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顾明月不甚自然地摸了摸头发。
闻酌却说的笃定:“肯定的。”
所以, 别担心。
顾明月倒也真没什么担心,主要是肚子揣了这么久,也是想赶紧卸下这个“包袱”。不然, 每天睡觉都是个麻烦。
抹完油,顾明月盖着被子,没让闻酌上病床。
闻酌面上不显,但实际上比顾明月还要焦虑,夜半常常会醒。本就是个睡觉轻的人, 夜里她无意识地伸伸胳膊, 都能把他给吵醒。
在家也就算了, 在医院指不定她什么时候都生了,外头撑着主事的人可不能萎靡不振。
可是,闻酌还是上来了。
她现在睡觉都只能侧卧,床边总会空出小半边位置, 闻酌洗漱完就自觉挤了上来,伸手缓慢圈到她小腹处。
顾明月孕期照顾地极好,很注重忌口与运动, 所以她现在四肢依旧还算纤细,肚子虽然圆滚滚的, 但并没有她初预想的那么大。
还算能接受。
“睡吧。”他身子微悬,怀里只有抱着她,心才落到实处。
顾明月困倦着, 没有睁开眼, 身子却自觉地缩入他怀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早已习惯了彼此相依, 密不可分。
次日一早,顾明月是被走廊里的动静给吵醒的。
“几点了?”
她睁眼的时候, 闻酌就已经醒了,但没动,只伸手圈着她。
“还早。”闻酌手捧着她头发,瞥了眼薄窗帘挡着的窗户。
没有光透进来,黑漆漆的一片,却无声加重了走廊的急促。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轻盖住她下巴:“再睡会儿。”
顾明月意识本就不甚清楚,很快就被闻酌有一下没一下地隔被轻拍中,再次哄睡。
一觉天明。
醒的时候,彭姨把饭都已经送过来。
“明月醒啦?”彭姨笑着走过来,扶了她一把,“今天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挺好的。”顾明月笑了下,穿着拖鞋去病房自带的洗漱间洗漱。
闻酌不放心地跟着她一起,调好水温,手里给她备了条毛巾。
彭姨忙活着往餐桌上摆盘,一边摆,一边又轻声催促他们。
“明月,小闻,你们稍微快点,粥一会儿就凉了。”
搁之前彭姨也是不催他们的,只是今天顾明月起来的太晚,粥都放了有一会儿了。
顾明月入嘴的东西都得精细着呢。
“来了。”
顾明月笑着答应,走出洗漱间,还没坐下,就遇见医生查房。
测了个血压,问了几句情况。
“少吃多餐,好好休息,有什么情况及时按铃。”
“麻烦你们了。”彭姨一路把他们送到门口,想给医生护士塞点水果什么的,也没成功。
没办法,彭姨只能揣回来,态度却依旧殷勤,只希望他们能够多多上心,多多照顾。
“姨,你快坐吧。”顾明月往她那边递了个凳子。
“我不坐,我都吃过饭了。”
护士和医生一走,彭姨就赶紧忙活着盛汤,盛好后就先往顾明月手边放了碗。
“趁热喝。小闻,你也赶紧吃点。”
单人病床面积也不大,一个小桌子旁也就搁了两个小沙发。彭姨来的时候在家凑合了两口,就没有往饭桌旁边挤。但自己也闲不下来,又开始忙着给他们整整床铺。
“彭大姐。”旁边屋里的大娘昨天接了彭姨递过来的糕点,今天又给他们回了一封果子,见着他们这个点吃饭,还有点稀奇。
“哟,你们是才开始吃吗?这么晚。”
“嗐,我送晚了。”彭姨没让顾明月他们起身,自己迎了上去。
早春天冷没出去,就近跟人在门口说了两句。
彭姨性子和善,到哪儿都能打成一片,跟旁边几家关系都不错。
两人笑着聊了几句,旁边大娘压低声音,卖弄着自己刚听来的八卦。
“你们昨夜听见什么动静没?就你们东边屋那个小媳妇,夜里被拉走了。”
“被拉走了?咋回事啊?”
彭姨昨天夜里走的时候还见她好好地,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放下手里的果子:“她不都生了吗?”
也是个小子,她可是亲眼见着被推回来的。
那姑娘一家子都是老师,说话也是温温柔柔,跟明月很聊得来。
“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好像生都很难。过了午饭送进产房,大晚上才出来。回病房也没几个小时,好像就又出血了。夜里紧急被送进去,现在都没出来,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隔壁大娘很是唏嘘:“那小媳妇儿年轻着呢,将将二十出点头,可真是受罪。”
彭姨听着也揪心。
隔壁大娘家的媳妇至少孩子都生了,哪像她的明月,现在都还没个定数。
这话听她耳朵里,就跟拿针扎她心似的。
不是个滋味。
“啪”地一声轻响,闻酌不轻不重地放下筷子。
隔壁大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话说的不大妥当。人家都还没生呢,她刚这一说,不是净给他们增加心理压力么?
她尴尬地朝彭姨笑了笑:“我刚也是听人说的,做不得准。那啥,彭大姐,东西送到,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吃,你们吃。”
彭姨笑容淡了些,见她出去后,就把门给关上了。
“老公,帮我再喝点粥。”
就那么大个屋子,也没什么隔音的。闻酌能听见的东西,顾明月都听见了。
她依旧笑容如常,把自己碗里的粥又往闻酌那边推了推。
是真喝不完。
“我把汤给喝了,剩的这点粥你替我解决了吧。”
闻酌别开眼,沉默着一仰喝尽。
彭姨心里也是闷闷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沉沉地叹了口气,继续低着头收拾。
生孩子是鬼门关,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明月这趟是要受多少罪,彭姨铺着床,脑子却不听使唤地一遍一遍地过隔壁大娘刚刚说的话。
她现在就是后悔,年头去山上上香的时候没有多给菩萨磕几个头。
该再跪会儿的。
吃过饭,彭姨也不让闻酌收拾,她心里藏着事,搁病房也做坐不住,着急拎着饭盒回去。
中午还想给顾明月再熬锅汤。
闻酌送她到楼梯口,而后,快速折返。
进来的时候,顾明月还正坐在沙发上,收拾好的餐桌上正安静地放了只她随身背的包。
“老公,你快来。”
闻酌还以为是商场出事,需要他帮忙跑腿。走他是不可能走的,但能帮顾明月摇几个人。
要多少有多少。
“怎么了?”他坐在单人沙发上,见顾明月一件一件地往桌子上放东西。
“我给你说个事。”
顾明月朝他笑了下:“截止今年的一月份,你初开始给的两张存折以及每个月打回来的钱,我基本没怎么动过。四分之三我都买了股票和基金,写的我名字。那些东西,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你就记着不到万不得已别卖。如果要卖的话,我这有个名片,你到时候联系他,他会帮你。”
“剩下的钱都在存折里,应该有个小几万的应急钱。存折还放在柜子里,是老位置,我没有动。我爸妈那边也不用你操心,我存的有一笔钱,贺雪会定期处理,你一季度或者半年查一次账就可以了。家里所有的密码就是咱两上.床那天的日期,你记得比我清楚。”说到最后,顾明月甚至都还有心情开了句玩笑。
她想起刚有小反派的时候,他们两个去医院检查,医生问日期,闻酌答得比谁都快。
“你什么意思?”闻酌握着她的手腕,第一次朝她沉了脸。
“给你交代点事,别打岔。”顾明月任他握着自己,把包里最后的钥匙拿出来,“我在银行存了点定期和我自己的投资股份、房产和一起其他单子,你应该也用不到,留着给彭姨和小家伙吧。其他的”
“顾明月!”闻酌目光定定看向她,又黑又沉地眼眸里罕地带有失控。
两人沉默着对视,闻酌眼里是盖不住地汹涌情绪,握着她手腕的手指都不自觉地用力。
可顾明月却分明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细微却不可忽视。
她晃了晃两人相握地手腕,弯弯眉眼,语气依旧如常,不疾不徐:“我只是提前跟你说一下,省的到时太匆忙。”
闻酌什么都没说,一句话都没问,只是又重复喊了声她的名字。
连名带姓,一字一顿。
闻酌这样喊她的次数屈指可数,眼里盛不住地是滔天的情绪。
早些年,世道乱,在外跑车的司机经常有回不来的,尤其是距离越远越偏僻地。所以,他那时也经常会听见车队里有人出发前跟家里人安排事。
闻酌那时候孑然一身,没想过也没人能值得他安排。大不了就一死,死外面了还利落了。
可他从来都不会想到几年的今天,会有人对他说这些话,还是他的月亮。
闻酌在那刻整个人都是说不出话的。
“好吧,”她把东西又分门别类地放进包里,“我不说了,你回头自己kan”
她话没说完,闻酌就已起身,俯身与她四目相望,却又很快低头亲她。
吮吸碾压,很是用力。
他伸手盖着她的眼睛,只能听见两个人的不断交错地喘息声。
时间好像过去很久,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她伸手圈着闻酌的脖子,依从着他的力度,感受着闻酌逐渐变重地呼吸和越发轻柔地动作,像是一头逐渐找回理智的狮子。
他缓慢松开手,两人视线再度对上。
闻酌却不甚自然地转过眼,手紧紧揽着她的腰,与她挤在一处。
顾明月并不是个悲观的人,只是习惯提前做着所有的准备。好的坏的,都是自己的选择,所以,都能接受。
更何况,即使医疗水平倒退了二十几年,顾明月她也不觉得自己下不来。
她只是善于取巧,借助着时机,将其变为了两个人刻骨铭心的瞬间。
闻酌不是个没有担当的人,相反,他的责任感太强了,还掺杂着或多或少地爱意。所以,顾明月很没有良心地踩着开口。
那些话她可以不说,但现在说了,也不算试探,更不全是故作煽情。只是如果很不巧地有个万一,她极其贪心地想留个一辈子抹不去的印记。
闻酌无声地抱着她,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沙发前一角。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相偎在一处,时间都变得缱绻。
他们就这样坐了一上午,直到听见走廊里再度响起彭姨跟隔壁大娘的说话声。
顾明月拽了下他袖子:“彭姨要进来了。”
闻酌被她推着起身,却又没走,再度弯腰,与她抵了抵额头。
去年夏天,他把她第一次从警局接出来,也曾这样过。不过,那次是她主动,阳光树下,大胆且明媚。
“好好地。”闻酌眸色深深的眼底全是她。
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什么小明月都不想要了。
顾明月弯弯眼,一如既往地露出笑:“当然。”
她会比谁活的都好,阎王爷见了她都得让条路。
次日下午,隔壁屋里的新妈妈平安度过危险期,再次转入普通病房。
彭姨听到后都高兴地不行,在病房里一个劲儿地说“真是老天保佑,吉人自有夭相”。顾明月也高兴,又托彭姨买了一束鲜花,赶在第二天的早晨,交由护士转送。
也就是在送花的那天中午,刚吃过饭,顾明月就开始出现阵痛,很快惊动了值班的医护。
没过一个小时就转去了待产室。
闻酌跟着病床车一路送到了待产室门口,顾明月还没想好自己要跟他说些什么,就被护士给径直推了进去。
“”
跟她看的电视剧一点儿都不一样!
明明电视上有的危重病人进手术室前都还能停下来交代句话呢!
“家属不能进了。”最后关门的护士尽职尽责地拦住了闻酌。
两扇泛黄的木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彻底隔绝了自家媳妇的最后身影。
闻酌靠着门边墙,试图从中听到一点儿声响。
但是都没有。
他等在外面,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打开。
护士从里面出来,明显对他还有印象:“顾明月家属。”
“我媳妇怎么样了?”闻酌呼吸瞬间就乱了。
“要生了,先签个字。”护士把手里紫色的责任通知书伸到闻酌眼前,语气催促,“快点,右下方签字。”
闻酌光看了第一行都有些受不住,可护士根本不给他发问的时机。
“快签,你媳妇还等着呢。”
闻酌没再犹豫,两个字签的极其潦草。
“我只要我媳妇,”他看向护士,说地郑重,“任何时候,都先保我媳妇。”
“那是肯定的了。”护士高看他一眼,“你媳妇状态挺好的。”
“麻烦了。”闻酌用尽自己能有的最大客气。
木门在他眼前打开又合上,空荡荡地走廊里又只留他一人。
而后,没多久,彭姨也接到信赶来。
两个人对着除了最开始的几句话,谁也说不出其他。
产房的门关上再也没打开过,他手腕上戴着的表,分秒针不断地相遇,发出一圈又一圈地机械转动声。
天色将将擦黑,走廊间却又传来病床轮子的转动声,新的产妇由远及近地推入待产室。
家属跟到门口,照例被留在外面,焦急等待片刻,便又朝他们开口问些情况。彭姨强挤出笑,不走心地附和两句。
闻酌一字不言,目光只死死地盯在面前的两道木门。
—
“这孩子怎么不哭啊?”产房里的护士轻拍了下刚分娩出来的婴儿,连拍两下,才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地啼哭声。
“哇!”
护士松一口气,同顾明月开口道喜:“是个小男孩,手指齐全,声音洪亮。”
孩子简单擦洗称重后,裹了个顾明月带的红色小被子,被抱过来给她看了眼。
“像妈妈,很漂亮。”
顾明月看被护士抱在眼前的小家伙,皱巴巴地一团,眼睛都还闭着,小脸却是红扑扑的,嘴巴微微张开,用力地呼吸。
“是你呀,小坏蛋。”她低下头,脸颊轻轻碰了碰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不带任何的虚伪、客套与礼貌,是发自内心,很纯粹地一个笑。
“新妈妈先闭眼休息,我把孩子抱出去给爸爸看看。”
顾明月确实已经很累了,闭着眼,轻声道了句谢。她孕期虽然照顾的好,孩子也不重,但生他出来还是挺费劲儿的。
极度消耗后,身体就是一种近乎掏空的累,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
只希望小家伙不要吓到等在外面的闻酌。
护士抱着孩子出来,产房的木门再次被打开。
“恭喜啊,是个”
闻酌只一味地朝里看:“我媳妇呢?她怎么样?”
“很顺利,马上就推出来。”护士被闻酌盯着,下意识嘴边的话就顺着他的话跑走了。
顾明月进去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只不过是在待产室待的时间久些。
生产确实很顺利。
“这是我们家的孩子?”彭姨迈着小脚走到前面,听到顾明月没事,就又开始跟护士确定孩子信息。
“是,五斤六两,手指脚趾都齐全。”护士低低跟彭姨交代着,顺便让她看了眼孩子手环上缠着妈妈的名字和房间号。
闻酌无心分出心思,眼睛只是一个劲儿地往里看。
没过半个小时,顾明月就被从产房里推出来。
“明月。”他轻轻地开口。
顾明月白着一张脸,朝他笑了笑:“见小家伙了吗?”
“嗯,很像你。”高度紧张后是猛然松弛,闻酌所有的反应都是出于本心。
那是一种滔天的喜悦。
太好了,他的媳妇没有任何事!
闻酌第一次学着开始感谢老天、感谢命运、感谢一切的一切。
他现在甚至愿意与过往的任何东西和解。
闻酌跟护士一起把顾明月推到病房,又抱着她上了病床。
护士交代了两句,就催着他们带孩子去做新生儿检查,彭姨不放心地跟着一起。
病房里又只剩了他们两个。
顾明月完全动不了,疼地慌:“我想睡会儿。”
“好。”闻酌什么都依她,关了房间灯,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向她,呼吸都不敢过于大声。
他们两个新手,都没经验。灯前脚关了,后脚护士就敲门进来了。
“哎,先别急着躺下,稍微坐会儿,喝杯温水。”护士轻声跟她交代些排气和哺乳地注意事项,“等会儿孩子就回来了,可以先试着喂奶。”
顾明月点点头。
护士查看完情况后,很快出去。
“再躺会儿?”
顾明月摇摇头,半坐起来,就着吸管,小口小口地抿水。
话都不怎么想说。
闻酌拿毛巾仔细地给她擦手指,每一根都擦地干净。
握着她的手,感受着温度,飘落在空中的心才倏忽落到地面。
“谢谢。”他声音很低,带着涩意,粗糙宽大的手掌把她的小手包裹着,再度开口,依旧哑着嗓子,“再也不生了。”
他说不来一句轻飘飘的“辛苦”,没那个资格,也太苍白。
顾明月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戳了下,以后就是真正地一家三口了。
一个小时左右,彭姨抱着孩子进来,护士跟在后面推了个医院的小婴儿车,呼啦啦地一阵响。
“明月,你快快看看小宝,真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彭姨抱着孩子走到床边,满脸都是喜悦。
顾明月微微坐直,闻酌起身扶了她一下,先顾好大的,才有了心思瞥了眼小的。
小小的一团,头发茂密,眼睛闭着,脸蛋还有些红,鼻子高翘,越看越觉得可爱。
“真的是挑着你长处长得。”彭姨高兴地不得了,犯了全天下妈妈都会犯的“错”,看着刚出生的孙子辈,怎么看就觉得怎么像自己孩子。
“是吗?”顾明月是真没看出小家伙哪点跟自己长得一样,但她还是配合地顺着彭姨的话上下看着。
闻酌也一样,听彭姨一说,那是看额头觉得额头像,看鼻子觉得鼻子是。
怎么看怎么觉得一样。
他心满意足,整个人生都圆满了。
“那是肯定的呀,”彭姨接话,言之凿凿,“老话不都说吗,儿子像妈,从古到今都这样。”
顾明月弯弯唇,伸手碰了碰小家伙,笑意温柔。
闻酌光是看他们娘两,心都像是泡在了水里,软化了。
他反应都慢了半拍,傻笑一瞬。而后,脑子才逐渐开始正常运转,无声地把刚刚彭姨说的话进行拆解。
下一刻,他倏忽抬眼。
“儿子?”
“对啊,”彭姨低着头,看向孩子,不厌其烦地重复,“小闻,你看,是不是跟明月长得一样?”
一样?
闻酌眉头紧皱着,感觉世界都有点不对。
恰巧此时,护士夜间查房,拉上了病床里面的帘子。彭姨在里面帮衬着,闻酌就推着小家伙走到了客厅。
小家伙睡得很沉,闻酌小心地扯开包被看了眼里面。
只看一眼,就皱着眉头给他盖了回去。
而后,他又仔细地看了眼孩子手腕上的手环,上面字迹清晰可见,名字和病房都是对得上。
心下一沉。
张泽提前被闻酌知会过,如果闻哥忙不过来,可能会需要他帮忙跑腿。
所以,这几天,他基本也都是全天待命。
工资拿的很高,心情很愉悦。
“闻哥,饭我带过来了。”病房的门开了条口,他意思地敲了下进来。
一进来,余光就见里面围了帘子,张泽目不斜视,走地飞快。
东西一放下,他就想走,却被闻酌拦了下。
“闻哥?”
