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晴被问懵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她自然不曾骗他,可如今她娘要与她绝交。
那可是她娘啊,与她血脉相连的至亲。
最终还是支支吾吾地道,“我,娘生养我一场,我不能这么没良心。”
听罢,男子将左脚踩在沈书晴面前的兀子上,身子稍向前倾,高大的身形罩在头顶,平白多了些压迫感。
但沈书晴绞紧了手中的软帕,低下头,却依旧是不答话。
陆深也不急,左臂懒散地耷拉在腿上,右手将阖上的折扇再度甩开,在胸前一下一下地扇着,颇有几分纨绔戏娇女的味道。
勾起一边唇角,笑意却不答眼底,质问:“沈书晴,你是不是忘了你来葫芦巷的目的?”
自然是不敢忘,为了给他大伯父脱罪,才不得不做这个外室。
可如今她娘亲已经醒转,她不必再受胁迫,虽心里发虚,到底反抗了一回,“你将我大伯父抓了好了。”
“我,我现在不怕你了。”
越说越有底气,竟抬起下巴,颇为挑衅地道:“对,我,我不怕你了,我要回家。”
惧他得舌头都打结,还非要说这样的硬气话,陆深也是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是翅膀硬了?”陆深以扇尖指着被压着跪在门口的凝香,偏头看领着一众侍卫守在门口的林墨,令道:“这个婢女,窥探皇室宗亲,拖下去杖毙。”
她如此胆小,自然害怕染上人命官司。
林墨领悟到陆深的用意,当即加码,“就只是杖毙吗?按律其父母家人也当杖责五十。”
凝香一听,当即就挣脱束缚,跑到里间,跪在了沈书晴三步之外,连续磕了三个响头,“沈姑娘,你行行好,救救奴婢吧。”
沈书晴心善,见凝香一把鼻涕一把泪,哪里招架得住,当即就皱眉望向陆深,见他板着一张脸,生怕他把人打死在面前。
小心翼翼扯了扯陆深的袖子,“爷,要不就算了?”
陆深见她上当,将正摇着的扇面横在胸前,侧目看她,似笑又非笑,“那你知错了吗?”
沈书晴恍然大悟,这人是挖坑给自己跳呢,刚想拒绝,凝香直接扑了过来,扯着她的袍角不松手。
沈书晴心软,扁着嘴不情不愿小声咕哝,“爷,我知错了。”
陆深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向自己,皱眉冷着一张脸,“方才不认错,如今却是为了一个婢女肯认错。”
“沈书晴。原来在你心里,本王还不如一个婢女啊?”
语气听去却有几分酸味在。
沈书晴反应慢半拍,楞在了当场。
红菱是个不怕事的,卷起袖子,就要去理论,“王爷这话好生不讲道理。这还不是你逼迫的,怎地还倒打一耙?”
她话才说出口,就见王爷将自家小姐抗在了肩头,一径往门外走去。
“王爷,你要将我家小姐,带去哪里啊?”
陆深懒怠理会红菱,只吩咐林墨备车。
陆深将沈书晴带到了郊外一个马场。
这马场主人显然对陆深极为熟悉,一见陆深便迎了过来,一揖到底行了个大礼,“王爷,你要的宝马已备好,是一匹漠北的白马,个头矮小,性情温顺。”
说到此处,他看了一眼沈书晴,见她梳着妇人发髻,又被贤王搂在怀里,当即殷勤地一笑,“刚好合适这位夫人。”
听起来却像是一早就安排好的,沈书晴用手肘顶了顶男子的胸膛,“爷,你今日本就打算带我来这里?”
陆生冷冷瞥她一眼,讽刺意味明显,“那可不是,本王心心念念着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却还想着跑路。”
马上就要去秋猎,得让她学会起码才是。
沈书晴暗暗发苦,“可是,我不会骑马啊?”
陆湛却不管这么多,直接将她抱上了马鞍,“勒紧缰绳,夹紧马腹。”
“别怕,本王就在旁边。”
说罢,陆深也不过问沈书晴,就直接朝着那匹白色宝马挥下重重的一鞭。
马儿的四只蹄子在枯草遍野的地面上不住飞驰前行,沈书晴从未骑过马,只她倒也记性好,记得夹紧马腹,勒紧缰绳,整个身子匍匐在马脖子上,倒也没被甩下。
只是那马野性不改,越跑越快,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狂风将她的发丝吹乱在她俏丽的面庞上,她堪堪回眸,面上一片灰败之色,“王爷,妾身害怕,妾身不要骑了。”
陆深一骑落栗色高头大马应声上前,只是却并未上前将她的马勒下,反倒还又扬起一鞭重重笞下,“沈书晴,这一鞭,是罚你生了逃心!”
没有他的允许,竟然生了逃意,该罚。
他夹紧马腹,渐渐与沈书晴并行,之后又重重扬下一鞭,“这一鞭,是罚你说谎话哄骗于本王。”
床榻间的甜言蜜语,那是张口就来,却转眼就忘了,没个定性。
受到鞭笞的白马,吃痛扬起前蹄,沈书晴吓得双目紧阖,死死抱着马脖子,才没有被摔下去,连声告饶,“爷,我真的知错了,你快救我下来罢。”
陆深勒着缰绳就在一旁,却并不上前制止,反而是冷眼旁观,平静异常,“现在就让你下来,你不会长记性的。”
他就这般策马行走在与沈书晴不近不远的距离,却并不去帮她,眼看马儿又一次跃起前蹄,打着响鼻狂躁发作,欲将沈书晴抛去空中之时,他才大臂一挥,将沈书晴一只小猫似的捞入自己的怀里,与他共乘一骑。
你以为这就完了。
不,他自腰间抽下短刃,重重往坐下马屁股上一扎,马儿立马狂奔乱窜。
即便被陆深搂在护在怀里,沈书晴依旧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无意间瞥见前方的悬崖峭壁,顿时浑身抖如筛糠,“陆深,你疯了吗?会死人的。”
陆深龇牙一笑,仿若即将而来并不是危险,反倒是甚么令人期待的瑰丽景色,竟又扬起短刃对准马臀,“你发誓你此生绝不离开本王。”
“否则今日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真是个疯子。”她从前怎么没发现陆深还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见她不正面回答,陆深当真又扎了一刀在马屁股上,而后扔掉短刃。紧紧拥住沈书晴,将清冷的下颌埋在女子肩颈,闻着女子发丝上的栀子花香,神色似有几分沉醉。
“那我们就一起去死罢。”
随着马匹一脚踏空,沈书晴坠下了悬崖,就当她以为自己会摔成几截的时候,一个宽阔的怀抱将她拥入。
落地之前,陆深用身子将她包裹住,落地以后他又充当肉垫,因而悬崖之下是一片长满杂草的斜坡,杂草之下的泥土也并不尖利,沈书晴到底没有受伤,可陆深却划破了几道口子。
抬手抚上陆深眉尾的蹭伤,破了皮,还流血,手指下移至他的薄唇,呼吸甚是薄弱。
一想到他这些疯狂的举动,乃是为了要她表明心迹,沈书晴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傻子!”
“笨蛋!”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陆深的眼睑上,他动了动眼皮,甚是艰难地张开眼睛,见女子眼眶泛红,抬手以指腹抚上她眼尾的泪痕。
他牵起带血的唇角,笑得瘆人,“下次,还敢不敢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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