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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 12.08日更新

    ◎“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邀请我吗”◎

    清晰绵软的嗓音从身侧飘飘荡荡地散过来。

    沾了夜晚的潮气。

    江晚力气小, 拉他的手也没有使力,安安静静地牵着,两根手指搭在他的手心里。

    裴行初透过露台的磨砂玻璃门往外看。

    光线模糊, 人影绰绰。

    扯住他的明明是很松的力道。

    他却没有把手抽出来。

    “想好了吗?”他在这安静里问。

    围栏上的露水凝结成珠,滴落在栏杆下的花盆里。

    啪嗒一声。

    身后依然是寂静。

    裴行初喉结滚了下,欲抽手往前。

    察觉到他的动作,趴着的人终于忙乱使力,攥紧了他的手指。

    “想好了,”语气着急, 很委屈的颤音, “我错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道什么歉, 只是反反复复地说自己错了。

    江晚脸埋在胳膊里, 酒精刺激着神经, 让她的所有情绪都被无限放大。

    她肩膀颤着,一耸一耸的, 很明显在憋着,为了不让自己的哽咽那么明显。

    裴行初最后看了眼阳台门的方向——刚他进来前,顺手按了门栓。

    可能是他确实对江晚抱有期待,总之这无心而顺手的动作,阻断了外界一切打扰这个露台的可能。

    手指搭在他掌心里的触感还很明显。

    江晚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裴行初并不想再往前进一步。

    但犹犹豫豫反复挣扎后,在围栏上的水珠再次“啪嗒”一声滴下, 他猝然反握住掌心里的那只手,回身, 在她身前蹲下。

    他攥江晚的手力气很大, 把她的手完完全全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

    难以克制的情绪, 想要从喉咙口冒出来。

    裴行初握住她的侧颈, 把她的头抬起来。

    江晚眼睛湿湿的,睫毛上挂着很明显的水渍,一颤一颤,害怕又慌乱的样子。

    裴行初盯着她,嗓子发紧:“确定了,要退婚是吗?”

    浓重夜雾里,他嗓音干哑难明。

    江晚眼睫半垂,神情依旧有点恍惚。

    几秒后,抽了下鼻子,身体往前,略有些无措地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哥哥”

    她眼睛上还有泪,沾湿了裴行初侧颈的皮肤。

    裴行初单手搭在她的后颈,再次咽了咽喉咙。

    江晚夹着的肩膀放松下来,不知道是怕他走,还是单纯地想寻找安全感,总之是蜷着身体,往他怀里缩的姿势。

    她搭在他颈窝处的头慢腾腾地上下点着,声音里仍带了哭腔,终于说出来。

    “我不结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裴行初嗓子空咽,这么多天来也架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不管她酒醒后会不会反悔,但她现在这么说了,他就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露台的另一侧还有个窄门,通着楼上的酒店。

    一些远道而来的宾客,被主办方安排在了下面几层,二十层往上的房间并没有被活动方包下。

    两人还有事情没有说清楚,裴行初不想带她回家。

    在外面总是方便一点。

    而且江晚喝成这个样子,回去了不太好解释。

    裴行初忽然有点庆幸,最近幸好宋芙住在他们家。

    几分钟后,接了电话的宋芙从内厅过来。

    她合上门转身,看到一坐一站的两个人。

    裴行初站在藤椅一侧,单手搭在江晚的后背,而江晚则靠在他身上。

    女孩儿头发散着,身上搭了件男士大衣。

    江晚头晕晕乎乎,称不上醉,但绝对不清醒。

    刚那么多没羞没臊的话都说了,现在自然也没避讳,坐在椅子上,脸埋进裴行初衣服里,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

    宋芙觉得这俩人谈恋爱,担惊受怕的是自己。

    在这里这么赤.裸.裸地抱成这样,真不怕厅里的人看到吗。

    窦家那边的人还不知道,这要是被发现了,真不敢想象会闹成什么样。

    宋芙吸了口气,再次感叹——

    怪不得原先江晚要分手。

    天天这么谈,精神确实有点受不了。

    她脚步放轻走过去,先是看了眼江晚,本文由暗号峮整理以乌二儿漆雾儿爸依随后转向裴行初,低声:“我跟阿姨打过电话了,说阿晚喝的有点多,我跟她住在楼上酒店。”

    “我说的是你送的我们两个。”宋芙说。

    裴行初点头,弯腰把椅子上的人打横抱起。

    转身往侧面通道走的时候交代身后的宋芙:“等会儿上楼,你再用江晚的手机给窦亭樾打个电话。”

    宋芙应了声,捡了椅子上江晚的外套,跟着往上走。

    房间是宋芙拿身份证去开的。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没有用裴行初的证件,用宋芙和江晚的身份证在最顶层开了两间挨着的房间。

    离酒会结束还早,按理说应该不会碰到人。

    但上楼时,坐的还是拐角处一间孤零零的备用电梯。

    等上了楼,走到尽头的房间处,裴行初抱着江晚,不方便开门,侧头礼貌地看了眼一旁的宋芙。

    宋芙忽然反应过来。

    虽然讲给别人的说辞,都是说她陪江晚在外面住,但眼下开的这两间房——肯定不是她跟江晚一间,裴行初自己一间这样分配。

    她从口袋里摸出房卡,帮裴行初开了房门,随后房卡放在江晚身上,指指旁边,很有眼色的:“我去旁边那间,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喊我。”

    宋芙跟江晚关系确实好。

    现在这表情总有点那么“绝不叛变,誓死效忠”的感觉。

    裴行初笑了。

    他人虽然冷淡,但对江晚的朋友一向不错。

    江晚在伦敦上学的那段时间,少数见过他的人,也都觉得他话虽然不多,但绝对称不上冷漠。

    “谢了。”他微微点头,对宋芙说了句。

    进了房间,他用膝盖顶上房门,抱着人往里走。

    顶层都是套间。

    外面是客厅,左手边挨着的是书房,再往里,临着落地窗往左才是卧室。

    穿过客厅,进到卧室,裴行初把人放在床沿,让她坐好,打开空调,调了温度,自己反身回到客厅,烧了水,又从储物间找了药箱提过来。

    醒酒药,和预防感冒的冲剂各给江晚喝了一支。

    等他把杯子拿出去洗过再回来时,刚安安静静裹着被子坐在床边的人,不知怎么的滑下来,靠着床蹲在了地毯上。

    裴行初前后忙活了一通,身上的衣服没来得及换下,还是刚在下面穿的那件衬衫。

    江晚也是,身上也还是那件露腰的月白色长裙。

    一字肩,露着锁骨和漂亮的肩颈。

    遮在半敞着的被子里。

    裴行初的目光从她露出的皮肤上滑过去。

    走到床头,提着壶重新倒了水,才低头去看蹲在床侧的人。

    她脑袋耸拉着,身子摇摇晃晃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行初拿着水,站在她一旁看了会儿,继而往旁侧两步,也在她面前蹲下。

    前后折腾了一番,距离刚刚在酒会外的阳台,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又吃了醒酒药,江晚现在人清醒了点。

    她抬眸看了眼身前的人,眼睛再次垂下时,脸颊有点红。

    她还记得刚刚在外面,她拽着裴行初都说了些什么。

    江晚脸皮薄,想一下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想把头埋起来。

    偏陪她蹲着的人仿佛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专往她雷点上踩。

    裴行初手指在水杯上捏了捏,笑看她:“你男朋友知道你现在跟别的男人呆在一个卧室吗?”

    江晚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裴行初嘴里的“男朋友”指的是谁。

    她简直羞愧到爆炸,头再次往下藏了藏,手戳着地毯,嘴里嘟嘟囔囔:“说了不是男朋友。”

    裴行初“哦?”了一下,改口:“未婚夫?”

    “”

    江晚忍不住了,抬头看他,轻轻磨牙:“你有完没完”

    女孩儿眉眼秀气,敞亮的灯光下,就连皱眉的表情都是好看的。

    裴行初略微失神。

    他好像很久,没有距离这么近的看过她。

    江晚低着声音解释:“没有谈恋爱,跟他是”

    她凝神想了下措辞。

    因为思维迟钝,想事情的这下缓慢而可爱。

    “跟他约定了‘各玩儿各的’。”江晚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裴行初听到她这么说提唇笑了。

    他手拨在她的脑袋上,把她的脸正回来。

    “你从哪儿学的,各玩各的。”

    他捏着江晚的下巴晃了晃,语调慢悠悠:“之前是骗我?”

    江晚被捏的不舒服,手抬起,扯着他的胳膊拽了拽,想拨开。

    温吞的语调:“嗯”

    裴行初笑了下,松开手,起身垂眸瞧着她:“不过也确实不是未婚夫了,刚有人在楼下哭着说她不结了。”

    “”

    江晚瞪他。

    又来。

    调戏完人的男人貌似没看到江晚这瞪人的眼神,也不管身后的人是羞愤还是不好意思,眉眼松散,转身往屋外走。

    几分钟后,重新折回来,手里多了瓶利口酒。

    还是刚楼下江晚喝的那种。

    卧室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有很大的办公桌,他把酒放在桌子上,捡了手机看了两眼。

    几分钟前他给助理打过一个电话,让他把自己的电脑送到楼下。

    江晚没听到裴行初的动静,扭头盯着他看了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回完消息,接收到江晚视线的人,用启瓶器开了酒,往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些。

    没看不远处蹲着的人,但嘴上的话依旧是调侃她。

    “要不要再来点?”男人语调闲闲,“你最喜欢喝的。”

    声落。

    江晚再次脸颊和耳朵都染上绯色。

    她知道裴行初说的不止是刚刚在楼下,还有在摩洛哥。

    她脸皮薄,那时候想干什么又不敢干,要东摸西摸喝点酒。

    尝多了,觉得这个最好喝。

    后面就总爱喝这个。

    江晚被调侃多了,这会儿有点不服气,盯着裴行初手里的酒,软趴趴的声音努力冷道:“你当时也喝了。”

    “是,”裴行初点头,模样懒散,“但我没喝完一直叫谁的名字。”

    江晚耳根发热,深呼吸,现在想剁了当时的自己。

    她酒劲儿没完全散,脑子晕,此时被欺负紧了,趴在床沿又有点想哭。

    都说酒这玩意儿不好,一旦喝了,人的情绪跟开闸放水似的,哭哭笑笑得没个晚。

    裴行初偏头看她一眼,几秒后放下杯子走过去,弯腰拨她的头,声音轻缓。

    “去洗了再睡。”

    江晚拧着性子,晃了下肩膀,躲开他的手:“你走开。”

    裴行初被拍开手也不生气,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盯着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看了会儿。

    片刻后,再次拢了她的侧脑,弯腰到她耳边,轻声哄道:“你听话,去洗了澡早点睡觉。”

    “明天起来清醒点,我有事情要跟你谈。”裴行初说。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把人哄去浴室,裴行初先去楼下找助理拿了电脑,再之后在一楼门外给林芝华拨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简单说了两句,说自己把宋芙和江晚送去了酒店。

    然后说自己有工作上的应酬,今晚不回家了。

    反正他本来也不是每天都回家。

    林芝华应了两声,嘱咐他少喝点酒,便把电话挂了。

    接完电话反身往酒店大厅回的时候意外遇到了窦亭樾。

    窦亭樾事情不多,嫌酒会厅里坐得闷,出来透气。

    烟抽完,正打算往回走,看到朝一侧酒店内厅去的裴行初。

    “晚上不回去?”窦亭樾看了眼身后的楼。

    夜风凉,裴行初身上却只有一件衬衫,想是从房间出来,忘了穿。

    主办方给很多宾客都订了房间,窦亭樾知道。

    裴行初脚步停忆樺下,收了手机往他那侧看了眼。

    “还有点事,不回了。”

    窦亭樾点头。

    “你呢?”裴行初又淡声问了句。

    “我也不回,”窦亭樾答,“等会儿要去趟公司。”

    裴行初嗯了一声,无意多交流的样子,低头一边看手机一边往旋转门处走。

    刚走两步,忽然又被窦亭樾叫住。

    “江晚住在哪一层?”

    刚宋芙打电话时说过,人是裴行初帮着送过来的。

    裴行初看回来。

    两秒后。

    “不知道,没送上去。”

    “问宋芙。”他说。

    窦亭樾掸了下烟灰,点头。

    裴行初这人确实对谁都挺冷淡的,能把人送到楼下估计还是家里父母说他了。

    窦亭樾往旁侧两步,把手里半长的烟蒂丢进垃圾桶,两指捻过手上掉落的烟灰,听到那面的人又问他。

    “你父母最近在筹备订婚宴的事?”

    窦亭樾搓掉指尖上最后一点灰色,先是回了句是,接着耸了下肩,不太在意地笑:“我爸妈挺喜欢她的。”

    裴行初压了下下巴,表示了解。

    垂眸重新看回手机时觉得到时候退起婚来可能有点麻烦。

    “而且我本人也是。”窦亭樾又说。

    裴行初停住,抬眼先是扫了下斜前方的旋转门,之后侧眸,目光落在窦亭樾身上。

    “也是什么?”