闻酌并没有看他,目光含着打量,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睁了眼的小孩。
越看越觉得跟月亮一点儿都不一样。
哪像了?
他沉默了三秒,说了见孩子的第一句话。
“去查查今天有几家生孩子的。”
张泽整个人都惊了:“啊?”
哭闹随意,下次继续
张泽有一瞬间的惊愣, 而后才明白闻酌的意思。
难不成医院里真有坊间传闻的阴私勾当。
他立刻就谨慎起来:“是。”
闻酌怕顾明月跟着忧心,轻微压低声音却不避着婴儿车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刚出生正是寻求关注的时候,见没人搭理他, 小手朝空中挥了挥,小嘴一扁,很快哭起来。
“小闻,是不是小宝哭了?”彭姨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婴儿车里的小家伙眼睛微微朝着声源处转,声音小了一瞬。
闻酌意思意思地晃了下婴儿车:“没事。”
他话都没落地, 小家伙见没被人抱起, 就又“哇”地一声, 放声大哭。像是有人误踩了音量遥控器,声音骤大,响彻病房。
“”
别说闻酌没反应过来,张泽也有点手足无措。
不都说刚出生的小孩跟猫崽子似的吗?这、这闻哥家的怎么中气这么足。
“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尿了?”彭姨声音越发着急。
“没有。”
“那可能是饿了。”彭姨远程指挥他, “你抱抱他。”
闻酌合上小被子,拧着眉,僵硬着把小家伙给抱起来。
都没抱离婴儿床, 他就感受到了小臂的湿润。
“”
刚出生的婴儿其实尿的并不多,更别说还有个小被子隔着。但闻酌显然没抱好, 露着个大腿,一多半都弄到了他袖子上。
他没敢动,只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东西。
小东西嘴巴轻吸了下, 眼睛又闭上, 看着还有点享受。
反正是不哭了。
张泽着急忙慌地凑上来,在闻酌的示意下, 手足无措的翻出个尿垫。
“闻哥,是这个吗?”
闻酌手都没接到尿布, 刚舒坦完的小家伙就又抽抽鼻子,开始新一轮的嚎啕大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
闻酌脑门青筋都要冒出来。
这个孩子绝对不是他们家的!
不可能是!
彭姨再也忍不住了,一路小跑出来。
“小宝,不哭不哭,奶奶在这呢。”她熟练地从闻酌手里接过小家伙,一碰裹被就知道什么情况,连忙给换了个尿垫,抱着孩子轻哄起来。
也是神了,小家伙在彭姨怀里呜咽了两声,小脑袋拱了拱,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可能是有点饿了,小闻,你去打点热水。”彭姨安排了声。
张泽极有眼力劲儿,赶在闻酌之前应下来,拎着桌上放的热水瓶,动作很快。
“我去打水,哥,你先换个衣服吧。”
彭姨听张泽的话,就朝闻酌那边瞥了眼,哈哈笑起来:“呀,小宝尿你身上了。没事儿,不脏。小闻,你去洗洗就成。”
闻酌紧皱着眉头应了声。
之前不知道顾明月什么时候生,他来的时候自己收拾的也有衣服。
随意拿了件长袖走进洗漱间,闻酌进去的时候还听见彭姨冲着小家伙念叨。
“你也认识你爸爸是不是?刚出来就知道给你爸爸留个记号,可真知道跟你爸亲啊!”顾明月平安无事,彭姨现在看小家伙是怎么看都觉得好。
就是尿人身上了,那也是知道亲的表现。
闻酌目光落在彭姨怀里的小被子上,大红色,那是他一早寻好的绣娘,提前半年给小明月做的被子,上面绣着几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被子有一头都还带着两只长长的兔耳朵。
江市人讲究多,闻酌也更注意,给小明月做衣服的绣娘也不光是手艺好,还得是家庭美满,生活幸福的妇人。
那才是好兆头。
结果,全让这小子给破坏了。
闻酌换好衣服,随手洗出脏的,挂在洗漱间内,面无表情地搓了遍胳膊。
张泽打完水回来,朝着洗漱间走去。
门半开着,他敲了下。
“闻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他今天来的匆忙,也没给孩子带什么见面礼。
“嗯。”闻酌挽起袖子,平静地开始搓第二遍胳膊。
张泽声音压低,再度开口确认:“哥,我回去查今天一天的生产人家?”
他刚刚仔细瞧过婴儿车里的孩子,眉眼细看其实跟闻哥有点像。
更别说,嫂子住院前,他替闻哥定医院的时候也见过他们住院部的主任,不像是个拎不清的。
“不。”
闻酌听见护士要走的动静,准备出去见媳妇,随手把毛巾搭在架子上,关了水龙头。
水声渐小的空间里,张泽分明听见他闻哥的声音,盖不住地嫌弃。
“再往前查一天。”
“是。”
张泽来得快,走的更快,跟护士前后脚。
门一关,内侧床的帘子却没拉开,彭姨跟小家伙都在里面。
闻酌皱眉,刚准备进去,脚步却又迟疑,碰了下帘子,怕自家媳妇不高兴。
“我能进吗?”
“进吧进吧。”彭姨抱着小家伙直起腰,也是庆幸。
顾明月喂奶顺利,不受什么罪。
刚出生的小家伙喝是不够喝的,但抱过来也就是帮妈妈通一下。
好在,没遭什么苦。
也是个喜事。
“小闻,你扶着明月躺着,我给孩子喂点奶。”
奶粉什么的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彭姨心疼明月,并不强求孩子喝奶。
只是怕堵了一夜,明早不舒服。
那才是要遭大罪的。
顾明月刚刚换了张垫子,现在已经能平躺休息。一点儿东西都吃不下去,医生也不主张她现在进食。
躺着没多久,就很快入睡。
小家伙也是,本就没多少精力,奶都没两口,就又睡了过去。
小小的一个,终于安分下来。
彭姨匆匆扒了两口饭,心里满是喜悦,并不想回去,但又想着明早要给顾明月送饭。
现在有条件了,月子可得好好坐。
“小闻,你别送我了,屋里离不了人。小心点孩子。”彭姨怕吵醒顾明月,声音放的很轻,“一会儿等孩子睡熟了,你把他推明月旁边。”
那夜里吵醒他媳妇怎么办?
闻酌视线落到婴儿车里,拧眉不言。
彭姨走了之后,他收拾了桌子,也是一口饭没吃。
轻手轻脚洗漱完,他把门锁上,没敢再上床,怕扰了自家媳妇睡觉,扯了个褥子在床旁边打了个地铺。
怕自家媳妇睡不好,他甚至还把床帘拉了一半,只在他的方向漏了个角。
勉强能看见婴儿车。
可以了。
闻酌单手枕在脑后,看一眼婴儿车内看一眼,便又转过视线,看床上躺着的自家媳妇。
借着朦胧月色,他似乎都能看见那两道蹙在一起地眉毛。
这绝对是他媳妇儿嫁给他以来笑地最少的一天。
是受大罪了。
闻酌不可能不心疼,偏着还无处排解。
小家伙算是撞上了。
他仔细盯了会儿,脑子不知道闪过多少念头,视线微转,又落到婴儿车内。
啧。
怎么就成小子了呢?
一夜无眠。
次日一天,病房里都是静悄悄的。
彭姨多少还是有经验的,小家伙缺觉,一夜都没怎么吭声。
顾明月也是累,跟旁边的小家伙是一个比一个能睡。
常常是这个醒了,那个就睡了。
能睡好,说明是在恢复。
闻酌从不勉强顾明月喂奶,涨了不舒服,他就把小家伙给戳戳抱起来。
喝完再给送回去。
哭闹随意,下次继续。
一连几天,小家伙是越睡越忙,越忙越困。
没有一点儿地位。
顾明月虽然生了孩子,但闻酌并没有宣扬,也没有让张泽通知别人。
一直等到过了头七天,顾明月勉强养回来了,他才依照顾明月的意思,开始陆续通知身边的亲近朋友。
但也不巧,那几天江市进入倒春寒,正是冷的时候,而且还感冒盛行。
哪怕是有车,闻酌也怕来回刮着自家媳妇了。所以,跟顾明月商量了后,他们还是决定继续租住医院单间。
虽然是得打点关系费点钱,但至少不用来回折腾。
忙活到小家伙出生的第九天上午,知道闻哥愿意通知人了。
张泽跟阿伟他们率先拿着礼物探望,全是这几天慌里慌张买的。谁都没想到会是个小男孩,一早备好地全是小姑娘的东西,花花绿绿的鞋帽服饰是一个都没少。
就连张泽打了个金坠子,上面都他妈是个五瓣金花。
整整十个月,就闻哥那话里话外的笃定样子,谁能不迷糊?
他都以为闻哥性别都得查了至少三回,才能这么自信。
结果,好家伙,闻哥肯定是一遍都没查。
#天生的#
“事情查出来了吗?”
阿伟他们是男的都不好久留,东西送到就出来了。闻酌出来送他们,张泽汇报消息落他一步,走在了后面。
“目前看来是正常的,同一天同一时段只有嫂子一个人进了产房。”张泽拽着住院部主任查了几遍,“同一台的医生和护士都临时组的搭子,没有特别的。做检查时候,也是几个护士跟彭姨一起,事.后问过,也都正常。”
“而且,我们还对比了下血型。理论上来说,是没问题的。”
住院部主任确实喜欢收点外快,但也不敢惹张泽这种混混起家的人。
拿了张泽的钱,他事事都是安排过得,医生护士也都打过招呼。刚知道孩子可能报错的那天,毫不夸张,住院部主任甚至都感觉有道雷朝着自己脑门劈过来。
瘆人。
连着查了几天,确定无误后,他才松了口气,挺着腰板,恨不得当场给张泽发毒誓。
张泽真诚建议:“哥,你要是觉得还不对,可以花钱做个什么n检测。听那谁说老准了。”
闻酌伸脚轻踹了下他,没理会他的玩笑。
“滚吧。”
张泽那小子心思多,一双眼睛打小就是在五一路上练起来的,看人那是一看一个准。
他说没事,那基本就是定了。
“怎么真是个小子。”闻酌送他们到楼梯口,转身就看见对着的窗户。
楼道口的窗户不知道被谁开了个口,风从外面灌进来都带着阴沉。倒春寒的几天,天上都没个太阳,空气中没有一点儿暖意。
就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啧。
自打那天起,病床就热闹起来,隔三差五都会有人来。
许若兰和丁祎错开,带着朵朵一大早就来了。
来的那天,小家伙就已经出生半个月了。一天一个样,长地跟顾明月越发不一样。
“瞧瞧你这脸色,看着可不像个生了孩子的。”许若兰打趣她,“没见一点儿黑眼圈,看来是个省心的。”
“还好。”
月子里的孩子哪有睡够的,都是黑了白天地睡。
偏着他们家那个又特殊些,在亲爹的黑手下,现在基本跟她的作息强行调到了一致。
按时按点起来喝奶,喝完就继续睡。
夜里根本没哭闹的力气。
白天就是哭了闹了,也有闻酌在前面顶着。
顾明月每天任务就是做产后修复。
只要肯花钱,医院里也会有主任或医生推荐来的产后修复师。
登门拜访,手法专业,态度和善。
顾明月从不亏欠自己。
“看,宝贝,那是弟弟,”许若兰抱着朵朵凑近婴儿车,仔细地朝里看了眼。
朵朵正是什么都好奇地年纪,小手忍不住就朝婴儿车里伸。
许若兰怕她抓着婴儿娇嫩的脸蛋,忙换了个方向,竖着把她抱起来。
“不能抓弟弟。”
“朵朵吃巧克力,”顾明月坐在床边,给漂亮的小宝贝拆了封巧克力,吸引她的注意力,“喜不喜欢这个?”
还是她之前生孩子的时候准备的,闻酌那时候不知道该往哪使劲儿,一口气买了很多。
各种各样,花花绿绿,什么都有。
顾明月挑了个颜色最亮丽地,引地朵朵眼都不眨地看向她。
“宝贝,快谢谢姨姨。”许若兰托着巧克力底,让朵朵自己朝着上面啃,一心二用,还不忘跟顾明月开口,“暧,你发现没?你们家这孩子长得很像闻酌。尤其是脸盘和那两道眉毛,简直一模一样。”
顾明月瞥了眼正在客厅给她往茶瓶倒热水的闻酌,仗着他看不见自己,肆意地点头。
“非常像。”
小家伙一天一变,饶是彭姨,现在看着小家伙,都有点违不了心说像顾明月了。
闻酌的基因太强大了。
闻酌不想,也并不这么认为。所以,他每天都会试图从小家伙脸上找出几分像顾明月的地方,借此欺骗自己。
小子就小子吧,但至少还像他媳妇。
虽然有些艰难,但也是他每天难得地乐趣。最近尤其频繁,每天早晨一睁眼,他都会去看一眼孩子,想看看今天有没有变回去。
只是很不幸,最近几天每次看完,他都会有一瞬的沉默。
顾明月不大能看懂他的行为,但却非常地尊重。
有个人愿意天天看孩子、抱孩子,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对了,你们这马上都出月子了,是不是也该给孩子办户口了?”许若兰认真回想了下,又笑起来,很有心,“你们给他取名了吗?”
“取了吧。”顾明月看向闻酌,面露犹豫。
怎么说呢?
满月
小家伙的名字取是取了, 就是有点随便。
顾明月有点不大好意思说出口。
“取的什么呀?”许若兰留心,想着记一记。
两家走得近,以后免不了要多打招呼。
“小名是齐齐。”
“七七?不会是因为他7号生的吧?”许若兰猜了下。
顾明月含糊了下:“差不多。”
其实是因为她跟闻酌在7月认识的, 也是7月有的他。
他们一家三口的链接点就在7月。
顾明月一开始觉得七七不大好听,听着彭姨每天会喊“小宝”,就想着喊个“七宝”。
但闻酌却给否了,男孩子生来就该刚强些,喊个宝什么的容易养地娇气。
“他那么小怎么可能不娇气?”顾明月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但闻酌却一板一眼:“那就更不能再喊宝了。男孩都是石头, 得在泥里滚滚才能成长。”
宝来宝去的, 小家伙以后长大可再也不知道自己有金贵了。
惯的。
嗤。
闻酌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最后, 依照闻酌的意思喊了“七七”,但取的谐音,是“齐齐。”
“你们取的可真够简单的。”许若兰笑了下,“不过还好是小名, 怎么叫都无所谓。”
小名都是亲近人喊得,只要大名能拿得出手就行。
但顾明月揉了下鼻子,还是朝她解释了句:“虽然取的七这个意思, 但是小名喊得是齐。‘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自内省也。’的齐。”【1】
“是希望他学习别人的长处, 朝有本事的人看齐吗?”南极生物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整理许若兰收回自己刚刚的成见,觉得顾明月跟闻酌取名也没有很随便,“很有深意呀, 能听出你们对这个孩子的期待。”
她就说嘛, 顾明月跟闻酌也不像个取名随便的人。
每个孩子的名字都包含父母对他的远大期望。
“是吧。”顾明月又朝闻酌看了眼,后者正帮她泡产后水果茶。
一样一样地往杯里加东西, 动作稳健且从容,丝毫看不出来取名时的随意。
“就叫齐吧, ”闻酌那时候正抱着小家伙喂水,低头看他一眼,语气平静,“以后朝别人看齐,不求他年轻上进有作为,只要成年之后别拖累咱们就行。”
顾明月:“……”
齐,确实包含着闻酌对小家伙的期待。
好好活着,别成拖累。
“大名呢?也是叫齐吗?”许若兰听了小名,就对他们起名来了兴趣,肯定又是个有意义的名字,“还是有其他的?”
“顾江。”
闻酌端着水果茶过来,碰了碰杯底的温度,递给顾明月,顺带着回了句话。
顾明月给小家伙起了很多的名字,但最后还是选了闻酌留的那个字。一个不在他们两个任何名单上,临时取出来的名字。
“顾江?”许若兰看顾明月一眼,着重点放在了前面,很意外了,“顾?是跟你姓吗?”
“对。”
这其实是闻酌提的。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因为那个孩子是顾明月拿命为赌从产房带下来的。而他那时候,就站在产房外,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他希望小家伙能一辈子记着这份情。以后争气些,别惹他媳妇生气。
“那倒挺难得。”许若兰谢过闻酌递过来的水,尝了口温度,端着杯子,轻喂了朵朵一口。
看着闻酌拎着茶瓶出去,她才轻声开口。
“现在能愿意孩子跟媳妇姓的男人可不多,尤其你们家这还是个男孩。”
她倒没什么重男轻女的观念,不然也不会明知朵朵是女孩,还要把她生下来。捧在手心里养大,也早早地和许胜定下只要她一个。
只是耳边听了太多的家长里短,知道现在的大观念皆如此。
“闻酌对你是掏了心的。”许若兰一锤定音。
顾明月只是笑。
倒是许若兰对小家伙的名字彻底有了兴趣,继续开口问她:“江又是哪个?我现在只能想起来江市的江。”
“就是那个江。”
“有什么说法吗?总不能是因为孩子在江市出生吧?”
“对呀。”顾明月笑地眉眼弯弯。
那天上户口的时候,彭姨也是这样问他们的。
“就叫个江啊?”
她看向闻酌,闻酌也瞧她,微扬了下眉,顾明月便笑了。
名字也就定下来了。
“那么简单。”许若兰忍不住摇头,“别人都是小名随意,大名斟酌。你们倒是反过来了。”
“还好吧。”
小名他们取的其实也并不斟酌,只是事事都与他们相关。
许若兰陪她坐了半上午,知道她现在不方便,没在饭点留下,提前走了。许胜开完会过来接的她们娘两,来的时候又额外拎了两个果篮,笑着道了句恭喜。
闻酌照例送他们到楼梯口,顾明月下床把凳子放回原位,顺带着扫了下地。
放扫帚回来的时候,路过婴儿床,她微顿脚步,低头看了眼婴儿车里的小家伙。
其实取江这个字,并不是因为小家伙在江市出生,而是因为她和闻酌在江市相遇。
“我想在江市娶你,而他会是我们所有心照不宣地誓言里最好的见证。”
“快快长大吧。”顾明月轻戳了下他脸蛋。
以后日子里就会多一个人来见证那些不曾说出口的爱意。
月子里的时间总是过地特别的快,尤其是顾明月每天还有早晚两节的康复与按.摩课,生活规律。
几乎是眨眼间,小家伙就已经又长了四厘米,喝奶也从之前的一口奶量慢慢地长到了一次小半瓶,每次却都还意犹未尽。
随着小家伙的长大,很快就到了顾明月出月子的时间。
倒春寒刚过,是个晴天,艳阳高照,难得地好天气。
顾明月被彭姨从上到下裹地严严实实,闻酌就在一侧,简单地把小家伙塞进粉色的婴儿提篮中,盖了个红色草莓款的小被子,脚上还穿了个藕色的花边小袜子。
之前给小明月准备的东西,彭姨是一点儿没浪费地全用在了小家伙身上。就这,闻酌还有点不大高兴,总觉得是鲜花裹在了小泥团上,多少有点玷.污了。
但彭姨高兴,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走吧。”
车是提前开过来的,停在住院楼门口,闻酌放下提篮,先让顾明月和彭姨进去,又开了后备箱,快速地把所有东西塞里面。
以防耽误时间,挡了后面车的路。
只是,在合上后备箱的瞬间,他又想起什么般,滞缓一瞬,拎出了刚放里面的婴儿提篮。
还好没醒。
“小闻,孩子呢?快抱来给我。”
闻酌轻咳一声,拎着篮子,打开后车门,顺着彭姨的声音,动作轻柔地把他递到了里面。
“小心点,别让他碰着你了。”闻酌不放心地交代。
小家伙胃口极好,短短一个月就长了两斤多。
相当能吃。
闻酌掂起他,总怕小家伙没轻没重地碰着了他媳妇。
“知道了。”
那点儿娃娃能有多少力气?
