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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 碧城(16)

    ◎“温阿姨是我妈妈对不对?”◎

    群青(16)

    本来把小朋友安全地交到家长手上, 温菘蓝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她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跟个陀螺一样转了一整天,从早忙到晚,她也急需回家休息。泡个热水澡, 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从而应付明天的工作。

    打工人的生活就是这般单调枯燥,每天都在机械地重复昨天的日常。

    她着急回家,然而月月却拉着她的手不放,将她郑重地介绍给了江既白。

    “爸爸,这位阿姨是我的好朋友, 你们也认识一下吧!”

    人小鬼大, 说话一板一眼的, 让人忍俊不禁。

    在小朋友殷切的注目礼下, 两个大人被迫握了手。

    “你好, 我是温菘蓝,嘉禾影城的经理。”轻柔斯文的女声。

    “你好, 我是江既白,月月的爸爸。”低沉清润的男声。

    两手交握,男人手掌温热,掌心纹路清晰,指尖细长有力。手背白皙单薄,几根淡青色血管蜿蜒,仿若美玉上方剔透的云纹。

    温菘蓝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曾经见过一双差不多的手。

    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在心头盘桓不去, 且愈演愈烈。

    就在刚刚,她没头没脑地问出那个问题:“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男人表现得非常平静。灯光照在他脸上, 只见光影变化, 却不见表情变化。不知是刻意隐藏, 还是本身就没什么反应, 让人琢磨不透。

    一般人听到类似的提问都会觉得她是在故意向他搭讪。可他眼里却没有流露出这种信号。平静之余,更多出了几分漠然。他好像根本就不关心她提问的初衷,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江既白只是轻飘飘地反问一句:“是吗?我们以前认识?”

    模棱两可,四两拨千斤,轻巧地将问题给抛了回来。

    温菘蓝目光微愣,忽然很心虚,暗骂自己脑抽,才会问出这么一个智障的问题。

    想法归想法,她怎么可以问出口呢?

    成年人的自我修养不就是轻易不宣之于口吗?

    “抱歉,我好像认错人了。”她垂下眼皮,长睫洒下一泓阴影,眼神飘忽不定。

    在陌生人面前脑子短路,心里自然没底气。

    江既白的声音一直淡淡的,听上去没多少情绪,“没事。”

    大佬果然是大佬,和他们普通人始终存在距离感。即使他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并未有任何高高在上的行为。可骨子里流露出的矜贵却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

    温菘蓝小人物一枚,离娱乐圈,离江既白这样的大佬实在太远了。人对于遥不可及的事物或多或少会产生一些好奇。但不足以让她对这个男人刨根究底。

    可就是因为心里那股致命的熟悉感,让她转嫁了自己的好奇心。余光忍不住往他身上飘。他的目光深邃,专注,似乎无限深情,似乎又是淡淡的。眼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可又好像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迷雾笼罩,她根本看不透。就跟那位神秘的客人一样。

    真是奇了怪了,她究竟是什么体质,怎么尽碰到一些神秘莫测的人?

    “好啦!阿姨和爸爸是好朋友喽!”

    小朋友欢喜的鼓掌声将温菘蓝短暂跑丢的思绪又给拉回了正轨。

    江品月纯真无邪的笑脸近在咫尺。红扑扑的小脸蛋,在灯下白得细腻而通透,仿佛透光的白瓷。

    “既然阿姨和爸爸是好朋友了,那爸爸就请阿姨吃夜宵吧!”她拍着小手,抢先替老父亲决定了。

    江既白:“……”

    温菘蓝:“……”

    两人对视一眼,江既白从温菘蓝眼中读出了惊讶和无奈,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惶恐。

    他不由暗自失笑。他家闺女的行动力从来就没让人失望过。

    两位当事人还未答应,小鬼头就已经开始低头思考等下要吃什么美食了。

    “阿姨,你喜欢吃烧烤吗?我好想吃烧烤。可爸爸说烧烤太上火了,不让我吃。”

    “阿姨,要不我们一起去吃炸鸡.吧?”

    “阿姨,麻辣烫好像也很不错哦!”

    温菘蓝:“……”

    她掰着手指头,把自己想吃的美食都给细数了一遍。

    “那个月月……阿姨要回家了。”

    温菘蓝不忍心打断小朋友的美好畅想,可她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和江既白一起吃夜宵。

    和陌生人坐一桌吃东西,怪尴尬的,她怕自己会消化不良的。

    小朋友歪着脑袋理所当然地说:“吃完夜宵再回家嘛!我让爸爸开车送你。”

    温菘蓝:“……”

    这小鬼头要不要这么会替人安排呀!

    没法说服月月,她只能求助地看向江既白。

    大佬这么忙,想必是抽不出时间陪她这种小人物吃夜宵的吧?

    这人非但没有接收她求助的信号,反而气定神闲地说:“就听月月的吧!我请你吃夜宵,谢谢你今晚替我照看她。”

    温菘蓝:“……”

    ——

    温菘蓝绝对想不到事态发展会演变成这样。如果她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她今晚绝对不会多管闲事。她就不该管这小屁孩。自来熟不说,也太会安排了。她和江既白都被小毛头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她平时和形.形.色.色的客人打交道,其中不乏一些小朋友。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有想法的小孩。明明只有四岁,对这个世界还是一无所知的年纪,可行事做派就跟大人似的。早慧到让人惊诧。

    也不知道江既白究竟是怎么教的。

    三人一起乘坐自动扶梯下楼。

    温菘蓝和月月并肩而立,江既白就站在两人身后。三人这样站在一起,特别像一家三口。

    而且是高颜值的一家三口。年轻帅气的爸爸,漂亮温柔的妈妈,外加一个可爱的女儿。三人同框,赏心悦目,收获了无数目光。

    这一刻,温菘蓝站得离江既白太近。属于他的气息将她携裹得严严实实的。若有似无的枫子香,后调又有点橙子香,清淡中夹杂着一丝香甜,浓烈之余,又多出了些许轻柔,好闻得不得了。

    她近乎贪婪地吸了几口,整个人都获得了清醒。工作一整天的疲惫感瞬间一扫而空。

    她觉得这才是香水的正确打开方式。有神奇的醒脑功效。

    下楼觅食。

    国贸大厦二楼和三楼进驻了好多家连锁餐厅,十点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刚过,这些店就打烊了。只有两家麻辣烫店还亮着招牌,一左一右,特别显眼。

    小朋友远远望着招牌,慢吞吞地读上面的文字,“张亮麻辣烫。”

    “杨国福麻辣烫。”

    四岁的孩子识字量惊人,居然准确读出了招牌上的字。

    温菘蓝记得她四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懵懂无知。到了五岁连一到十都不会数。母亲怎么教都教不会。最后还是六岁去上了学前班才学会了数数。

    比起她那会儿,现在的小孩可聪明太多了。

    “有区别吗?”小朋友乌黑的眸子滴溜溜转,语气认真。

    温菘蓝垂眸思索一瞬,回答:“我觉得味道都差不多,没什么区别。”

    江品月:“如果让阿姨来选,阿姨会选哪家?”

    温菘蓝俯下.身问:“月月要吃麻辣烫吗?”

    江品月歪头看向老父亲,小声征询:“爸爸,我可以吃麻辣烫吗?”

    “可以。”江既白看着女儿眼里满溢而出的期待,他不忍心拒绝。

    在饮食方面,他从小就对女儿抓得比较严格。三岁之前家里请了营养师,科学喂养。满四岁后,保姆刘姐烧的一日三餐也都是均衡搭配的。月月很少吃外面的食物。

    吃不到自然向往。她对炸鸡、汉堡、冰淇淋、麻辣烫这些食物有种狂热的喜爱。

    征得了老父亲的同意,小朋友手舞足蹈,“阿姨,你快选!”

    温菘蓝:“我平时吃张亮比较多,我觉得他家的汤底依譁 更清淡。”

    江品月:“那我们就吃张亮。”

    温菘蓝被小朋友的笑容感染,不自觉弯下眸子,“月月,你为什么不自己选?”

    “我有选择困难症。”江品月的口气一本正经的,特像小老头。

    温菘蓝:“……”

    天呐,温菘蓝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从一个四岁小孩嘴里听到“选择困难症”这个词。现在的小孩懂得也太多了吧!

    她目瞪口呆。

    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参差。

    江既白笑着向温菘蓝解释:“月月天天刷抖音,这些网络用语她很熟悉。”

    不愧是和电子产品一起出生的一代。

    十点不算晚,店内还有两桌客人。

    江既白对温菘蓝说:“你带月月先坐,我去拿菜。”

    温菘蓝答应下来。领着小朋友坐到了靠窗的座位。

    菜上了两份,一份微辣,一份清汤。

    江既白把微辣那份推到月月面前,把清汤留给温菘蓝。

    温菘蓝看见月月面前微红的汤底,面露惊讶,“月月能吃辣?”