    窦亭樾单手搭在栏杆上,扯了下领口,笑说:“我也挺喜欢江晚。”

    他手压在围栏上,轻松靠上去。

    他说的是真的。

    江晚挺有意思。

    谈不上多喜欢。

    但最起码每次跟江晚出来,除了家里那边的授意外,他本人也很愿意。

    跟江晚现在的感情虽然是假的。

    但他不太介意以后发展成真的。

    窦亭樾三言两语,当是跟裴行初调侃。

    他不太想回酒会跟那群酒囊饭袋虚与委蛇,所以这会儿多说了两句。

    但话音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裴行初的眼神变了下,没有刚刚那样淡冷漠然。

    不过也只是一瞬。

    接着,对方说了句:“挺好的。”

    语毕,没再跟他多寒暄,揣了手机,走进旋转门。

    窦亭樾盯着裴行初的背影看了几秒,转开视线,靠回围栏处。

    那边已经走到电梯间的裴行初,伸手按了上行键。

    十几秒后,“嘀——”的一声电梯到的时候,裴行初把手机屏幕按灭,走进去。

    倏地想到几分钟前窦亭樾的那几句话。

    食指抵上楼层键时他想的是,这婚还是退晚了。

    上了楼,刷开门走进去,几步回到最东面的卧室,推开门,发现半个多小时前还抱着被子蹲在地毯上的人已经睡了。

    身上换了酒店提供的米白色绸制睡袍,被子没盖好,露了一半的腿在外面。

    衣服被子乱,头发也乱,海藻一样铺散在枕头上。

    裴行初关上卧室门走进去,不知为何,又想到窦亭樾那几句。

    妈的,心里忽然又有点烦。

    就应该回来那天就逼她把这破婚退了。

    结什么结,糟心死了。

    他把电脑扔到一侧的桌子上,又看了眼床上的人,站定两秒,绕去浴室拿了吹风机过来。

    走到床边弯腰摸了下她的头发。

    确实是湿的。

    裴行初把吹风机插在床头,单腿跪在床上,托着江晚的头把她哄起来。

    江晚困得不行,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

    这姿势不方便,前后吹了十几分钟,才算是帮她把发根的地方全部吹干。

    把人放下,盖了被子,吹风机重新放回浴室,裴行初才去看刚拿上来的电脑。

    公司确实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不然他也不会让助理这个时候送电脑。

    坐在办公桌后看了会儿文件,无意间瞟了眼床上的人。

    可能喝了酒不舒服,江晚一直在反复不停地扯被子。

    裴行初托了电脑起身,拉了张长软塌到床边,把“办公区域”搬了过去——为了方便照顾这个不安分睡觉的人。

    东西看到凌晨一点半,把需要修改弋㦊的地方发给助理。

    电脑合上放回床头,裴行初从刚靠躺的软塌上下来,扶着后颈扭了下脖子,去外间烧水。

    而江晚,就是在这个时候醒的。

    睡了两三个小时,困劲儿稍微散了点。

    就是太阳穴还突突地跳着疼。

    她迷迷蒙蒙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距离她手边几十公分的那张软塌。

    接着是床头被合上的电脑,和软塌上的毛毯——是人躺过的痕迹。

    她盯着这软塌看了会儿,意识慢慢回笼后,忽然想起来这软塌原先好像在床尾。

    想到这里,江晚又扫了下软塌上的毯子。

    她抓着被子的手稍稍收紧,以为裴行初是在这个上面睡的。

    可是这上面江晚再度盯着看了几眼,可是这上面不大舒服。

    凝神思索了两秒,她把自己铺了一床的被子拽过来,抱着被子往右侧移了移,腾出左边的位置。

    移过后,看着左侧空出来的位置又有点愣神。

    这样好像太明显了。

    而且他俩现在睡一起总觉得不太对。

    距离上次同床共枕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况且现在处境还有点混乱,好像要等到事情都解决才行。

    这么想着,江晚挪了挪,把手上的被子重新铺开,占据整面床。

    但左思右想,觉得反正也不干什么,临时给裴行初让一半床给他睡个觉好像是应该的,毕竟他照顾了她。

    而且是哥哥。

    江晚第二次把手上的被子收回来,再次腾出位置。

    她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回,脑子太专注想这件事,没注意半敞的门已经被推开。

    刚出去烧水的人已经折了回来,正靠在门框处,看她这纠结来纠结去的动作。

    江晚望着身旁腾出的空位,正犹豫着伸手,把枕头也拽过去一个摆好时,忽听门板被磕了一下。

    她扭头看过去。

    裴行初斜倚在门侧,手上拿了杯水,左手抄在黑色的西裤口袋。

    他脸上架着副眼镜。

    江晚看到他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在自己脸上落了一瞬,随后往左偏了偏,垂到她身旁的那半面床上。

    江晚忽的一紧张。

    紧接着听到男人嗓音清淡,带着些轻浮的笑。

    “我可以理解成,”裴行初看回来,“你是在邀请我吗?”

    🔒22  ☪ 12.09日更新

    ◎【回忆章】“烦人精。”◎

    其实小时候两个人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大概四五六七岁的时候?

    那时候江晚年纪小, 裴行初也不大,裴友山和林芝华还没有“退居二线”,公司里有好多事情要忙, 林芝华和裴友山感情好,不像一般的家族联姻,是实打实地嫁给了爱情。

    林芝华本人不仅仅是阔太太,分家产的时候从上一辈手里分到些东西,自己在家里的集团也任的有职位。

    夫妻俩忙,不是每次离家都能带着江晚。

    最忙的那两年是江晚刚上小学, 很多次都只能被迫把她和裴行初留在家里, 让保姆和阿姨带着。

    可能是命里带的基因, 也可能是寄人篱下的原因。

    江晚的性格有点与生俱来的敏感和软糯。

    从很小的时候就不让人操心, 乖得不可思议。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把叛逆和硬气跟她联系在一起。

    没办法, 不是每个人都是披甲挂帅的穆桂英,也不是每个人都是个性鲜明, 独具一帜的艾莎女王。

    总有人乖巧可爱,善良柔软,你会因为她的好脾气而频频想和她接触,也会因为她温吞的性子,在某些事情上跟她着急。

    江晚就是这样的人。

    但和江晚不一样,裴行初从小就又冷又混。

    十岁之前,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儿总有种和年龄不相符的中二和倨傲。

    不爱带比自己小一点的小朋友玩儿, 也不爱跟家里这个妹妹说话,端着自以为冷酷的架子。

    江晚那个时候怕他, 因为裴行初不太跟她讲话。

    事情出现转机是在江晚六岁那年的夏末。

    她刚上小学, 裴友山和林芝华出差不在家。

    家里新来的佣人知道她不是亲生的, 在日常起居的照顾上, 有着很明显的怠慢。

    江晚年纪小,不懂这叫“看人下菜”,但知道最近新换的那个带她的阿姨,总不爱搭理她,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对她也有点凶。

    才六岁的小姑娘,对身边的大人有着很严重的依赖,也有着很严重的畏惧。

    那天下午放学,她下了车从前院回来,好奇拨了拨院子里新长出来的木芙蓉,不小心被花盆破掉的棱角扎到手。

    挺长的口子,痛得她一直皱眉。

    她叫了几声前面的阿姨,阿姨没理她,她怕再被阿姨凶,忍着痛进门,自己悄悄摸到储藏室,找医药箱。

    然后——药箱是找到了,但从架子上扒拉下来时砸到了脚。

    她抱着脚踝坐在储藏室的角落里,眼冒泪花。

    后来是路过的裴行初发现了她。

    不到十岁的男孩儿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拽到了自己房间,问她情况,又给她涂药,最后把那个新来的阿姨给炒了。

    “疼就说,没长嘴?”

    江晚木讷:“可是爸爸妈妈都不在家”

    面前站着的男生虽然比她高不少,但脸孔仍旧稚气。

    他貌似有点无语,说了句:“我不是在吗?”

    江晚反应了半晌,点点头,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哥哥。

    当天晚上阿姨被炒没人陪的江晚,犹豫再三,抱着绘本爬上三层,敲了裴行初的房门。

    门打开,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里面的人。

    怯怯的童声。

    “哥哥能给我讲故事吗,以前都是妈妈讲,现在妈妈不在家”

    觉得自己摊上事的男孩儿:

    那天两个人一起睡在了阁楼。

    虽然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但男女有别,林芝华很少让他们睡在一起。

    只有偶尔午觉会。

    一直到上初中前,裴行初都自己霸占一整个阁楼,一墙的漫画书,还有一墙的手办和游戏机。

    江晚有时候会爬到阁楼找他。

    比她大几岁的男孩儿和她玩儿不到一起,所以也很少带她玩儿什么。

    随手丢给她一本漫画,她看困了就直接睡在阁楼。

    但每次醒来,身上都会盖着一条魔动王的毛毯。

    裴行初八岁那年让裴友山动关系帮他买到的限量联名——没成想,最后成了江晚专属的小被子。

    江晚九岁那年,裴行初去上初中,学校离家有点远,他选了住校。

    裴友山和林芝华都不同意,但拗不过裴行初。

    他性子挺傲的,做什么事都不跟家里商量,也没人能管得住他。

    江晚对裴行初要离家上学没什么想法,唯一想到的是这样的话她以后就没办法经常去阁楼了。

    裴行初会锁门。

    好可惜,之前的漫画她还没看完。

    走前那天,裴行初把她叫到了阁楼。

    跟着人上去,男生站在书架前整自己的东西,没开口说话,也没理她的迹象,貌似没什么重要的事。

    江晚呆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最后实在是有点疑惑,正想开口问问,看到放了书的裴行初走过来。

    “如果以后爸妈不在家,有人再欺负你,你就给他们打电话,”过了十二,男孩儿身量拔高,站得近了,是完全的垂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挺冷漠的样子,口吻也有点阴阳怪气:“家里电话又不是给死人用的。”

    江晚支吾了一下,没立马应下来。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给爸妈添麻烦。

    她有点怕麻烦添多,他们就不要她了。

    反正那些人充其量也只是有点冷淡,她还是受得了。

    再说也不是每个阿姨都那个样子。

    无关性格或者别的什么,每个人的幼崽时代,最害怕的莫过是被“抛弃”。

    生活在幸福原生家庭的小朋友,刚被扔到幼儿园都会“分离焦虑”哭上一整天,更遑论这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乖巧小姑娘。

    大家都对她很好,但她还是活得有点拘谨。

    裴行初没什么耐心,看到江晚踌躇的样子,有点不想理她,但目光飘到耸拉着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时,往外迈的脚又顿住了。

    思索了两秒,他转身绕到桌后,从本子上撕下来一张便签纸,挺不耐烦地写了一串号码扔给她。

    那天,裴行初出房间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被人欺负了就打给我。

    我替你向爸妈保密。

    他这么说。

    对了,除了一张写了手机号的便签外,还丢给了她一把阁楼的钥匙。

    这个任何人都进不来的阁楼房间。

    江晚意外的,竟然成了除裴行初外第二个拥有钥匙的人。

    很神奇,两个人不算亲近,却像是秘密般,拥有一个共同的房间。

    后来江晚来过阁楼很多次,意外发现,书柜最右边放了整套原先她在看的那个漫画。

    她忽然想起,也就是几个月前,她看完其中一本拿过去问过裴行初。

    问他还有没有,好像没完结,说自己还想看后面的故事。

    整套的漫画书放在书架的第三层——她目光平视正好能看到的位置。

    江晚有裴行初的号码,裴行初也有她的。

    但那几年两人好像从未互相发过消息。

    本就不是亲兄妹。

    江晚腼腆,裴行初孤冷,会亲密无间才是奇怪。

    江晚上六年级那年,裴友山因为公司的事情要常住纽约半年,林芝华也因为遗产官司的问题被迫长期呆在荆北。

    骤然,家里只剩了江晚一个人。

    她胆子小,跟家里的佣人也并不是很亲近,开学晚会坐在倒数第二排,身后的男生非要讲鬼故事,江晚不想听,男生就喊的大声,最后还是一句两句灌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晚上回家,面对空荡荡的别墅,一时后怕,抱了几床被子在床上围着自己,却翻来覆去不敢闭眼,还是睡不着。

    熬到凌晨四点,床头的手机忽然亮了下,是裴行初发来的消息,让她第二天早上起床去书房帮他找本书。

    前两天返校走得急,他忘拿了。

    这是记忆里裴行初罕见给她发消息的时候。

    江晚却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行动先于意识,颤巍巍地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时,风大,没关严的玻璃窗被吹得“咣当”响了一下。

    江晚被吓了一跳,张口说话时,声音下意识带了哭腔。

    那面裴行初起夜发现书忘拿了,第二天上午要用,所以给江晚发了信息。

    他浑浑噩噩的,被江晚这声音一下弄清醒了。

    问她怎么回事。

    最后搞了半天弄明白是因为“鬼故事”。

    电话那端的男生非常无语,冷笑着嘲讽了她两句,说听个鬼故事就不敢睡觉了,也是神人。

    江晚被讽刺得脸红,放了电话更睡不着了。

    但几分钟后。

    她战战兢兢,终是按捺不住恐惧,再次回拨刚刚那个号码。

    “嘀嘀——”声后被接起来。

    十四岁,对面人已经过了变声期,电话接通的那一瞬,低低“嗯”的那声混着电流,略微带了磁性。

    江晚莫名,耳朵一烫。

    小学六年级,班里有早熟的女生已经开始传阅古早言情,江晚对那些不感兴趣,只是在同桌看的时候翻过几下。

    有相熟的女生偶尔会谈论,隔壁中学哪场球赛有哪个男生,长得帅,声音也好听。

    江晚在这一刻模模糊糊地想。

    那些男生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哥哥的声音也好听。

    对面人貌似困得不行,耐着性子问了江晚一句干什么。

    江晚打了电话又不敢说话,通话时间走着,两边却是寂静。

    片刻后,那面的人像是妥协,手机按了免提,扔在床头。

    “睡吧,我不挂。”

    私立中学,裴行初申请的是单人房间。

    大半夜开免提打电话也不会有人听到。

    这边江晚伸手抓头发,本就凌乱的长发被她抓了几下,更乱了一点。

    她有点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听到回音,那面人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笑,慵懒困顿:“不说话,我可挂了。”

    江晚慌了神,连忙往手机旁趴了趴。

    软软的声音喊了声:“哥哥”

    裴行初被她要哭不哭的这声逗笑。

    抬手把手机的音量按大了一些,嗓音困哑:“我睡了,害怕的话叫大声点,能听得到。”

    说罢合上眼,嗓音虚虚地道了句:“烦人精。”

    江晚被他叫得羞愧,挠挠脸,把开了免提的手机插上电,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

    盯住亮着的屏幕看了会儿,怕对方不在,没忍住,试探着又喊了声“哥哥”。

    对面人都快要进入梦乡了,被她无端喊醒。

    语调不怎么温和:“有事?”