顾明月敷衍了声,低头摸了摸小家伙脚上的花边袜子。
都有点心疼小家伙。
已经满月了,浑身上下都还没件独属于他自己的衣服。
#可怜见的#
一回到家,顾明月就拿着衣服就先进洗手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闻酌怕热水不够用,又默不作声地给她重新烧了锅。
彭姨从进门都闲不下来,趁着小家伙睡着,四处转着,忙活着给他们各处收拾。
拿着奶粉进厨房的时候,她看了眼闻酌,突然想起来个事。
孩子满月后,依照习俗,他们就该给孩子办满月酒了。
各个地方的习俗都不一样,有的是孩子出生三天后就得办一场;有的不怎么讲究地就是往后推个几天或者十几天,日子随意,只要是满月前办了都成。
但小家伙生的时候不巧,没几天都赶上倒春寒。闻酌照顾着顾明月,唯恐降温影响了自家媳妇,一颗心都在怎么预防感冒上,也没了心思给小家伙细办。
往后推着推着,就赶上满月了。
“小闻,你们满月酒打算在哪一天办?”
满月酒?
闻酌往锅里加水的动作一顿,微微皱了下眉。
伤口撒盐
江市春秋季节短, 衣服并没有冬夏好卖。
小家伙也算出生到好时候,顾明月有时间在家里多陪他几天。
她擦着头发出来,就听见彭姨对闻酌一个劲儿的念叨。
“孩子满月可是个大事, 你得上点心,选个好日子,家里的鸡蛋也都得提前准备起来。”
江市的习俗,生了孩子,无论男女, 都要给封一包鸡蛋作为伴手礼给宾客带回去。
最好还都要染上红色, 彰显喜庆。
“要给齐齐办满月酒了吗?”
闻酌注意力本就不在彭姨话上, 听见顾明月的声音,看她一眼,拧眉给她裹了件毯子。
“随便办几桌。”
生个小子又不是个什么值得敲锣打鼓的大事,也没必要广告亲友。
顾明月看他一眼, 当着彭姨的面没说什么,转头进了屋子。
小家伙还没醒,睡得格外熟, 脸蛋都微微露着红。
闻酌跟着她进来,随手把门关上:“不高兴了?”
“倒没有, ”顾明月把被子给小家伙往上轻拉,而后,碰了碰摇篮上绑着的各色小花, “我就是觉得小家伙有点可怜。”
婴儿床都是粉嫩嫩的, 将就着长到了满月。也就幸好奶瓶彭姨买的也有,不全是粉嘟嘟的颜色。不然, 顾明月都怕孩子长着长着,就被气得活活开口说了话。
闻酌嗤了声, 小东西还可怜?
整天除了哭就是吃和拉,跟前根本离不了人,每天扯着个嗓子完全一小祖宗。
吃饱喝足也不见给他个好脸。听顾明月跟彭姨说是会笑,也没朝亲爹露过一个,倒是屁股没少对准他。
成天给他洗尿布,擦屁股,时不时的还要忍受他的口水攻击。
一点儿都不如个闺女贴心。
闻酌瞅了眼天天跟在自己后面捡现成,只管逗不管抱的媳妇,懒得跟她细说这些。
没必要。
小东西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闻酌倒不至于这点担当都没有。爱多少是有点,但看不惯也是真的。
毕竟他长得一点儿、完全、压根都跟他想的不一样!
对着小家伙,闻酌已经用了所能给的全部耐心。实在分不出其他,余下的全在小家伙亲娘身上,谁也移不走。
顾明月跟他说真的:“之前咱们怀孕的时候也没有瞒着别人,现在要是请客办酒席的话,只请一部分也不好看。”
万一有那心眼小的,指不定就要多想。无非是多备几桌席面的事,顾明月倒不至于不舍得。
“没事,也不是谁都想来的。少请点儿,也省得别人再以为我们朝他们讨礼。”
他们家也不是银行,又不是谁来就给发钱,不少人说不定都巴不得不来,刚好他也不想应酬。两好各一好。
只是,闻酌一想到请客的时候,来一个人都要向他道一声“恭喜,喜得贵子”,他牙隐隐都要疼起来了。
伤口上撒盐,闻酌皮厚,或许不疼,但肯定会涩。
闻酌面上说地一本正经,但实际上也不算有失偏颇。他和顾明月本就不是什么高调的人,没必要因个孩子的事就大肆宣扬。
毕竟,该宣扬地在后头——
“再说了,咱们再过几月也该办咱两事了。”闻酌说地极其自然,一杆子把小家伙支到一年后,“等他周岁的时候再说吧,总不好让人现在就奔着咱们家三月两头的送礼,跟故意赚他们多大便宜似的。”
顾明月:“……”
就这样,小家伙的满月礼算是定下来了。
不算热闹的办了一场,办宴的前几天,顾明月提前去饭店过了过流程。
饭店经理招待她,态度极好:“顾姐,您放心,我们都明白。闻哥该说的提前都交代过了,席面桌数按照他之前预定的砍半,其余不变。”
顾明月:“…把菜品单子拿来我看一下。”
闻酌虽然不大想办满月酒,但并不是一个抠搜的人,席面都是按着预定的来。菜品加主食全是饭馆最高标准,酒和饮料也是他找人提前送来,入库封存。
即便是宴请砍半,也是费不少钱。单桌价高,是他们饭馆这个月的最大单子。
经理不可能不上心,带着顾明月入库查看酒水,都贴有标签。
“顾姐,您看上面这都是听张哥吩咐,贴了纸条,密封保存。”
毕竟是他跟明月的孩子,闻酌办事体面,酒水都是花了高价买的同一批次。张带人泽提前几天运回来,饭馆也怕出现替换情况,当着他的面贴条保存。
酒水其实是孩子生前,闻酌都备好了。
那时候他一门心思都以为是个闺女,买很多箱酒都预存在别墅地窖里。想的很好,准备等他闺女成年或者结婚再拿出来喝。顾明月见他真心想买,就给他提供了个酒水的牌子,并没拦着。
反正后世都会升值。
顾明月拿手电照了下瓶身,随机查了几瓶,看过后又让他们给放了回去。
瓶身密封口都有人责任人签名,双重保险。
闻酌看着对满月酒不上心,但其实该做的事一件都没少做。
“麻烦你们了。”
检查过后,顾明月又确定了一下当天包间的摆花、座位和儿童餐,什么都忙完后,才走饭馆里出来。
一出门,就看见靠着车站的闻酌,手里正接电话。
知道他们家要办喜事,各种恭喜的电话都没断过,闻酌虽然嫌烦,但现在生意真的做起来,也不可能像之前一样随意地扣下个电池。
一关机就是一整天。
“上车。”闻酌出来就是接她的,冲着电话那头一边敷衍了句,一边打开车门,先让自家媳妇坐车里。
怕吹着了。
其实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生了孩子四十天左右。
闻酌总觉得她还需要再养养。
倒春寒一过,江市的气温就已经升上去了。
顾明月坐车里等他,盘算着心里想法,顺便就降了点窗户。
午后的暖风从窗外吹过来,卷着饭馆门口花坛处飘来浅浅的花香,轻轻一嗅,全部都是春的味道。
“啪”地一声,闻酌把电话扔回了储物柜。
打火起步,一气呵成。
“又没带电话?”闻酌朝她看了眼。
他今上午有个项目完工,临时出去了个把小时。结果一回家,家里就只剩了个嗷嗷哭的小家伙。
性子拗地狠,偏着鼻子灵,闻出不是亲娘抱的就开始哭。
彭姨根本弄不住他,整一小魔童。
整个家里除了顾明月,也就是闻酌能别一别小家伙的性子。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接过小家伙,先是竖起来拍了拍,而后,才拿着奶瓶喂他。
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月子里被他折腾怕了,还是天生就知道谁不好惹,反正哭了没一会儿,就开始降低声音,轻抽了声。
也不怎么闹了。
喝过奶,就又趴在闻酌怀里,打了个哈欠,开始犯困,享受地闭上眼。
“你也就这一点像你娘。”闻酌熟练地把他抱起来,拍了个奶嗝。
看人下菜,佯装乖巧。
闻酌哄睡完小的,就出来接大的。
一上午都没闲着。
“太沉了。”顾明月确实不喜欢大哥大,而且她现在也确实在休假。
满月酒的事该通知的都已经通知到位了,也不希望别人再打扰她什么。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正是要享受的时候。
“回头给你买个手机吧。”闻酌转了下方向盘,“我看张泽他们用的那些都不错。”
手机进入江市时间并不算早,只是闻酌就不是个追逐外在的人。苦日子过出来的人,东西能用就没必要换。
用惯了。
他当初给顾明月买的时候也是比着自己这样挑的,一模一样的款,亲身实验,还算好用,所以送的自信又坦然。但后来发现,却是有点拍马蹄上,顾明月并不喜欢。
“好呀!”顾明月体验大哥大也体验到头,确实有换手机的打算,看向闻酌,眼睛亮亮地,好听话不要钱一样地夸他,“老公,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不仅能在家和我一起照顾孩子,出门在外还能事事替我考虑,什么都替我想到前面去了。有你这样的一家之主,真的是我和齐齐的福分。”
事实上,哪怕闻酌不说,她正式开始复工后,也是要换手机的。小反派都已经卸货了,顾明月接下来的步子迈的就会迈起来只会是越来越快。
但该给闻酌的反馈还是要给的,花钱的都是大爷。
“得了吧。”
还一家之主?他最多算整个家里负责洗尿布的主。
惯会说好听的。
但闻酌看向她,却还是微微扬起了眉。
他的媳妇安好地坐在他旁边,还给他生了个孩子。两个人有了个彻底断不开的联系。
结果不甚如人意,但是闻酌依旧愿意朝命运俯首。
不够圆满但很庆幸,他便足以能接受。
满月酒虽是小办,但也办了有十几桌。消息不知道是从谁那传出去的,总有些人携礼前来。
珠宝店的朱经理就跟着他老总一起来的,闻酌去年一年在他们这没少消费,理应得过来露个脸。
他提前派门口的保安打听过,知道闻哥添了个小子,一度不大相信,来的时候礼都没敢备孩子的。
沿着顾明月身边拍马屁,送了顾明月个胸针。
下了本钱的。
闻酌跟顾明月一道在前面迎客,他让老总先进,自己在外踌躇了片刻。他们老总想请闻酌帮忙建个珠宝楼,两人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送的东西也重。
朱经理则不同,他承闻酌跟顾明月的情,虽然他们夫妻两可能不知道。去年他大儿子学人喝酒,冲动伤人,还砸了辆轿车。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偏着他忙着善后,一连几月都业绩不行,老总都有换了他的意思,要不是偶然接了闻哥的单子,有了个稳定且进账多的客户,根本干不到现在。
所以,他私心里是既是感谢,也是想巴着闻酌,稳定客户,蹭着老总面子,特意自己备了份礼。东西比老总的肯定是拿不出手,他也就在外面多等了会儿。
不着急。
他停在门口一侧,一等就遇到了隔壁李经理,抱着个盒子,趾高气昂。
“老朱,咋不进去啊?”李经理撞了下朱经理,面含嘚瑟,“不会是没有被邀请吧?哥哥我跟你可不一样,特意来给闻哥送礼的!”
“送的什么?”朱经理没搭理他,只想趁着看一眼。
“好东西!”李经理虽有意显摆,但也不是没分寸的,不可能当众打开,只压低声音道,“给闻哥贺喜的。我们赵总临时去了省会,托我来跑一趟把礼送到,闻太太跟小公主一戴上,绝对眼压群芳。”
“小公主?”朱经理看他一眼,神情复杂,“还压艳群芳?”
“对啊。”李经理傻乐,也是奔着拍马屁来的,“就之前闻哥在我们这不是定块翡翠吗?老师傅卡着时间做好了,我们赵总就让我赶紧送过来,不能耽误闻太太和小公主欣赏。”
顺便打一波广告。
为了夺人眼球,老师傅可是费了大心思的,保管闻总一看就喜欢。
“走啊。”李经理看朱经理手里拿了个那么小的盒子就知道不是个什么入流的东西,一看就是朱经理白做功,自掏腰包地想巴结。
也不想想像闻酌那种常年做生意的有钱人,什么没见过?
李经理拉了他一把,不安好心:“一起进去啊。”
眼看着外面的人越来越少,朱经理咬咬牙,看了眼李经理高高在上地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也真就不等了,跟着他一道进去。
“成啊,走,谁不进去谁孙子。”
“骂谁呢你。”
两人彼此瞪着眼挤着走进去,门口客人已经没有多少了,顾明月都已经进入内堂,安排上菜。
张泽顶了上来,站到门口,看见他们还有些眼生。
李经理自报门户,见着闻酌多少有些紧张,急冲冲地把东西打开,备好的词一股脑泄出来:“恭喜闻哥喜得贵女!祝小公主平安健康,一生福旺!”
他声音嘹亮,语速极快,张泽根本来不及阻止,尤其是他一边说一边还要把东西往闻酌眼前凑。
“闻哥,这是您之前在我们店里订的母女镯,紫色显贵,寓意母女同心,紫气东来。小公主以后肯定会福运满满,生活幸福!”
他话说完,整个门口都安静了。
闻酌听了一上午的“喜得贵子”都没有此刻来的闹心。明明三个月前,他还在期望着小明月的诞生,首饰都是打了一件又一件。
唯恐委屈了半分,可现在小娃娃的首饰是一件也用不上了。
“你是哪儿家的?”他看向李经理,只问了一句。
李经理还以为生意来了,激动的脸都红了,对答如流。
闻酌收回目光:“张泽,收下。”
本就是他花钱定的东西,只是没想到送来的时机能这么的不巧。
于是,闻酌轻瞥过他一眼,不做言语。
“是。”张泽也是没见过这么看不懂眼色的人,他刚刚朝这个什么经理挤眼挤地眼都快抽筋儿了。
结果,媚眼抛给瞎子看。
全白搭。
“有劳。”李经理笑容满面。
张泽扯了个笑,压低了声音:“谢谢您今儿特意跑一趟。但我们闻哥得的是个儿子。”
李经理笑瞬间僵了。
闻酌接待完他们,朝朱经理道了声谢,看着他们进去,在门口也有些待不住。
他手摩擦了下朱经理送的胸针,估摸了下价格,“这两天定套他们的当季新款。”
家里添人本就是件高兴的事,闻酌也乐意给周边人赚点便宜,全当添了喜气。
“是。”
而后,他转身进了饭馆内部,东西留张泽登记处理。
闻酌进去的时候,小家伙刚醒,戴了个盖过耳朵的帽子,穿了件个青色带花的小衣裳,外面裹了个大红色的小被子,趁的小脸圆乎乎的。
肤色像她娘,白嫩嫩的,跟个面团子似的。
“上菜了吗?”他把小家伙抱过来,刚出院半个月,就又长了斤。
“已经通知后厨了。”他们包了饭馆的小半层,带个宴会厅,台子上是让沈因找了几组人来表演节目。
也算是热闹了下。
自家办事,顾明月费心。
闻酌给她拉开凳子,让她坐到主桌:“没什么事了,安心吃饭。”
前菜一上,基本就要开始敬酒。
阿伟跟小钟也都跟在闻酌旁边,摆足了要挡酒的架势。
闻酌没打算多喝,低头瞅了眼真有精神的小家伙,抱着他转了半圈。
本就是他的满月宴,也该让小主角看看自己的热闹。
闻酌特放心地抱着他出去敬酒,没留他在座位上折腾顾明月跟彭姨。
满月酒上不是没见过抱孩子出来的,但基本都是刚开始的时候露个脸,但真抱孩子去敬酒,也是头一遭见。
小家伙嘴里叼着奶瓶,每到一桌前都会被亲爹丢给后面的叔叔。
而后,亲爹两手执酒瓶给客人倒酒,间或瞥他一眼。小家伙扁扁嘴就想哭,闻酌眼疾手快地轻动了动他奶瓶。
小家伙护食,被亲爹整怕了,两个小手没什么力气,可瞬间却还是扒拉上去,小脚都跟着的踹了踹。
护食的要命。
也像他娘,吃了她的半颗糖山楂,都得不高兴半天。
闻酌笑了下,继续敬酒。
他带着个孩子,意思地喝了几杯,大家伙也都不好意思开口劝酒。
闻酌更不会劝他们。
他现在生意已经做起来了,利益真到那份上了,也不是一顿饭就能改变的。
今天就只是他们孩子的满月酒,不掺杂其他。
丁祎跟顾明月坐一起,看着闻酌敬完酒,单手捞起小团子,连连惊叹。
“我本来还以为闻哥不喜欢小孩子。”
就闻酌那张脸,不笑的时候,根本想象不到他抱孩子的样子。
“确实,我之前也没有见他抱过谁家孩子,就连朵朵,他见了也只是扫过一眼。”朵朵长得讨喜,大人见了基本没有不喜欢的,也就闻酌有些例外。
倒不是态度不好,只是不怎么亲近。
“我还以为他不喜欢孩子,但没想到有了自己孩子后,他能抱的那么熟练。”
“一看就是没少抱。”丁祎从容恪远包里拿起自己的相机,朝着闻酌和小团子抓拍了张照片。
觥筹交错的酒桌中,闻酌怀里捞了个小团子,实在是太有反差感了。
几乎是瞬间,就被闻酌发现。
丁祎两手合十,笑着道歉,并没有恶意。容恪远收了她的相机,也朝闻酌举杯,顺带着跟顾明月又赔了个不是。
自家宴会,顾明月并没有说什么。丁祎顺着杆爬,拉着她一起低头看底片。
“拍的不错。”她笑着夸了句。
“嫂子,我回头洗出来给你。”丁祎拍照技术一直都很好,按键保存图片,却免不了有些好奇,眼睛亮亮地发问,“但是,嫂子,闻哥私下是不是特别喜欢你们家的小孩?”
