉米和豆子，玉米可以喝粥，豆子可以磨豆腐——”
他们像背课文似的朗诵这一切。
四爷爷望着远处的松树林：“你们都记下了还让我讲……”
磊嘿嘿一笑，他从小就喜欢听四爷爷讲这个故事。
他渴望成为一个农民，拥有自己的家园和粮食。
吴宪也是，他们都是。
他们做梦都能望见金灿灿的玉米和豆子，还有微风吹过会晃动的麦田。
他们曾以为这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今天有人突然告诉他们，这个梦是可以期许的未来。
让人不敢置信又忍不住盼望着。
四爷爷开始顺着纹理一片片切肉干，自己也禁不住向往这样的未来——他憧憬了一辈子的梦想，能实现吗？
他都这一把老骨头了，牙齿掉得剩下三颗。全身各处关节一到刮风下雨的时候就疼，走路时身体蜷缩起来像个直角，他还能种地吗？
不，他能！
只要他还有手有脚，哪怕是爬着去他也能种地！
四爷爷搅动锅里的红薯黑麦肉糊糊：“都吃吧——养好了身体好种地！”
他这话，就好像明天他们就能拥有土地和种子似的！
大伙欢呼一声，朝着午饭发起进攻！
红薯软糯带着甜味，比昨夜的土豆还好吃！肉末混在红薯里面，有丝丝嚼劲考验牙齿，是与谷物完全不同的味道，咬一口似乎还有润舌的油脂溢出，又香又好吃！
原来这就是肉啊！
他们陶醉不已！
——
这边，杭九溪他们也准备吃午饭。
杭爷爷早上发好了面团，搅拌了肉馅，就等着溪溪回来给她做油饼油条肉丸子吃，本以为得等到晚上，没想到他们回来得这样早。
正好中午做来吃！
起锅烧油，新鲜的火麻油没一会儿就冒出独特的香味，面团揉成条状卷一卷放进油锅中炸熟，捞出来之后用筷子分开，就是新鲜热乎的油条！
咬一口外皮酥脆香甜，内里柔韧特别好吃！
果然新鲜热乎的油条是人间美味！
杭九溪招呼周传金：“您老快吃，热乎油条最好吃了！”她依稀记得陈老好像说过周老爷子变成骨头架子之后也能吃东西，要不然他怎么老想着给他炫耀美食。
周老点点头，手关节拿起热乎的油条整个放进牙齿整齐的口腔里，油条消失不见。
半晌后他说：“好吃！就是末世前的味道，再有一碗胡辣汤或者豆腐脑就好了！”
杭九溪笑嘻嘻地：“明早给您做豆腐脑吃！”
阿树轻轻垂眸，目光里有片刻犹疑——他也是第一次见周老用骨头复活之后的模样，总觉得骨头吃东西不该是这样，或者说……骨头能吃东西吗？他全身的血肉都在深埋地下的时候腐烂，只有骨头和变异之后的意识存在，这样他还能吃东西？
杭九溪没有发现问题，笑嘻嘻地递过去一个炸丸子——
阿树抢先道：“猪肉丸子，您尝尝。”
杭九溪微微挑眉，她拿的是萝卜丸子——油炸过后都是金灿灿的，一眼望过去分不清楚也很正常，周老吃一口就会知道阿树说错了。
然而周老说：“这萝卜种植得不错，清甜油炸之后有嚼劲，跟我在末世前吃过的一模一样。”
杭九溪：“……”
阿树还在试探，他从灶台上端来刚出锅的韭菜盒子，告诉周老这是油炸糖糕，里面包裹着白糖。
周老知道午饭有油炸韭菜盒子和糖糕，但他不知道哪个先出锅，他一口吞掉韭菜盒子说道：“外壳酥脆，内里香甜，糖汁烫口……好吃！”
杭九溪：“！！！”
阿树沉默了一会儿戳穿他：“您老复活之后，再没办法吃东西了吧？”
周老愣神片刻，爽朗地笑了：“你小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敏锐！我这招连你爷爷都骗了过来，没想到被你发现了端倪！”
他笑着给众人看他的空间，空间里面堆满了大伙在陈老走之前塞给他的食物，还有今天的油条、肉丸、韭菜盒子。
周老说：“和陈谷一样的静止空间，比他的还要大。不过别想着让我还回去，吃进我嘴巴里的就是我的！”
杭九溪真没想到他老人家吃东西就是整个吃进自己空间里！
犹如仓鼠囤积食物！
她摆摆手道：“当然不会跟您讨要，您都拿着。”
也不知道陈老知道自己被老战友摆了一道是个什么心情！
周老这下子也不伪装了，乐呵呵道：“我和陈谷之所以能走到这一块就是我俩都爱吃，当时警察学院和师范学校是两对门，门口整整两条小吃街。我们就是在吃饭的时候认识的，毕业后我当了交警还管着那块地方，他上研究生准备留校任教，没想到末世来了……后来又一起为了人类能吃饱有个安生地方努力了一辈子——”
说到这，周老语气变得愤慨：“大家对这个世界的贡献都一样，凭什么临死之前他还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回忆一下从前的日子！而我就不能！你说我气不气？我不坑他坑谁？”
众人：“……”
那确实……该坑？
两位老人家之间的纷争他们不敢参与，杭九溪强行转移话题道：“您这身血肉，再没办法长出来了吗？”