    江晚怯糯糯回了个:“没事。”

    “再没事乱叫,真的会挂电话。”对面懒懒的嗓音威胁她。

    江晚抓抓头发,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得寸进尺。

    后来几天,江晚是搬到三层阁楼睡的。

    晚上害怕的时候也有想过找阿姨或者打给林芝华,但最后思来想去,既然都已经麻烦裴行初了,不如麻烦到底——便连着给裴行初打了好几天。

    起先还有点麻烦了人的不好意思,后面便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接到电话的裴行初会冷嘲热讽她两句,但没有不接过。

    通着电话睡觉的时间有差不多一周,悬在江晚心头的那点恐惧减少很多。

    从阁楼搬回自己的房间,正打算回归正常睡眠,那个周六,回家的裴行初却带了行李。

    江晚站在楼梯拐角木愣愣地看着他。

    初三,已经是脸上棱角都变得爽利的少年。

    他穿了黑色连帽卫衣,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拉了袖子走过来,单手拎着行李箱往楼上走,路过江晚时看到她还愣愣地看自己,一时没忍住,笑了。

    他单臂靠着一侧的栏杆,懒洋洋的样子:“看什么,再打下去要神经衰弱。”

    江晚一愣,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心里内疚,正想张口说对不起。

    头顶突然被揉了一下。

    靠着栏杆的人直起身,拎起行李箱往楼上走,淡淡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小,从前面飘下来:“我在家住到爸妈回来。”

    江晚不知道的是。

    那时候裴行初收拾行李出寝室时,正好碰到隔壁房间的同学。

    那男生看到裴行初手里的箱子怔了下,问他怎么不住寝室了。

    当时裴行初想了想,笑了声,给的回答是——

    “家里有个胆小的麻烦精”。

    作者有话说:

    正文中间会穿插几章回忆,贯穿两人小时候,初高中,以及成年后在一起的时间,会在章节名上标注(回忆尽量单独成章,方便大家跳章)

    下章回到现在时,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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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 12.10提前更

    ◎模糊的黑暗里,他微微垂首。◎

    邀请, 邀请什么?

    江晚偏头盯住房门口的人。

    他一手拎着杯子,斜倚在门板上,身上的衬衣扣子扯松了两颗, 揉着不羁的褶皱,端了点笑,有那么点斯文且颓丧的欲。

    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江晚心里愤愤。

    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没这个意思,故意这么说的,想看她窘迫难安罢了。

    从晚上回来到现在,江晚脸上的那点红晕被逗得就没下来过。

    她抱着被子往旁边再挪了挪, 虚着嗓子:“我只是想让你睡觉”

    “睡什么觉, ”裴行初走过来, 把杯子放在床尾的茶台上, 侧身对着她, 笑了声,“和你睡觉?”

    他语调一向懒慢, 听多了人容易脸红。

    江晚被他这句搞得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裴行初放完桌子上的茶包,转回身看她的时候,发现床上的人已经裹着被子蹭到了原先他躺靠的那个软塌上。

    很长的贵妃软椅,塞了枕头在一端,确实能睡下一个人。

    男人眼神在空荡荡的床上飘了下,靠着茶台抱臂看她。

    江晚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 指指床又指指自己身下:“你睡床,我睡不着, 坐这儿看会书。”

    看书。

    怕是把这酒店房间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一本书。

    裴行初唇角带了很淡的笑, 眼神在她脸上上下扫过。

    很难讲他对江晚到底是种怎样的感情。

    可能担了个哥哥的名头, 所以除了喜欢外, 还多一份寻常情侣没有的责任和任她为所欲为的退让。

    是妹妹。

    所以下意识想让着她,包容她,嘴上说得再狠,却也永远没办法真的对她冷言相对。

    他们不是那种谁甩谁就可以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也不是吵架分手后,把对方拉黑删除还心底诅咒对方死一百回的前任。

    是无论怎么闹,即使做不成爱人做回家人,却仍然要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带点那种“打断骨头连着筋”,无法剥离且难辨的情绪。

    从江晚出生,裴行初记事起,掺入对方生命二十几年,知道早餐对方是会拿煎蛋还是白煮蛋、无意或有意目睹过对方成长中的各种喜怒悲欢。

    是遑论怎么遏抑,却仍然不堪且野蛮生长,痛苦颓唐后终于妥协,任由它汹涌喷出的感情。

    比青梅竹马羁绊再深一些,比寻常爱情再复杂一点。

    太特殊了,没有人能再进来掺一脚。

    裴行初手指从茶台上滑过去。

    那份纵容像家常便饭一样再次冒出来。

    没纠结江晚那没什么鸟用,偏偏还要死守的道德感。

    转身往办公桌的方向去。

    语调和缓,带了深夜的温和,喊软塌上的女孩儿:“睡不着就过来,谈点事情。”

    江晚动了动腿,披着被子找拖鞋,往裴行初指使她的方向去。

    拖鞋被她踢出来一些声音,像是对裴行初无声的反抗。

    带点不同于平日乖巧的小性子。

    裴行初回头看她一眼。

    江晚抬头看到,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摸摸鼻尖,却再次踢了下脚上的拖鞋。

    周围人都对她很好,但她好像只有在裴行初面前才是最放松的。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小时候的那句“疼就说,是不是没长嘴”,让她总是下意识对裴行初暴露本来的自己。

    对所有人对温柔乖巧,唯独会对他瞪眼睛,磨磨唧唧从脑子里挑一句怼人的话讲给他听,也只会跟他闹脾气。

    十二岁之前养成的习惯和三观,很难在成年之后改变,心理依赖也是。

    六岁那年的储藏室,九岁那年的便签纸,十一岁时长达一周的深夜语音,以及那几年在阁楼房间睡觉的每一个晚上。

    像毒药一样沁进她的身心,这辈子都没办法从她的骨血中抽干净。

    江晚慢吞吞地走到裴行初身旁,拖了张单人沙发过来,抱着腿坐在上面。

    “这几天再跟窦亭樾见面,先跟他说一声,看看他的意思,再看怎么跟两家父母说。”

    江晚嗯了一声,点点下巴。

    “爸妈那边,“裴行初嗓音顿了下。

    江晚看过去。

    “爸妈那边以后再说,”瞥眼看到江晚懵懵的眼神,裴行初顿了两秒,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再转回去看电脑时语声更温和了点,“江叔叔虽然是外交出身,但你叔父手里还有一些产业应该是属于你的,我帮你争取到了。”

    “这两年书读完,回江家住一段时间。”

    裴行初一句一句,把先前安排好的讲给她听。

    江晚又想到:“那你最近和窦亭樾谈的那些生意”

    “都给他了,”裴行初笑了下,“我这不是抢了他的人吗。”

    他嗓音轻沉,带点不多见的随性慵懒。

    平常说话时已经足够撩人,更何况现在说这些。

    江晚头低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低低地“哦”了一声。

    片刻后,回过味来。

    扯了下身上的被子,皱皱眉:“但不是说谈了好几个项目吗?”

    “对,”裴行初笑了,慢悠悠地点了下键盘,“所以你以后要好好服侍我。”

    江晚耳朵比刚刚更烫了

    到底还能不能正经一点了。

    她头埋着,试图把话题拉上正规:“谢谢你。”

    “嗯,那亲一个。”

    “”

    江晚忍无可忍,嗓音干紧:“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身旁看着电脑的人短促地笑了声,扭头睨她:“那你说怎么感谢?”

    江晚藏在被子里的手互相揪了揪袖口,片刻后,手从被子里拿出来,递过去。

    很小声地问:“牵手可以吗?”

    单臂搭靠在椅背的人垂眸,眼神在她伸过来的手上落了下。

    几秒后抬眼:“你觉得我稀罕这个吗?”

    被怼了,江晚脸一烧,火速地扯着袖子收回手,低头把自己更紧地裹在了被子里。

    不稀罕拉倒

    不过好在接二连三调戏人的人好像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地随便讲两句。

    江晚感觉到他最后看了自己一眼,转回去继续看电脑上的清单表格。

    江晚偏头望过去,眸光落在他的侧脸上。

    显示屏散出淡白色的光线,落在他鼻骨和下颚处。

    不清楚是不是冷光的原因,让光线里的人显得也冷。

    身上换了白色衬衫,袖口散着,露着支银色腕表。

    可能是他为人处世先天的淡漠,让他很多时候看起来都有点清冷禁欲。

    裴行初叫了江晚两声,都没有听到答音,侧身弯腰握在沙发的下沿,把她往自己身旁拉了点。

    江晚缓过神。

    男人修长的手指把电脑屏拨过去,对着她的脸:“这家公司在你名下的股份,我之后会帮你转给窦家。”

    “愿意吗?”裴行初看她。

    江晚捏了捏自己浴袍上的带子,盯着冷白色的显示屏,点了点头。

    反正都是林芝华他们给的,而且裴行初给她看的这些资产表什么的,她也看不懂。

    虽说没到定亲那一步,反悔很正常,但为了以后方便合作,生意场上大家不闹僵,该拿出来的诚意还是要拿出来。

    “还有淮洲郊外的一处地产。”

    江晚再次点头。

    “你在荆北的房产”裴行初滑动着鼠标,“以及荆北两家公司的股权。”

    裴行初越说越多,饶是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江晚,也不禁抬头看过去。

    这些是她的全部家当了,都要给吗?

    她有点郁闷。

    退个婚还挺烧钱的,早知道当时就不相这个亲了。

    办公区吊顶的灯没开,只点了办公桌上的一处桌灯,暖黄色,朦朦胧胧,不至于太暗,也不至于太刺眼。

    裴行初偏头过去,对上女孩儿的眼神。

    他手上的鼠标轻拍了下桌面,略微上扬的语调:“怎么,不愿意?”

    江晚脑子里盘算那些资产,花了几秒时间。

    她有点懵,还没来得及算清楚,视野里裴行初抬手,忽然轻拨了一下她的脑袋。

    再接着男人目光移开,看回屏幕。

    “骗你的,不用你的,”他修长的手指按在键盘上,轻轻提唇,“裴家还给得起。”

    江晚迷迷糊糊想到,裴家的东西大多数都让渡到了裴行初的手里。

    他这句的意思,应该是这部分“赔偿”是裴家,也就是他来。

    江晚手指扣着棉被上的标签,琢磨了几秒,觉得自己应该有个表态。

    她扯着头发,往裴行初那边很缓慢地蹭了蹭身体,转向他:“我愿意给的。”

    “都给了也没关系。”她轻声说。

    裴行初视线从电脑上落过去,侧眸睇她。

    光线昏,她声音又绵软,离得近了,看她一张一合的嘴再配上这句话。

    说不清的蛊惑,让人有点想亲下去。

    江晚看到裴行初望着她不说话,以为是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急着表明想法,手无意识地拽上他的衣服,往前再次凑凑。

    “我说的是真的,刚刚是还没反应过来,你不要不相信。”

    “家里对我这么好,这些是我惹出来的事情,本来就该我”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沙发和办公椅本来就挨着,江晚往前这一倾身,几乎是把自己完全放进了裴行初的视野里。

    她眼睛闪亮亮的,印着电脑散出的白光。

    头发有点乱,有几根不听话的沾在了唇上。

    她注意力在和裴行初说的事情上,没感觉到,说话时粘在嘴唇上的发丝跟着动了动,像在亲吻她。

    裴行初握着鼠标的手松开,转而搭在江晚的沙发靠背。

    “你怎么不说话?我真的没骗你。”轻软的女声。

    他视线左右扫视在江晚的眼睛上,几秒后,往下落了落,划过她小巧的鼻尖,再往下,停在她的唇上。

    他清冷的眸色带了点温度。

    江晚视线抬起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眼睛。

    并不是没做过亲密的事,所以她很轻易地察觉到危险,上身无意识地往后避了避。

    然刚往后撤了半许,搭在沙发靠背的手按在了她的背上。

    她抱着腿缩在裴行初垂首的方寸之间。

    “你躲什么?”他含混地笑了下,染着微微哑意。

    “没没有啊。”

    裴行初另一只手轻敲在桌面,口吻戏谑:“我做了这么多事,收点辛苦费不是应该的?”