顾明月拿勺子的手一顿:“喜欢?”
“对啊,就喜欢到恨不得抱着不撒手的那种?”丁祎语气天真,“敬个酒都要带着。”
抱着孩子刚走过来的闻酌,脚步莫名一顿。
顾明月抬头就能看见闻酌,眼里闪过揶揄,言笑晏晏起身,故作惊讶:“老公,原来你这么喜欢小家伙呀!”
闻酌:“”
闻酌最惯孩子了
闻酌没理她的调侃, 也没让她伸手接小团子,只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她椅子,在她旁边加了个凳子, 抱着小家伙坐下。
“小闻,孩子给我吧。”彭姨心疼小家伙出去转一圈受罪,笑着从他手里接过来,“我抱着他,你抓紧吃点。”
小家伙出生还不到两月, 本来就精神有限, 被闻酌带着出去溜了圈, 很快就伸伸小腿,有了困意。
满月酒上喧哗,人也多,彭姨不敢把他放婴儿车里, 自己抱着去了后厅,坐在待客的沙发上等宴散。
闻酌趁着有时间,抓紧地吃了两口饭, 都没撑到主桌上主食,又忙着出去送客。
“我跟你一起。”顾明月优雅地擦擦嘴, 预备起身。
闻酌干脆就给她盛了碗汤,轻微压了下她:“我去门口,你再吃点。”
小家伙一出生, 不知道是因为母乳喂养费功夫, 还是那些产后疗程起了效果。顾明月连着两个月都在掉秤,尤其是孕后期的水肿消下去, 下巴看着都瘦了圈。
怎么就喂不胖呢。
闻酌心疼她,平日里也不会再舍得让她费心忙其他。
满月宴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半下午, 闻酌送完人回来,顾明月还没走,正看着人把主桌收拾了。
“小家伙没醒吧?”他中午喝了点酒,又站在门口说了半天话,正是渴的时候,拿起顾明月手边的杯子就灌了一整杯水。
“没醒,先坐。”
顾明月略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但本就给他冷的水,也没动,只又给他添了点,并不急着走,坐在凳子上,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招呼他坐。
闻酌也不急,顺着她的意,坐在一侧:“不走了?”
“不急。”顾明月笑着翻了下他们饭馆的菜单,装模作样地看了片刻,却又招呼服务员把提前备的面和菜给趁热端过来。
“小家伙的满月宴,总得等你这个做爹的吃好了,咱们再走。”
闻酌外套都拎起来了,听她这样说,又搁了下去,看着服务员麻利地把饭端上来。
一看就是提前备下的。
他轻声笑了下,把外套随意地搭在靠背上。
“还真享这个小东西的福了。”
之前他们家都没办过事,也没见自家媳妇给他提前备过餐。
小东西出生快两月,总算还有点用。媳妇都开始心疼他了。
顾明月没搭理他说的话,给他递了双筷子,看他吃的认真,又起身朝服务员说了两句。
满月宴结束的时候刚下午三点多,饭店里人手充足,宴会厅很快收拾干净。晚上预定吃饭的人还都没来,现在厅里只留了他们一桌。
饭店经理也识趣,听了顾明月的安排就没往前凑,服务员也散了大半。
闻酌低头扒拉了口面,见顾明月出去,又看她回来,手里拿了两个小酒杯。
“你今天在外喝了这么多,都是你敬别人,还没人敬你一杯。”
闻酌放下筷子,倏忽就笑了。
“想跟我喝?”
他想起去年夏天带着她第一次去吃大排档。
顾明月的头发还没现在长,披肩小卷,矮矮地扎到后面,露出个光洁白嫩地额头。
光就着串吃,脸都辣地带薄汗。
给她点的饮料,自己喝的酒。可他一坐下,就见她眼馋他的杯中酒,还嫌他喝酒像养鱼。
那么漂亮的一双眼里,满是心思,面带戏谑地看他,声音清脆地开口,说是能把他给喝趴下。
明媚且张扬。
闻酌不是没遇见过有人跟他拼酒,但敢这么说的,无论男女,还真就她一个。
夏日夜凉,晚风都温柔,他不可能不心动。
可现在一晃,就又一年了,两人孩子都已经出生月余了。
跟他喝?
顾明月倒是想,可她现在都还喂奶呢,闻酌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安好心,刻意逗弄。
但结婚这么长时间,顾明月对闻酌酒量多少有些了解。尤其是经过丁祎婚礼后,她承认自己之前看闻酌喝啤酒如喝药那般,脱口而出的话多少有点张狂了。
“是想跟你喝呀,”顾明月转了下白酒瓶,脸上看不出一丝不自在,扫了眼站在一侧看他们热闹的服务员,穿着高跟鞋的脚在桌子下轻踹了下他的小腿,“但现在没办法。我要是喝了,你儿子就得醉了。”
顾明月注意着分寸,没用鞋跟踹他,鞋面碰了碰他西装裤。
不轻不重,跟勾他一样。
闻酌默默地数起来了日子,面上却还端地像个正人君子:“别闹。”
谁跟他闹了?
明明就是踹他来着。
顾明月一看就知道他歹人生邪心,心思多少是有些想偏了。
没在外跟他说不着调的话,只拉过他面前的杯子,朝他笑地灿烂。
无事献殷勤。
闻酌脑中闹着警铃,但指尖微动,却没有阻止她。
娶她回来也有一年了,倒不至于不敢喝她倒的酒。他眼露欣赏地看她抬酒瓶,动作动作流利漂亮,给他倒满了一杯。
“有什么说头吗?”
“有啊。”顾明月给自己倒了杯半温不凉的水,把他酒杯放到他掌心里,想起他刚刚的反应,微尖的指甲不动声色地在他掌心画圆。
细细痒痒,这才是勾。
或许是今天喝的本就有点多,闻酌望她眼里微微都有了火。他蜷起掌心,却不及她早有准备,没留到人,却沾了一手的脂粉香气。
顾明月是最不能抓到人的弱点,坏心思地退回到安全距离,又学他那幅正经样子,拿起自己的酒杯,笑靥如花:“我这杯酒当然是为了敬我那个帅气辛苦又迷人的老公。谢谢老公,这段时间辛苦了。”
她说的情真意切,闻酌喝的也爽快。
他依旧是不怎么喜欢喝酒,但顾明月在眼前,他喝什么都高兴。
顾明月看他喝尽,才慢悠悠地补了半句。
“那以后我跟小家伙就要继续辛苦老公了。”
搁这等着他,合着给他发了个“继续努力”的奖。
“嗯。”闻酌应了声。
知她心思多,但他也乐意陪着、纵着。
这是他自己哄回来的媳妇呢?一步一动,费劲了心思。
可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只想一辈子都顺顺利利的才好。
闻酌大口扒拉完汤面,顾明月起身准备去结算,却又被他拉了下。
她是坐下了,闻酌却站起来了,扯了张纸巾擦嘴,还讲究地拽了拽衣角,拎起酒瓶,自己斟了杯酒,两手捧着,朝她微低身。
“敬领导。”
他眼眸含笑,动作风流。
他们两个人相处中,掌握主动权的永远都只会是顾明月。
顾明月讶然一瞬,而后,就忍不住笑起来。
闻酌骨子里依旧是年少那个爱玩爱闹的小少年。
在这个瞬间,她似乎就看见了曾经的闻酌。
若是能顺遂长大,恐怕也该是个挥斥方遒,鲜衣怒马的样子。
闻酌自幼就不是按正经规矩长起来的,不怎么在乎别人,一饮而尽后,就牵着她起身。
“走,回家。”
任何时候,家里的领导都只有一个。那也是他在外愿意风吹雨淋的唯一理由。
顾明月要等闻酌吃饭,就让容恪远先开车把彭姨和小家伙给送了回去。
他们到家的时候,小家伙都已经睡着了,彭姨已经把小家伙带出去的东西给收拾好了。
“知道你们忙一天都辛苦,我就先回家了。齐齐都睡着了,你们也赶紧趁空休息会儿。”
什么时候办酒席面都是个累人的活。
彭姨心疼他们两个大半天的折腾,也不留这耽误他们休息。
她自己一个人住惯了,也知道他们小两口喜欢自在。再加上房子小,又添了不少齐齐的东西,空间有限。所以,彭姨现在也只是白天来照顾,晚上都是回她房子里睡觉。
但现在齐齐睡着了,小家伙睡觉规律,一般能睡到晚上。
彭姨就没想再待,也想回去换身衣服。齐齐的满月酒,她身上穿的都是顾明月从百货大楼买的衣服,虽然不知道价格,但摸着料子都知道是好东西。
现在她都不敢坐,就怕给弄脏了。
闻酌送她到楼梯口,转身回来的时候又转了心思,没让彭姨晚上过来。彭姨还以为他们晚上要回顾家,应了声,也没多问。
闻酌回来的时候,顾明月刚冲了下身子,受不了自己的一身酒味儿的衣服,干脆裹了个大毛巾出来。
一出来就遇见了闻酌,眼里看着她都跟狼见肉一样。
顾明月一路上没少勾他,当下也不扭捏,仰着个白嫩漂亮的小脸蛋,目不斜视地路过他。
“冷不冷?”
几乎在瞬间,闻酌就把她拽着了。
江市虽然四季分明,但春天气温也不算太高。顾明月毕竟还喂着奶,多少要对小家伙负点责。没敢很冲洗。
她要是感冒了,小家伙吃饭都成问题。
齐齐是个很有脾气的小孩,嘴巴刁的狠。夜里那一顿一定要喝母乳。不然,他能扯着嗓子嗷一夜。
也不知道是像了谁的性子。
“你说呢?”顾明月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被他拦着了也就没走,踮起脚尖,两个细藕般的胳膊圈在他脖子后面。
真跟个勾人的小妖精似的。
闻酌鼻尖都是她身上沐浴的香气。虽知道她可能是故意想看自己失态,但还是忍不住凑近,低下头亲她。
顾明月些微躲了下,收回小臂,瞧他一眼,满脸地小坏样子:“还真有点冷。”
刚从洗手间出来,身上都还带着湿气,怎么可能不冷?
她退后转身,还没走两步,就被闻酌打后面抱起。
饶是有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别吵醒小东西。”他又正经起来。
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可把她裹进被子里的动作却是万分猴急。=
小家伙都被推到堂屋,闻酌微微留了条门缝。
解衣上床的时候,他身上都好似还带着未醒的酒气。
孕后期的时候正值年关,顾明月每天都忙着去商场,闻酌也没那心思。一颗心都在了解各种地有关女人生孩子的小道消息,自己把自己给吓个不轻。
夜里都睡的不踏实,更别提这档子事儿了。
顾明月一开始不知道他睡不好,但毕竟同一个被窝,多少也能猜到些。可闻酌不曾提过,她也就全当不知,鲜少安慰。
无论是婚姻还是生意,什么时候都是越下本钱的人越难以抽身。她并不是个心软善良的性子,也做不到在自己都生死未知的事情下,还能忙里抽闲且乐观开朗地劝他。
闻酌不说,她也没那个功夫问。那时候她自己夜里睡觉也不轻松,腿脚水肿,翻身困难,偶尔还会抽筋。
两个人都不容易,那就没什么说的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小家伙平安出生,他们还会有很多的以后。
顾明月一觉睡到半晚上,也不是自然醒的,是生生被小家伙嘹亮地嗓音给震醒了。
“怎么哭了?”
闻酌顾着她身子,虽然医生说一个半月就可以了,但他还是没舍得。想凑个整,等到两个月后再说。
勉强抱着自家媳妇解了个馋,但还是心里还是有些燥,伺候完媳妇清洗,酒就跟着醒了。临睡前把小家伙推到屋里,他检查了下尿布,重新给盖好小被子,微微合了下眼。
人都没睡熟,小家伙就醒了。
尿的也不多,只是折腾人给换了尿布。闻酌算着时间,又抱着喂了奶,哄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都要睡着了。
可小家伙突然间就哭起来了,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闻酌也有点摸不着规律。
“应该是白天见的人多了,不适应。”闻酌也没养过孩子,一路都是摸索着来的。
认真回想了一下全天,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心里多少有些自责。他虽然嘴上喊着小东西,但那再怎么说也是顾明月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孩子,留着他们共同的血液,闻酌不可能不重视。
早知道就不抱着他出去见人了。
顾明月起身,摸了摸他小脸蛋:“也不一定,会不会是路上刮着了?”
他们虽然一路坐在车里,但是在门口上下车也频繁。
春风温柔,但小家伙也可能受不住。
“应该不是,摸着脑门不烫。”闻酌自己活的糙,判断别人生病的方法非常单一。
顾明月捏捏小家伙的耳垂,从他怀里接过,低头碰了碰他的小脸:“齐齐,还认不认识妈妈了?”
小家伙鼻子很好使,鼻尖一嗅,最喜欢闻地就是顾明月身上的味道,眼睛随着她说话的声音微微转着。
“是妈妈呀。齐齐,妈妈在这呢。”顾明月随手拿了个放在床头柜的拨浪鼓,微微逗了他一下,看着他抽动着小鼻子,哭声渐渐变小。
她得意地朝闻酌显摆,闻酌看向她,眼神温柔。
这其实也是他媳妇的另一面,是小家伙出生前他不曾见过,也想不到的一面。
波浪鼓声清脆,而她低头,满目柔意。
但下一刻,他就见没眼色的小家伙打破了满屋的和谐。
小家伙费劲儿地动了动小脑袋,楞楞地就想往他自家媳妇怀里钻。
闻酌:“”
顾明月不大自然地瞅了他一眼:“你先出去。”
她现在还是不太想当着闻酌的面喂孩子,夫妻俩总该有点儿能想象的空间。
闻酌不大高兴。
他搁着包被,轻弹了下小家伙,像是一头雄狮看见了有个小崽子觊觎他的宝贝。
小东西!
明明下午喝奶粉喝的也开心!
两头骗吃。
人不大,想望的东西倒不少。
“都满月了,是不是也该给他断奶了?”
顾明月看他一眼,闻酌轻咳一声,试探开口。
“那…喂到百天?”
够惯孩子的了吧?
他刚出生的时候,赵萍奶水不好,一出生就喝的米糊糊。那个时候家里穷,也买不起奶粉。
哪跟小东西似的,沾了小明月的福,奶粉都是喝地最好的。
闻酌自认为亲爹已经当的非常到位了。
顾明月还没开口说什么,小家伙急了半天,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又开口哭起来。
这下不用顾明月赶,闻酌就起了身,神色不愉地扫了眼小家伙。
啧。
怎么就是个小子了呢?
——
托手底下人多且能干,顾明月一直等到小家伙足了两月,才开始陆续恢复工作。
但也没去商场,小家伙没有断奶,白天喂奶也不方便。
费了大半年地时间带出来这些人,她现在正是检验成果的时候。这个季度的报表和财务文件都让高石提前给她送到了家里。
两三个月没有看文件了,刚入手的时候手还有点生,感觉抓不到实处。
也静不下心,家里现在可有个时不时都爱哭闹的小团子,一醒来都是要先扯着个嗓子,恨不得昭告天下他醒了。
屋子不隔音,饶是顾明月,都有些力不从心。
但好在她一向善于调节自己,怀里抱着个喜欢人陪的小团子,低头蹭了蹭他小脸蛋,就坐他旁边,一本正经地给他分析财务报表。
不知道小家伙是不是天生对这些感兴趣,还是鼻子尖尖,喜欢依偎在妈妈身边,并不怎么哭闹,时不时地还能听睡着。
顾明月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有时也注意不到他,通常都是拿笔画到最后一页。再低头一看,怀里或者婴儿车里的小家伙就已经睡着了。
“可真知道心疼妈妈。”彭姨是把顾明月当自己亲生女儿看的,知道她工作忙,自己也发愁,担心小家伙耽误事。
可没想到在亲爹怀里恨不得哭翻天的小家伙,却在自家香香的亲娘面前乖成了个小甜团子,又乖又软。
相当懂事。
顾明月放下笔,伸手碰了碰他的小脸蛋。而后,又轻手轻脚地去了隔壁。
家里一向是什么都紧着她,隔壁的屋子里,闻酌特意给她收拾了个空位,买了个书桌和台灯。他自己办公都是在客厅的圆桌上对付一下,但却总想尽全力给自家媳妇最好的。
就这,还总觉得委屈了顾明月。
“先凑合,过段日子咱就搬家。”
临江别墅那边,其实早就已经装修好了。但顾明月要求的通风时间还不到。
也就没急着搬,一家子还有几个月得继续窝在这个小两居里面。
“挺好的了。”
小家伙离不了人,顾明月没去工作,闻酌基本也就没怎么出去。
无论是建筑公司还是煤渣厂,撑起来的都是靠下面干苦力以及各个省市串着着联系客户的弟兄们,能依靠上层决策的并不多。再大的决策也得是见着生意回钱了才能开始下一步。
但顾明月的商场跟他生意不大一样,至少前期扎的本钱就比他两个生意加起来还多。
不缺钱,往前走都是依靠领导层决策。
所以,知道她开始复工后,高石他们来的很频繁,也确实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
顾明月并不扭捏,但好听地话依旧不要钱地往闻酌耳边灌:“谢谢老公,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看看,谁家的老婆能有我这么幸运?嫁了个好老公,孩子不用我管,屋子也不用我收拾,就是我自己想工作了,你也会无条件地支持我。我有时候都想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传世的功绩,这辈子才能遇见个像你这样的好老公!”
相处越久,她夸闻酌越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明知道她只会说好听话,但闻酌还是忍不住高扬起了眉毛,不仅拿抹布把桌子给她擦了,还顺带着把地给她又重新拖了两遍。
省的她吃嘴里灰,再没了上辈子的“传世功绩”。
也不知道她脑袋里哪儿来的这么多好听话。
顾明月跟在他后面,又是一顿停不下来的夸奖。两人玩闹着,一直等到高石跟沈因敲门拜访。
“闻哥,顾姐。”
两个人讲究,来的时候还都自备了塑料袋子,不知道跟谁学的,一进来就往自己脚上套。
“你们也太贴心了。我前几天还跟你闻哥说,现在搁家要抱孩子,地不好拖了,就怕万一滑到。”
大人摔倒站起来也就没事儿,就是小家伙太受罪。
顾明月笑地夸了他们两句,而后,给他们倒水,听高石说了下商场的最近情况。
其实那些事情呈上来文件都能有写到,但有些具体地细节还是得他当面说。
“顾姐,您休假这几个月,我们发现对面批发市场里面也隐隐有大的服装商场。”
虽然跟他们成楼的规模没法比,但也是几家大门面的连在一起。
“开在批发市场里面,上个月还见他们搞什么开业活动,现在听说又有个什么端午优惠。”
虽然尚无近忧,但高石谨慎,又是临近端午,未尝没有争先力压的心。
“顾姐,您看,咱们商场今年的‘端午节’怎么说?”
