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王爷向来惜字如金,如今却又给绕了回来,无非是想要沈小姐再做考量,思忖着从前沈姑娘对自家王爷的一片真心,林墨试探地道:
“沈姑娘,你当真考虑好了?外室可比不得正经的妾室!”
“你一个孤女,离了王府能去哪里?有王爷护着你们母女不是挺好?”
不得不说,这话让已决意离开的沈书晴心生少许涟漪。
就是不知王爷,能不能答应也将她娘亲也纳入羽翼之下?
沈书晴低下的眸缓缓抬起,见陆深一脸的蔑视,心中蓦地一酸,她柔软的手抚向心口,黛眉细蹙看向林墨,“林总管,我想的很清楚。”
“王爷是我的债主,而非我的夫主,我们之间的确没有必要办这个喜宴。”
而这所谓的债,便是那个还不知在哪里的孩子。
陆深目光落在她哀哀戚戚的眉眼上甚为不悦,背过身去负手于身后,目光一抬落在飞檐下那被夜风吹起的惊鸟铃上,是个极傲慢不羁的姿态,同时他冷淡疏离的嗓音响了起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本王没给你机会,别到时候后悔了,又来本王跟前哭鼻子。”
沈书晴一楞,在陆深眼里她竟是个爱哭的性子,又想到自己的确几次三番在他跟前落泪,那痴缠的模样如今想想也实在惹人厌烦,眸子里的幽怨顿时散去,会心一笑。
“多谢王爷成全,民女绝不后悔。”
她这般轻松的口吻听在陆深耳里甚不是滋味,是以复又转过身眯着眸子居高临下打量她,再见到她面上如释重负微笑,心中更是窝火,却到底不好自食其言,只能暂且作罢。
等沈书晴离开后,陆深留下林墨,“林墨,你还记得上一回她们主仆拜月时,沈书晴说的话吗?”
这怎能忘,因着太过凑巧,他险些被指认收了沈书晴好处,林墨应道,“她说希望王爷事事顺遂人安康。”
陆深点点头:“还有上一回,她将她自小带到大的平安玉硬塞给本王。”
“是有这么回事。”林墨附和,并看向自半阖的支摘窗觑向对角西厢的贤王,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陆深自窗外收回视线,目光落定在自己身上的大红喜服上,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分明心里有着本王,却为何在本王提出要纳她为妾,一如反常地要拒绝?”
“难不成这外室还比不过正经的妾室?”
“亦或是她对本王的喜欢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这怎么可能是装的,之前王爷病重,沈姑娘可是整宿不睡,给王爷抄写经书......”林墨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已为时已晚,只能在心里对沈书晴说了句对不住。
这话听去倒是熨帖了不少,陆深眸间划过一抹亮色。
他将坐在临窗大炕上的身子挪了挪,遥遥一望,正巧看着半夏同紫鸢在红菱的指挥下将一把古琴往里面搬去。
“如你所说,她既心悦本王,却又为何从今日晨间起,她便如此反常?”
陆深斟酌了一下用词,“就好似本王是什么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林墨眼珠滴溜一转,而后打了一个响指,“晨间?晨间王爷不是同李公子在说话?难不成你们说了甚么不该说的被她听见了?”
“不过是闲话家常而已。”陆深记不起与李照玉说过甚么不该说的话,会令得一个爱慕他的女子转瞬间避他如蛇蝎。
林墨却是附和道:“还有一个办法,且等我找个时机问上一问红菱,沈姑娘心事重,红菱却是个心直口快的。”
“你看着办。”
“先替本王备下马车,本王回王府去。”
“既然她不识好歹,本王且先晾她一晾。”
陆深在宫里长到十五岁才出宫建府,虽不曾与女子深交,却见惯了他父皇御女的手段。
恃宠而骄的女子,冷落她一阵,她们自己便就急了。
说罢,陆深开始解开喜服的扣子,小李子见状,去到里间的衣柜里拿了件宝蓝地八宝团纹圆领锦袍要与他换上。
换上衣裳,林墨的马车也准备好了。
陆深隔着四方车窗,吩咐车下垂首的小李子,“若是她说想要见我,一开始你不必应下,等她多说个几次,你才回王府来通报。”
之所以将心腹小李子留在葫芦巷,一则是为了敲打沈书晴,叫她明白离了他,她什么也不是。一则也是怕这些刁奴奴大欺主,又像上回一般,欺负到沈书晴头上。
吩咐好这些,陆深最后看了一眼漆满黑漆的木门,又添了一句,“黑色太过晦气,还是改成朱漆妥当。”
又扫了一眼门口种着的两颗槐树,更是皱眉不悦,“槐树败坏风水,也能种在门前?你这是嫌本王最近还不够晦气?”