    江晚还是往后缩,避而不谈:“什么辛苦费”

    但被裴行初压住了背脊,无论怎么缩,都没有办法再往后退。

    努力了几下,江晚不动了。

    她环着腿,眼睛轻眨,定定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夜里安静,连灯管里滋啦的电流声都能听到。

    两人对视几秒,裴行初再次低头,想要亲上去。

    江晚的心轻轻一提。

    温暖的热气被带过来,在唇即将要贴上的那一刻,她提着领口的被子轻轻捂在了嘴巴上。

    还是有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屋子里灯光敞亮,又在淮洲,明早回家就会见到父母

    她揪着手里的被子,睫毛颤了颤,和近在眼前的人对视。

    害羞,压抑,每一分都侵扰着她的神经。

    “哥哥”她无措地叫了一声。

    裴行初本来还想算了,但被叫完这一句显然没办法放过她,他搭在桌面的手移过去关掉了台灯。

    这是办公区仅有的照明。

    灯光骤然暗掉。

    纵然还有远处床边的地灯,但眼眸前忽然失掉光线,还未适应的瞳孔,传达给大脑的第一反应是——昏沉黑暗。

    眼前人低沉清哑的声线,淡淡的哄骗。

    “手松开。”

    江晚手抖了下,没按紧的被子从下巴处滑下去。

    原先被遮住的皮肤接触到新鲜的空气。

    下一秒,唇被吸吮住。

    压在她后脊的手稍稍用力,把人完全抱进怀里。

    模糊的黑暗里,江晚手指颤了颤,被身前垂首下来的人深深吻住。

    作者有话说:

    提前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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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 12.11提前更

    ◎“你以为他说喜欢你我没听见?”◎

    太久没做过这种事, 唇齿相贴时,克制不住深一点,再深入一点。

    不疾不徐, 却绵长深刻的吻。

    江晚睫毛微抖,被吻得喘不上气,伸出去想推他的手,被握住手腕重新带回了她的腰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唇上湿润的触感终于离开。

    短暂喘息了两秒,裴行初捏起她的下巴, 重新低头, 轻轻缓缓地碰了两下她的下唇。

    光线昏暗时总是让人更容易迷失。

    等到唇再次往下, 落到侧颈娇嫩的皮肤时, 江晚轻哼了一声, 手抵在他的肩膀处。

    “哥哥?”

    他喉咙轻滚,哑声应了下:“嗯。”

    再之后, 很轻微的“刺啦——”一声,办公桌上那盏明黄色的台灯被人按开。

    江晚的意识还未从这缠绵的吻中完全剥离。

    灯光亮起,心里的那点羞赧让她下意识往前轻扑,脸埋进裴行初怀里。

    软软的身体突然贴进怀。

    裴行初单手搭在她后背,眉尾轻轻抬了抬。

    倒是没想到还能得到一个投怀送抱的拥抱。

    他偏头看了眼亮着暖黄色灯的古朴桌灯,寻思这东西以后家里的办公桌上也可以放两个

    裴行初晚上没睡在这儿。

    林芝华发来消息,裴友山半夜心口不舒服, 去了医院。

    老毛病了,前年心脏做了支架, 这两年偶尔还会不舒服。

    上了年纪, 谁没点毛病。

    林芝华消息上说让裴行初第二天早上再过去, 但无论是裴行初还是江晚, 都觉得要现在去一趟,看看情况。

    消息是直接发给裴行初的,江晚现在跟去不合适。

    所以她被留在了酒店,裴行初一个人开车过去。

    江晚挂念裴友山的事情,左右睡不着,连着给裴行初发了几条信息,确定裴友山真的没什么大事,早上五点多才上床,又睡了几个小时。

    九点过,洗漱好,去隔壁敲了宋芙的门。

    宋芙打着哈欠走出来,伸了下懒腰,惊讶看她:“裴哥不行啊,你精神这么好?”

    “”

    江晚不明白自己这性格为什么会宋芙这样一个朋友。

    荤话真的说的没边。

    她伸手把宋芙推进去,催她换衣服:“他去医院了”

    话还没说完,宋芙“啊?”了一声,转脸看她:“真不行啊,怎么就一晚上还要去医院啊?”

    江晚抽了一口气,发誓今天晚上一定把宋芙平板里的黄.色条漫全部删了。

    还有黄.色小说。

    “我爸住院了。”

    “裴叔叔?严重吗?”

    “不严重,老毛病,住两天观察一下就能出院。”

    宋芙放下心来:“我就说嘛,裴行初看起来也不像不行的。”

    “”

    江晚抵着宋芙的背,把她往衣柜前带,恨恨的:“你再多说两句,我就以后把你的男朋友打成不行要去医院的。”

    宋芙乐了,嬉皮笑脸地上手捏她的脸:“原来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

    搞艺术的人日夜都有点颠倒,宋芙昨天夜里兴致来了,拿平板涂抹了两张稿。

    江晚怕她睡得太少不舒服,让她再多睡会,宋芙没答应,执意要跟她去医院看看。

    两人收拾了一番,十点多从房间出来,下楼退房。

    房卡递给前台小姐,核对过房间号,两人从大厅一侧的玻璃旋转门出去。

    窦亭樾从电梯出来时,正好看到江晚和宋芙跟前台的姑娘说再见。

    他本想喊住人打声招呼,但叫了一声,江晚没听见,便作罢。

    走到前台,接过笔签单子时,听到斜前方刚给江晚办退房的女孩儿对着耳朵上挂的耳机道:“顶层刚退了3012和3014两间,查一下房。”

    窦亭樾还在签字的手停了下。

    他隐约记得昨天问宋芙时,宋芙说她们住在顶楼。

    但为什么是两间?

    宋芙要照顾江晚,不是应该住一间吗。

    窦亭樾停住笔,抬头问:“刚走的两个姑娘退了两间房?”

    这家酒店是窦亭樾发小的,前台的这个女孩儿认识他。

    女孩儿微微一愣,正犹豫要不要回答,窦亭樾说了句“刚其中一个是我的未婚妻”。

    女孩儿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应道:“对的,两个人各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间。”

    西装革履的男人眼神突然变得有点玩味,片刻后,笑道:“谢谢。”

    窦亭樾从酒店出来直接去了机场。

    他要去荆北出几天差,三天后要再从荆北去加州一趟。

    到荆北的当天没什么事,晚上和几个朋友有个局。

    有生意场上的人,也有认识时间长,有点交情的好友。

    一家颇有格调的酒吧,被包了场,只有他们这些人。

    窦亭樾从幽暗的通道被领进去时,迎上来的朋友揽住他的脖子:“好久没来了,忙什么呢?”

    做传媒的,大半身子都在娱乐圈,少不了跟各种明星制片打交道。

    朋友压着声音在他耳边:“前段时间热播剧那女二也在,真的盘顺条亮。”

    窦亭樾“哦?”了一声,轻笑着道了句:“跟我有什么关系。”

    “素了挺长时间吧,兄弟给你介绍个美女。”寸头好友随手拍了下他的前胸。

    窦亭樾把他的手拨开,半是玩笑:“我要结婚了。”

    “回头请你喝喜酒?”他说。

    兄弟对窦亭樾这话略微表达了一下惊讶,不过没放在心上。

    世家联姻嘛,没几个是真心的。

    到了座位,照样招呼了两个穿着清凉的小明星坐在他旁边。

    窦亭樾也不是什么有底线的人,虽说没想做什么事,但也没拒绝谁往他旁边坐。

    但等坐下喝了两杯,忽然觉得身旁的香水味有点浓。

    最近跟江晚出去多了,习惯了那种淡到几乎嗅不到味的味道,现在身处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鼻子突然有点不适应。

    他拿着酒杯跟身边衣着暴露的女孩儿轻碰了一下。

    “喝了酒我就要提个要求了。”窦亭樾温声笑。

    女孩儿听到这话一时脸红,难得在这种场合遇到这么出众的男人。

    长相身材挑不出错,气质上温柔浪荡里还带着几分绅士。

    听说是橙意传媒的老板?

    女孩儿正琢磨今晚会不会攀上高枝飞黄腾达时,看到喝掉酒放了杯子的人对她指了指斜前方空着的沙发。

    “坐那儿去,”男人转了视线,没再看她,“不习惯有人离我这么近。”

    女孩儿闹了个大红脸,踌躇地攥着裙角坐了过去。

    酒喝到一半,刚领窦亭樾过来的寸头帅哥从另一侧绕过来,手上拎着酒瓶,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提起刚刚的事。

    “要和你结婚的是裴家那个妹妹?”

    左边这桌上总共没几个人,跟窦亭樾都熟,闻声投过来视线,眼睛里都沾点八卦。

    窦亭樾看着远处舞台上的表演,没太在意,随口嗯了一下。

    寸头哥左右扫了下刚被窦亭樾“遣散”的女星,笑谑:“这么清心寡欲是怎么回事,怎么,你跟那裴家妹妹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

    窦亭樾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下,摘掉表放在了桌子上:“她心里有人。”

    这句声落,桌上几个的表情都有点精彩,寸头帅哥更是露出一副闻所未闻的表情。

    “什么?”他笑道,“我靠,我竟然能等到这一天。”

    “哪一天?”窦亭樾问。

    寸头哥笑得更欢了:“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

    窦亭樾也笑,慢条斯理:“我说我喜欢了吗?”

    寸头帅哥上下扫了扫他的表情,断论:“多少有点吧。”

    被评判的人眉棱轻挑,貌似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没再反驳。

    大家看窦亭樾不说话,脸上也敛了笑,以为是因为江晚这事,让他下了面子。

    这桌除了他们几个朋友外,还有一个最近挺红的女明星。

    跟着其中一个朋友来的。

    女星最近才捧了两座奖,人很红,也会察言观色,阿谀奉承。

    她撩了撩身上的披肩,看窦亭樾一眼,搭话:“不是说是世家的女儿吗,男女关系也这么乱?”

    “就是,”那寸头帅哥点头,调侃着抱不平,“不行你还找唱歌的那个,前一段你俩不是还拉扯不清?”

    他嘴里唱歌的那位两年前跟窦亭樾在一起过几个月,不过前段时间的照片纯属娱记瞎写的。

    对方求他办事,吃了顿饭而已。

    那女星喝了酒,说话有些口无遮拦:“心里有人还能跟别人结婚,有点过分吧”

    窦亭樾往面前杯子里添了酒,轻轻勾唇,笑了下。

    女星以为自己说得对,张口接着道:“感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婚不结”

    她这句出来,一旁的男朋友已经去拉她了。

    即使是拱气氛,说这话也越矩了。

    然而没成想,拉她的这下还是拉晚了。

    窦亭樾抬手把杯中不多的酒泼到了她那张姣好的笑脸上。

    冰凉的酒液触到脸颊时,那女星霎时张了嘴。

    讶然和惊慌写在脸上。

    窦亭樾从过来到现在,举止一直温和有礼。

    实在是想象不出他能做出这种事。

    “话有点多了吧。”男人往后靠了靠,眉眼中的温和不在,收敛起所有本就只是表象的绅士。

    杯子放在桌上时,他很轻地笑了声,回答她刚刚的话:“那要这么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没听说吗,我前段时间还和女人拉扯不清。”

    “不比她过分多了?”

    朋友连忙把那女星拉起来,让她跟窦亭樾道歉,又让她坐别的桌等着。

    窦亭樾对这样的处理结果不置可否。

    他本来就没心思处理谁。

    手机再拿起来,回了条家里的消息,退出返回时不经意扫到和江晚的对话框。

    为了联系方便,前些时间把江晚设成了置顶。

    窦亭樾盯着那个头像看了两眼。

    不过置不置顶的,好像没什么区别,不是家里要求,这姑娘从来没主动给他发过消息。

    一直公事公办的态度,把他当“同事”一样。

    手机放下时窦亭樾又想到中午在酒店前台发生的事。

    当时听前台小姐那么说,他倒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符合常理。

    但现在想起来,莫名的,心情不太爽利。

    和谁约会呢。

    还单独开间房-

    因为裴友山住院,一家四口最近三天的主要活动地点都变成了医院。

    林芝华24小时不离地守着。

    裴行初晚上出了公司就过来,江晚更是一天三顿地送饭。

    裴友山靠在床头看着这仨人,说自己没病也要被他们担心出来病。

    随便住个院,调养一下身体而已,这搞得跟他做了多大的手术似的。

    江晚第三天晚上再来送饭时,林芝华帮裴友山拉了被子,跟她道:“亭樾上午来了电话,说在外面出差,过几天回来了要来看看。”

    坐在东侧沙发,膝上摊着电脑办公的男人,闻言抬眸看了江晚一眼。

    江晚余光瞥到裴行初看她,大气不敢喘一下,把床旁的架子支好,拎着的饭盒放上去。

    “我说不用,他不听,”林芝华帮江晚一起把饭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你回头再跟他说一下,再过两天就出院了,真不用来。”

    饭是家里用惯了的厨子做的。

    味道清淡,还有赤豆鱼汤,裴友山就爱喝这个。

    江晚点点头,感觉到裴行初的视线还没从她身上撤走。

    吃过饭,林芝华催着江晚回家休息。

    最顶层的单人豪华病房,旁边的陪护床和正常双人床一样大,林芝华不放心,最近都睡在医院。

    江晚应了一声,起身收拾了饭盒,几个盒子摞起来,装进淡蓝色的绒布袋子。

    出门前林芝华让江晚把床边的一盒西洋参提走,让她拿回家泡水。

    江晚弯身刚提上盒子,沙发上的人合了电脑站起来。

    他捡了靠背上的大衣:“我下去买点东西。”

    林芝华看他一眼:“要不你和阿晚一起回家吧,你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我等会儿还上来。”

    林芝华低头拉卷在袋子里的毛线,知道劝不住:“那你正好把阿晚送下去。”

    男人嗯了一下,走过来,接过江晚手里的绒布袋和人参盒。

    “走吧。”他对江晚示意,先一步往外。

    江晚没敢再看林芝华,跟在裴行初后面出了病房门。

    顶层病房本来就不多,住了人的更少。

    走廊宽敞安静,等走出去七八米,江晚没控制住,回头往刚出来的方向看了眼。

    再转过来时,身前男人的步伐已经放慢,走到了她左手侧。

    “跟窦亭樾说了吗?”