顾姐是自由的
“咱们五一活动刚办完, 要是连着办的话,顾客会不会疲软?”
他们五一活动办了也赚钱,但并没有想象中的效果好。高石代班到现在心里也多少有些没底。
“五一跟过年的客流量确实没法比。”
江市现在的经济还在爬升期, 消费能力并没有完全拉起来。新年买衣服那是几百年传下来的习俗,但换季买衣服还是有的等。资金有限的情况下,不一定是他们搞活动就会有大批人来买。
多数人还是要再等等,等到天气实在炎热不得不买或者价格实在优惠实在忍不了才会心动下手。
他们生意做到现在已经是到了看回头客的时候。
“但过节期间比之前还是好上不少。”沈因及时接了句,“而且, 咱们商场代金券现在依旧在流通。”
这也是沈因他们之前不曾预料到的, 原以为只有过年期间才会流通, 没想到年过到现在还会有人再用之前的券。
对于他们商场来说,也是个正向的反馈,说明顾客信任他们的东西,也愿意攒着来卷来买。
员工喜欢, 老板多半也会继续合作。
“看来咱们之前代金券销售工作做的相当成功。”
扩大知名度的同时,也在促进着商场潜在客户的不断延伸。
“所以,我跟高哥商量后都觉得代金券的生意可以一直做下去。”
不拘于过年, 平日里过节送礼也都可以用。虽然销售困难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生意。
端午不就紧赶紧地跟着来么!
只是代金券的生意与他们商场太息息相关。他们商场生意越好、名声越旺、影响越深, 客户也就越信任,所售卖的市场也就越广。但反之,崩塌地也会很快。
所以, 高石现在决策才会觉得诚惶诚恐。因为他们从开业到现在, 每一步走的都很顺。尤其是顾明月把商场生意交到高石手里时,商场上已经达到了一个他们之前想不到的高度。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生意淡季, 营业额下降,利润下滑。虽然知道这是市场有规律, 可高石也是急的连续几周都没睡好,就差住在商场里面了。
那么好的局面都在萎缩,他不可能不谨慎,也才会看着新开起来的服装联合门面都会觉得棘手。
“按你们想法做。”顾明月把之前签好的文件给递给高石,朝他浅笑了下,“春夏交替,生意不好干也正常,不用太紧张。”
高石站起来:“我就是觉得对不起您。”
“那什么样才是对的起?”顾明月倒没有第一时间安慰他,而是笑看他,问题听着有些随意。
“营业额上涨,货存率下降,”高石性子老实,回答地却很认真,向上托了托自己的眼镜,看向顾明月,努力回想自己刚接手的雄心壮志,“活动出彩,影响力度大。”
但是事实上,他一个都没做到。
在他手里,商场只能算是平稳,掌权一季度,并没有个出彩的业绩。有意想在五一活动上出彩,但最后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
顾明月笑了下:“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咱们开业活动力度搞得有多大,但实际上咱们商场去年最好的生意还是过年前后的半个月。你把这几个月生意拿去跟之前几个月相比,本就是个没有意义的事。商场满打满算开业都不到一年的时间,去年这个时候商都场在装修,咱们一个都没跑,全搁在工地上看图算账,同比没有任何数据。所以,你们也不用给自己设置太多的目标。”
有目标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把目标变成枷锁和负担,只会影响他们奔跑的速度。
尤其是高石,他太急了。在没有完全掌握住商场的运行且底下的员工跟他并没有做到完全的一心的情况下,便兴致勃勃地开始搞活动做营销,以至于很多的决策实施并没有想象中的效果好。
他只是在一味地模仿。
坦白说,顾明月并不是很满意。但当着沈因的面,她不会过多涉及个人方面。
只是朝他们笑了笑,继续宽慰他们。
“所以,有负担的不该是你们,而是明年这时候的商场负责人。你们这几个月的数据就是我们明年同期增幅的参考依据。放开手脚做,别有压力。”
抗压能力强的人,压力越大,跑的越快;而相对抗压能力弱一些的人,则是压力越大,越容易被束缚手脚。
现在看起来,高石并不属于前者。但也没办法,顾明月不可能短时期内频繁换将,只能先给他减轻压力。至少他现在最不该做地就是背着争先的目标,不顾屁股地向前冲,而应不断地深入,向下扎根,真正明白整个商场各个部门的运作,面对市场,结合优势,有针对性地做出决策或者布控活动安排。
那样才能真正地走到稳健长久。
顾明月借端午活动,提了几句自己的意见,细细的跟他们商讨了一个下午。高石手里积压的不少为难问题,都及时得到了解决。尤其是最关键地对面批发市场,也有大型零售服装超市的问题,是悬在高石心头上的一根刺。
“顾姐,那对面的几家店?”
“不必管。”顾明月看向他们,“你们是管理者更应明白,任何生意只要赚钱都会有跟风的,挡不住的。人皆逐利,利越高,动力就越大。”
“我们要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自身的优势,把咱们商场的长处发挥到最大。无论是服务、款式还是低价,都要做到我们能做的最高水平。”
高石管钱出身,对于这点其实是些许有异议的。
“但顾姐,如果咱们一味追求低价的话,再走量没有那么大的月份,咱们能赚的利润是有限的。”
因为每件衣服的成本、运输、仓储和人工都在那摆着,是避不开的。可利润点又被早早地定在那,一直没有大的突破,长此以往,生意就会疲软。
“我知道,所以别急。”
虽然一开始顾明月跟许若兰画饼说是要建造江市地标志商场,但事实上她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商场,她的野心可大着呢。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他们商场到现在为止,甚至都不到一年。
急什么呢?
顾明月态度信然轻松,高石心里也就盲目相信。
“顾姐,我明白了。”
话赶话说到钱,顾明月就趁着就跟高石约了个商场查账的时间,有些话想私下跟他单独说。
高石自是应允。
不握权不担责,他现在恨不得顾明月立刻回来掌权。
还是年轻,跟在顾明月身边也不过一年半。
很多事情都还没有摸透。
有得磨。
聊完正事,他们两个人也没久留,知道顾姐现在家里忙,都婉拒了彭姨的客套话。
顾明月笑着送他们出去,一路送到门口。沈因转身,欲言又止,看着是有话想说。
顾明月心里有数:“等我去商场。”
“是。”沈因倏忽松了一口气。
顾明月耐心等他们一个一个都解开塑料袋子,见他们神情放松,又笑着开口:“家里有拖鞋,下次可以不用带了。”
高石跟沈因对视一眼,齐齐笑起来:“好嘞,顾姐。”
顾明月现在不仅开始看公司文件,而且还愿意去商场了,于他们而言,哪个都是个能高兴一整天的好消息。
有顾姐在的商场,才是他们商场最真实的样子。
他们刚走,彭姨就把饭端到桌上。
小家伙半下午醒过一回,闻酌本以为能安安静静吃个晚饭。但他刚挂断电话,饭都没入嘴,就又听见屋里面传来的哭声。
“我去看看。”
下午就是闻酌哄地,顾明月自诩公平,自觉放下剥一半的紫薯,擦了擦手,便准备起身。
“你先吃。”闻酌没让她动,三两步一跨,回屋就把小家伙给抱了出来。
小小的一个,还不会翻身。
“是不是尿了?”彭姨也着急起身。
“刚给他换了。”
跟月子里不一样了,小家伙现在也不光是吃了睡,偶尔精神头好了,还需要他们配合着玩。跟认人一样,最喜欢他亲娘逗他。
闻酌抱着他坐回餐桌边,顾明月伸手碰碰他的小脸蛋,他就露出牙床笑起来。
“齐齐两个多月了。”彭姨看着也高兴,起身又烧了锅热水,“你们回头逗逗他,看他现在会不会抬头。”
“好。”
原来两个月就会抬头了吗?
第一次给人当妈,顾明月对很对事情都没经验,但耐不住她有兴趣。
于是趁着饭后闻酌出门送彭姨,她就把小家伙放床上,在他上方轻拍了下手。
小家伙还是只会微微转着小脑袋看,但却像是知道顾明月在跟他玩,自己“咯吱咯吱”地笑起来。
“是不是姿势不太对。”
顾明月琢磨了下,于她也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她轻抱着小家伙给翻了个身,让他俯躺在床面,背朝天花板,自己再拿个拨浪鼓,重新晃了晃。
小家伙眼睛左看右看都没找到声音来源,小嘴“啊啊”地都有些着急了。顾明月把拨浪鼓放低到他能看见,吸引着他的注意力,然后再慢慢地抬升。
小家伙的视线随着就往上走,直到看不见,又开始着急地开始“啊啊”。而后,好像是本能般开始微抬着脑袋,像一只被重壳压着的小乌龟,努力地往天上看。
“呀!”
还真会抬头了?!
在那一刻,顾明月最能直观感受到地是生命的奇妙,是她半生从未拥有过的感受。
她一路疾驰,鲜少有耐下心期待着什么地时候。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会有一个小生命在她掌间发芽,而后成长。
或许眉目间带着她和闻酌的样子,身上处处都会有他们的影子。
好像…也不错。
“啊—啊!”小家伙口水都开始往下流了,有点撑不住这么大的动作。顾明月怕累着他,忙降低手里拨浪鼓的高度,另个手轻托了他胖乎乎的下巴,视线所及地小脑袋也就落了下来。
她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呢?”闻酌开门,一进家就听见他们娘俩的笑声。
换鞋走进里屋,就看见自家媳妇正坐在床侧,拿拨浪鼓逗家里的小东西。
“你儿子会抬头了。”顾明月乐不可支地朝他分享喜悦。
她坐在灯光下,眉眼含笑。
闻酌情不自禁就笑起来,语气随之也有了温度:“是吗?”
“你看。”顾明月当着她的面重新演示了遍,小家伙也很配合,“是不是算会抬头了?”
虽然幅度有时大有时小,但是勉强是学会了。顾明月很偏心地给小家伙算过。
“算。”
闻酌见顾明月开心,自己也低声笑起来,走上前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轻轻碰了下他小脑袋。
“但就是脑袋大。”
看着他抬个头还不够费劲儿的。
顾明月:“”
她时常怀疑小家伙不是闻酌亲生的,而这个消息只有闻酌自己知道。并且信以为真,坚信不疑。
又过了两天,顾明月把手头上的资料全部翻阅一遍,已经能初步了解这几个月商场的运营情况。而后,在那天晚上,夜里下着小雨,彭姨提前回了家。
她洗完澡出来,闻酌正在屋里看小家伙。
裹着衣服进屋的时候,她就看闻酌打着响指,忽悠小家伙一次又一次地抬头。
从知道小家伙会抬头后,这几乎成了闻酌的游戏,每晚都要跟小家伙玩个几次,像是给他自己找了个新的玩具。
顾明月之前怕扭着小家伙脖子,私下让彭姨提醒过闻酌。
但她却从未私下开过口,因为闻酌带娃辛苦,顾明月享受着他的自己照顾,就不会朝他开口指责,更不会随手随地地指手画脚。
她没干活,也就没有任何评价批判的权力。
可是闻酌有心,彭姨说过一次就会记住。
他逗着小家伙玩了会儿,见他犯困,就及时把他抱起来,轻拍着他入睡。顾明月坐一旁抹身体乳的动作,都放轻了许多。
两个人夜间分工明确,各不干扰。
等小家伙眼睛差不多闭上,已经快要睡熟的时候,闻酌再轻轻把他放入摇篮车里,缓慢地晃上一晃。而那时顾明月才会稍稍起身,换个瓶子,继续朝着身上涂涂抹抹。
玫瑰花香的味道顺着屋里的空气流动,缓缓涌入鼻尖,闻酌一心二用,搁着纱帘,不错眼地看着。
他们家楼层低,气温回暖的时候,就时不时地会有蚊子飞入。小家伙跟顾明月都是不能吹风的时候,没敢开空调,所以家里只能早早地挂起蚊帘。
婴儿皮肤嫩,顾明月把小家伙抱上床,也就睡了一天。第二天,闻酌就出去定了个架子,绕着婴儿车,四四方方地给糊上纱帘,整个盖了下去。
能拆卸,闻酌甚至还想过等冬天的时候,给他换个厚的帘子。
一劳永逸,断绝了小家伙上床睡觉的各种可能。
顾明月:“……”
但可喜可贺,出生快三个月,小家伙第一次成功地从亲爹身上拔下来一根毛。
终于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物件。
小家伙睡熟后,闻酌照例先把他挪到门口,微微露条缝,而后,就掀着帘子上了床。
顾明月东西都还没抹完,伸白玉小脚,轻踹了下他。
“抹东西呢。”
自从过了两个月,两个人夜里越发合拍。都是刚开荤的年纪,还没享受多少巧,就有了小家伙。
他们现在算是重拾乐趣,彼此一直很放地开。
尤其是顾明月,之前图的就是闻酌年轻有劲儿身体好,现在那些依然很加分。
闻酌每天早起没白练,知她喜欢,也就越有动力。
“我帮你。”他坐在顾明月后面,大手滑过她嫩而香的肌肤,干惯重活的手指有意无意地碾过她腰侧,就差把“不坏好意”刻在沉重的呼吸声中了。
“想得美。”
哪怕是在床上,顾明月也不会一味地顺着他,嗔了他一眼,仔细地抹好最后一步,才转过身,笑着坐他怀里。
闻酌握着她不老实的小手,几乎是瞬间就压了上来。
风吹帘动,一夜而过。
次日顾明月醒的时候,已经半上午。
客厅里隐隐传来闻酌压低打电话的声音,婴儿床不知什么时候推到了床边。顾明月定睛细看,里面已经没了小家伙。
应该是醒后被抱了出去。
顾明月裹着被子,又在床上赖了一刻,才换好衣服,走了出去。
“明月醒了?”
她推门出去,正遇见彭姨端着果盘出厨房。而闻酌站在家大门边,边听电话那头人说话,边时不时伸出手拍拍怀里的小家伙。
听见彭姨声音,他转头看了眼自家媳妇。
顾明月想上前把小家伙接过来,但闻酌却没给,夹着电话继续有条不紊地朝张泽安排事。
“珠宝楼的单子可以接,但要先估算好工程时间,九月要空下来”
闻酌声音压地很低,顾明月朝他怀里看去。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小手却还抓着闻酌胸口的衣服。
电话讲完,闻酌又抱了他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回摇篮。
顾明月坐客厅吃饭。
“明月,你是今天下午要出去吗?”彭姨昨天听她提过一嘴。
“对,我回一趟商场。”
她提前约好的时间,今天是要跟高石聊聊。
其实早在重新接手工作之前,顾明月就曾跟许若兰和丁祎都通过电话,大致知道高石努力的方向和商场现在的情况。
尤其是丁祎,婚后搬出娘家,时间更自由了,商场来去次数多。部分决策还是她看着高石做出来的,私下里跟顾明月说了高石不少好话。
顾明月心里都有数,而且临近端午,也需要她过一下端午活动的最终版企划。
“昨天下了雨,今天正是降温的时候,出门让小闻送你,可别感冒了。”
顾明月看了眼闻酌,不确定他下午有没有事情安排,没有轻易应答。
“我送你,”闻酌从屋里出来就听见这一句,“刚好我顺路回趟煤渣厂,拿几个文件。”
从开了春,他们煤渣厂就不单单只赚个来回的倒手钱。而逐渐开始引入机器,将煤渣变为煤灰,深加工,延伸产业链,无形中又扩了个市场。
煤灰的需求大、应用广、客户源源不断,比他们之前的预想要好上太多。厂里的机器日夜不停,闻酌一连提了几个管事。
江市的煤渣都已经有些供不上他们,闻酌目光长远,已经有了外扩进煤渣的想法。
抓住时机,脑子还活,老天爷都追着喂饭吃。
顾明月知他忙,没让他往里送,停在商场门口就下了车。
闻酌看她进去后,才一脚油门,开到了城郊煤渣厂。
顾明月拎着文件走进商场,估算了下手里的余钱,也有了买车的念头。
小家伙都出生了,她也懒得再捡起自己早就碎了一地的娇妻人设,身体轻松,也该有了自己独立出行的能力。
“顾姐。”
贺雪刚下班,低头取领口徽章,朝商场门口走去。刚摘完,一抬头,就见了顾明月。
她又惊又喜,一路小跑,满脸欢笑:“您回来了?”
“对呀,好久不见。”顾明月朝她笑了笑,转过身又看见自己的秘书付豪,顺带着朝他招招了手。
付豪知道顾明月今天要来,就是特意下来接她的。
“顾姐,下午好。”
“下午好。”顾明月笑着开口,“刚好见你了,麻烦你帮我办个事,按加班算补贴。”
“顾姐,您尽管说。”付豪能在商场见顾明月实打实地心里高兴。
顾姐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虽然跟在高石身边,但总觉得有些别扭,名不正言不顺的。现在顾姐回来了,他的工作也算是恢复了稳定。
“我想托你帮我问问驾照考试的事,然后再帮我看辆二手车。不需要太好,也不在意款式,只要来路正宗,车没毛病,能上路就行。”
付豪应的很快:“是。”
“顾姐,你是要买车吗?”贺雪难得见了顾明月一面,也跟着她往扶梯走,顺着她的话往下聊了句。
“有这个想法,”顾明月也不知道现在驾照考试怎么样,扯着话题开了句玩笑,“如果考试不难的话。”
“听人说通过率好像挺高的,”贺雪笑起来,很是在意地多问了句,“但闻哥不是买过了吗?是车出什么问题了吗?不好开吗?”