    “宛丘人都能吃辣。”男人的回答非常官方。

    温菘蓝:“……”

    温菘蓝的心头立即滑过一丝异样。她也是宛丘人,他怎么知道她不能吃辣的?

    男人静坐如钟,姿态放松。面前摆了一只玻璃杯,杯子里半杯温水。

    温菘蓝今天的内搭是一条蓝色印花纱裙,坐在椅子上裙摆自然散开,像极了傲然怒放的蓝莲花。

    裙子自带一条米色皮带,正中间镶嵌两颗珍珠。很像她圆润的耳垂。

    江既白不露声色地扫过那两颗珍珠,又扫过她两侧耳垂,喉结微动。

    他低头轻呡一口白水。

    白水寡淡无味,如何解得了相思的渴。

    温菘蓝见他只喝水,不由问道:“江先生,你不点一份吗?”

    江既白摇摇头,“我从不吃夜宵。”

    非常自律的好习惯。

    她要是有他这么自律,也不用成天为了减肥而苦恼了。

    温菘蓝低头安静进食,尽量不发出声响。

    清汤包裹住许多蔬菜和肉类。一团团浮在奶白色的汤汁里,若隐若现。肥牛卷、脆笋、海带、鸭血、菠菜……五颜六色,花花绿绿。

    很巧,全是她喜欢吃的菜!

    她偷偷打量着男人冷硬的侧颜,心里诡异的感觉又加深了几分。

    是凑巧?

    还是他了解她的喜好?

    温菘蓝看不明白。

    江既白看似一直在照看女儿,可余光一直留意着温菘蓝的动静。他对她的目光尤其敏感。她只要一看他,他就能立即感知到。

    她性子温婉,看人的目光总是格外温柔。扫到他皮肤的瞬间带着一股天然的好奇。她似乎急于了解他这个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江既白轻声问:“怎么了?”

    比起她温柔和煦的目光,他的目光清淡冷肃,仿佛高挂夜空的皎洁月光。

    平静的表层之下,蕴藏着的是他刻意压制的汹涌情感,那是一团熊熊烈火,能够吞噬一切。

    当然,这一切温菘蓝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只是觉得江既白的眼神有些复杂,轻易看不透。

    她抬眸,迎上他的视线,“江先生,菜是随便拿的吗?”

    江既白明显迟疑了一下。但他反应迅速,快速说道:“我照着月月喜欢吃的菜给你拿了一份。怎么,不合口味吗?”

    温菘蓝:“……”

    她扭头看向月月的大碗,果然是一模一样的菜。

    惊呆了,老铁!

    月月这孩子不仅和她长得像,连喜好也跟她一模一样。

    得,这下更像母女了!

    江既白说:“要是不合口味,就重新拿一份。”

    温菘蓝连连摆手,失笑道:“太合口味了,我和月月喜欢吃的菜一模一样。”

    江既白撤下眼帘,没敢看女人脸上明艳的笑容,嗓音淡淡的,“看来你和月月非常有缘。”

    温菘蓝:“是的呢!太神奇了!”

    这顿夜宵委实寒酸了点。可小朋友却吃得格外尽兴。

    看到小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温菘蓝忍不住问道:“月月平时是不是很少吃这些东西啊?”

    江既白“嗯”了一声,“不太健康,不敢给她吃。”

    “抱歉,我不该带小朋友吃这些垃圾食品的。”

    “跟你没关系,这是月月自己选的。就算她今天不吃,老顾也会带她吃的。”

    温菘蓝:“……”

    他口中的“老顾”自然就是顾砚钦了。没想到顾导私底下居然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带着兄弟的女儿一起看电影不说,还带她吃垃圾食品。

    江既白时不时和温菘蓝说几句话,一直分出心思照顾女儿。

    小朋友吃得满头大汗,他抽出纸巾给女儿擦汗。

    抬手的瞬间,大衣袖口往上提了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腕,手腕上是空的,并没有戴手表。

    她记得那位客人总是戴着一块蓝色手表。

    小朋友的肚子圆滚滚的,她心满意足地拉着温菘蓝走出国贸大厦。

    她口渴,要喝水。江既白被打发去便利店买矿泉水。

    冬夜的冷风一吹,月月头顶的两个小揪揪松松垮垮,东倒西歪的。几缕发丝调皮地挣脱皮筋,贴到脑门上。

    “过来,月月!”温菘蓝把小朋友拉到自己怀里,“阿姨替你把头发重新绑一下。”

    小孩的头发很黑,很软,就是不太密。两根一次性小皮筋绑起来就一小束。

    而且碎发很多,好多都绑不起来,只能用夹子夹住。

    两个粉色糖果的发夹,糖果是用彩色毛线编织而成的,特别可爱。

    温菘蓝估摸着这发夹应该不是江既白的审美。

    她问:“月月,发夹谁给你买的?”

    江品月奶乎乎地回答:“姜阿姨。”

    这倒是符合姜意南那个甜妹的审美。

    温菘蓝不得不感叹,这孩子实在是太会投胎了。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制片人,身家无数。身边亲近的长辈又都是顾砚钦和姜意南这样的娱乐圈顶流。月月以后要是去混娱乐圈,简直是如鱼得水,不要太容易。

    ——

    国贸大厦边上开了家十足。

    江既白从冰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走到收银台结账。

    店员拿起矿泉水扫码。

    他透过玻璃门往外面瞥了两眼,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背影。背对着他,也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

    他拿出手机扫码付了钱。拎起两瓶矿泉水匆匆走出便利店。

    走近了他才发现温菘蓝是在给女儿扎头发。

    女人微微低着头,颈线拉得修长,侧颜笼罩一层细碎的灯火,好看得不真实。

    手指灵活,很快就绑好了两个小揪揪。

    听闻脚步声,温菘蓝缓慢抬头,眼睛望向他时一弯,眼里的笑意渗出来,好似檐上皑皑积雪,剔透晶莹。

    “爸爸!”女儿挥舞着小手,甜甜地喊他。

    一模一样的眉眼,同时闪着纯然天真的欢喜。

    江既白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眉目柔和。

    这一幕太过美好,再也不是月月画板上冷冰冰的画。而是真实发生的。

    男人的双脚有些挪不开,他竟不敢主动上前打扰。

    胸腔鼓噪难歇,迅速积蓄起一团热量。某种冲动呼之欲出。

    原本想硬起心肠不再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好好生活。

    然而此时此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匕首瞬间化成细沙,从指缝间无力地溜走了。

    再硬的心肠也抵不过眼前这幅母女同框的和谐画面。

    血缘真是神奇的纽带,即使她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可却丝毫不影响两人亲密无间。

    江既白暗自做了个决定。

    不管他们大人会走向何种结局。孩子始终都是无辜的。她需要母亲。缺失了四年的母爱也是时候找回来了。

    ——

    江品月顶着两个小揪揪蹦蹦跳跳地到了江既白跟前,抓住他的大手轻轻晃了晃,“爸爸,我们先送阿姨回家吧!”

    温菘蓝:“……”

    这孩子要不要这么会来事啊!

    温菘蓝赶紧说:“江先生,不用麻烦了,我家就在这附近,我走回去很快的。”

    江既白腾出右手,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我送你。”

    滴滴两声,车门解锁。

    温菘蓝看见路边停了一辆蓝色的卡宴。

    车型硬朗,线条流畅,夜色掩映下闪着低调的光泽。

    根本容不得温菘蓝拒绝,小朋友连拖带拽把她架上了车。

    这么热情的孩子,真是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既白点了火,扶着方向盘,余光瞟向后视镜,“温经理住哪儿?”

    温菘蓝和江品月一起坐在后座。小朋友很黏她,挨她挨得很紧。

    她只好腾出右手搂住小孩,抬头朝江既白看过去,看见一个圆润的后脑勺。他乌黑浓密的短发里有两个旋,劈出了好几块发路。

    大多数人头顶只有一个旋,而特别一点的会有两个旋。据说这样的人会很聪明。

    她下意识朝月月的头顶探了一眼,发现月月只有一个旋。没遗传到她父亲。

    她也是一个旋。

    月月像她的点又增加了一项。

    长久没等到后座的回答。江既白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出声提醒:“温经理?”

    温菘蓝回神,赶紧回答:“怡景园。”

    江既白装模作样地往导航里输入目的地,语气很随意,“这好像是个老小区。”

    温菘蓝:“没错,是老小区。房子都二.三十年了,我读初中的时候,我爸妈买的。他们现在回乡下住了,这边房子就留给我了。”

    江既白:“你一个人住?”

    “嗯。”

    “注意安全。”

    一通折腾,已经十一点过半了。

    对于大城市来说,这个点远不算晚。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

    可对于小朋友来说,已经很晚了。

    温菘蓝看见江品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神色倦怠。

    她低声问:“月月,困了吗?”