    江晚瞥他一下,小声道:“打电话跟他说了想谈谈,他说他在出差,让回来后见面再说。”

    “出多久?”

    “半个月。”

    “半个月,”身旁的人嗤笑一声,“黄花菜都凉了。”

    提着的东西被他换到了左手,挨着江晚的那只手空了下来。

    “用不用我给你俩买一套床上用品。”

    “新婚礼物。”他幽幽道。

    江晚把他碰到自己的手拍开,咬着唇:“你有病啊。”

    说话间两人走到走廊尽头,裴行初握上她的胳膊把她带到电梯间。

    在电梯前站定,他抬手按了下行键。

    “等会儿下去你给他打个电话,出差见不了面就电话里说清楚,都是现代人,不见面不会用通讯工具吗?”

    事情牵扯得有点多,江晚不知道电话里说不说得清,犹豫着正在考虑。

    “半个月,订婚宴都准备完了,怎么?他回来你们两个直接结婚,三个月后,请我喝孩子满月酒?”

    江晚转头看他,无语到接近失语。

    “你家三个月生孩子吗”

    裴行初轻嗤一声,推着她的腰把她带进开了门的电梯。

    医院离家不远,江晚没喊司机送,自己开车来的。

    玫粉色的保时捷taycan,停在停车场最东侧一排,临着半人高的绿化带。

    裴行初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到身旁,打开门,手上的东西放在后座,把江晚的手机从她手里抽过来,找窦亭樾的号码。

    “你等一下,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说。”江晚惊道。

    她没有说不打,但最起码稍微打一下腹稿啊。

    年轻的男人穿了深灰色的大衣,一旁的女孩儿头发散着,裹了米白色的面包服,探手抢他手里的手机。

    裴行初单手锁住她两只手腕:“说不喜欢他,要退婚,问他怎么想的,能什么时候跟双方父母说,他妈那边他解决,你妈这边你解决。”

    电话拨出去还给江晚的时候,睇着她问了句:“听懂了没?”

    “听懂了,听懂了。”江晚拿手机的动作像拿烫手的山芋。

    眼见屏幕上提示接通,她赶忙拿起往耳朵上放,脚下不自觉往远离裴行初的方向迈了一步。

    男人眼睛微微眯起,抓着她棉服的两襟把她逮回来。

    江晚被扯得站不稳,扶上他的手臂。

    窦亭樾人还在荆北,刚结束一场应酬,从俱乐部出来。

    裴行初松开抓在江晚衣服的手,垂眸看到她敞着的外套,手里的打火机放在身旁的车顶,动作不算温柔地帮她拽了下衣服,提着拉链扣帮她拉上。

    “怎么了?”

    听筒传来窦亭樾的声音。

    江晚轻吸一口气,拨开裴行初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不行,她真的不行。

    耳朵上还打着电话,不往后站点总感觉像在偷.情。

    看到江晚慌乱到又去抓头发的动作,裴行初没再逮她,左臂搭在车顶,半身倚靠在车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她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江晚想了个开场白。

    窦亭樾正站在俱乐部门口吹风,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闻言有点稀奇。

    这还是第一次江晚没事,给他打电话。

    “荆北东郊的俱乐部。”

    江晚“哦”了一声,迟疑着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腰侧被人捏了下。

    她那块皮肤怕痒,已经冒到嗓子眼儿的惊叫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她转眼看裴行初。

    男人神情懒懒,比了个口型“快说”。

    江晚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一口气全部说出来。

    “已经一个多月了,除了先前在雪场外,我们还一起出去过五六次你也来家里吃过饭,但我觉得我们爱好不一样,喜欢的东西也很少相同,专业领域互相也不熟悉对方的,所以我觉得我们”

    “不合适?”那面的人接过话。

    随后,他嗓音压着夜风,极轻地笑了一声:“你拐弯抹角说这么多,是想说不想和我谈了?”

    江晚一惊,觉得窦亭樾怎么跟裴行初一个样子,喜欢把关系说得这么“密切”。

    她本来也没有跟他谈啊

    江晚心里发虚,硬着头皮应声:“对,是这个意思,主要除了这些,我们都对对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你不喜欢我,我也”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斯文含笑的男声。

    江晚一噎,随即偏头看了眼裴行初。

    什么啊不是说好了演演戏吗?

    而且离得这么近,虽然她是另一只手拿的手机,但她不确定这句有没有被裴行初听到。

    江晚视线落回来,脚踩上花坛,碾了碾带着泥的木板,闷声:“你别乱开玩笑,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跟双方父母说一下,要不这个联姻就算了”

    “你可以继续谈你那些漂亮女友,自由了,不用结婚,也不用总是跟我出去,多好啊”江晚声音低下去,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好了,等我回去再说。”那边人的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恼怒,更听不出其他的情绪。

    江晚意识到对方想挂电话,抓住机会又问了一遍:“那你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她一心虚,声音就又低又软,更何况这在她心里,有点算求人办事,所以不自觉地放低了姿态。

    然而没等话音落,腰侧又被狠狠掐了一下。

    江晚眉心一跳,抓住裴行初的手,赶忙挂了电话:“那好,就这样吧,回来再说。”

    电话挂断,她反身瞪向裴行初:“你总捏我干什么??”

    “跟他撒什么娇,你当我死了??”

    “你瞎说什么?!”

    江晚瞠着眼睛,气呼呼的,觉得自己一天到晚被他当做翻不出手心的宠物猫。

    她往前一步,脑袋上顶着气正想跟裴行初辩论两句,忽听他问自己:“窦亭樾怎么说。”

    大概是没完成预定的任务,听到这问话,江晚的气一下泄下来。

    她摸摸鼻尖舔唇道:“他说等他回来再说。“

    面前的人轻呵一声:“还说了什么?”

    江晚努力回忆,片刻后,讷讷:“他说会提前两天回来。”

    “还有呢?”

    “下周末可以吃个饭,详细谈谈。”

    “还有没,你别让我一句一句问。”

    江晚抬头看了裴行初一眼,左思右想觉得好像没什么了。

    但冷不丁又想起最开始窦亭樾貌似开玩笑的那句。

    应该是开玩笑吧。

    开玩笑不能算对不对?

    “没了。”她撇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

    话音落,身前的人慢悠悠地轻嗤了一下。

    江晚偏眸,看向他。

    男人把手边的车门抵上,冷笑:“你以为他说喜欢你我没听见?”

    作者有话说:

    1月中旬隔壁开个十几万字的小甜文《今晚抱抱吗》渴肤症少爷x可爱软妹,欢迎去戳个收藏!!真的很需要啦,爱你们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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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 12.12日更新

    ◎【含回忆】“想我亲你啊?”◎

    “”

    耳朵这么好使怎么不去当千里耳啊!!

    江晚缩了下脖子, 打开驾驶位的门就要往里钻。

    被裴行初拎着衣领提了出来。

    “你干什么?”江晚虚着嗓子,扯他拽自己衣领的手,“你不要把我的衣服拽坏。”

    “拽坏再买。”

    裴行初把人提溜到自己面前:“我说话当没听见是不是。”

    “我没有。”江晚扫他一眼, 轻着声音,视线转到一边。

    “没说清楚你跟他挂什么电话?”

    “你一直掐我”

    “掐你碍着你嘴了?”

    “你就欺负人吧裴行初。”

    女孩儿两手绞着自己的衣袖,裴行初说一句她软绵绵地顶一句。

    “而且他没说喜欢我,他说的是如果,”江晚抿抿唇,搓了搓袖口的扣子, 慢吞吞的语气能气死人, “是假设, ”

    “你当我聋?他说如果了吗?”

    “但他的意思就是如果的意思”

    裴行初语气阴冷:“你就编吧。”

    “行行行, 就当他说了。”有人肩膀一塌, 破罐子破摔。

    “”

    裴行初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脱了身上的大衣挂在手臂,反手去拉她。

    手刚抓住江晚的手, 忽听不远处有人喊他。

    江晚的车子停在角落,以为没人,两个人才敢这么闹。

    来人声音很熟悉。

    江晚抬头看过去——又是周扬。

    应该是来看望裴友山的。

    幸亏她和裴行初站的地方黑,她挣了挣,想把手从裴行初手里抽出来。

    然而没想到牵着她的人根本不打算放开她。

    扯了下小臂上的大衣,盖住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冬天衣服穿得厚,站得近, 又有厚实的外套挡着,不注意确实看不出来。

    周扬走近:“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江晚眼看周扬几步走到跟前, 呼吸简直要停滞了。

    她手搭在裴行初手心里, 根本不用裴行初费力, 她自己都不敢动。

    “我妈让我送她。”

    周扬“哦”了一声, 刚老远就看见这有俩人影,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他奇怪:“那你俩站在这儿干嘛?”

    裴行初从善如流:“讨论语文。”

    江晚:

    他有病。

    被裴行初握住的那只手,发狠地捏了下他的小指。

    被捏的人微微垂眸,微不可见地弯唇笑了下。

    “哦,”周扬看裴行初,“那你跟着回去吗,还是跟我上去?”

    裴行初能感觉到牵着的手已经明显变得僵硬。

    再不松开有人真的要炸毛了。

    他敛了神色,右手松开力道,跟周扬道:“跟你上去。”

    掌心里的手像泥鳅一样滑走。

    江晚拉了袖子,遮住自己的两只手,反手去拉车门:“那我先回家了。”

    说完在周扬看不到的地方再次瞪了裴行初一眼。

    没什么气势,像猫挠人。

    “行啊,”周扬垂眼看手机,抬头时扬了下下巴,呲牙笑,“回去吧,妹妹。”

    周扬手上拎了自家阿姨炖的汤,十全大补,放了味道很正的鹿茸。

    病床旁的架子还没来得及收,周扬把保温桶放在上面,脱了外套说刚在下面遇到江晚和裴行初。

    “俩人不知道在那儿说什么呢,站在车旁边,天黑,又有树挡着,老远看我还以为是哪对情侣。”

    周扬神经大条,说话从来不过脑子。

    林芝华低着头,正在扯毛衣针上的线。

    闻言扶了下老花镜,还没来得及对这话做出什么反应,一旁跟进来的裴行初看了他一眼。

    “你脑子有坑?”

    “我这不是夸林姨一双儿女男帅女美吗,”周扬扬扬下巴,“本来只想夸阿晚,顺带着才夸你,你别在那儿得了便宜卖乖。”

    裴行初把胳膊上的外套扔在沙发,捡了电脑重新打开,坐下来:“赶快探望完赶快滚。”

    裴友山靠在床边乐呵呵地看两人斗嘴,让周扬赶快找个地方坐。

    林芝华扯好了线,终于抬头,看到周扬的一瞬间,仿佛才意识过来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她目光顿了下,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略微有点走神。

    周扬把餐盒从保温套里拿出来,喊了声:“林姨?”

    林芝华回过神,笑看周扬一下,又去看他刚拿出来的汤:“你裴伯伯刚吃过饭,现在就是金子也吃不下。”

    周扬也笑,插科打诨说自己带过来的汤可比金子还金子。

    上了年纪的人都爱跟小辈聊天,住院这三天,虽说裴友山天天都有人陪,但林芝华忙着织毛衣根本不搭理他,江晚腼腆话少,至于裴行初根本不说话。

    裴友山憋得难受,这会儿见了周扬,逮着人好一通聊。

    裴行初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发给助理,看了眼时间。

    离江晚走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

    应该是到家了。

    他掀眸看了眼正聊在兴头的三个人。

    捡了一旁的手机,打开聊天框。

    拇指刚在发送框里敲了两个字,对方先发过来了一行信息。

    江晚:[我到家了。]

    刚走之前,裴行初帮江晚关门时交代过她。

    让她到了说一声。

    几米外的话题已经从经济形势转换到了国际政.治,林芝华在一旁撇嘴,无语得不行,说自己家这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还国际政.治。

    裴行初收回目光,往右侧扶手靠了靠。

    裴行初:[今晚爸妈都不回家。]

    江晚刚进到自己卧室,脱了外衣搭在衣架上,看到信息时奇怪了一下。

    江晚:[我知道啊。]

    林芝华最近都在陪床,裴友山也不可能拔了各种检测仪回来。

    裴行初:[但我回去。]

    江晚:

    什么意思。

    裴行初前两天因为工作都住在另外一家酒店,工作处理完了,今天能回家住。

    消息发出去,对面没了回音。

    裴行初用小拇指想想都知道对面在装尸体。

    其实没想干什么,单纯觉得逗她好玩。

    林芝华和那俩人聊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在。

    她回头看他。

    “这件给阿晚织完,也给你织个吧?”

    裴行初看了眼林芝华手里拿的毛线,没给自己妈没面子:“你折腾她就算了,别折腾我了行不行?”

    林芝华一听这话提气:“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折腾你?给你织衣服你还不乐意?”

    年轻的男人语音闲闲:“你自己看看你织那毛衣能穿吗,不是多条袖子就是少个孔。”

    林芝华被讲的想笑,抄东西扔他,被周扬拦下来。

    两人同仇敌忾,开始批.斗裴行初这张嘴。

    裴行初有一下没一下地应着,对所有批评照单全收,眼皮塌着,两指仍旧敲着键盘,给对面那具尸体发信息。

    裴行初:[刘妈探亲什么时候回来?]