她和高石准备年底结婚,两个人工资都高。有那个经济条件了,也想着贷款买辆车享受一下。
但还没想好买哪一款,买车对他们存款来说也是个伤筋动骨的数,就怕踩了坑,有个万一。
所以对车的话题敏感,眼巴巴地看着顾明月,等一个解答。
“车没有问题,只是我需要了而已。”顾明月上了扶梯,回过头朝她粲然一笑,“跟你闻哥没关系。”
她是自由的。
能坐地了闻酌的副驾驶,也能坐地住自己的驾驶位。期间的差别,端是看她想与不想。
贺雪送他们到扶梯口,而后,就看着顾明月的背影缓缓上升。
有一瞬间地怔楞。
开春的时候,公司账面上有了钱,扶梯终于能修到了顶层。许若兰还联系了施工队,准备等这个季度过去,再修个到顶层的直达电梯。
顾明月也不是个委屈自己人,爽快地批了钱,还建议在两个边角各修一个。现在虽然直梯还没开始修,但她扶梯也能一路上到顶楼。
顶层的办公室已经被付豪打扫过,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微开的窗户不断渗着雨后初晴的泥土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顾明月笑着朝付豪道谢。
付豪内敛地笑了下:“顾姐,我就先出去了。一会儿高哥到了,我给您拨内线。”
“好。”
时隔几个月,顾明月再度坐回到自己熟悉的办公桌前,笔墨纸件都还在她最顺手的位置上。
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里,装不下她的野心,却是她能掌握商场的地方。
“叮——叮—”
两声内线电话响,顾明月接起。
付豪声音传来:“顾姐,沈经理来了。”
“沈因?”
“是。”
顾明月多少有些意外:“让他进来吧。”
“好的。”
沈因敲门而进,面露急色,奔到她面前的第一句话就是——
“顾姐,出事了。”
“?”
天凉王破
“慢慢说。”顾明月示意他坐下。
沈因提着一口气, 平复着呼吸:“顾姐,蒋姐那边出事了。”
“怎么回事?”顾明月记得满月宴的时候,还见过蒋翠一面。
那时候蒋翠看着精神头很不错, 穿着也是得体干练,出手就给个平安金锁。链子配的都是金的,合蒋翠一贯的喜好,也算大方。
“我联系不上她了。”沈因长话短说,“之前我跟聂律师商量过, 我们也觉得冯二钟税的问题直接报警比较好。蒋姐一开始不同意, 但后来不是知道冯二钟在外有孩子么, 也是愿意了。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在配合调查,同时也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今天就是我们开庭前的最后一次碰头,蒋姐说她送完儿子打球就过来。可我等了一上午都没见她,去他们家餐馆都没能进得去。”沈因预感很不好, “我怀疑,不,我甚至肯定就是冯二钟的打击报复。”
“冯二钟出来了?”
“上个星期就出来了, 税款补交很大一笔钱。”沈因情况了解地很详细,“伤筋动骨, 变卖了两家市中心的门面和外加蒋姐现在住的房子。”
冯二钟最不是个东西,知道是蒋翠撺掇的事,派人接走爹娘跟孩子, 转头就把房子给卖了。好在, 顾明月之前提过这点,怕他狗急跳墙, 先下手为强,一直留意着消息。
“我听您的, 跟蒋姐商量后,先暂时替她贷款把房子给买了下来。”
出手的很急,价格低,对蒋翠也是件好事。至少,以后还有个落脚的地方,孩子以后接过来住
䧇璍
着也都习惯。
一切都按着他们的预想,走的很顺。明天下午就会开庭,他们证据提供的完善,应该会有个好的结果。
断断续续半年的离婚案,终于要有个句号。可就在此时,蒋翠却不见了人。
沈因都快找疯了。
“别急,冯二钟贪财重利,那样的人最知道怎么保全自己。尤其是还知道蒋翠背后有人支着,杀.人放火是绝对不会的。他没把握万无一失,就不敢赌。”顾明月把沈因刚刚说的话重新过了下脑,“去问问他们家孩子吧。”
少年人容易冲动,最容易受着蛊.惑。
“顾姐,你的意思是蒋姐孩子干的?”沈因眉头紧皱,满是不可相信。
“不一定,但多少肯定知道些什么。”顾明月不敢自诩自己了解人性,但也见惯了太多像蒋翠那样的家庭,“父强母弱,略带畸.形的家庭环境下,孩子多半都会畏惧甚至讨好父亲。”
母亲都挺不直腰板,更何况那些孩子。
“他们或许会面上奉迎,背地厌恶;也可能会一味讨好,没有主见。但不管是那种,人都不是没有脾气的,他们不可能用同样对父亲的态度对待母亲。”
欺软怕硬,人的劣根性。
“他们会或许会心疼母亲,但是有的也会冷眼旁观,或者变本加厉地抱怨母亲,发泄自己的情绪。”
他们永远都可以肆无忌惮,因为他们知道母亲家庭地位低,也知道母亲深爱着他们。
“他们有做任何事都引以为傲的资本。”顾明月不是神,有的都只是猜测,“让高磊帮你,先去查查吧。”
“是。”沈因自然垂到两侧的手掌都紧握成了拳,深深地攒紧。
沈因走后,顾明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到窗边,停了片刻。而后,她神情不变地回座位上,继续处理付豪刚刚递来的文件。
十分钟后,办公电话响,高石敲门而入。
“顾姐,这是我们端午的企划。”
顾明月笑着接过:“先坐。”
高石知道顾姐有话跟她说,听话地坐在了对面。付豪趁着他们都还提正事,端了杯热水放在高石对面,再礼貌退出。
“做的不错,但预算还是有点高。”顾明月大致浏览,拿笔圈了几个地方,语气俏皮,“咱们现在商场太忙了,既得过阴历年的端午、中秋和春节;还得过阳历年的五一、国庆和元旦,外加咱们的周年庆。”
那么多的节,也不可能次次都大办。
“但我希望你能分得清主次。大节大办,小节小办,相挨的节日可以用同个体系甚至可以不办。任何一个只依靠活动才能吸引顾客的商场,什么时候都走不远。”
每次办活动,他们商场跑不了都会有一笔项目支出。如果利润达不到预期,那么支出就显得不那么划算。
高石瞬间局促起来。
“我只是想让你对咱们商场多点信心,”顾明月朝他笑了笑,“质量、价格与服务,我们做的并不差。”
高石大致明白:“顾姐,那我再回去改改。”
“尽快。”顾明月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看向他,语气和善,“前几天沈因在,我没好意思问你,你觉得这几个月你自己工作的开心吗?会不会觉得压力太大了?”
高石很诚实:“压力还好,就是会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并不是个掌舵的,而是在商场那艘船的背后,强撑着往前推它。
那种感受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舒服。
他从刚出校就跟着顾明月,心里认她,也就无所谓丢人,断断续续地跟说了很多。顾明月一直都在认真地听,期间还给他续了杯水。
原本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在她面前硬生生地说了一下午,可见这段时间的憋屈。
顾明月有针对地回应了他几句不解或者有疑问的地方,而后,才是温声宽慰了他。
高石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顾姐,我是不是耽误您工作了?”
“没有啊,了解你们的工作状态也是我的工作日常。别太紧张,也不用把工作理解地那么刻板。”顾明月心里已经有了给高石的定位,笑了下,难得问了句私事,“你跟贺雪有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吗?”
“今年年底,”高石不自然地挠下脸,“年底领证。等过完年,我们再休假办酒席。”
顾姐身边不缺人用,贺雪有危机,还没有彻底做到不可或缺,她不愿意赶在关键时候休假。
她态度坚决,高石无奈,也只能依她。
“挺好的,那我提前跟你们说声恭喜。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再给你们添礼。”
高石笑着道谢。
顾明月知他夏天不结婚,心里便有数:“再过一两个月,我就会正式回来工作。到时候我给你放半个月的假,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你了。”
“不辛苦。”高石愧不敢当,一声不吭地“蹭”一下站起来。
他这段时间虽然担的责任多,但是工资拿的也高。拿钱办事,担不起一句辛苦。只是没有达到他的预期,总觉得有点辜负顾姐的期望。
“快坐,我还有事要跟你说。”顾明月也是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神情,朝他安抚一笑,不再铺垫,“秋天的时候,我想要让你南下去趟温市,可能至少需要一个月左右。这次去并不是进货,而是另外安排。”
进货的周期比较短,多是一星期到半个月之间。一般都是贺雪或杨振带队,而后另外挑几个人跟着一起。
但秋天那次肯定不一样,顾明月翻一下财报,有带着商场再往前走一步的打算。
“我的第一人选是你。但是这个周期比较长,如果要去的话,你就要做好颠簸吃苦的准备。目前这是我大概的一个意向安排,你下去可以跟家里人商量下,月底给我答复。”
高石点头:“是。”
听高石念叨了一下午,顾明月坐上车的时候耳朵都还有点嗡嗡地。
“怎么了?”
她低头系好安全带,看了眼闻酌,见他脸色不大对,兀自猜测了一句。
“煤渣厂生意出事了?”
闻酌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只是相处的时间久了,顾明月心细,多少还是能够观察到几分。
“没,”闻酌踩着油门,单手握着方向盘,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句,“生意好,有人坐不住了。”
闻酌的煤渣生意做起来了,对面的江家却坐不住了。闻酌做什么他们都能忍,但生意不行,那是他们一家子赖以谋生的饭碗。
张泽握不了度,事情就变得些许棘手。
“这样啊。”他避重就轻,顾明月也不会深挖到死。
他们都没有把烦心事带回家里说的习惯,彼此都太过要强。
“那看来是天凉了,有人要倒霉了。”顾明月逗他笑,兴致勃勃朝他开口,“老公,你知道天凉王破吗?”
“嗯?”闻酌余光看她一眼,入目就是她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庞,自己也忍不住舒缓了神色,“你先坐好。”
顾明月即使乖乖地端正坐姿,也挡不住她那张能说善笑的巧嘴,三两句话解释一个网络成语,留下了一车的欢声笑语。
上车不过三分钟,车内的沉闷一扫而光。
闻酌都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夸张。”
“不呀。”顾明月看向他,说地一本正经,“老公,你知道吗?我的毕生梦想就是等你以后飞黄腾达了,我就夜夜在你耳边吹枕边风。我看谁不顺眼,你就让他家破产。”
“你不觉得超酷超帅超男人吗?”顾明月坏心思,刻意憧憬,故意逗他。
闻酌:“……”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门道,闻酌做这么多年生意,没见过哪个愣头青能横空出世,跨着行业,光用钱就能让人一夜破产。
他认真回想下,还真没见过。
顾明月见他当了真,笑地更加肆意。
她知道这些,还是之前帮她做家务清洁的小阿姨,整天喜欢听。尤其是干活的时候,经常都是一边拖地一边听,顾明月偶尔下楼接水,路过听了两句,小阿姨都会羞红了脸。
顾明月以前体会不到这种乐趣,但现在看闻酌认真思考可行性时,却乐地不能自已。
一下午的繁杂情绪,消散殆尽。
相处至今,她在闻酌面前越发放得开,笑意简单纯粹,不掺杂其他。
闻酌从她弯眉的那瞬,就知道她故意做坏。
车停在家属院一侧的小路,借着人少,他解开安全带,附身亲她。
“夜里再跟你说。”
顾明月就不是个害羞的,伸着胳膊圈他后颈,追逐而上,拿贝齿轻轻地磨他嘴唇,细细呼吸打在他唇齿间。
“那,老公可要轻点。”
闻酌眼神瞬间就变了。
下一瞬,他长手一伸,就握着门把,顾明月开门的动作慢了半拍。
“”
棋差一招,她最后差点都没能下得去车。
两人进家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哭的昏天黑地了。一下午他们都没回来,对于已经熟悉了爸爸妈妈气味的小家伙而言,已经是非常地不安。
闻酌接过他,熟练地拿起奶瓶喂他。顾明月则拢了下头发,低头进去换衣服。
小家伙显然是认闻酌的,抽噎了几声,抓着他的领口,很快就愿意咬奶瓶。
从一出生开始,小家伙就是母乳和奶粉双喂养。胃口大,吃的也好,基本不挑食,喝奶都是“吨吨”地。
“是不是外面下雨了,路不好走?咋回来这么晚呀?”彭姨还以为他们能赶在饭点前回来呢。
“耽搁了。”闻酌不动声色地握着小家伙的手,糊弄他换了个地方拽。
但小家伙根本就不是跟亲爹一心的,手被亲爹按下,又自己“啊呜”着勾上去。
“这孩子,”小家伙不哭了,彭姨也松口气,“怎么就喜欢拽你爸爸的领口。领口要是给你爸拽大了,你爸这件衣服可就…废了。”
彭姨视线顺着小家伙的小胳膊往看了眼,一看就隐隐是个牙印,声音顿时就小了。
她尴尬地转开视线,一侧头就看见了刚换好衣服出来的顾明月。
“……”
彭姨手脚都有些无措:“我,我去给你们把饭端过来。”
其实彭姨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但她也没有那么张狂过,无意看见了都多少有些不自在。她不由得多想,总觉得自己这些天晚走是不是耽误了他们小两口亲热。
闻酌拧眉,抱着小家伙转身站起来。彭姨则拎着桌上的汤勺,慌里慌张地进了厨房。
顾明月在闻酌面前放的开,不意味她在彭姨面前能没脸没皮,脸颊都难见地染了红意。
她抱起来小家伙,轻踩了闻酌一脚,咬牙:“赶紧换个衣服。”
顾明月脸皮厚,平日里鲜少见有红脸的时候,除了床上的时候,眉眼似水,面如桃花,声音都绵长地像个钩子。
闻酌多看了眼,就很快又被她给踹了脚。
家居拖鞋不疼,就是有些好玩,像只炸毛的小猫,随时都准备往他脸上挠一道。
真实鲜活,生动有趣。
那样的顾明月也只有他能看到。
闻酌从善如流地起身,听话地回屋换了身衬衫,扣子都扣到最上层。
晚饭吃过,彭姨就飞速起身,并没有跟之前一样再拉着顾明月问长问短。收拾完东西,就拿着手电回了家,唯恐再打扰了他们。
下着雨,闻酌抓了把伞出去送她。
闹了半下午的小家伙已经睡着了,顾明月终于有时间把包里的文件放到隔壁小办公桌。
文件一摞一摞地整齐搁起来,顾明月轻叹口气,高石并不适合那个位置。她想起闻酌下午说的话,估摸着他生意也是正需要他坐镇的时候,脑子里就突然有个想法。
小家伙现在睡觉规律,日常并没有想象中地闹人,还有彭姨帮趁着,并不需要他们两个人都待在家里。
她心念一动,还没来及深想,就接到沈因打过来的电话。
“顾姐,蒋姐找到了。”
“人没事吧?”顾明月怕吵醒小家伙,走到厨房去接。
“受了点伤,人没什么大事。”沈因的语气些许沉重,“我和聂律师带蒋姐去医院看过了,只是医生建议留观一夜,聂律师请了个护工帮着照顾。”
“怎么回事?”顾明月眉心蹙起来。
“蒋姐的两个儿子不想让蒋姐离婚,纠缠着做了点冲动事。估计是被冯二钟或者是他爷爷奶奶忽悠了,说是只想把蒋姐送到姥姥家,没想着伤害她。可他们刚出市区,选的那条路就有混混一早等着呢。傻乎乎地往前送,蒋姐都受了伤,还不敢往回走。最后,还是高磊偷偷把蒋姐的小女儿给抱了出来,问了半天,小姑娘才开口,说是听到了两个哥哥之前说要回姥姥家。我们顺着一路找过去的。”
电话那头的高磊都忍不住骂了句:“畜生东西!”
“报警了吗?”顾明月问。
“肯定报了。聂律师还拍了照,留存了病例,那两小子刚被他们亲爹给领回家。”
沈因家庭复杂脑子活,既然热心肠地管了这个事,就做着要把冯二钟咬下一口肉的准备。
他性子稳,高磊却是个心软的,下午就差揍那两小子一顿。顾明月听高磊在对面骂骂咧咧,宽慰了两句。
“比我们预想的情况好一些,蒋姐人没出什么大事就好。”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明天的离婚和抚养权的争夺。
“蒋姐说明天怎么办了吗?”
“明天正常。”沈因也没想到事情走向会变成这样,轻叹口气,继续开口,“蒋姐说,明天她会准时出席。”
“好。”顾明月放下心,“明天不一定有结果,但如果有结果了,记得及时通知我。”
“是。”
顾明月叮嘱了他们两句,便准备挂电话。可电话那头的沈因却突然喊住了她——
“顾姐,蒋姐态度变了。”
“什么?”
沈因语气难言激动:“刚刚聂律师接到蒋翠电话,说蒋姐不争两个儿子的抚养权了。”
那这样一来,他们跟冯二钟之间就少了孩子这个很大的矛盾争议点。
“事情可能会比我们想象中结束地还要早。”
沈因一语成谶。
顾姐有命,莫敢不从
冯二钟虽然一直在外面彩旗飘飘, 可孩子目前生出来的也只有家里几个,外搭一个早些年嫁出去的大女儿。即使现在外头的女人给他怀了个孩子,也知道了多半是个小子, 但冯二钟依然舍不得家里的两儿子。
尤其他大儿子,眼瞅着都要上高中了。用不了两年,都能帮他干事儿了。
别说是他,就是家里两个老的也舍不了从小看大的孙子。那才是两个老人的命根子。
所以,蒋翠那边愿意放弃两个儿子的抚养权。于他而言, 确实是松了口大气。按理他算过错方, 孩子和财产的分割都吃着亏。
这样一看, 也不亏前几日他想着那损招。
他并无任何不安,孩子大了,都不傻。他们也知道只有跟爹一势,以后才会有人能给他们娶媳妇, 带着他们过好日子。蒋翠现在巴结上了顾明月和许若兰又能怎么样?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有好几年没工作过了,除了能拍点马屁, 讲几句好听的,谁还能指望她真干什么事儿不成?
等以后别人不管她了, 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带着个拖油瓶闺女,哭的日子可在后头呢。
冯二钟嗤了声,只想赶紧打发了事, 以免自己再进去里面。其他的账, 等离了婚,他才有时间慢慢地跟蒋翠算。
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经税收一事, 两口子是彻底过不下去了,冯二钟心里对蒋翠只剩下了怨恨。
不过一周, 蒋翠跟冯二钟就庭外调解离了婚,女儿跟着蒋翠搬到原先的大房子里。冯二钟割让了一半的店面与存款,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他脸色都有些阴沉。
元气大伤。
他没想到跟在蒋翠身边的小白脸比那个律师还能说,甚至差点把他儿子给炸秃噜了嘴。
还好蒋翠心力交瘁,不愿追究。
两个儿子不愿意跟她,她不做挣扎,不想强.迫,更不想再知道些什么可怕的事实。漫长的离婚使她头发都已染上些许白,实在追究不了其他。
她背离了从小受到的教导、忍着父母的谩骂、亲朋好友的流言蜚语走到今天,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小女儿还在幼儿园里正乖乖等她。
“冯老板,”沈因迎着冯二钟的不善目光,笑着朝他伸手,“再会。”
冯二钟定定看向他,冷哼一声,甩了下袖子,走地头也不回。
“沈经理。”聂律师撑着车门喊他,“走吗?”