    小家伙把小脑袋枕在温菘蓝肩上,揉了揉眼睛,“阿姨,我想睡觉。”

    她拍了拍月月的后背,柔声细语,“睡吧。”

    小家伙闭上眼睛,很快就不吱声了。温菘蓝听到了一串平和的吐息声。

    国贸大厦到怡景园也就隔了一条街,一脚油门就到了。

    车子停在小区外面,月月靠在温菘蓝肩上睡得很熟。

    江既白看着后座上的一大一小,及时说:“菘蓝,叫醒月月没关系的。”

    温菘蓝恍然一怔。

    这声“菘蓝”叫得无比熟稔,自然又亲切。好像他们并非今天才认识,而是认识很久很久了。

    身边很多人都叫她菘蓝。顶头上司陆洲就这样叫她。可远没有江既白这声“菘蓝”来得震撼。

    她努力剔除掉纠缠在心间的那抹诡异感,轻轻叫醒了月月。

    “爸爸,到了吗?”小朋友迷迷糊糊地揉眼睛。

    江既白告诉她:“是阿姨到家了。”

    瞌睡虫一下子就跑光了。小孩的眼底一片清明。

    “阿姨,我以后可以找你玩吗?”小朋友拉着温菘蓝的手恋恋不舍地问。

    她笑了笑,“当然可以啦!月月可以来影城找我。”

    江品月轻轻推了推父亲的胳膊,催促他:“爸爸,你快加阿姨的微信,我下次还要找她玩儿。”

    温菘蓝:“……”

    嘛呀,这小家伙成精了吧!

    也太会了吧!

    这要是男孩,以后长大了不得撩一大票妹纸啊!

    现在的小孩懂得也太多了。不像温菘蓝小时候,只会摸泥巴。

    在小孩期待的目光下,两位大人互相加了微信。

    感谢月月,居然让温菘蓝加到了大佬的微信。

    头一次觉得她离娱乐圈也挺近的。

    温菘蓝和父女俩道别后,背着包转身走进小区。

    路灯橙黄斑斓,拉长女人的影子,静谧如画。

    江既白的目光游离到女人藏在白色羽绒服里的两条美腿,长且直,高跟鞋拔高了她的身高,拉出了紧实利韧的腿部线条,并不显得单薄。

    她这个人从来就不是单薄的。看似柔软,实则一身傲骨,充满了韧性。

    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决绝地和他离婚。

    车子原地停了一会儿,等温菘蓝的身影彻底淹没在黑暗里,江既白才掉头离开。

    怡景园小区飞快被抛在身后。蓝色小车轻松地上了高架,往松山方向开去。

    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模样乖巧。

    顶灯光线昏暗,她的双眸在灯光下是狭长的内双,浓黑的睫毛自然盖下来,拢成一小片好看的阴影。

    她还小,五官没有完全张开。可光看这底子,这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绝对是个大美女。

    顾砚钦一点都没说错,这孩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随了她母亲了。他真就只是参与了一下。

    江既白看了一眼后视镜,心情愉悦地和女儿交流:“月月,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江品月捧着脸,笑容灿烂。

    “那月月喜欢温阿姨吗?”

    “喜欢!”

    只要女儿开心就好。这比一切都重要。

    男人整张脸都柔和了下来,眼窝里盛满光。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再次冒出小朋友的小奶音,“爸爸,今天是我让顾叔叔和姜阿姨带我去看电影的。”

    闻言,江既白打方向盘的手不禁一顿。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的。

    他顺着女儿的话往下问:“那月月今天看了什么电影呀?”

    江品月避而不答,而是直勾勾地望着江既白的眼睛,语出惊人,“爸爸,温阿姨是我妈妈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月月:唉,为老父亲操碎了心!

    哈哈哈~

    单亲家庭的孩子会更敏感,也更早慧。月月是太早慧了。

    本章有红包掉落哦!

    一些用不到的科普:碧城其色星海幽蓝,其意天上人间。

    🔒17  ☪ 碧城(17)

    ◎“那我就让妈妈重新认识我一次。”◎

    碧城(17)

    “爸爸, 温阿姨是我妈妈对不对?”

    小朋友细细小小的声音惊现耳旁,无异于一颗地雷在江既白心间炸开。

    轰的一下,四分五裂。他的脑子被炸成了好几块, 嗡嗡响。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右脚重重踩下刹车。

    “哧……”

    轮胎滑过地面,爆发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响声,刮得人耳膜隐隐生疼。

    车子猛地停在了路边。

    惯性作用,父女俩的身体不由自主前倾。月月毫无防备,小脑袋险些磕到前座座椅上。

    她下意识用手护住额头, 皱眉大声喊:“爸爸!”

    这些年, 江既白一个人带女儿。每一次和女儿一起出行, 有韩程在, 都是韩程开车。韩程不在, 他就自己开。他的车开得很稳,不论是启动还是刹车, 他都会缓着来,孩子几乎感受不到颠簸感。

    这是他第一次在开车时失态。

    江既白面色黑沉,下颌骨绷得太紧,侧脸线条冷硬而锋利。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指节浮出淡淡一层青白。

    “爸爸……”

    这第二声“爸爸”喊出口,小妮子明显有些委屈。她撅着小嘴,眼眶微红, 模样可怜兮兮的。

    江既白猛地回了神。他背过身,探出手, 摸向女儿的额头, 神色关切, “怎么样月月, 有没有磕到头?”

    月月摇摇头,嗓音微弱,“爸爸,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月月,是爸爸刹车踩得太急了。”江既白摸了摸女儿发凉的小脸,又揉揉她柔软的发顶,清俊的面庞上难掩自责。

    月月坐回座位,一双小手乖巧地放在腿上,大方地说:“爸爸,我原谅你了。”

    江既白找回了失散的理智,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后座上那个小小的孩子,用前所未有的平静的语气问道:“月月,你怎么会觉得温阿姨是你妈妈?”

    江品月抹掉了眼角的泪花,晃着自己的腿,慢吞吞地说:“爸爸,我看过你的手机,上面有温阿姨的照片。”

    闻言,江既白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放置在中控台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黑着,安安静静的。

    他只需轻轻摁亮屏幕,就能看见那张屏保。

    那是他和温菘蓝的结婚照。

    家里和她有关的一切物品和痕迹都被清理干净了。只剩下那张照片。

    他偷偷存进了手机里。

    “爸爸,照片里温阿姨穿了婚纱,姜阿姨说女生只有结婚才会穿婚纱。你们都结婚了。她难道不是我的妈妈吗?”月月偷偷打量着父亲的脸色,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一时间江既白竟无法反驳。

    他的双手不自觉又扶上了方向盘。十指收紧,手背青筋凸起,狰狞可怖。

    这个手机并非他的工作手机,而是备用机。他平时很少拿出来。更是从来没在女儿面前玩过。

    每当偏头痛发作,他无力抵抗。他才会拿出这张屏保看。这是他的一种执念。看到照片上的人,他才会获得片刻缓解。

    他以为月月从来不知道这个手机,以及这张屏保的存在。

    一岁之前,孩子非常好打点,喂饱就行。两岁开始,孩子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她对外界的认知加深了。有了“家人”这个概念以后,月月就开始频繁问及自己的妈妈。

    “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为什么我没有?”

    “我的妈妈去哪儿了?”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在一起生活?”

    这是孩子问得最多的问题。

    江既白每次都会告诉女儿,妈妈在很远的地方工作。要等到工作结束,她才能回来。

    这是一种善意的谎言。孩子还太小,他没法和她说出实情。而小家伙似乎也接受了这种说辞。

    四岁以后,月月就再也没有问过任何有关母亲的问题。

    但江既白还是时常能从女儿的画里看到母亲这个形象。她画里画的永远都是一家三口。

    他一直以为她是接受了自己的母亲远在外地的“事实”。

    他根本就没想到女儿其实早就知晓温菘蓝的存在。

    这个孩子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早慧。

    男人的手无力地从方向盘上撤走,不自觉握成拳头。双眼皮垂下,又撑起,压出深深的褶皱,声线低迷,“没错,她是你的妈妈。”

    事到如今,确实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她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些。

    只不过在他潜意识里,这一天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到来。

    他万万没想到它竟然来得这样快。

    江品月:“那你们为什么没有住在一起?是离婚了吗?”

    “是的,我们离婚了。”

    “那她为什么不认识我?”

    “因为她忘记了和爸爸有关的一切,她不知道你的存在。”

    “所以,妈妈不是故意不要我的,对吗?”小姑娘的眼里闪着光。

    哪有孩子会不渴望母爱呢!

    孩子从来不提,不代表她不渴望母亲的陪伴。

    江既白是个自私的父亲。他亲手剥夺了女儿享受母爱的权利。

    他松开拳头,轻轻拍拍月月的发顶,郑重其事地说:“妈妈从来没有不要你。”

    小朋友的眼中闪着纯真欢喜的光,轻快道:“那我就让妈妈重新认识我一次。”

    ***

    到家以后,小朋友迅速洗了个澡,换上可爱的海绵宝宝睡衣,乖乖地躺床上睡觉。

    白色的羽绒被盖住小小的身体,她扭过头看着江既白,小声地说:“晚安,爸爸!”