    几秒后,对面慢吞吞——

    江晚:[周五。]

    裴行初:[宋芙房子的事情解决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江晚:[不用了,她那个房东同意按先前的合同走。]

    裴行初:[今天下午搬过去的?]

    江晚:[对的。]

    裴行初:[嗯,那晚上要不要来我房间睡?]

    “”

    对面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边有人逗人逗上瘾了。

    接着发:[你再装死?]

    半分钟后——

    江晚脸几乎要红透了,差点把手机按烂:[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裴行初盯着那一连串的感叹号无声笑了下。

    突然真的有点想回去了。

    周扬视线不经意瞥过来。

    “你笑什么呢?”

    沙发上的人敛了神色,手机收起来:“没什么。“

    十点多,裴友山睡下,裴行初和周扬一起离开病房。

    两人走到楼下,往西面的停车场走。

    “你跟南漪真的算了?”周扬问。

    裴行初低头看助理发来的文件:“你不知道她跟程岩清复婚?”

    “知道,但以为是假的呢,”周扬的车比裴行初停得靠外,他走到车边,拉开门,“也行吧,反正你家已经跟窦家结了一门亲事了。”

    裴行初把手上提的东西扔进周扬后座,没答话。

    周扬自顾自地说,笑嘻嘻:“好像最开始说联姻的时候窦亭樾他妈就想挑江晚,但因为是养女,一直没定下来,谁知道后来阿晚自己说愿意上次还撞到她跟窦亭樾去看歌剧,相处得挺好?”

    裴行初抬腕看了下表:“十点半了,还有十分钟你们夜班打卡。”

    “晚去几分钟没事,最近管得不严。”

    “我有你们主任的电话。”

    “你他妈的”周扬把裴行初手机抢过来,狂按挂断键,“你这人怎么这么毒啊!”

    周扬一秒钟都受不了裴行初了。

    怎么这么他妈的贱啊,他又没惹他!!!

    他想象不出以后裴行初恋爱结婚会是什么样子,温柔估计这辈子跟他沾不上什么边,裴行初要是能找到老婆,他周扬就去吃屎!

    周扬钻进车,捞上安全带,打着方向盘开出去时,还不忘探头朝裴行初骂了一句。

    站在原地听骂的人,看起来并不太在意,从口袋里摸出火机,低头点了支烟。

    夜里雾气重,烟尾捏起来都有点湿。

    周扬的车已经从医院侧门拐了出去,看不到影子。

    裴行初盯着那处看了几眼,目光收回来,把仅燃了一半的烟按灭,丢进一旁的垃圾箱。

    事情是有点错综复杂,也棘手。

    江晚顾虑的那些都没有错。

    而且爸妈这边,林芝华他们一直当江晚是亲生女儿,想法上可能很难转变。

    但慢慢来,总能解决。

    现在多想也没什么用。

    裴行初捻掉手指上残留的烟灰,往东侧几步,走到自己的车前,拉开门,上了车。

    晚上十一点,刘妈不在,小冉住在隔壁楼,一层亮着柔软的地灯,静悄悄的。

    裴行初把大衣脱了,随手抛在衣架,黑色的细领带扯开一半,松垮地挂在脖颈处。

    去厨房拿了杯子倒水,喝完,最后一次回了助理信息,让他第二天中午把法务部改好的文件再发给自己,才上了楼。

    上学时,他的卧室一直在三楼,后来其中一间说要改成江晚的画室,才从三楼搬下来。

    他和江晚的房间一东一西,被隔在裴友山和林芝华卧室两边。

    离得不远,但搬下来这几年是他和江晚关系最僵的几年。

    身边人一直觉得他们两个不熟,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江晚初中升高中的那个暑假,他一直在办出国。

    不过后来他没去,选了淮州本地的大学。

    淮大本身就是全国最顶尖的学府,林芝华他们没管那么多,随他自己去了。

    在学校旁边买了套房子,长期住在那边,不怎么回家。

    可能是他的刻意疏远,即使回到家,江晚也并不怎么跟他说话。

    明明她初中那几年,他们关系挺好的。

    记忆里她被误会早恋要请家长那次,不敢跟爸妈说,还是来找的他。

    新换的班主任,还没有林芝华的号码。

    当时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江晚一直跟南极生物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整理在他身边讷讷解释,说自己没有答应那个男生,真的没有早恋,一直好好学习,很乖很听话。

    裴行初当时低头看了她两眼,也知道这种事不像是这个妹妹能做出来的,多半是误会。

    不过作为哥哥,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还是要敲打一下。

    两个人在校门口站了有十分钟。

    江晚惴惴不安地抬头。

    裴行初想了半天,实在没办法把同龄男生那些龌.龊的想法用简单直白的语言告诉她,最后只是说了句——“上大学之前都不能谈恋爱。”

    江晚很认真地点头,脸红得要滴血,说自己一定一定不会的

    踏上二楼最后一级台阶,裴行初飘远的思绪收了回来。

    他盯着不远处那间紧闭的房门。

    倒是没想到——到头来,最龌.龊不堪的是他。

    不过他低头笑了笑。

    他早就不在乎了。

    在摩洛哥那晚,听到她颤颤巍巍说喜欢自己的时候就不在乎了。

    礼法道德是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江晚最近嗓子不舒服,今天主任来查房的时候,林芝华问医生多要了两盒清肺的口服液。

    刚出门时让裴行初带了回来。

    这两天加班,忙得有点累,他按了按眉心,拎着药袋往江晚房门前走。

    走到门口,抬手敲了下门,没多想,手按着门把打算直接进去。

    然而门把往下压了两下,门却打不开——

    好像是被锁住了。

    裴行初往后退了半步,视线落在那门把上。

    片刻后,眸光偏向一侧,笑了。

    真行,门反锁了。

    也不知道是在防谁。

    裴行初手从门把上滑下来,反身,靠在一侧的墙上。

    唇上还挂着笑,低头摸了手机出来。

    周扬有一句说的没错。

    裴行初这人是有点贱。

    防他防成这样,这不干点什么还真对不起上了两道锁的门。

    门里,江晚在他敲门前就听到了脚步声。

    裴行初两个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她弄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讲真的。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今天家里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是在家,她真的接受不了。

    要疯了。

    门把动了两下后,门外没了生息。

    江晚莫名意识到这是暴风雨来的前兆。

    果然,没等几秒,被扔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来看。

    信息框里只有一个很简短的标点符号。

    裴行初:[?]

    于此同时,房门又被人叩了一下。

    江晚被烫到似的把手机扔开,决定装死到底。

    反正,反正门锁了他进不来是不是?

    下一秒,手机屏再次亮了下,消息弹出来。

    裴行初:[爸妈房间里有备用钥匙。]???!!!!!!!!

    哪里?!

    她怎么不知道???

    走廊灯暗着,裴行初垂眸盯着屏幕。

    对面人貌似慌了。

    江晚:[不要!!!!!]

    江晚:[!!!!求求你了!!!!]

    江晚:[这是在家里!!!!!!]

    裴行初眼睛里的笑意逐渐变浓。

    一晚上的时间,江晚可能把这一年的感叹号都发完了。

    裴行初:[那自己过来开门。]

    江晚缩在椅子里,重重地点手机:[不行。]

    她忍着害羞一字一字往对话框里敲:[我真的接受不了在家里,不可以,哥哥。]

    裴行初:[嗯。]

    裴行初:[那我们去酒店开间房?]

    “”

    江晚什么羞耻都没有了,疯狂点着手机:[你疯了疯了疯了疯了裴行初]

    消息刚发出去没两秒,屏幕上弹出语音通话。

    江晚头埋在膝盖里,发烫的指尖戳上去,点了接听。

    混了电流声的男音,沙哑磁性,很温和,仿似还带了点无奈的笑。

    “来开门,给你送药。”

    “药?”

    “妈妈让带给你的。”

    江晚想起来,刚想应一声从椅子上爬下来,又听对面懒懒反问。

    “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江晚抓着头发,心里开始骂人。

    什么我以为你以为,不是你在那儿说点有的没的?

    她趿拉上拖鞋,动作缓慢地往门口去。

    门打开,看到站在外面的男人。

    领带已经被拽掉了,和装药的白色塑料袋一起拎在手上。

    衬衣领口半敞,站在走廊的阴影里。

    江晚让开位置,裴行初从门外进来,走到床边,把药放在她的床头柜上,再抬手把一侧的烧水器打开,调了温度。

    烧水器的托盘上放着透明茶壶,转头交代她:“等会儿水烧开用热水吃。”

    江晚乖乖点头。

    她身上已经换了睡衣,白色的毛绒睡裙,还带了帽子,挂在头上。

    小腿后部抵着床沿,站在裴行初和床之间,抬头看着他听他讲另一种外用药的注意事项。

    “就就是给我药吗?”听裴行初说完,她无意识很懵怔地问了一句。

    她还以为

    裴行初手上的药盒放下来,转头看到她望着自己。

    暖色的光线散在两人之间。

    盯着江晚帽子上的毛绒球看了两秒,他微微低头,靠过来。

    轻笑着,懒懒的:“怎么,想我亲你啊?”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有说哥哥和窦像,是的哈哈哈,不过是窦像哥哥,不仅是性格,身形也像,晚晚就是因为这个才挑的窦结婚,后面会被窦亭樾发现哈哈哈哈哈哈哈(作者的恶趣味)(“我为你浪子回头,你当我是替身”神马的)(裴狗:来啊,一起发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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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 12.13提前更

    ◎三个人一起吃饭?◎

    白色的绒毛裙衬得江晚的脸更红了, 她努力端着架子和面前的人对视。

    但到底是脸皮不够厚,几秒后,轻轻“呜咽”一声, 帽子往下拽了拽,遮住大半张脸,撞在裴行初怀里。

    脸在他前胸压得死死的,仿佛这辈子都不想再抬头见人。

    她手揪着他胸前的衬衣布料,很小声很小声,跟念经似的:“不行不行不行”

    裴行初笑得愉悦, 拎着领带的手顺势抬起, 搭在她的后背, 低头到她耳边:“怎么不行?”

    江晚语气又急又快:“你疯了, 爸妈的房间就在隔壁。”

    “房间在, 人又不在,怎么了, 你想去他们房间试试?”

    “裴行初你变态啊!!”

    ……

    江晚一害羞,下意识就想找地方躲,一面说一面用帽子捂着耳朵往裴行初怀里缩。

    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怎么骂人,翻来覆去只能欲哭无泪地说他是变态。

    裴行初笑得唇角压不下去。

    他虚拍了两下她的背:“起来,你再抱一会儿我真就不走了。”

    听到这话,江晚身上像装了个弹簧一样, 从来没动作这么敏捷过,一下从他身上弹开, 扑到床上, 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奶白色的羽绒被, 把自己裹得像个圆鼓鼓的元宵。

    脸埋在枕头里, 只冒出来一个罩着白色绒毛帽的脑袋尖。

    裴行初看着床上的人笑,踢了踢床沿:“闷死你。”

    被子里的人瓮声瓮气,说话间带了羞恼。

    “就闷死我,你走开!!”

    “我不走你能怎么办?”懒洋洋的语调。

    床上那颗元宵拱了两下,闷着声音没说话。

    大概是没想好怎么应对床前站着的这个无赖。

    裴行初望着床上那只头插在枕头里的鸵鸟,片刻后再次沉声笑了下,在她床边坐下来。

    “晚晚?”

    没有刻意放柔和的语调,带些惯常的懒散。

    江晚动了动,却觉得他在蛊惑自己。

    随后察觉到外面那人拨开她的被子,把自己的脑袋从羽绒被里剥出来一半。

    耳尖突然的温热湿润,有人在上面亲了一下。

    低而轻缓的男音:“早点休息。”

    接着,窸窣声响,他起身。

    江晚从被子里缓慢地冒出半个头,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轻而软的声音:“你去干什么?”

    裴行初从桌子上捡起自己那条领带,眼睛示意了一下屋外的方向。

    “回去赚钱,”他唇角挑着些笑,不紧不慢,尾音微微上扬,“不然怎么养你?”

    他还有一个视频会。

    “谁要你养了”略微别扭的语气,说完又觉得自己说这话不硬气,语调软下来,“我可以少吃点。”

    男人“哦”了一下,把领带重新打好,轻轻歪了下头,学她的语气:“那你明天早上不准吃饭。”

    裹在被子里的人眼眶微微发红,闷着声音:“不吃就不吃。”

    裴行初盯着她的眼睛,没忍住,俯身,单臂撑着床靠近,唇再次找到她的眼睛,碰了碰她颤抖的眼睫。

    亲完再起身,她眼睛更红了。

    江晚喘了口气,眼看裴行初看了她几秒后,再次弯腰,她急忙出声,依旧是温软的调子:“不行!”

    站在床前的男人手指把领带从结里挑出来,笑看她:“不行什么?”