周老空洞的骷髅头上下摇晃：“溪溪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找到变异蝴蝶木的果实，一种轻如薄翼状若蝴蝶的薄片，贴满全身再用棉布缠绕起来，静待半个月我的血肉就能长出来，恢复人类的体型，异能也能恢复到全盛时期。”
他也算是治疗系异能者，研究自己研究了十年才得出这个诊断结果，只可惜蝴蝶木早已绝迹——连原始森林里那些老家伙都不知道哪里有。
阿树说：“这几年七城都发布过寻找蝴蝶木的任务，就是为您寻找的？”
周老点头：“这是老陈为我做的，只可惜没有谁找到过。”他叹息道，“末世后的世界太浩瀚了，人类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探索到，蝴蝶木一定生长在某个地方，只可惜我没那个运气遇到。”
众人沉默不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周老轻轻用手骨在桌子上敲击出愉快的旋律：“别哭丧着脸，不能吃东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见到你们这样还不如我去深山老林里沉睡呢——”
杭九溪抬头笑笑：“我们会帮您留意蝴蝶木的，大家快吃饭吧，一会儿都凉了。”
众人拿起筷子吃饭——油条依旧酥脆可口；糖糕绵软香甜；韭菜盒子带着花椒的辛麻，咬一口油香四溢；各种丸子酥脆可口，白口吃都很美味，更何况杭爷爷还准备蘸料，红红的辣椒油上面洒满葱花，浇灌了陈醋，蘸一口吃丸子无比好吃！
然而这一切，在看到周老爷子只剩下白色的骨架靠在椅背上，侧头空洞的眼眶望着窗外时，都变得索然无味。
他的骨架边缘有些焦黑，说话时偶尔有气无力。
他也只是一个寿元将近、苟延残喘的老人。
他连作为人最基本的能力都没有。
他只靠自己的异能和意识活着，等待消散的那一天。
傍晚时，周老子没来吃饭，独自待在陈老的木屋别墅里宣布他要霸占这座漂亮的小木屋，谁也别来打扰他休息。
大家都知道，他是怕自己在场所有人都不能好好吃饭。
阿树自责道：“都怪我。”
他当时只是不明白周老为何要那样做才戳穿他，他没想到他只想维持表面的和谐，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
骨头架子和有血有肉的人类，终究是不一样的。
杭爷爷安慰阿树：“不怪你，早晚有天我们也会发现的。”他将面条装满一整碗，铺上厚厚的肉酱，再拿出一竹筒的猴儿酒——阿树中午才带回来的新酒，全都装进餐盘里。
杭爷爷说：“让周老放进空间里，等他恢复正常就可以吃这些东西了。”
阿树抿唇点点头，去了。
从此，周老爷子虽然不在吃饭的时间出现，但谁也没忘记将饭菜打包装好让他收进空间里。
——
阿树带回来的泥煤铺在晒场上晾晒，猴儿酒放进库房。他带回来五十多斤猴儿酒，足够大伙喝上一阵子了。
杭九溪好奇地问他：“那群猴子真就蠢到不搬家，任由我们拿酒？”
阿树说：“那棵榕树的树芯能加快酿酒的速度同时还能使得酒延长寿命效果更好。我们又从来不拿光全部的酒，剩下的部分足够猴子们每天喝延长寿命，为了这个它们不会搬家的。”
变异动植物对长寿的执着刻在本能里。
当然人类也一样，只不过人类受道德约束更为理智，能够克制自己的情感。
杭九溪理解地点点头，过了会儿她说：“我会留意蝴蝶木的。”她在库房所有的种子里找了，没有找到蝴蝶木。
阿树说：“尽力就好，周老不会责怪任何人。”
两人站在一起望了一会儿在农田边缘散步的骨头架子，又各自分开去干活。
杭九溪去种植她还未种完的六亩花生与黄豆。
阿树去帮着杭爷爷清洗红薯，杭爷爷想要做红薯粉——一种美食书上描述的黑褐色粉条，有着软糯又有嚼劲的口感，做成酸辣红薯粉更好吃。
阿树很期待，自告奋勇去帮忙。
——
第二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杭九溪拿到了榕城设计院送来的关于小镇建造三份图纸。
众人围在一起挑选了第一份仿古建筑群落。最为关键的是这个镇子有前后四个街区，一部分建筑是两层楼。
当商铺位不够的时候，还可以再往外扩充。
甚至周边还规划了不少的村落与农田，当然这跟左市长的五年计划一样都是未来的事情。
但可以看出设计者的野心勃勃，他不是要建造一个小镇——他想在五桂山这里围绕小镇建造一个居住地，他在为以后普通人从贫民窟里走出来如何安家做考虑。他认为安全又有大量种植系异能者居住的五桂山是个非常合适的聚集地，可以在这里大面积开辟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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