    男人的唇角挂一抹弧度,笑容淡淡的,“月月今晚一定要做个好梦!”

    月月格外认真地说:“我希望能梦到妈妈,她在我心里终于有样子了。”

    江既白一下子被击中了。胸口一阵抽痛。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一低头却发现女儿早就闭上了眼睛。

    闹腾了一整晚,小孩已经很困很困了。小脑袋一沾上枕头,一秒入睡。

    江既白关了屋内的大灯,只留一盏小橘灯。暖黄光束照在床头,到了床尾,光就淡了。

    他伸手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女儿床边。

    外界真正静了下来,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眼皮懒懒地撂下,长睫筛下一片阴影,眼底倦意明显。

    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特别无力。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碎成了一抔粉末,再也拼凑不起来。

    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直视屏幕,屏保瞬间映入眸中。

    年轻的男人西装革履,漂亮的女人白纱披身,他们十指紧扣,相视而笑。眼里全是彼此。

    跟过去无数次一样,他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双眼酸涩,目光麻木,他却浑然不觉。

    脚背忽然有些痒,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贴在了上面。江既白心觉异样,条件反射地低头去看,见到了罪魁祸首——

    千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笼子里跑了出来。兔脑袋搁在他脚背上,眼皮子耷拉着,鼻子一抖一抖的,模样享受。

    江既白不由失笑,这家伙倒是怪会享受的。把他的脚背都当枕头了。

    千金平时特别会越狱。但凡笼子没锁严实,它就能跳出笼子,满屋子乱窜。

    它亲人,喜欢和主人呆在一块儿。他在家时,它就黏他。他不在家,它就成天贴着月月。月月走哪儿,它跟哪儿。

    当年温菘蓝不止给他留下了女儿,还有千金。

    这些年,他全靠女儿和兔子陪着。不然他肯定熬不到现在。偏头痛每发作一次,他的绝望感就加深一分。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也就削弱一分。他时常徘徊于深渊。只要稍稍往前迈一小步,他就会粉身碎骨。

    是女儿和千金硬生生把他给拽了回来,坚持到今天。

    江既白任由千金就这么枕着他的脚背。毛绒绒的一团,像是一条温暖柔软的毛毯裹着他的脚背。

    他摁灭屏幕,照片一下子从眼前消失。

    他抬头,再次注视着女儿安静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

    他一直认为女儿还小,好多事情他选择对她隐瞒。殊不知,这孩子太过早慧,什么都知道。

    可是这么早慧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江既白关上房门,离开了儿童房。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给韩程发了条微信。

    江既白:【帮我约个靠谱的儿科医生。】

    远在浅都出差的韩助理在收到老板的微信后,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差点跳脚。

    微信语音分分钟就追了过去,“老板,月月怎么了?生病了吗?”

    江既白:【月月早就知道菘蓝是她妈妈。】

    韩助理:“……”

    ***

    自打那天和江家父女一起吃了夜宵。江品月这个小屁孩就彻底黏上温菘蓝了。

    小孩时不时就打电话“骚扰”她。小朋友会告诉她今天吃了什么菜,她喜欢哪些菜,不喜欢哪些菜。也会和她分享幼儿园的趣事,吐槽她班上的同学。想吃冰淇淋了就喊上她一起堕落。

    温菘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交了个忘年交。

    对于小朋友频繁“骚扰”她,她从未感到困扰。相反的,她还特别喜欢和这个孩子接触。

    月月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温菘蓝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她。

    而对于这些,江既白一直都是默许的。

    他真是一个优秀的父亲,从不干涉女儿的交友。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即使是温菘蓝这样快奔三的大人,他也无所谓。

    ***

    一转眼就到了年底。寒假以来,影城的客流量就大幅提升。温菘蓝每日都忙得团团转。

    等歇下来时,已经快除夕了。

    今年除夕,温菘蓝难得不用值班,她有了短暂的假期。连续两年,她除夕都在值班,没能陪父母一起过年。

    本想收拾收拾东西回乡下,陪父母一起过年。没想到老两口还没从汀兰回来,打算就留在姑姑家过年了。

    温菘蓝只有这一个姑姑,远嫁到汀兰。今年姑姑家要嫁女儿。汀兰婚嫁习俗繁琐,需要准备一大堆东西。姑姑忙不过来,就请父母一起前去帮忙。临近除夕,父母不愿来回折腾,索性直接就在那边过年了。

    姑姑在视频里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去汀兰过年。可温菘蓝不习惯住别人家,就婉拒了。打算等表妹结婚那天,她再去参加婚礼。

    于是乎,她又成了孤家寡人。

    一个人过年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年夜饭随便整两个菜吃吃就行了。如果不愿意下厨,干脆就点外卖。

    这年头年味儿越来越淡了。她这个人随意惯了,也不注重仪式感。过年对她来说和平时也没多少区别。

    除夕前一晚就开始下雨了。雨下到第二天清晨还没停。但雨势不大,牛毛细雨,丝丝缕缕,整座城市浮了一层轻薄白雾。

    只要一下雨,温菘蓝就会频繁入梦。

    她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梦境无比诡异。她一会儿在家,一会儿在医院,一会儿又跑去了影城。

    但梦境的主角却始终只有一个——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年轻男人。

    醒来后头昏脑涨,脖子重得抬不起来。

    轻轻一动,疼得厉害,那叫一个酸爽。

    该死的,落枕了!

    她迷糊地坐在床上,吸了吸鼻子,完全不通气。

    哦豁,感冒了!

    好家伙,落枕加感冒,一起找上她了!

    靠在床头醒了会儿脑子,扭头往窗户一看,发现一半窗户还开在那里,昨晚忘记关了。窗户对着床头,她吹了一晚上冷风。难怪今早会感冒。

    她赶紧跳下床,踩着拖鞋跳到窗边,把窗户给关严实了。

    随后就给自己泡了杯三九喝。及时止损,千万不能让它严重了。

    脖子太疼了,动都不敢动。随便动一下就能牵扯出剧痛。不敢扭头,她现在僵硬得像个机器人。

    她在某团上下单了瓶药油。虽然这玩意儿不见得有用,但聊胜于无,随便对付一下得了。落枕本来就没有特效药。

    除夕的订单多,隔了大半个小时药才送到。

    外卖小哥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估计二十岁都不到。头盔上贴着两只兔耳朵,特别可爱。

    把药拿给温菘蓝时,还笑容满面地对她说:“新年快乐!”

    温菘蓝回以微笑,“新年快乐!”

    等小哥走后,她在app上给小哥打赏了一笔小费。

    这一大早,他温暖了她,他也值得别人的温暖。

    温菘蓝对着镜子把药油艰难地抹上脖子。抹完,脖子上火辣辣的疼。浓郁的药味儿缠在鼻尖挥之不散。

    落枕加感冒,她就是废狗一条了。她再也没精力下厨准备年夜饭了。到时候直接点外卖吧!

    午饭,她熬了点粥,随便对付一口。

    这个年过得委实心酸。

    鼻塞流涕,人也没精神。喝完粥,温菘蓝又爬上床睡觉。脖子举着更疼,躺着还能舒服点。

    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一串熟悉的铃声骤然在寂静的卧室里炸响,压榨着人的头皮。

    温菘蓝从睡梦中挣脱出来,右手伸向床头柜胡乱摸索,捞来手机,迷迷糊糊地盯着屏幕,也没看清是谁打来的视频,随手就接通了。

    小朋友欢快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方,嗓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温阿姨,你要跟我一起过年吗?”

    ——

    从接到电话到出门,温菘蓝只花了十分钟。

    走到小区楼下,刺骨的寒风扑哧扑哧吹个不停。吹在人脸上,刀刮一般,隐隐生疼。

    她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怎么就答应月月要陪她一起过年了呢?

    陪小朋友过年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还有她父亲江既白呀!

    她一个单身女性,和人家父女一起过年这算怎么回事啊?

    如果是平时这也没什么,就当是和朋友一起吃个饭。可今天是除夕啊!中国人最看重的节日。被赋予了无数内含。她一个外人,怎么着都不能参合到别人父女的团圆年里去。

    这人一旦感冒了,连带着脑子都不清楚了。这样不合理的要求她不推掉,居然还一口答应了下来。她是真想穿越回去,一巴掌拍死当时接电话的自己。

    不行,不能去!