槐树属阴,易招鬼祟。
林墨低声告罪,“是老奴的失误,那不知老奴叫人换成石榴树可好?”
石榴在风水上意寓多子多福,自家王爷一定会喜欢,贵太妃也会喜欢,却十分意外地,他竟然摇了摇头,“不必了,种上两丛翠竹即可。”
竹者,节节高,风水上主事业高升。而自家王爷如今已是一品亲王,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
意识到自家王爷所求之物,林墨惊得捂住了嘴巴,“王爷,你这是要……”
陆深并不瞒林墨,许多阴私事也是交给林墨在做,也瞒不住,“林墨,上回本王同邓大人双双遇袭,你当真的是甚么匪徒所为?”
“既然他要对本王下死手,本王又何必守甚么兄友弟恭的假情义。”
“对了,李照玉那边,你叫人多盯着点,或许还需通过他,让颍川陈氏认下沈书晴。”
这些旧士族的能耐可不能小觑。
一提起李照玉,林墨便想起今日晚些时候暗卫送来的线报,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王爷,李照玉见联系不上沈家二夫人,已经休书去了颍川陈氏,按照脚程,若是颍川陈氏族长陈行元还在意这个女儿和外孙女,半个月后便会派人来京城。”
陆深沉默半晌,才点点头,“只有沈书晴死心塌地跟着本王,陈氏才有可能为本王所用。”
“可这人心最是难控,王爷你有把握?”
陆深偏头看他,“不是你说的,她曾经彻夜替本王抄经?这说明她是心悦本王的。”
林墨小心提醒,“现在可说不准。”
想起沈书晴今日的态度,陆深也是有些烦躁,“这事不急,且由本王徐徐图之。”
林墨又想起李照玉做的另外一件事来,“李照玉不只是休书回了颍川陈氏及陇西李氏,还收买了咱们宅子里的洒扫丫鬟,你看这事要不要......”
说罢,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可打草惊蛇。”陆深摇了摇头,正这时,一曲悠扬的琴音从庭院深处传出。
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寒山渡》。
陆深倏然勾唇一笑,“既然他想看,本王就好生叫他看一看,本王是如何宠爱他表妹的。”
说罢,他一径下了马车。
正在套马石上解绳子的车夫见状看向林墨,林墨冲他摇了摇头。
于是,本来打算连夜回王府的陆深,为了叫李照玉放心,竟是纡尊降贵地出现在了西厢的书房。
彼时沈书晴正沉醉于《寒山渡》的琴音中,这是旧年他父亲为母亲所作,如今父亲病故,母亲重病不醒,也只有弹起这只曲子方才可以聊以慰藉。
纤细的指尖在古朴的琴弦上蹁跹起舞,流光四溢的琴音回荡在寂静的夏日夜晚,想起今日抵住诱惑,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沈书晴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爹爹,如此一来,你该不会怪我了吧。
等我替大伯父还了债就离开这里,绝不为了富贵荣华,葬送自己的尊严,给你丢脸。
琴音告尾,余韵悠远,几声突兀的掌声响起。
与此同时,还有熟悉的男声,“沈小姐此曲,颇有大家之雅风古韵,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心漏了一拍,沈书晴有些手足无措,她死命地掐着指尖,才没有露出更多的怯意,却还是一张口便结结巴巴起来,“王爷,你,你怎么来了?”
陆深淡扫了沈书晴一眼,见她此刻脂粉未施,可两腮却透着不自然的红,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远的笑意,直勾勾地迫视着沈书晴的眼,“怎么,本王不能来?”
沈书晴不敢与之对视,赧然地垂下头,露出玉白修长的脖颈,看得陆深喉结微滚,鬼使神差的,他抚上了沈书晴不盈一握的细腰。
接着,稍弯腰,将薄凉的嘴唇覆在了沈书晴软嫩的左颊。
一股子悸动自心间攀腾而起,死命攥紧身下的软垫,才不至于泄露了心思,只是她还是赧然地将头低到了领口。
“民女的意思是……”
半晌,欲抬头与他说话,却不想樱唇刚巧与还未来得及收回的下巴撞了个正着,沈书晴直接愣住了,连话也说不出了,一张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红到了脖子根。
她身子一软,脚尖甚至有些站不稳当,直直往后倒下去,娇软的身子覆在古琴之上。
陆深欺身而下,大掌揉捏着她两只小手,就在沈书晴以为他要拉她起身之时,一股力道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压在翘头案上,身子无力扭动抗拒,紧接着一个黑影兜头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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