    “不能再亲了”她瞪着他,恨不得在床上刨个坑。

    “哦。”懒懒的应声。

    一分钟后,终于在床上那人熟成虾米的前一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早点睡。”裴行初笑。

    之后转身出了房门。

    ……

    裴友山还有一周才会出院,刘妈也要到周末才能回来。

    所以往后连着三天都只有裴行初和江晚在家。

    江晚胆战心惊,第二天晚上还想锁门,被裴行初抵着门板警告,说再发现她锁一次就把她连人带被子抱到自己房间睡。

    “知道了知道了。”江晚还穿着那条白绒毛的睡裙,帽子一半扣在头上,脑袋耸拉着,小声嗫嚅。

    “那你不许摸我。”她把裴行初挨着自己的胳膊拨开,手缩进自己衣袖。

    “我摸你什么了?”裴行初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她一下,笑,“浑身上下没二两肉。”

    江晚总觉得他眼神好像在哪里停了一下。

    她羞愤欲死,左右握了两下门把,退后一步,“砰”一下把门撞上,把人关在了外面。

    裴行初盯着紧闭的门板再次笑了笑,寻思要不要再给裴友山多约两项检查,给刘妈多放几天假。

    让他们都晚点回来。

    片刻后,被关在房间外的男人肩膀顶着门框,伸手勾了下女孩儿门把上的玩偶。

    白色的绒毛兔,随着被挑起的动作晃了两下。

    裴行初低笑一声,手抄进裤子口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除了江晚的极力抗拒外,他最近确实也没心思抓着她干什么。

    裴家三房有一些生意转到了他的手上。

    叔父一家其实不太愿意,做了些手脚,有几家公司的资产情况有问题。

    最近在忙着核算,确实很忙。

    裴行初回到卧室,拿上电脑去了书房。

    两个小时的视频会后,其中一家公司的财产清算终于告一段落。

    关掉视频,抬手轻顶了一下眉心,听到门外有动静。

    快十二点了,那丫头不睡觉又在干什么?

    裴行初解开领口的扣子,压上电脑,起身往外走。

    说实话,打开门之前确实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江晚身上围着一条淡粉色的浴巾,头上用同样颜色的毛巾包着,裹得不太整齐,湿溻溻的发尾翘在末端,像撮小鸡毛,仔细看还沾了点未冲净的白色泡沫。

    露出的肩膀和脖子上很轻易地能看到水珠。

    看起来像洗澡洗了一半出来的。

    裴行初抱臂倚在书房门口,睇着几米外的人。

    裴友山和林芝华的卧室门被江晚开了一半,她手正搭在门框上,也回望着看她的人。

    她也没想到就换房间的几秒功夫,能撞到裴行初。

    冤枉。

    她真的没想搞这种茶里茶气勾引人的套路。

    江晚看了裴行初一眼,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房间花洒坏了,想来爸妈这儿洗个澡。”

    洗一半了,头发上还是泡沫,不然也不能这样急慌慌地就出来。

    早知道就多穿一件了!

    在没人的家里,和哥哥搞play什么的

    见鬼,江晚现在只想一头撞死。

    早知道就是脏死,她今天也不会洗这个澡。

    裴行初看着她精彩纷呈的脸,越发觉得需要多给刘妈放几天假。

    看她被逼的想要翻腾又翻腾不过的样子。

    两秒后,他放臂,往江晚的方向走。

    江晚一看他走过来的动作,脑子瞬间警铃大做,反手推开门就要往爸妈房间里进,被裴行初捏着腰抓回来。

    “哥哥,我错了。”

    “错哪儿了?”裴行初扣着她把她夹在门框之间。

    身后门半敞着,能闻到房间里林芝华最喜欢的香薰气。

    而江晚被卡在裴行初的手臂和门框间。

    身前是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气息。

    因为习惯喝茶,他身上总是沾着若有似无,不太明显的淡茶香。

    “我错了,哪里都错了。”江晚半垂头疯狂认错,她好怕裴行初在爸妈房间门口亲她。

    站在这个地方,连碰碰他,手都是抖的。

    裴行初垂眸,轻飘飘看她一下,偏手上还要把她往房间里带。

    “认错态度挺诚恳,但没一句说到正点上。”

    江晚被他手上的动作吓一跳,抬手揪住他的衣服往前靠,想远离身后的屋子。

    骤然贴近,带着水汽的冰凉肩膀隔着衬衫抵上男人的前胸。

    裴行初垂眸看她一眼。

    抬手抹掉她脖子上的水,声线轻沉:“冷不冷?”

    江晚慌忙摇头,嗓音哑着:“不冷。”

    别墅里暖气打得足,甚至穿短袖都可以。

    “不冷”男人语调慢悠悠,低下头,“那亲一下?”

    “”

    江晚掀眸飞快地扫了他一下。

    她不懂这两句话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不行,”她轻着嗓子往后躲,“换个地方好不好。”

    “不要在家里,在外面,在外面好不好,哥哥。”

    她软下嗓子说话时总有种莫名的虚哑,像被堵在墙角,要被逼哭的样子。

    太让人想蹂.躏了。

    裴行初喉咙滚了下,低眸望着她:“亲一下就放你去洗澡,不然我再给刘妈放两天假。”?!!

    江晚睁大眼睛仰头看他。

    “那我就收拾收拾去宋芙那里住。”

    裴行初从嗓子里滚出一声低笑,微微直起点身体:“那我就给她打钱,你看你姐妹在钱和你之间选谁。”

    “”

    江晚没忘裴行初说买宋芙的画时,宋芙的狗腿样子。

    “快点。”裴行初扣着江晚的腰把她往自己身前逮。

    江晚放弃抵抗,手揪着裴行初的衣服,眼神混乱扫了下:“亲哪儿?”

    裴行初笑了,拨了她的脸让她看自己:“你还想亲哪儿?”

    “脱了衣服给你挑?”

    江晚受不了了,小声喊道:“你变态啊!”

    江晚骂完,被骂的人显而易见笑得更愉悦了。

    他单手搂在她腰后,低声笑着,头往她肩上搭。

    “快点。”他手再次掐上她侧腰怕痒的地方,缓声催促。

    江晚觉得再磨叽下去,头顶的泡沫都要干了。

    咬了咬唇,轻轻闭眼,攥住裴行初的衣服,仰头在他唇角碰了下。

    一触即离,头偏向走廊那侧,睫毛颤着,透露着她此时的害羞和紧张。

    裴行初垂眼,抬手摸了下她轻轻抖动的睫毛。

    嗓音微哑:“没了?”

    江晚声音干干的,羞到想去死:“嗯”

    因为浴巾只围到锁骨下方,裴行初很轻易地能看到她从耳根开始,顺着脖颈往下,皮肤上微微泛起的薄红。

    好像真的把人欺负狠了。

    “那下次在外面?”裴行初低声跟她商量,“再亲深一点?”

    江晚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好好好”她小声应着,说罢察觉到腰上松下来的力道,拨开裴行初,从他胳膊下钻出去,飞速地往浴室走。

    裴行初手握上门,右肩斜靠墙,轻笑着看她身影闪进浴室,动作不带丝毫犹豫地拉上门-

    因为加州的工作提前完成,窦亭樾比他原先说的还要提前回来两天。

    吃饭的时间定在周二晚上。

    前一天刚把裴友山从医院接回家,江晚今天去了趟淮大找一个老师。

    下午从学校出来,直接去了窦亭樾所在公司的高新区。

    她到得早,楼下逛了会儿,才联系窦亭樾。

    窦亭樾:[等我一下,十分钟后下来。]

    江晚回了个“好的”,心想再去旁边一家甜品店看看,给林芝华带些点心回去。

    人刚走到店门口,先是收到两条林芝华的消息,以及30万的转账记录。

    林芝华:[跟窦家那个在一起不要委屈自己]

    林芝华:[想买什么买什么。]

    从上高中开始,对金钱的观念更清晰了后,林芝华给她打的钱便越来越多。

    她物欲不重,很多时候都说不要,但林芝华说家里有钱,不给孩子花给谁花。

    这些年一两个月一次,每次都很多。

    江晚花得少,大多都存了下来,林芝华知道后,带着她把那些存款买成了理财,找专业的基金经理打理,放在她的名下。

    握着的手机震了震,又进来两条。

    林芝华:[你爸爸让给你的,那个老头,每次联系你和你哥都要通过我。]

    林芝华:[烦得很。]

    江晚盯着屏幕上的消息想笑。

    最近夫妻俩24小时不间断地呆一起,互相都有点看对方看烦了的意思。

    她甚至能想到林芝华发这话时的表情。

    不过拇指从屏幕上蹭过去时,江晚心里微微有半分沉重。

    爸妈是真的对她很好。

    当时分手的原因她还没有告诉裴行初。

    除了她不够勇敢,觉得这个关系难维系之外,也是因为知道林芝华和裴友山会很难很难很难接受。

    她是很回避冲突,很柔软的性格。

    作为养女,她一直心怀感恩,所以真的不想因为她的关系,让林芝华和裴友山难做。

    这也是一直以来,她表现得比裴行初更被道德感所束缚的原因。

    和她自己的一己私欲相比,她会下意识把父母放在更前面。

    江晚低头,轻轻吁了口气,把这些烦乱的想法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

    宋芙说的。

    轻踩了下脚下的软靴,推门正打算往店里进。

    手机再次进来消息。

    裴行初:[在哪儿?]

    江晚:[窦亭樾公司楼下。]

    裴行初:[晚上和他吃饭?]

    江晚:[嗯嗯,之前约好的。]

    裴行初:[我在附近。]

    裴行初:[等会儿一起。]?

    一起什么?

    一起吃饭??

    他和自己还有窦亭樾一起吃饭???

    江晚站在甜品店门口,接过一旁店员递过来的宣传单,满脑袋冒出的都是问号。

    江晚:[你和我们两个一起吃饭?]

    对面人似乎对她这个阵营划分不太满意。

    裴行初:[你们?]

    裴行初:[你皮痒了吧。]

    江晚站在店前有点挡人,往旁边让了让,两指狂按手机想打他。

    床上说自己是男朋友,下了床就当自己是哥哥。

    还要揍人!

    怎么占便宜和管人的事都要干啊!!

    江晚轻轻吸气,没管他的强调,继续发。

    江晚:[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干什么?]

    江晚:[我今天是要和他谈退婚的事情。]

    江晚:[你在我怎么说啊!]

    裴行初:[怎么,耽误你们约会了?]

    江晚深深皱眉。

    什么跟什么啊

    江晚:[你能不能不要乱曲解别人的意思。]

    江晚:[谁要跟他约会了?]

    对面人大概也是烦了一直打字,直接甩了条语音过来。

    清清淡淡,带着微讽的男声:“约得少,去看个歌剧还能被周扬撞见。”

    江晚也委屈。

    她怎么知道会碰到周扬。

    再说那歌剧也不好看看了三个小时,两个半小时她都跑神想他了。

    在这儿阴阳怪气什么?

    语音听完,江晚再次打字过去。

    江晚:[你回家等我好不好?]

    江晚:[郁闷.jpg]

    江晚:[我们三个一起吃真的好尴尬]

    几秒后,对面人回:[我不嫌尴尬。]

    裴行初手机收起来,按了电梯键。

    就江晚那个性格,他不过去看着,八成被窦亭樾逼两下又要不知道怎么办。

    就靠她自己,这婚得退一年。

    裴行初那句之后,江晚试着又发过去几条,但没有一条回音。

    她觉得裴行初现在铁定就在这广场旁的哪栋写字楼里,正往下下。

    真的好尴尬,她实在不想三个人一起吃饭

    窦亭樾也挺不着调的。

    她想象不出这俩人凑一块,那两张嘴能说出来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东西。

    真的哭了。

    江晚放弃了买甜品的想法,往窦亭樾公司楼下走,她现在就希望窦亭樾赶快下来,两人能远离这片广场,别碰到裴行初。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她没往前走几步,便看到出了前侧楼,朝她这个方向走来的窦亭樾。

    她左右扫了下周围的几栋楼,快步迎上去:“我们要去对面顶楼那家餐厅是吗?”

    窦亭樾黑色的大衣里面是浅灰色的格子西装。

    身形高挺,走近了垂眸看向她。

    “在那家订了位置,不想去的话也可以换另一家。”

    “想去,”江晚顺势点点头,拉上他的袖子想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们快走吧。”

    扯他袖子只是无心之举,想催身边人快点走罢了。

    窦亭樾眼神在江晚脸上落了两秒,觉得她这着急的样子有点微妙。

    江晚急着躲裴行初,没注意窦亭樾的表情。

    扯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下。

    裴行初:[你再摸他试试?]

    “”

    江晚心凉了半截。

    所以没躲掉?

    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到的??

    而且没有摸没有摸!

    他近视度数肯定涨了,她要去重新给他配副眼镜!!

    江晚捏在窦亭樾衣袖上的手松开。

    转头看到远处朝他们走过来的男人。

    他右臂搭着件浅灰色的长风衣,身上不怕冷似的只穿了件同样灰色的衬衫,衬衣里面是一件小高领的黑色羊绒衫。

    江晚觉得裴行初的穿衣风格,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接受过韩剧的启蒙影响。

    窦亭樾的视线在裴行初身上扫了下。

    觉得最近在外面遇到他的次数貌似有点多。

    上次是在那晚宴隔壁的酒店,两人还聊过几句。

    “怎么在这儿?”窦亭樾客套地打招呼。

    裴行初眼神在江晚脸上落了下,转过来:“办点事。”

    同样客套的回答。

    江晚低头,鞋底搓着脚下的灰色地板,在心里默念一万遍希望窦亭樾不要开口邀请裴行初一起吃饭。

    最近跟窦亭樾见过很多次,江晚对他也有些了解——不知道是客气还是别的,这人特别喜欢邀请遇到的人一起干点什么。

    就比如先前在雪场喊裴行初一起滑雪。

    俩人当着身旁女孩儿的面针对生意上的事简单交流了几句。

    疏离且客气。

    江晚没怎么听,也听不懂。

    正当她在心里第一百零八遍祈祷不要一起吃饭时——

    一旁的窦亭樾开口了。

    “就对面那家餐厅,一起去吗?”他问。

    江晚:??