    她要找理由给推了。

    出尔反尔固然讨厌,可也总比去别人家里尴尬过年更好。

    温菘蓝退缩了。她转身返回了电梯间。

    她根本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停车位里,安静低调地泊着一辆蓝色的卡宴。

    她的迟疑和退缩全都落进了男人的眼里。

    “爸爸,温阿姨她怎么又回去了啊?”小朋友紧紧盯着挡风玻璃,神色焦急。

    “月月你别急,阿姨应该是忘记拿东西了。”

    男人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菘蓝,我们到了!”

    他可不会给她任何犹豫退缩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月月:这个家没我不行,我爸全靠我才能追回我妈!

    哈哈哈~

    🔒18  ☪ 碧城(18)

    ◎昨日重现◎

    碧城(18)

    这么快?!

    温菘蓝心中警铃大作, 脑瓜子嗡嗡响。

    这才过去十分钟,他们就到了?

    松山到她家十分钟能开到?

    这是开火箭来的?

    嘛呀,这下由不得温菘蓝拒绝了!

    人家从松山大老远的跑来接她。现在又让人家回去。这也忒不地道了点。她可做不出这事儿。

    能怎么办呢?只能硬着头皮上呗!

    虽然她和大佬不熟。可她和大佬的女儿熟呀!有月月在场, 这顿年夜饭总不会吃得太尴尬。

    她带着这种心理建设,龟速挪出了电梯间。

    外头天色阴暗,细雨飘摇。

    停车位里卡宴安静地泊着,打着双闪,特别醒目。

    温菘蓝眯起眼睛远远看了一眼这车,车身通体蔚蓝, 像是一面温柔沉静的海面。

    刚出门着急, 她没来得及带伞。这会儿只能冒雨跑过去。

    因为感冒, 温菘蓝裹得特别严实。加厚的长款羽绒服, 刺目的雪白。里头一件暗红色针织长裙。裙摆随着她急促的脚步, 在白色羽绒服下翻滚。好奇皑皑白雪里肆意怒放的红梅,鲜艳夺目。

    在穿衣打扮方面, 她一向不太讲究。以舒适保暖为主。胜在底子好,身材纤瘦匀称,颜值又出众,平时随便穿穿已然非常养眼。

    小朋友站在后座上,绷直小小的身体,下巴支在前座靠椅上,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挡风玻璃, 忍不住惊叹:“爸爸,温阿姨真的好漂亮啊!她一定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妈妈!”

    江既白被那截红色裙摆扯走了注意力, 听见女儿的话也没吱声。

    月月又拍着小手骄傲万分, “我以后肯定是个大美铝!”

    江既白:“……”

    都说女儿从上到下, 从里到外, 全随了温菘蓝。不过自恋这点真不随她。菘蓝可是最谦虚的。这孩子八成被顾砚钦那家伙给带坏了。

    江既白低头莞尔一笑,语气无奈,“月月,咱们还是谦虚一点。”

    “哼!”月月拉开车门,欢快地跳下车,“我去接温阿姨!”

    温菘蓝人还没走到车前,月月就迈开小短腿扑哧扑哧朝她跑了过来,张开小手一把抱住她,语气激动万分,“阿姨,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温菘蓝有些晕。这也太热情了吧!

    今天过年,小朋友穿了一件火红的羊羔绒外套,颜色特别喜庆。红色衬肤色,小姑娘唇红齿白的。

    如果说刚才心里还有点退缩,不想去人家家里过年。可在见到月月的这一刻,那点退缩和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这孩子太讨喜了。她不由自主的想亲近她。

    “快上车,快上车!”生怕温菘蓝改主意,月月着急忙慌把她拉上了车。

    她坐进车里,看到主驾上的人,语气歉意,“不好意思,你们等很久了吗?”

    月月急哄哄地说:“我们早……”

    江既白反应神速,及时切断女儿的话,温声回答:“也不是很久。”

    也就半个小时啦!

    父女俩计划请温菘蓝一起到家里过年,早早就把车开到了怡景园小区。月月刚刚给温菘蓝打的那个视频电话就是在车里打的。

    江既白今天的装束一如既往的休闲。烟灰色大衣里搭了一件浅蓝色细线毛衣。毛衣是高领的,看上去特别保暖。

    温菘蓝发现这人好像特别喜欢蓝色。平时的衣服好多都是蓝色系的。

    “我都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

    听到女人话里浓重的鼻音,他不禁皱眉,“感冒了?”

    “啊嘁……”

    后座上的人适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温菘蓝:“……”

    江既白:“……”

    她的脸蹭的一下红了,耳根发烫。

    她握住鼻子,细声细气地说:“昨晚睡觉忘记关窗了,就感冒了。”

    说着就往边上挪了挪,主动远离月月。她怕把感冒传染给孩子。

    江既白从暗格里拿出一盒纸巾递给温菘蓝。

    她抽了两张,从鼻腔里挤出话来,“谢谢。”

    江既白:“吃药了吗?”

    “早上泡了杯三九喝。”她扶住脖子,一脸酸爽的表情。

    男人盯着她露在毛衣外,纤细白嫩的脖子,又紧了紧眉头,“脖子怎么了?”

    温菘蓝可怜兮兮地回答:“落枕了。”

    江既白:“……”

    月月面露同情,“阿姨,你好可怜!”

    可不是么?感冒加落枕,爽歪歪!

    过个年还多灾多难的。

    脖子抻得酸死了,可她根本不敢动。动一下更酸爽。

    江既白娴熟地操纵方向盘,将车开出停车位。

    车子过了小区岗亭,有序地混入一大波车流中。

    温菘蓝靠着座椅靠背,脖子僵硬无比,根本不敢动一下。

    她眼睁睁看着窗外的街景变得越来越陌生。

    她细声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月月用她特有的小奶音告诉她:“去超市。”

    “超市?”

    江既白及时接过话茬,“家里阿姨放假了,年夜饭我打算自己烧。现在去超市买点食材。”

    “江先生会烧饭?”温菘蓝颇为意外。

    她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家里有阿姨负责一日三餐。他合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你很意外?”男人勾起唇角,唇边笑意明显。

    温菘蓝:“是有点意外,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不会烧饭。”

    江既白:“我也是这几年练出来的。”

    江既白的厨艺是女儿出生以后特意学的。他一个人带孩子,需要学很多东西。一开始也是磕磕绊绊,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要么就是火候把控不好。这两年才慢慢好起来。一些简单的家常菜根本不在话下。

    月月凑到温菘蓝耳旁,语气自豪,“阿姨,我爸爸烧饭很好吃的哦!”

    温菘蓝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脖子,“那我有口福了。”

    江既白:“还要拜托菘蓝你帮我打下下手。”

    “没问题。”

    她到人家家里蹭年夜饭,帮主人打下下手也是应该的。

    三人去了市区最大的一家沃尔玛。

    除夕佳节,超市里人头攒动,各色衣裳混杂在一块儿,熙熙攘攘。

    果然,超市才是最有烟火气的地方。

    直到这一刻,温菘蓝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点过年的气氛。

    江既白在门口推了一辆推车。

    月月欢快地嚷嚷:“爸爸,我要坐车车!”

    江既白撂下眼皮轻轻一笑,把女儿抱上推车。

    她坐在推车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零食货架。

    别看她平时人小鬼大,跟个小大人似的。这会儿嚷嚷着坐推车的样子才像个四岁小孩。

    江既白推着女儿走在前面,温菘蓝跟在身后。三人走在一起可太像一家三口了。

    走到零食货架,月月两眼放光,“爸爸,今天我可以吃点零食吗?”

    “可以。”江既白很好说话。

    今天过年,特殊的日子,她允许女儿放纵一下。

    得到了父亲的准许,小朋友高兴得直拍手。她蹦蹦跳跳地跑去货架自己挑选自己喜欢的零食。

    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纯粹的,特别容易满足。一点小零食她就可以非常高兴。

    被孩子欢快的笑容感染,温菘蓝不自觉弯下眸子,“其实偶尔吃一点零食也没什么的。我们小时候不也背着爸妈偷偷买零食吃吗?小朋友贪嘴的时光也就那么几年,等她长大了,让她吃,她也不见得会吃。”

    江既白的目光从那一排排堆放整齐,五花八门的零食缓缓略过,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孩子要求太严格了?”

    听到男人这话,温菘蓝不由一怔,猛地意识到自己管得太多了。这是别人的女儿,人家想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关她什么事儿?轮得到她在这里发表意见吗?再说不让孩子吃零食也是为孩子的身体着想,为人父母的难免会多为孩子考虑一些。

    她现在是还没当母亲。倘若她以后成为了母亲,她肯定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吃这些垃圾食品的,都是各种色素和添加剂,吃了对身体有害。

    她面露歉意,“抱歉江先生,是我多嘴了。”

    江既白音色淡然,“菘蓝,你误会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谁都是孩子过来的,我当然理解孩子对零食的渴望。我也知道不能过多遏制孩子的天性。可月月是早产儿,两岁之前大病小病不断,天天往医院跑,养她非常费劲儿。这两年才稍微好一点,不那么频繁跑医院了。饮食方面要小心加小心,一点差池都不能有。”

    “早产儿?”温菘蓝一听神色意外,“月月居然是早产儿?”