“走。”沈因坐回副驾。
他们一路把蒋翠送回了家,沈因朝她叮嘱。
“这几天您多注意安全,有条件的话可以请个人陪您。”
“我知道。”蒋翠这几天也没少跟顾明月联系,明白他们的担心,“我已经请了家里堂弟来城里帮我,最近几天我也会减少出门。”
以防节外生枝。
听语气像是她心里有数,沈因抬头瞥了眼后视镜,只见她面容憔悴。
他及时止住话头:“您最近好好休息,有事随时联系。”
蒋翠下车,再次朝他们鞠躬道谢。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谢谢!”
聂律师扶起她,摆了下手:“您要谢就谢顾姐吧,钱跟人都是她出的,我们也是拿钱办事。”
蒋翠摇头,她能感受到沈因他们做的这些已不单单是为了钱。
“顾姐也说了,”沈因靠着车门看他们寒暄推辞,直到扯出顾明月,才插了句话,“这些都是您应得的。年前是您拼尽了全力,我们也不过是信守承诺。谢谢您曾为我们商场带了了利益,往后也希望您能继续为我们商场工作。”
蒋翠点头:“我会的。也麻烦你们转告顾总,等我处理完门面和家里事,我会准时到岗。”
冯二钟有句话其实没说错,现在的她也确实不懂餐馆的运营,里面的员工多半都不认识她。更别说,还有个在背后虎视眈眈的前夫。
哪怕是重新开业了,她估计还要花好几个月时间和金钱来“交学费”,甚至还会因为人捣乱学不到什么东西。
蒋翠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不可能奢望着着顾明月一次又一次帮自己。她只能尽快的做出最有利于现状的改变,例如花钱给女儿换一所好的学校;找一个好的舞蹈老师;买一双昂贵的舞鞋,再也不用让她隔着橱窗傻傻地看着。
她想,爹娘之前说的都不对。女孩才应该多看多学多识,好好培养。最好能像顾总一样,本事丝毫不输于男孩。那才是有大的作为!
女孩应是自由的,不必拘于家庭,更不会轻易朝生活低头。
蒋翠望着车的身影渐行渐远,周遭围着的空气都是自由的。她抬眼,便见一轮暖阳。
岁月不晚,生活也才刚刚开始。
车上,沈因跟聂律师的合作基本也就结束了。
沈因朝他示意:“顾姐说您忙,感谢您半年付出,尾款会打到指定账户。不劳您再费心其他,把放我到前面商场门口就行。”
顾总这是不打算见他了。
聂律师笑了下,轻托了下眼镜:“我们公司其实也擅长为商场企业提供法律咨询。”
他费这么大劲儿可不单单是为了成这一笔的钱,而是就此看出了他们商场的财力与人文关怀。费这么大劲儿办事,是铁了心的想递一张“投名状”。
他们商场领导精明、生意旺盛、财力丰厚,一看就符合他们公司的服务对象。聂律师作为合伙人,勾着就想再拉个活,多方面发展。
聂律师等红绿灯间隙,给他递了张名片:“劳烦您给顾总看一下,诚心合作,价格实惠。”
沈因老本行就是给商场做宣传,发广告。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这小广告能被人发回他手上,方式还是这么干脆直接。
沈因:“行。”
要是一般人他可能都不接了,但这半年两个人没少打交道,也算是半个朋友。
沈因有时候看见聂律师就会想起自己,要是没有认识高石兄弟俩,也没有阴差阳错地在台子上打那一出快板、说那一口段子。说不定未来几年他就会是现在的聂律师,梗着脖子被生活压着走别人给他安排好的路。
但也不一定,他也不呛能有聂律师的能力。毕竟,他是真不喜欢自己的专业,那个时候也是真没任何的规划。
得过且过地混日子。
“谢了。”聂律师朝他道谢,点到为止,看了眼路况,打着转向,拐到去他们商场的那条路,“能问一下吗?蒋姐之前帮过你吗?感觉你对她远比我对她都上心。”
处理蒋翠案子之前,顾明月跟他通过电话,说是会有个年轻经理协助他们。愿以为只是个牵线搭桥的中间人,没想到最后成了出力的大头。
“没有,我们之前还是竞争对手来着。”沈因避重就轻,开了句玩笑,“但顾姐有命,不敢不从。如果以后咱们真能合作,你来我们商场就知道了,我们都听顾姐的。”
聂律师靠边停车,不置可否:“希望有机会。”
沈因拎着自己公文包下车,笑着朝他挥手,态度真切:“一样。”
等聂律师车开走后,沈因才慢慢收回嘴边的笑,朝着商场大门缓缓走入。期间还差点撞到高磊。
高磊走的飞快,见到沈因就急忙刹住车,憨笑起来,声音洪亮。
“沈哥,正找你呢。刚刚传达室接到了电话,你家里打的,说是你姐回来了,喊你这周回家吃饭。”
沈因沉默一瞬,很快又笑起来。
“我知道了。”
高磊热心肠,还多问了句蒋翠:“怎么样?冯二钟那狗东西没再耍什么花招吧?”
“很顺利。”冯二钟愿意吐出来的东西比蒋翠预期多多了,毕竟两个儿子以后还要跟着他,蒋翠不愿再与他多生嫌隙。
“证都拿了。”
“那就好。”高磊压低声音八卦,“反正我那天听蒋姐的意思,她以后就铁了心地在咱们商场扎根干。”
能有蒋翠这个有人脉且善推销的人留在他们商场,那他们花了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也不算太亏。
按着许总的说法,那都是顾姐的投资。
“就希望她以后能把咱代金券的生意给做的火热,这些天我看小柔他们都快忙哭了。”
小柔是沈因手下负责代金券外销的员工之一。早些时候是给人卖房的,就是做的不大成功。
当然,现在代金券做的也困难,整天压力都很大。高磊看着都有些不忍心了,迫切希望有人能带他们破口突围。
“没确定的话少说。”沈因碰了碰他肩膀,提点了句。
只要蒋翠一天没有来任职,那这些话他们一天就不能说。
“知道知道。”高磊点了点头,又活动了下胳膊,跟他一齐朝里面走,“终于结束了,你也能好好休息几天了。你前段时间真的太玩命了。”
沈因那时间跟魔.怔一样,一个人当成两个人用,商场蒋翠两边抓。有时候夜里值班,高磊经常能看见沈因将就着躺在办公室长椅上,对付过夜。
“也不知道你图个什么。”高磊没什么心思的调侃了一句。
沈因走上扶梯,对着自己兄弟,不作假地笑:“图个心安吧。”
想帮的人帮不了,能帮到其他的也挺好。
“别送了,我上去跟顾姐汇报一下。”
“成,那咱们今天下班一起吃饭?我喊着付豪他们?”
沈因顺着扶梯上行,回头朝他摆手,笑声依旧爽朗干净:“等我。”
因为他们夫妻两工作都忙,再加上小家伙不甚闹人,顾明月和闻酌开始交替上半班。
沈因敲门进来的时候,顾明月正收拾完文件准备回家。
“顾姐。”
“坐。”顾明月让付豪给他倒了杯水,自己又拿着茶壶续了点,“结束了?”
“是。”沈因三言两语地复述了下处理结果。
顾明月点了下头,并不甚在意:“之前说好的给你放假,趁着高石还没休假,你先玩几天放松放松。”
“顾姐,商场活动刚结束,我就先不休了。”沈因不喜欢休假,商场就是他的根,朋友、事业与追求都在这里面,“端午的复盘会我还得参加。”
“那也得休息几天。”顾明月并不八卦他的私事,但也不会乐意见他这样,“人不可能是永远都精力十足。不管是谁,如果一直不知停歇地向前跑且还不给补充,很快就会筋疲力竭。”
好比是跑马拉松,谁也不会一上去就拼了命地向前冲。再想赢,也不会这样。
任何事情都是只有保存体力,永怀热情,细水长流,才能做地长久。
顾明月要的员工是忠诚的、上进的,亦是长久的。
“我知道了,顾姐。”沈因很听她的,笑着应下,“那等开完会,我交代完事再休。”
“可以。”
事情说完,沈因起身,却没走。
“顾姐,蒋姐之后的收尾工作也交给我吧。”
顾明月看他两眼:“注意分寸。”
“是。”沈因眼睛瞬间明亮了几分,走了几步,又轻快转身,微微欠身,“谢谢顾姐。”
青年神色飞扬,声音清脆响亮,笑意浓浓,正是一抹盎然夏色。
“出去吧。”
“是!”
——
顾明月说是要学车就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是每天都在认认真真地练。
九零年代的江市考个驾照还得先学修车。[1]
但都有巧,故障类型也就几个。只是车珍贵,鲜少有机会能上手碰。顾明月也是第一次接触修车,兴趣明显大于应试。
任何她上辈子所没有体验过的东西,现在她都想试试。只是托付豪打听的二手车还没个声响,顾明月微微苦恼。
没有实践怎么能出真知?
她脑子转了转,把主意打到亲老公身上。于是,闻酌生平第一次享受到了至尊般的回家待遇。
开完会回来,车远远地开到家属院,就看见自家媳妇儿推着婴儿车在大门口晒暖,正跟着周边的几位大娘聊地热火朝天。
“老公!”
顾明月一见到他,就站起来,笑着朝他招手。
闻酌锁住车,手里拎着给她买的炒货,大步走来。
“怎么等这了?”他轻碰了下顾明月的长帽檐,也不嫌晒得慌。
“接你嘛。”顾明月拿着刚刚旁边大娘给的蒲扇,朝着闻酌轻柔地扇,“老公辛苦了,大热天的还要跑出去给我们娘俩挣钱,像你这样长得帅、会赚钱、还能养家的男人可不多了!我跟齐齐真的是数得着地命好!”
她夸地真情实意,闻酌巍然不动,只眉毛不动声色地挑起,旁边围坐的几个大娘却齐齐地笑起来,略带调侃。
刚结婚的小夫妻哟。
“老公热不热?”顾明月脸皮厚,不甚在意别人的打趣,只嘘寒问暖地围着闻酌。
闻酌看她殷勤不过三秒,原本握在她手里的扇子很快就递到了他手里
闻酌习以为常地拿着给她扇了扇,扇去她脸颊上的炙烤热意。
“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顾明月指了指停在家属院门口的汽车,图穷匕见,“我想看看里面。”
里面?
自家媳妇每天不都坐在里面吗?
他就没往考试上想,掀开遮阳帘,看了眼里面是小家伙,不甚在意。
“什么里面?”
“就…拆了的里面。”顾明月怕他手滑摔着孩子了,再三跟他解释,“我就想看看里面的构造,不会随便碰的。主要是下周的驾照考试,有一个要考。”
“你报驾照了?”闻酌比较意外这个。
“对啊。”顾明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车,有点手痒,没什么瞒的,“我跟付豪一起学的,车都已经在看了。”
闻酌煤渣厂在市郊,平日出行肯定离不了车。
顾明月也需要个阴天下雨的代步工具,不可能事事都等着闻酌,早过了演娇妻那时候了。
考试对她来说也不难,理论、起步和入库对她来都易如反掌,就这个不知道会考不考的修车,稍微有点为难。
江市的驾考说着要变却一直也没变,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考几门。
“嗯,看吧。”闻酌爽快地把钥匙给她,抱着孩子跟在她后面,指导她开车前盖。
他们家的轿车跟考场上的车些微不一样。
闻酌跟车打十几年交道了,听她一说就知道要看的是哪几个零件。稍作提示,又跟她重新演示了遍。
两人折腾了半中午,顾明月鼻尖都沁出汗。
“先回去吧。”闻酌掏出手巾给她擦汗,“你们考试的车跟咱们家轿车型号不同,我回头带你去煤渣厂,给你找个相近的车。”
顾明月顿时笑起来:“老公,你太厉害了,简直就是个superman,随时随地能帮我解决我的任何问题。明明我看起来这么大个事,怎么到了老公你这,就都变成毛毛雨了!你看看,那么好的男人怎么就让我遇到了呢?”
“怪不得我一直以来运气都不好,原来是我所有的好运气都积攒起来遇见你了。”
闻酌被她接二连三地夸奖,夸到嘴角都开始上扬,心里痒痒的,止不住想给自家媳妇买点什么。
他随手拿着小家伙的袖子给小家伙自己擦了擦嘴上的口水,面上却很端着:“花言巧语。”
“明明是句句真心。”顾明月本来想拿手帕给小家伙擦一下来着,但现在看见了也只能略有嫌弃地往旁边避了避。
不到四个月的孩子,不会说话,刚学会了翻身,正是手脚不老实的时候。小手喜欢抓东西,尤其是喜欢他们身上的装饰,袖子随着手动,常常能弄人一身。
闻酌显然是意识到了。
他低头,小家伙的手正抓着他扣子,袖子在他身上擦了个干净。
“……”
闻酌拧眉,按下他的小手。小家伙却还以为他们在玩,小手左右晃着,“咯吱咯吱”地笑起来。
闻酌眉心一跳。
怎么就是个儿子了!
不省心!
闻酌人脉广,很快就给顾明月在煤渣厂租了个考试类似的车。考前一天半,付豪跟着她一起,泡在了煤渣厂。
两人都是白天凑个耳朵,光听教练讲了一嘴,都没有实际能上手摆弄的。
现在可算是有了个机会,张泽在旁边看着。
煤渣厂占地面积大,又是城郊,闻酌把车开进来,寻了个空地就由他们自己翻腾。他们厂里最不缺的就是煤渣跟司机,尤其还都是跑长途的,谁来都能帮他们看两眼。
“闻哥!”
顾明月跟付豪正学的入迷,突然就听到了一道响亮的男声。
顾明月手上动作不停,并不在意。付豪却好奇地抬头看了眼。
只见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男人被厂里的工人拦了下,但很快两个人就说别了。年轻男人甩开拦着人的胳膊,放声朝闻酌办公室喊。
“闻哥,你再考虑考虑我!我的证真的很快就下来了!下个月初,不,月底,月底我就给你。”
都不用闻酌出来,就从厂里又出来几个男人,年轻男人没办法,再度被劝着离开了。
“那个人是这司机?”付豪给张泽让了根烟。
张泽看了眼不远处正站着的顾明月没敢接。
闻哥都不在嫂子面前吸烟,他哪敢?
“唔,不算是。”付豪不是外人,张泽也乐地跟他说点厂里事,“你也知道,我们这基本跑的都是长途。路远货多,新人容易出事,所以咱们一般都用老手。但就刚刚那个,胆大的不行,拿这个假驾驶证就来了。对着我们车队师傅有的没的扯了一堆,还真把他给忽悠住。差一点儿就让人上了路。”
多半是给塞钱了,那群老司机滑头地不行。要不是闻哥培养的年轻人还没起来,张泽有一个算一个非踢远他们不可,都糊弄到他眼前了!
张泽哼了声,并没在顾明月的面前乱说。
“好在那天闻哥也在,看一眼就知道人不对。按着他脖子,一下就给问出来了。”
无证上路,但凡出点事,都够他们厂喝一壶的。
“也就因为这,我们又重新核了遍所有司机的证,又跟他们起了点小摩擦。没看咱们厂里的司机都少了好几个么?”张泽糊弄付豪,话都说的半真半假。
他们厂司机现在确实少,但也不是因为摩擦。而是对面江家那群人不知道想了什么点子,明明没有那么好的生意,还非要花钱挖走他们厂的司机。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烂招。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还是以为凭这些就能要挟住闻哥了?
天真。
张泽缄默其口,只再度冷哼。
驾照考试分好几项,顾明月跟付豪在闻酌的助力下,经过有人有车的练习,很快就相继拿了证。
喜上添喜的是,考过每两天,顾明月想要的二手汽车也有了下落。车整体较新,卖车的老板有心结个善缘,价格给的并不算太贵。
顾明月爽快地付了账,办过户的时候还带着沈因一起,试图能再成个代金券的单。
沈因也不辜负她用心,一张嘴皮子跟老板聊的尽兴。
顾明月出去签字的时候,都能听见里面老板的笑声不停。等他走的时候,还真接了个沈因的名片。
中午之前,过户办完,顾明月跟沈因沿着路走回商场,途径市中心的冯家餐馆,金碧辉煌的门口依旧人来人往。
“冯家餐馆不是说要重新装修吗?”门口的行人都好奇地走过去再退回来,“咋看着没啥变化。”
“不是这家,这家可是他们的金饭碗。”旁边卖卤肉的老板压低声音开口,明显是知道些内情,“是判给他前妻的几间,又被他高价买了回来,说是要重新装修去晦气,再创新辉煌。”
“新辉煌?”沈因瞧了眼门楣,不轻不重地开口。
“可不是,听说是花了大价钱,还请了个风水大师,动工日期都是算过的。旺山旺水,肯定能赚大钱!”