    早产儿的身高体型普遍偏小。体能、体质各方面都比不过同年龄段的孩子。可月月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她除了瘦了点,身高还比同岁的孩子要高一些。如果江既白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月月是早产儿。

    似乎读懂了温菘蓝的想法,江既白及时说:“我和她妈妈都很高,她的个子是比同龄人要高一些。不过体质还是有点差。”

    能把一个早产儿养得这么健康漂亮,不用问温菘蓝都知道江既白这个父亲花费了多少心血。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温菘蓝不禁感慨万千。

    她由衷道:“江先生真是一个伟大的父亲。”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父亲。不过就是责任罢了。她妈妈把月月留给我,我必须把她养好,不然对不起她妈妈。”

    男人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底情绪肆意翻滚。可又被他死死压制住。

    ——

    买好食材,三人驱车回家。

    松山这带儿温菘蓝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可周围的景致看上去却十分熟悉。好像曾经来过一样。

    车子停在一栋漂亮的小别墅前,院门口立着两棵枣树。枝桠光.裸,残叶零星,萧瑟颓然。

    看见枯黑的树干,温菘蓝的记忆像是被什么给击中了。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速度太快,像是一阵烟雾从眼前飘过,她根本就抓不住。

    江既白熄了火,解开安全带,扭头睨一眼后座上的女人,见她一直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他嗓音低迷,“菘蓝,你怎么了?”

    温菘蓝被拉回思绪,目光从枣树上剥离掉,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迷茫,“好奇怪,我明明是第一次来你家,却总感觉非常熟悉。好像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样。”

    江既白额角狠狠一抽,心脏难以遏制地狂跳起来,犹如擂鼓,一声盖过一声。

    他压着心跳,神色绷紧,极力稳住声线,“心理学有个名词叫‘昨日重现’。”

    作者有话说:

    月月:为我爸妈扛大旗!

    哈哈哈~

    🔒19  ☪ 群青(19)

    ◎“我想你嫁给爸爸!”◎

    群青(19)

    昨日重现, 温菘蓝不是第一次听这个心理学名词了。闺蜜苏意绵之前就向她科普过这个词。

    在某一时刻,我们经常会觉得眼前的景象或者第一次见到的人无比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心理学把这种现象就做昨日重现。【注①】

    影城那位神秘的客人让她产生了一种致命的熟悉感。江既白也是如此。他这个人, 他的声音,他给人的感觉分明就是熟悉的。她并非最近才认识他的。他们好像已经相识多年。甚至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关系。

    现在看到他家的院子,院子里的枣树,这种熟悉感又加深了。似乎她就是这栋小别墅的主人,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她内心深处涌现出了某种归属感。她就像是一个离家数年,好不容易才回家的游子。迎接她的一切都是熟悉的, 温馨的。

    回家。

    温菘蓝被心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词给吓了一大跳。

    这里是江既白和月月的家, 又不是她家。她回什么家!她顶多就是一个客人, 来到别人家做客而已。

    这人呐千万别感冒, 一感冒这脑子都不清楚了。

    “都是错觉罢了!”温菘蓝柔柔一笑, 音色寡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就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所谓的昨日重现,说到底还是一种错觉。她的过去既没有江既白,也没有那位神秘的客人。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她和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会产生交集。

    之所以会见到那位客人,无非是因为他包下了VIP影厅,工作缘故,他们有了短暂的接触。

    至于江既白。无外乎是因为月月。她先认识的月月, 再结识她的父亲。

    前者是因为工作,后者是因为朋友。

    除此之外, 再无可能。

    怎么会是错觉呢?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过去。

    江既白想说点什么, 话却卡在喉咙里, 无从开口。

    她什么都想不起, 单纯如白纸。

    而他又什么都不能说,满腹秘密和心事。

    他下了车,绕到后备箱,拎出两大袋食材。

    两人并肩走进院子。

    “这枣树种了好几年了吧?”温菘蓝站在光秃的枣树下,头顶两片黄叶凄清在飘。一双手背在身后,微仰着脑袋看着江既白。

    两人有身高差,她必须抬头才能与他视线持平。

    黑色偏棕色的长发,细雨沾湿了她的发丝,有几根调皮地黏在了额头上。她伸手撩开,夹到耳后,现出一双如白果般圆润小巧的耳垂,白中透着粉。

    她没有打耳洞,保留着最原始的状态。

    适合含在嘴里。

    男人的喉结无意识地上下动了一下。

    “嗯。”从鼻间挤出声音,“四年了。”

    女儿出生那年,她妈妈亲手种的,如今早已亭亭如盖。

    “阿姨,快进屋!”月月窜下车,无比热情地拉着温菘蓝走进了客厅。

    江家是极简风,清一色黑白灰,冷感十足。没有任何夸张艳丽的装饰,一切物件极尽简约。反而显得非常高级。

    穷人家的极简风那就是穷装。可有钱人家的极简风则是低调。放眼望去,全屋上下就没有便宜的东西。光茶几上的一只浮雕花瓶就精致过了头。

    花瓶里随意插.着一束风干了的蓝色满天星。花色浅淡,清新淡雅,就像是气质清纯的女孩。

    温菘蓝没有特别喜欢的花。可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这束满天星。她永远臣服于美好温柔的事物。

    江既白把满满两大袋食材拎进厨房。

    他又进了一趟卧室,拎出了一只白色药箱。

    温菘蓝正奇怪他干嘛拿药箱,下一秒就看见他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油,指着她的脖子,“我会推拿,要不要替你捏捏?”

    “啊?”她有些措手不及,表情错愕,“您给我捏?”

    江既白说:“落枕就是经脉不通,疏通就好了。捏了会舒服很多。”

    她动了一下脖子,疼得直咧嘴。当即同意:“那就辛苦您了!”

    他撂下眼皮,瞥了她一眼,“你我差不多年纪,不必用敬称。”

    温菘蓝:“……”

    羽绒服有领子,不方便捏。温菘蓝脱掉羽绒服,单穿一件毛衣。露在外面的那截脖子纤细白皙,几根不明显的血管纵横,随着她紧凑的呼吸微微起伏。

    她不自觉绷紧身体,脖子抻得笔直。

    “别紧张!”江既白的声音停在耳旁,低沉温润,能够安定人心。

    紧接着,温菘蓝就明显地感受到了一阵微凉。她忍不住心尖一颤。

    男人的手指覆上了她的脖子,压住那几根血管,感受它们的跳动。

    他的手指是凉的,她的皮肤却是热的。一冷一热,相互传递,两种不同的温度不断撞击。

    温菘蓝恰如其分地想到了一个热力学定律——熵增定律。

    它表明各种形式的能量在相互转换时,总是不生不灭保持平衡的。【注②】

    江既白他手指的冷,她皮肤的热,在相互传递中不增不减,保持平衡。它们都没有消失,只是换了载体。

    温菘蓝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变凉了。

    她突然有些慌,五指收紧,无措地握成拳头。

    江既白把药油抹上脖子,慢慢推开。这才开始正式捏。

    “忍着点,会很疼。”他很温柔地给她打预防针。

    然而下手却毫不温柔。

    “啊……”温菘蓝咬紧牙关,表情扭曲成一团,轻易不敢泄出自己的哭喊声。

    眼泪一下子就挣脱出眼眶,滑下了脸颊。

    脖子上有根筋一直拉扯着,带出了剧烈的疼痛。

    男人手掌有力,不断揉.捏。他每捏一下,温菘蓝的眉头就皱紧一分。

    那酸爽的滋味,她都快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疼就喊出来,没关系的。”

    “啊……”哭喊声冲破牙关,与眼泪一同落下。

    ——

    捏完,脖子果然舒服多了。之前温菘蓝根本不敢动脖子,轻轻动一下就疼。现在她都敢动脖子了。

    江既白把药油悬上盖子,收进药箱,“睡前还可以用热毛巾敷一下,会更舒服。”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江既白抬头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温声道:“宛丘人的年夜饭都比较早,咱们可以开始准备了。”

    温菘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挂钟,看见表盘里的指针,点点头,“那就动手吧!”

    宛丘人的年夜饭一般在傍晚五点到六点。基本都在天黑之前。天黑之后才吃年夜饭的人家几乎很少见。

    现在是下午三点,两到三个小时整出一桌年夜饭时间上还是有些紧张的。好在他们只有三个人,不用烧太多的菜。也不搞那些复杂的菜肴。抓紧时间的话,还是可以的。

    月月自告奋勇,“爸爸,我也要帮忙!”

    江既白从购物袋里拣出一袋豌豆,“月月来剥豆子。”

    小朋友撸起袖子,干劲十足,“保证完成任务!”

    江既白给女儿拿来一个盘,“你坐边上剥。”

    小朋友安安静静地坐在小凳子上,有模有样地剥起了豆子。

    四岁的小孩哪里会剥豆子。不过就是找点事让她自己玩儿。

    江既白和温菘蓝一人一条围裙。他那条是女士围裙,还是艳丽的玫红色。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审美。人高马大的男人围一条颜色这么艳的围裙,看上去特别滑稽。

    温菘蓝捂着嘴特别想笑,努力憋着。

    江既白见她憋着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这是家里阿姨买的,我平时很少下厨。”

    温菘蓝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肯定不会买玫红色,你要买只会买蓝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既白拿菜刀的手不禁一顿,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你怎么知道我会买蓝色的?”

    温菘蓝脱口而出:“因为你喜欢蓝色啊!”

    说完她赶紧补充:“其实是我猜的。我看你好多衣服都是蓝色系的。我就觉得你喜欢蓝色。”

    她眨了眨大眼睛,“江先生,我猜对了吗?”

    他握着刀埋头处理牛肉,声音慢慢传进耳朵,“蓝色是一种纯粹的理性,我很喜欢。”

    所谓纯粹的理性,就是不掺杂一点杂质和感性因素,完全以规律和规则作为判断标准的思考方式。

    江既白希望成为那样的人。但显然他不是。

    江既白把一些费时间的肉菜先处理了。牛肉切丁,和土豆一起炖。

    他把牛肉切好装盘,温菘蓝也将两颗大土豆削好皮了。

    看他拿刀的姿势,以及切菜的流畅程度,温菘蓝知道他不是随口说说会做菜的。他是真的会。而且厨艺肯定很厉害。

    温菘蓝是独生女。父母从小就没让她进过厨房。如今快奔三了,她也就只会炒个蛋炒饭。连盘青菜都炒不水灵,出锅蔫黄蔫黄的。每次回乡下都被母亲数落。

    自己不会烧饭,她就特别佩服会烧饭的人。尤其是男生。这是加分项。

    陆洲就是个会烧饭的。她有幸尝过一次陆总的手艺,好吃到爆,她惊艳了好久。

    看江既白这架势,他的厨艺绝对不输陆洲。

    她美滋滋地想,今晚有口福喽!

    说是下下手,其实江既白一个人包揽了大部分的活儿。温菘蓝也就削个土豆,洗洗青菜啥的。

    她脖子动不了,整个人跟个机器人似的,特别僵硬。

    见她抻着脖子还要洗菜,实在难受。江既白于心不忍,把她赶出了厨房,“这里交给我,你去客厅看电视。”

    厨房没有她的施展空间,她只好陪月月一起剥豌豆。

    小姑娘剥了几个豆子就开始玩了。她用豆子在白色盘子里摆人脸。温菘蓝走过去的时候,她正在给人脸贴眼睛。

    盘子里现出一张女人的脸。不能说好看,也不能说难看。反正能看出是个女人。毕竟有“长发”。

    “月月,这是谁啊?”她搬了条小凳子坐到月月身边,温柔地问。

    月月扭头冲她俨然一笑,“你啊!”

    温菘蓝:“……”

    她不由皱眉,故意板起脸问:“我有这么丑吗?”

    小朋友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作品,语气认真,“不丑啊!阿姨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生!”

    嘛呀,彩虹屁张口就来!这孩子可真会哄人开心。

    试问,谁能抵御得了萌娃的彩虹屁?

    反正温菘蓝是抵御不了的。

    她再看这张脸,顿时觉得漂亮多了!

    月月的这副作品还没完工。她还在继续往大盘子上摆豆子。

    温菘蓝不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尽情地发挥自己的创造力。

    这个岁数的孩子,想法最多,天马行空,她什么作品都能创造出来。

    温菘蓝之前还听同事提过,她家孩子把一袋米埋土里,兴奋地说要种稻子。

    比起这种费妈的创作,月月拿豆子摆人脸已经非常值得鼓励了。

    她抓了一把豌豆开始剥,也没再管月月摆什么。

    等那袋豌豆剥得差不多了,她低头一看,发现小妮子又在盘子里摆出了一张男人的脸。

    她奇怪地问:“月月,这又是谁啊?”

    小朋友脆生生地回答:“爸爸!”

    江既白要是见到这样的“自己”该哭了吧?

    这也忒丑了点!

    温菘蓝面露疑惑,“为什么要把我和你爸爸摆在一起?”

    月月理所当然地说:“我希望你们在一起呀!”

    温菘蓝:“……”

    温菘蓝震惊万分,不可思议地看小孩,“什么叫在一起?”

    月月:“阿姨,我想你嫁给爸爸!”

    温菘蓝:“……”

    还要现在没喝水。要是嘴里有水,她绝逼要把自己给呛死!

    要不要这么吓人啊!

    温菘蓝赶紧捂住月月的嘴,“月月,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她警惕地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男人站在厨台前忙活不停,一点都没关注这边的动态。

    她在心里默念一百遍:童言无忌!

    她很乐意当月月的阿姨,陪她玩,陪她一起吃好吃的。她可没想当她后妈呀!

    她要是给人当后妈,她爸妈分分钟灭了她!

    月月皱着眉毛,有些受伤地问:“阿姨,你不喜欢我爸爸吗?我爸爸那么那么好!”

    温菘蓝:“……”

    这是好不好的问题吗?感情问题怎么能这么草率呢!她不过见了江既白几面,彼此都不熟悉。她连他的为人都不了解,她上哪儿喜欢他去?

    她板起脸,故作严肃地说:“月月……”

    她刚准备和孩子好好说道说道,身后竟响起了另外一道低沉克制的嗓音,“月月,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温菘蓝下意识头皮一紧。

    天,他都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月月: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助攻不要停!

    哈哈哈~

    【注①】,【注②】:取自百度百科。

    今日份用不到的科普:中国画传统颜料色,群而有集,青出金石。

    🔒20  ☪ 群青(20)

    ◎“可以叫我名字。”◎

    群青(20)

    江既白以一己之力整出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土豆牛肉、老鸭煲、清蒸鲈鱼、蒸腊肠、大闸蟹、虾仁豌豆、蒜蓉青菜……都是清淡养胃为主的菜肴。所有菜都没有放辣椒, 甚至连点缀上色的菜椒都没用。

    温菘蓝心里不免觉得奇怪。她明明从未告知江既白自己不能吃辣。他是如何知道的?为了照顾她的口味,一桌子的菜都没有放辣椒。

    见她盯着桌上的菜,江既白禁不住问:“菜有问题?”

    温菘蓝举着筷子, 温声问:“江先生,您不吃辣吗?”

    她记得月月是要吃辣的。

    闻言,男人的目光慢悠悠地转到她脸上,波澜不惊地回答:“我忌辣。”

    她顿时松了口气。她就说嘛,江既白怎么可能会特意照顾她的口味。他们又不熟,他根本就不知道她不能吃辣。

    温菘蓝果然没猜错, 江既白的厨艺远在陆洲之上, 这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让人欲罢不能。

    温菘蓝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江既白厨艺这么好, 月月也太有口福了吧!

    “好好吃!”她眯起眼睛直笑, 表情享受。

    月月语气自豪,“我就说我爸爸烧菜好吃吧!”

    江既白弯下眸子, 嘴角笑意明显,“好吃就多吃点!”

    “我争取光盘!”温菘蓝将筷子伸向面前的土豆牛肉。

    牛肉炖了两个小时,软烂无比,又不会塞牙,汤汁浓郁,鲜香顺滑。

    好吃到爆炸。

    这顿年夜饭蹭得太值了!

    市区禁烟花,外面格外安静。

    原以为会尴尬, 事实上这顿年夜饭吃得格外温馨。

    考虑到孩子,两个大人也不好喝酒。陪着月月一起喝果汁。

    三人一同举杯, “新年快乐!”

    一饮而尽, 相视一笑。

    江既白看着温菘蓝和月月的笑颜, 不禁面露欣慰。

    四年了, 终于过了一个像样的年。

    ——

    饭后,温菘蓝本来想帮着江既白一起收拾残羹冷炙。毕竟蹭了人家一顿年夜饭,怎么说也得帮着主人家干点活。

    然而月月却急不可耐的要拉她上楼去参观她的儿童房。

    江既白抬了抬下巴,自然地说:“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月月催促道:“快走吧阿姨!”

    男人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快速消失在旋转楼梯口。

    他无声地笑了笑,低头收拾桌子。

    女孩子的小房间弄得格外温馨,大面积的蓝色墙纸,粉格窗帘,白色儿童床,一屋子的玩偶东一只,西一只的,丢得到处都是。

    床头柜旁摆一只对开的木头画架,画板支在上面。一幅水粉画首先吸引了温菘蓝的目光。蓝天,白云,鲜花,草地,爸爸妈妈牵着女儿,一家三口,和谐美好。

    小孩子总是渴望父母的陪伴的。在她潜意识里她还是希望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虽然温菘蓝不知道月月父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孩子总归是无辜的。父母分开,或多或少会对孩子造成伤害。

    “阿姨,这是我的好朋友。”月月不知道从哪里抱出一只毛绒绒的垂耳兔,献宝似的往温菘蓝眼前送。

    兔子乖顺地趴在小主人怀里,两只长耳朵自然垂下,模样可爱。

    温菘蓝惊喜万分,“哇,好可爱的兔子啊!”