“那我就得等着好好瞧瞧了。”
沈因跟顾明月身边,学到的最为深刻的一课,那就是出拳要狠,不留隐患。
冯二钟最好别急着赚钱、别走弯路,也别让他再找到什么把柄。
顾明月轻声提醒他:“脚下小心。”
“是。”沈因收回视线,没再看挂在墙上的冯家招牌,只稳稳地跨过路边的石头。
蒋翠来任职的时候是七月初。不过一年,她前夫就再次因税的问题被检.举,还刚好赶上江市严查。
这次就不是简单补交几倍税款就能摆平的事,冯二钟振兴饭馆的事业永远停在了轰轰烈烈的开头。
那年的七月,沈因正式休假,蒋翠接手商场代金券的外销工作,顾明月喜提新车。
与此同时,离开事杂六月,也在七月迎来了一个特别的日子。
负债小团子
七月九号, 闻酌外出上班,顾明月一觉睡到自然醒。
她醒的时候,床里侧的小家伙也睁着眼, 却没有哭,两个小手正扣着,不知道在玩些什么。
“你怎么在床上呀?”顾明月伸手碰了碰他的小脸蛋。
小家伙已经会翻身了,身子随着她的动作艰难地翻过来,小脑袋微微仰起, 嘴里“咿呀咿呀”说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话。
顾明月摸了摸他的尿布, 干干的, 估计是闻酌走之前刚给换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闻酌的衬托,小家伙很喜欢身上香香的顾明月,醒后放到她一旁都不怎么哭,但也仅限于亲娘身边。
有一次闻酌夜间跑车回来, 上午补了觉,顾明月忙着接商场电话就把小团子暂时放到了床内侧。一会儿没注意,小团子翻着身, 冲着亲爹脸上就招呼了一爪子。
“……”
顾明月都震惊了。
虽然力度不大,手没落到实处, 但还是被睡觉警醒的亲爹按着进行了场“父子教育”。
小家伙不知事的年纪,手指头渐有力气正是喜欢抓或者握东西的年纪,典型的这次训完, 下次继续。
闻酌生平第一次遇见了个这么不听话的, 而且还是个真听不懂话的。
脸色都沉了。
彭姨都怕闻酌气急了打孩子,但还真没有。只不过是每次小家伙朝人脸上抓, 闻酌都会抱着他进行次“爱的教育”,拎着小崽子, 放到家里书桌上。
不打不骂,专听古文。
《史记》读到第二遍,小家伙显然有了畏惧。
虽然他可能自己也不懂,但至少每次伸爪子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瞅一眼屋里桌子。
只是年纪小,什么也分不清,有的时候看见顾明月的化妆桌都会老实起来。
顾明月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先踩着拖鞋下了床,再把床上的小家伙抱到怀里。小家伙差不多四个月了,养地白白胖胖,眼睛乌黑发亮,像是两枚黑珍珠,特别漂亮。
褪去月子里的长相,小家伙有一双像他娘的漂亮眼睛,睫毛也长,鲜少爱哭,乖地彭姨恨不得天天抱出去显摆。
有时候气到闻酌都有把他扔回垃圾桶的冲动,但看着他那一双眉眼却也会忍不住心软。
四个月了,小家伙总算有了处讨亲爹喜欢的地方了。
“明月醒了么?”彭姨听见里屋动静,擦了擦手从厨房走来。
都没有走到房间,就看见顾明月抱着孩子出来,她下意识地先笑了起来。
“齐齐没闹你吧。”
彭姨要做饭,也就没抱他,对她态度越加和善:“锅里我刚给你熬了汤,快坐着喝点吧。”
“谢谢姨。”顾明月把小家伙放在摇篮里,推着到了洗漱间门口。
小家伙也不知道什么脾气,总是特别喜欢粘亲娘。能抱得抱,实在抱不了能听见亲娘的声音也会安分不少,哭声都会小很多。
洗漱完,顾明月给自己抹完乳液,就拿起架子上的宝宝霜。这霜还是小家伙出生前闻酌给买的,沪市的牌子,等了好几天才买到了粉色草莓味的。
她想起之前闻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拧开盖子,给小家伙也涂了点。
抹白一点,回头亲爹看见了也待见。
“明月,你好了吗?”彭姨已经把饭端到桌上,见她给小家伙抹脸,小团子还知道闭眼,满脸的享受。
彭姨稀罕起来:“咱们齐齐可真俊啊。”
小家伙跟听懂了似的,蹬了蹬腿,喜欢被人围着,自己就又笑起来。
“怎么这么爱笑。”顾明月点了点他鼻子,声音都柔起来。
闻酌老是说她爱笑,可他们家里的人加起来都没有才几个月的小团子笑的次数多。
“爱笑了好,爱笑了有福。”彭姨帮忙收拾了下宝宝霜,原本想着放回洗漱间的架子上,可转念一想,过会儿要推着出去,就又给装到袋子里。
那么娇嫩的皮肤,可得好好爱惜些。
“明月,”彭姨早起吃过饭,伸手抱出来小家伙,抻了下尿布,转头问她,“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有没有什么想办的?”
“我生日?”
“对呀,11号,不你生日吗?”彭姨慈爱地看向她,“忙地一天天的,是不是都忘了?”
顾明月看了眼日历,原来生日是在7月11号。怪不得,穿来到现在都没过过生日。
先前□□件的时候,顾母跟她图省事都是填的当天月日。尤其是顾母,心虚地不行,只想草草办完了事。
“是有点忘了。”顾明月笑了下。
命运还真是神奇,竟然能这么巧?
因缘际会,倒是意外。
“我前几天和你钱大姐上街给你挑了个玉坠,是你钱大姐亲侄子的店,就在百货大楼对面的玉石坊。我瞧着他那个店也可大。”彭姨留心过,知道顾明月的首饰鲜有金银,都是各种她花花绿绿的宝石,“你先看看喜不喜欢?”
彭姨虽然接了顾明月跟闻酌每个月给的钱,但也都攒着给他们一家买成了东西。
“老板说让我先带回来看看,你要是不喜欢了还能给他换。”彭姨把藏在兜里的小盒子珍重地递过来,“你要是喜欢了,我明天就去请个师傅给你开开光,让你成天贴身带着。保平安!”
“好漂亮!”顾明月拿起来就着灯光看了下,质地通透,是件好货,钱大姐估计没忽悠彭姨,“姨,您眼光真好,挑的这个东西做工精细,花样漂亮,我特别喜欢。”
“你喜欢就好。”彭姨笑地眼角皱纹都现了出来,心里也跟着舒了一口气。
往年送礼物,彭姨总是提前送。就是怕之前二丫万一不喜欢了,还能有时间及时换个其他的。
“你现在有本事了,姨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就希望你能天天吃好睡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行。”
彭姨的话朴素无华,顾明月却默了片刻。
一路长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曾经的长辈对她的期许是多挣钱,给家里建大房子,给哥哥弟弟攒钱娶媳妇。再后来,来到大城市,身边围绕的上级、下属和朋友,每次过生日也都会有HR或助理提醒,也会有很多人致电或短信,假意或真心。
但其实他们庆祝的都只是证件上的日期,顾明月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生了个丫头,父母也不在意。
她亲娘生了她没多久就下地干活,亲爹那时候白天忙着下地,夜里忙着打牌,想起来去大队部上户口也不知道是过了几天。
无非是个不受关注的日期,不会有人在乎,谁也不会多做回想。只要是能成功上了户口,最重要的是别耽误村里给他们家分土地。
不止是她,家里的姐妹都是这样的。小时候家里过生日的也只有家里哥哥弟弟,会给煮个鸡蛋,有时候还会买身衣服,再配双雪白的回力鞋。
她们几个姐妹都只能眼看着,偶尔能从中蹭半个鸡蛋,都觉得像是过年了一样高兴。也不是没有羡慕过,可亲娘会说“讨债鬼,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过生日?”或者“你们跟弟弟又不一样,弟弟以后都是要成为家里顶梁柱的,是家里面的大男人,你们是吗?吃白饭的家伙,就配搁家里面挑水下地,洗衣做饭,还不快滚去喂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种声音太强烈,饶是顾明月,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过生日是一种极其错误的浪费。从不配到不想,经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月痕迹,才让她从了个渴望一整颗鸡蛋的山里丫头一点点长成了与谁都能谈笑风生的顾明月。
“明月,高兴些。”彭姨坐在她旁边,笑着把汤往她面前推了推,“快吃吧。”
“嗳。”顾明月拿起勺子,又看向彭姨,似无意般多问了句,“姨,我真是11号生的吗?”
“当然了,你出生的那天还是个雨天,我跟你彭叔还去看过你。”彭姨抱着小家伙,认真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挺着个大肚子,心里也着急,我肚里这个怎么一直都生不出来?”
结果,夜里就发动了,两个孩子也算生在了同一天。
顾明月喝汤,耐心地听彭姨讲那些过去的事,记忆也曾恍惚,透过原主,也好像看到了童年的她。
那么小,头发分叉,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件合适的衣服,却倔强地背个掉了漆的脏袋子,站在家里那间脏乱的厨房门口,门与灰蒙蒙的角落里甚至都还结了张蜘蛛网。
“那边的人要填生日,我到底是几号生的?”
“谁还能记得?你胡乱写个就行。”
“我要真的,”她望着那个叫妈妈的女人,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较真个什么劲儿,抿着嘴,挡在门口,“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生的?”
事隔经年,再回头,顾明月却想揉揉那个小女孩的小脑袋。
应当还是怕的吧,就要开始一个人的背井离乡,去到一个不知道离家到底有多远的城市。
从此往后,环顾四下,举目无亲。
所以,她执拗地站在门口,迟迟地想抓住些什么。
“随便什么时候,反正是7月,估摸不到月中,”月中有镇上的人来收粮收鸡鸭,顾母记那个记得清,赶着去院里水缸舀水做饭,伸手推了她一把,“赶快走,今天晚上家里没你的饭。”
也很奇怪,那个片段顾明月在外十几年都没想起来过。今天确是猛地蹦了出来,甚至还历历在目。
“明月,”彭姨说尽兴了,才又看向她,“今年你是不是要办一下,我看你去年给小闻过生日的时候都装饰的可好看了。”
彭姨显然很有兴趣,拿着奶瓶喂小家伙喝了点水,跃跃欲试。
“咱们今年也给你装扮装扮?”
“好呀。”
去年给闻酌过生日的时候,她都在想什么时候给自己也过个生日。不是证件上的生日,而是她自己的生日。从今年开始,她给自己在7月挑了个日子。
她和原主几乎无差。所以,那一天是原主的,是老天给的,也是她自己选的。
“咱们要好好地办一下。”
顾明月生平第一次给自己鼓弄生日会,并不避着闻酌。如今的她,早已有底气支撑自己一切的渴望。任何想要的东西都能依靠自己轻而易举的得到,不必依附其他。
她想到就办,吃过饭就跟彭姨一起推着小家伙出了门,去批发市场买了一批装饰品,顺带回商场拿了几份文件。
“后天的时间空出来,我休假一天。”顾明月安排付豪,“然后,麻烦你再帮我订个饭店,挑最好的,定三备一。”
她的朋友不多,但难保有商场其他人愿意来。
江市的饭点如果提前预定且不确定人数的话,一般都会跟老板说个大概说个数量,然后再多预备一桌或两桌,以防万一人坐不下。
付豪拿笔记下:“是,顾姐这需要跟饭馆备注宴会明目吗?”
顾明月眼睛亮亮:“生日宴。”
付豪脑子迅速过了遍,他之前接手过顾姐的证件,确定后天不是顾姐的生日。
也不是小王子的。
付豪了然一笑:“明白了,顾姐。”
——闻哥的生日。
沈因情商高人缘好,又因为他最近休假,所以他们几个年轻人经常聚到一起。
付豪心有成算,晚上跟沈因他们撸串的时候,特意选了个挨着阿伟的位置,闻哥周边几个人就他话好套。
付豪屈指拉开啤酒塑料罐,递到阿伟面前:“哥,喝酒。”
阿伟意外地看他一眼:“干啥啊?”
之前可没见付豪喊他喊那么顺嘴。差不多大的一帮子,个个还都是有点本事,当着顾姐闻哥面互相客气,但私底下谁也不服谁。
年轻气盛,有棱有角。
平日里见了也基本都是喊名字,有事求了才会喊声哥。
“这不后天是闻哥生日么,我想问问咱哥喜欢什么?”顾姐既然让他订桌了,那肯定是要办一场。
付豪不是个傻得,肯定要早做打算。
虽然顾姐可能不会请他,但付豪也得提前把礼物备上,就像张泽他们讨好顾姐一样,他也得讨好一下顾姐的枕边人。
“后天?”阿伟酒差点都没喷出来,“谁?谁生日?”
他哥虽然生日也快了,但绝对不是后天。而且他哥最烦的就是过生日!也不可能会大办。往年他哥生日前的一星期,他们几个走路都得踮个脚,生怕触了霉头!
自打跟了闻酌,阿伟哪怕是记不住自己的生日,都不会忘了他哥的。
“不是闻哥的生日?”付豪手指摩擦塑料杯,不大相信。
“绝不可能。”阿伟斩钉截铁。
空气都有一瞬安静。
“会不会是顾姐的?”对面的张泽听他们争执完,静静补了句。
“应该不是,日子对不上。”
而且付豪也没见过给自己办生日宴的。那时候也不怎么流行过生日,自己的话基本都是敷衍过去了,应当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但那是顾姐…
“可能是我想多了,或许是客户。”付豪举杯,轻巧揭过,“来,咱们继续。”
一行人面上热闹,可背过身个个都是人精,心里各有心思。所以,那天饭也散的也特别早,除了席间一直傻乎乎往串上加辣的阿伟,基本没人愿意再续一摊。
各自回家。
晚上回到家的顾明月也没闲着,趁小家伙睡觉,跟彭姨一起鼓弄着气球,落地放了一屋子。
闻酌是临时跑了趟长途,回来的时候都有些无处下脚,满地都是各色气球。
“做什么呢?”
估摸着是顾明月辛苦弄得,他虽不懂,也没敢乱踩,弯腰抱起了个,随时搁到凳子上后,才开始放包换鞋。
“装扮家里呀!”顾明月跟他展示,“这些一会儿都是要贴在墙上的。”
要不是家里实在是太私密,而且还有个怕惊的小团子,顾明月都打算请人来弄了。
“看看我跟彭姨弄的这么样?好不好看?”她领着闻酌大概转了下她的半成品。
闻酌总觉得这种彩带与气球齐飞的场景倍感熟悉。
“是…你生日要到了吗?”他飞速地过了遍日历,记得顾明月生日不是最近。
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还有些庆幸,还好之前学车的时候,自家媳妇一直夸他,让他飘飘然地给备了个礼物。
不至于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对呀,是后天。”顾明月满意地看了下自己的成果,并不在意,“证件上的不准。我一开始也都忘了,还是彭姨提醒的。”
“哦。”闻酌反应淡淡。
可手指却一直触碰腕上表壳,疯狂地在脑海里过江市的珠宝店,一家又一家。
还有两天,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他再找到个能让自家媳妇满意的东西。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顾明月坐在一堆彩带中间,朝他弯弯眼,“一起吧。”
她不会费心去想闻酌在不在意她生日又或者会送什么礼物,因为最好的礼物,最想要的东西她都有能力为自己创办。
好比这满屋子的装饰,她曾羡慕过,也想要过,无声地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中,不曾遗忘。所以,也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满足所有想要的仪式感。
闻酌参与她会很开心,如果不参与也无妨,没有人能破坏她的新体验。
“好。”闻酌径直走来,衣服都没换就陪她蹲床边。
他腿长,顾明月递来的矮脚板凳坐着并不舒服,干脆蹲着,学着自家媳妇样子,理清每一条彩带位置。
他们两个都不是偷懒耍滑的人,认真做事的时候,呼吸甚至都有些相像。
不一会儿,就把要用的东西理了个遍。闻酌个子高,踩着小凳子就给粘到了各处。
只是他们家面积太小,并没有什么发挥空间。但四处一望,却还是有了点喜气洋洋的样子,是顾明月记忆深处的热闹模样。
时间不慈,或许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
次日,顾明月上班,闻酌抱着醒了就开始闹人的小家伙去挑礼物。
朱经理一早就接到了电话,忙把店里压箱底的东西成排摆出来。除了很多闻酌见惯的东西,还有几件是他早起从其他店调过来的东西。
“闻哥,咱们今天包走哪一个?”朱经理殷勤地跟前跟后,就差把他怀里的小团子给接过来自己抱着了。
但小团子性子别,生人都抱不走,白瞎了朱经理刻意找来几个家里有孩子的店员。哪怕是安静地候在一旁,也无用武之地。
闻酌选中两样,朱经理有眼色地单独放到另个托盘。
“你喜欢哪个?”他低头看了眼咬着奶嘴的小家伙,摆正他的身体,把他玻璃柜上放了放。
小团子手爱抓东西,下意识就选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握在手里,朝闻酌“啊啊”叫起来。
“喜欢这个?”闻酌垂眸,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小家伙哪儿懂,抱着了就是自己的了,摸着上头最亮的部分,笑的开心。
这单肯定成了!
朱经理喜上眉梢:“闻哥,小少爷挑的好!那条珍珠带钻的珍珠手串刚到的新品,夏日限定,是我们总公司请国外”
“包另一件。”闻酌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从小工具人手里拿过东西,放到了丝绒包裹的托盘上。
小家伙头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了眼自己的掌心,小手甚至还合了下。而后,才好似明白,立刻由笑转哭,再至嚎啕大哭,全程不过两分钟。
朱经理都惊了:“啊?”
闻酌轻扫他一眼,他立刻回神,亲自打包。
“是、是!”
边打包,边瞅了眼哭的正盛的闻小少爷,朱经理些微发愁。他其实还准备一筐男孩能带的翡翠、玉坠之类的东西,还能拿的出来吗?
小家伙长得随爹娘,粉雕玉砌的脸庞,养的白白胖胖,是个谁看了都心生欢喜的小孩。
那样的奶娃娃稍微一哭,都惹人心怜。朱经理都开始心疼,甚至怀疑他刚刚是不是理解错闻哥意思了。
真的要包的是这一件吗?
朱经理竖起耳朵,打包动作放慢,小心地抬头,看了眼坐对面的大客户。
“真想要?”
闻酌声音平静,小家伙却听不懂,别着身子还要朝那边抓。
“别急。”
闻酌习以为常地拿小家伙袖子给他自己擦了擦脸上的泪,又拿手帕给小团子擦干净了小手。然后,才把那串珍珠给小家伙递了过去。
旁边的导购并不拦他,朱经理松了口气,停了已经包了一半的礼盒。
他就说嘛,哪有当爹的能拗的过儿子?
小家伙像他娘,拿着东西又是另个脸,手抓着东西,哭声都渐渐止住了。
闻酌一直很有耐心地等他哭完,而后,继续给他擦了擦泪,边擦边开口,语气认真:“那就当你给你妈买的礼物,从你压岁钱里扣。”
小家伙未来十年的压岁钱估计都悬。
“不够也没事,你以后还会有生活费。”闻酌随意展望了下,再过两月,他跟顾明月就该办婚礼了。
小家伙人到,礼能不到吗?
再往后就是过年,母亲节,又一年月亮的生日
“你还小,端午跟中秋就先不跟你算。”
闻酌毕竟疼孩子,不给他太大压力,吩咐人开票打包,瞥了眼印泥很感兴趣的小家伙。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都喜欢颜色鲜艳的,小家伙眼睛盯着收银员的动作,一眨不眨。
“喜欢?”闻酌低眼看他。
朱经理忙递过来:“这有新的,闻哥别客气。”
成了这么大一单,他都想把一整年份的印泥给小家伙包圆了。
小家伙手里的串都不要了,“咿咿呀呀”地就要接过来,闻酌没给他,而是旋开盖子往他小脚上印了下,接着就盖在货单收据上。
“盖个章。”
省的以后小家伙再给他闹着要钱。
“”
围观全程的朱经理,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敢再说一句话。他觉得自己提前给闻哥儿子备的那一筐翡翠玉坠多半是费了。
照闻哥这个买法,他儿子极有可能成年后就得负债一栋楼。
做大生意的老板心都这么黑吗?
难怪有算卦的说他这辈子都干不成大生意。
可闻哥儿子也刚刚四个月吧?
#年纪轻轻,身背巨债#
朱经理顿时觉得有钱人家的儿子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他无声腹诽两句,却见他闻哥抱着孩子去而复返,隐隐还有朝这边走的趋势。
朱经理心虚,吓地瞬间起身:“闻哥。”
闻酌抱着小家伙,手指轻敲柜台桌面,语气随意:“托你办个事。”
“?”
朱经理诚惶诚恐。
有什么事是他能为“黑心”资本家做的吗?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