    月月轻声告诉温菘蓝:“它叫千金,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温菘蓝的目光自发往下扫,“它是女孩子吗?”

    月月摇摇头,“它是男生。”

    温菘蓝:“……”

    一只公兔叫千金,这主人起名也忒随意了点!

    她举起右手,手痒痒,“我能摸摸它吗?”

    月月:“当然可以,它很温顺的。”

    温菘蓝撸了把兔脑袋。小家伙也不认生,任由她摸。小鼻子一抖一抖的,好像还特别享受。

    温菘蓝:“它几岁了呀?”

    月月:“四岁。”

    四岁已经是老年兔了,没想到还这么精神。

    月月把千金放到地上,它在房间里跳了一会儿,后面就趴在地板上躺平了。

    温菘蓝给它喂了两根油麦菜。这家伙暴风式吸入,动作迅速,两根油麦菜一下子就没了。

    她还想再喂。月月却一把拦住她,“阿姨,千金的肠胃很脆弱,蔬菜不能多吃。”

    她只好收了手。给兔子喂了些提草。

    两人跟兔子玩了十几分钟。月月就开始打哈欠了。

    温菘蓝赶紧说:“月月,去睡觉吧!”

    小朋友乖乖爬上自己的小床躺好。

    温菘蓝给她盖上白色鹅绒被。

    “睡吧,阿姨陪着你。”

    小朋友一把勾住温菘蓝的手指,“阿姨,我喜欢你。”

    这话杀伤力太大,温菘蓝的心都快被柔化了。

    她微微一笑,“阿姨也喜欢月月。”

    这孩子简直是一秒入睡。上一秒还在跟她说话,下一秒就没声了。

    温菘蓝低头一看,小姑娘双眼紧闭,光速陷入了梦乡。

    小孩子的五官还没张开,可却是个美人坯子。纤长浓密的睫毛扫下来,粉嘟嘟的小嘴,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也不知道月月的妈妈究竟怎么想的。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舍得不要呢!如果是她,离婚了也要坚定的带走孩子。孩子爹可以不要,孩子绝对要带上。

    ——

    等月月睡熟了,温菘蓝才下楼。

    客厅的壁炉燃着火,火光彤彤。映照着男人身上的蓝色毛衣,红蓝变换,光影斑驳。

    江既白坐在壁炉旁处理工作。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莹莹一捧白光。在壁炉通红的火光前显得微不足道。

    乌黑的短发没有刻意打理,看起来非常柔软。侧脸线条被炉火笼罩着,柔和而温暖,好看的有点不太真实。

    温菘蓝原地站了几秒钟才开口叫人:“江先生。”

    男人闻声抬头,漆黑深沉的目光转到温菘蓝脸上,嗓音温淡从容,“月月睡了?”

    “嗯。”温菘蓝踩着拖鞋朝沙发走过去,拿起扶手处的羽绒服,“我该回去了。”

    暗红色针织长裙,收腰的设计,掐出一节纤细腰肢,不堪一握。

    江既白拖动鼠标把文件保存好,盖上电脑,“我送你回去。”

    温菘蓝没推辞,轻声道谢。

    松山这带这么偏,又是除夕夜,她很难打到车。

    月月不在,回程的路上格外安静。

    半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基本没讲话。很难得才会聊一两句。余下的时间都在沉默。

    温菘蓝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到底两人还不熟。她没法对着一个不熟的人侃侃而谈。

    而江既白则是无从开口。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温菘蓝说。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车子终于停在温菘蓝家楼下。她如释重负。

    总算是到了。不用跟江既白大眼瞪小眼了。

    她拿上自己的包,礼貌道谢:“江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

    江既白的手从方向盘上移开,“菘蓝,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名字。”

    她停顿了数秒,试探性喊了一句:“江既白?”

    多熟悉的称呼啊!跨越漫长的时间长河,从河畔的那头到这头,牵扯着旧日种种,触动了他内心最隐秘的深渊。

    “江既白,你的名字是取自东方既白吗?”

    “怎么办江既白,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江既白,我们结婚吧!”

    “江既白,恭喜你,你要当爸爸辣!”

    ……

    那些遥远的声音似乎就在耳旁,格外清晰。

    心海沉浮,恍然如梦。

    面上却平静如初,并未表现出来分毫。

    他垂下眼皮,压制住眼里翻涌的情绪。

    “嗯。”似乎极尽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劲儿才说服自己冷静。

    温菘蓝什么都没看出来,右手利落地拉开车门,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我先回去了,新年快乐!”

    江既白撂下眼皮,又睁开,眼底一片清明。

    他说:“新年快乐!”

    江既白想:今年应该会是一个好年。

    ***

    江既白的推拿很到位。温菘蓝的脖子当天晚上就不怎么疼了。第二天早上,她几乎就感觉不到疼了。到了第三天,彻底好了。

    可惜感冒就没那么容易了。病去如抽丝,一个小感冒都拖了四五天。

    以前感冒都不用吃药的。现在吃了药还要拖好几天。她的体质真是大不如前了。

    闺蜜苏意绵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从去年年底开始就遭遇了滑铁卢。遇到的甲方一个比一个奇葩。偏偏她的顶头上司还要抓她去横桑出差。她这个年都是在外地过的。

    温菘蓝也就年前见了闺蜜一面,后面就一直见不着人。每次通电话,苏小姐都骂骂咧咧的,恨不得把上司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一遍。

    搬砖不易,打工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对比之下,温菘蓝的上司陆洲倒是一个很好的上司。

    最起码她在他手底下工作了四年,他从来没摆过脸色给她看,每次见她都客客气气的。也没给她穿过小鞋。即使工作上出了纰漏,他也从没发过火。

    年初六,温菘蓝就正式上班了。

    上班第一天,陆洲给每个员工都发了一个开年红包。

    钱不多,一人两百块,可大家伙还是非常开心。疫情当下,文娱产业艰难,院线生意惨淡。好多同行都倒闭了。若非嘉禾影城背靠盛时,恐怕早就凉凉了。

    新年新气象,上班第一天员工们斗志昂扬。就连保洁阿姨都比往日精神。

    过年期间,好几部贺岁档正在热映。影城的客流量非常大。

    温菘蓝在早会上特意叮嘱保安室值班的小王和小郑盯好监控,别出纰漏。

    傍晚,她和邱文佳、张东旭等人一起吃外卖。

    同事们关系处得好,经常聚在一起点外卖。一人点一份,放在一起吃。一个人能尝到好几份不同的美食。

    大家伙边吃边聊,原本气氛很正常的。不知是谁聊到了鬼故事。邱文佳这姑娘看了一大堆悬疑小说,平时又热衷各种八卦,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你们听说了没?之前白浪屿有个电影院闹鬼,影厅里总能听见女人的哭声。尤其是晚上,一过十二点,那哭声就特别响,吓死人了。据说这个影院以前死过一个女大学生,先奸后杀,被吊在影厅的天花板上,大荧幕一照……”

    “文佳你快别说了!”胆小的同事不敢听,纷纷捂住耳朵。

    温菘蓝踢了邱文佳一脚,“赶紧吃饭,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邱文佳嘻嘻笑,“蓝姐,我这不是调节一下气氛嘛!”

    虽说温菘蓝不至于被邱文佳的鬼故事给吓到,可大晚上听这些,还是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张东旭扒着外卖盒里的米饭,随口一问:“蓝姐,6号厅那个客人怎么不来了啊?”

    “对哦!”邱文佳一拍大腿,“好几个月没来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温菘蓝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能出什么事儿?你就不能盼着点人家好?”

    兴许就是工作太忙了,没时间过来影城。亦或许是他的失眠症治好了,不需要来影城补眠了。

    温菘蓝倒是希望是后者。最起码他再也不用饱受失眠的折磨了。

    不过这些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

    晚上温菘蓝值班。

    过了九点,眼皮子疯狂打架,困得厉害。她打起精神巡场,各个厅轮一遍。

    见没什么异常,她准备回办公室小眯一会儿。

    刚走到办公室外面,连门都来不及开,就接到了保安小王的电话,语气十分激动,“温经理,6号厅的客人来了!”

    她呼吸一滞,忙追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小王:“就十分钟前。”

    高跟鞋一转,温菘蓝急匆匆往6号VIP影厅走去。

    这一次她一定要逮住他!

    作者有话说:

    昨天被姨妈虐得死去活来,就没更,也忘记在评论区请假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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