    江晚松掉脚底的枯树叶,目光转向身旁只穿了件衬衣的男人。

    就见他扫她一眼,语调疏懒,侧眸答:“好啊。”

    江晚:!!!

    这俩人是不是都有病啊!!

    吃什么吃,就他们两个会吃饭?!!

    作者有话说:

    阿晚:神经病啊!!!!

    感谢在2023-12-12 17:41:25~2023-12-13 21: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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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  ☪ 12.14日更新

    ◎“嘘。”◎

    要不让他们两个自己去吃吧。

    不是都喜欢吃饭吗?

    她看他们两个相处还挺好的。

    江晚踩了踩脚下的树叶, 愤愤地想。

    不过不仅是江晚,窦亭樾也稍微有点惊讶。

    他以为裴行初不会去。

    他望着面前的人,眉尾略微轻抬。

    但也无所谓, 正好可以和裴行初谈些生意上的事。

    晚两天再和江晚单独出去,反正最近不忙,时间多。

    他视线偏向一侧,望向垂头看地,貌似在数砖块的女孩儿:“周末再去星子塔?那边新开了一家做墨西哥菜的餐厅。”

    他语调和缓。

    窦亭樾声落,江晚感觉到左侧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连忙抬手摆了摆:“不用了”

    江晚反应略微有点大。

    窦亭樾眸光微变, 眼神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这姑娘今天有点奇怪啊。

    江晚深吸一口气垂头盯地板砖, 想赶快去吃饭赶快结束。

    现在这情况维持久了, 人容易窒息。

    这么想完, 她闭了闭眼睛, 抬头。

    眼神在一旁的两人身上溜了下,垂在身侧的手错了搓指尖, 指向不远处:“那我们现在过去?”

    两位亲爱的大爷。

    其中一位大爷温声答了句“好”侧身和她并肩,往前走。

    另外一位大爷视线淡淡撇开,落了几步跟在他们身后,低眸发消息。

    裴行初:[两个小时内说完,去东郊“青石”吃夜宵。]

    江晚垂眼看了下屏幕,实在是觉得这样太像偷.情。

    窦亭樾就走在她左边两拳不到的地方,侧侧眼说不定就能看到。

    她贴的是防窥膜吧, 是的吧。

    真的很想哭。

    从小到大没怎么骗过人,实在是没办法像裴行初一样淡定。

    关键是, 努力维持平静她姑且可以, 但耐不住后面有个“监工”一直撩她。

    裴行初:[晚上晚点回家?]

    对面不知廉耻地又发过来一句。

    江晚觉得自己眼睛脸颊都在发烫。

    快速地回了个“好好好”, 接着发了个带颜文字的请求。

    江晚:[能先不这样发消息吗, 哥哥T-T]

    后面捏着手机的人,看到前面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的烂心情被这个哭泣的表情治愈。

    浑身上下几乎要溢出来的那点不爽终于消散了一些。

    他把车钥匙放进外衣口袋,拇指按在键盘敲字。

    裴行初:[等下吃饭坐我这边。]

    江晚:[嗯嗯嗯!]

    估摸着是怕他再干什么,对面人十足乖巧。

    裴行初扫了下前侧窦亭樾的背影,捻着手机边框还是不太满意。

    他轻轻眯眼。

    裴行初:[你选的什么烂人,他前女友一箩筐你不知道?]

    江晚:[反正我也不喜欢他,所以无所谓@o@]

    江晚耳朵动了动,用余光捕捉了一下身旁窦亭樾的动静。

    随后再次重申——

    江晚:[不要再发了,我真的好怕被发现哥哥//-\\]

    江晚:[我们不是说好了悄悄的吗T-TT-T]

    裴行初再度撩了眼皮,往前面扫了下。

    目光重新落回来时,屏幕上又一次弹出消息。

    江晚:[我真的真的真的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

    比如拉手拥抱,肢体接触什么的。

    所以别在折磨我了。

    江晚:[我保证^-^]

    裴行初盯着她那个很可爱的笑脸看了两秒,界面切出去回复了一下工作消息。

    随后手机收起来,再抬头时,看到窦亭樾握在江晚小臂的手往下滑了滑,牵住她把她带离拥挤的人流,往马路对面走去。

    男人的手牢牢握住女孩儿的手,毫无间隙。

    裴行初:

    她保证的是个屁。

    裴行初:[。]

    裴行初:[江晚,我数到三。]

    这边裴行初消息刚发出去,前侧江晚连第一个数字还没收到,噌一下手从窦亭樾手里抽出来,像只兔子一样往旁边蹦了半米。

    她真的要哭了。

    救命!!

    她发誓这真的是第一次。

    而且她真的不知道窦亭樾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带着她过马路!!

    江晚抽离的动作太迅速,窦亭樾偏头看了她一眼,终于察觉到她今天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以前对他也排斥,但好像没今天这么严重。

    是因为今天有“家人”在身边?

    就是再不亲近,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可能有点当着“家长”的面谈恋爱的尴尬。

    窦亭樾手抄进大衣的口袋。

    他不是爱窥探别人隐私的人。

    对江晚微妙的反常没过分深究。

    前方的人行道台阶旁有一个包了银色铁皮的广告牌。

    即将要走到斑马线尽头时,窦亭樾透过那个广告牌看到后侧离他们三四米远的裴行初。

    男人微垂头,手机放在耳侧,貌似在跟下属打电话。

    身高腿长,走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周扬以前说过,冲着裴行初的这副皮囊,想跟裴家联姻的不在少数,但裴行初自己貌似没什么意愿。

    这么久,就只听说过他一个女朋友。

    窦亭樾目光从那个广告牌反射的人影撤开,转向身旁的江晚:“你哥除了先前那个,还交过别的女朋友吗?”

    江晚刚把手机按灭,闻言心里一抖。

    就说了不能三个人一起吃饭!!

    你看看!!问题来了吧!!

    还问的是她!!!

    江晚稳了稳心神,手机塞进口袋时,木讷摇头:“不太清楚,没往家里带过什么人。”

    “这样啊,”窦亭樾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异样,“也是,一般这种事都会瞒着家里人。”

    谈恋爱什么的。

    被父母知道了很麻烦。

    江晚点头:“应该是吧”

    “那你呢?”窦亭樾又问。

    江晚轻怔,眼神迷茫:“我什么?”

    “谈恋爱,”窦亭樾笑了笑,“你有没有谈过男朋友?”

    江晚下意识摇头:“没有。”

    身旁的人听到这句嗯了一声,接话道:“那我还是你的初恋?”??!!!

    什么?!!

    江晚现在觉得窦亭樾的脑子八成也有点什么毛病。

    而且,这话要是被后面那位真正的“初恋”听到,她今天晚上还活不活了?!!

    几秒后,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纯白背景板的对话框,有种让人看到死亡气息的苍白。

    裴行初:[?]

    裴行初:[你最好好好想想晚点怎么跟我解释。]

    江晚有一瞬间想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她就说离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到!!

    她被头发遮了一半的脸哭丧着。

    要死啊。

    一起毁灭吧。

    过了马路的那栋楼,走过去,再坐电梯上顶层,前后只有不到十分钟。

    幸好只有十分钟。

    不然真的不知道窦亭樾还会再问她什么问题。

    “前菜里有黑松露的那道换成另外一种沙拉。”窦亭樾把菜单递给一旁的应侍生。

    他和江晚的位置靠窗,裴行初则坐在挨着通道那侧,江晚的旁边。

    右边的气息太明显,而对面的人也礼节性地望着她。

    江晚如坐针毡。

    窦亭樾看到她动了一下,浅声解释:“这家上菜很快。”

    江晚抬眼看了他一下,点头。

    她不想知道这家菜上得快不快,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说完结束。

    转着一旁的叉子还在想开场白,却忽然感觉到放在桌下的手被裴行初一点都不温柔地拍了下。

    江晚手收上来,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被逼着开口。

    “我上次跟你说的你考虑好了吗?”她看向窦亭樾。

    “上次,”对面人把用过的湿手帕扔在一侧,“哪一次?”

    江晚硬着头皮:“就是我说我们这个联姻算了”

    她话音未落,对面人像是想起来:“考虑了。”

    江晚点点头,抬了视线望过去。

    窦亭樾:“我不同意。”

    江晚:

    耳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

    江晚心瞬间提起来,手伸下去,按在裴行初的手腕上。

    不过好在身旁的人貌似没有做什么的打算。

    江晚缓了下心神,再次开口:“我们互相也不喜欢,你可以找更合适你的。”

    窦亭樾笑了:“我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江晚吐了口气,忽略窦亭樾这句话:“我是想先跟你商量一下再跟家里讲,但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只能直接跟家里说”

    窦亭樾接话:“跟家里说什么?说这婚不订了?”

    没等江晚回答,窦亭樾把应侍拿上来的果汁推给她。

    “你不会的,”他嗓音温润,“你一定是因为不想跟家里说,所以才先来找我商量,所以现在也不太会跨过我跟家里摊牌。”

    “也代表我还有跟你谈判的机会?”窦亭樾两手交握放在膝上。

    女孩儿轻轻皱眉,像是觉得他在说一个难题。

    窦亭樾视线从她面上转开,扫了眼旁边一直置身事外的裴行初。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这顿饭吃得有点怪了。

    要退婚的事——江晚不想跟林芝华他们讲,但裴行初貌似知道。

    虽说年纪相仿,有些事情兄弟姐妹之间交流起来更方便一点。

    但他们两个关系不是不好吗?

    裴行初的手从江晚手下抽出来,拎了桌上的透明小壶,给自己倒了杯加了冰的柠檬水。

    水注进玻璃杯里发出清脆的水柱声响。

    窦亭樾目光抬了抬,再次移过去,片刻后问了句。

    “你妹妹要跟我退婚,你什么想法?”

    男人手上的茶壶放下来,眼皮都没抬一下,神情清淡:“没什么想法。”

    仿佛事不关己。

    但茶壶放下来没两秒,男人又补了一句:“不过强扭的瓜不甜,不想结就不结了。”

    窦亭樾眉眼稍稍扬了扬。

    这就有点护着江晚的意思了。

    窦亭樾轻轻笑:“裴家跟我家生意上联系紧密,这个婚结了比不结好。”

    斜对面刚回过他话的人应了声,说了句“也是。”

    这话说的语调没什么起伏。

    窦亭樾觉得裴行初性子是挺冷的。

    到底是妹妹,也不愿意多管两句。

    这想法刚落,就见男人又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儿,征求意见似的问:“要不你还接着结?”

    江晚:

    她现在哪敢回答这话。

    咬着唇再次摇头,申明自己的立场:“真的不太想结了。”

    “我年纪还小”她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个借口。

    “不小了,”对面人接口,“22,到法定婚龄了。”

    窦亭樾杯子放下来:“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领证。”

    “愿意吗?”身旁裴行初也看她,缓缓问了一句。

    江晚:

    领什么领,领大头鬼啊!

    这顿饭吃得其实还算和谐,但事情——他大爷的没解决一点。

    窦亭樾开玩笑,打太极,愣是一个“好”字都没说。

    江晚站在电梯往下下时,还在心里叹气。

    本来想着如果能跟窦亭樾统一战线,跟双方父母都好说。

    现在怕是要直接跟林芝华和裴友山讲了。

    如果窦家姑母那边执意要结,真的会有点麻烦。

    米其林星级餐厅,一道一道菜吃下来,不止两个小时。

    从酒店大门出来,站在外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本来就冷,天早已经黑透了。

    窦亭樾侧身看江晚:“不喜欢我的话都说出来了,你今天估计不太想让我送。”

    江晚迟疑了一下,还是诚实点头。

    她对窦亭樾其实是有点歉意的。

    最开始是她点头同意,现在又是她反悔。

    确实有些抱歉。

    她指了指前方路边:“家里司机来接了,不用送的。”

    窦亭樾点了下下巴:“我还要再回趟公司。”

    说完看向江晚身后正在打电话的裴行初:“你怎么走?”

    裴行初手机拿下来往右侧示意了一下:“开车过来的。”

    裴行初先一步去停车场开车,江晚跟窦亭樾在酒店门前分开。

    这栋楼连着铺装好的广场,车不能开进来,刘叔停得有些远。

    江晚快走到车旁时,手机收到消息。

    裴行初给她发了一个停车场的车位号。

    裴行初:[来找我。]

    江晚抬头看了眼前方不远处来接自己的那辆车,舔了舔唇,回——

    [我怎么跟刘叔叔说?]

    消息发出去,对面拨过来语音。

    夜里静,从听筒传出来染在耳边的男声,有种沙哑隐秘的好听。

    他笑得很淡,但夹杂了些许不太明显的愉悦。

    “说你要自己逛逛,”懒怠的语气,“这么大人了,怎么撒谎还要人教?”

    江晚抿抿唇,声音不由自主也轻下来:“我不会啊”

    挂了语音,江晚按裴行初说的,走到前面跟刘叔交代了两声,随后折了个方向,照着裴行初发给自己的那个号码往停车场找去。

    这片是才建成的新区,广场灯带不多,靠近停车场的地方更是没什么照明,只靠远处主干道旁的灯柱,零零碎碎洒过来一点。

    江晚沿着花坛旁的石阶走过,默念着车位号,仔细核对地面上用白色油漆刷着的数字:“A103”

    终于,她再抬头,在极角落的地方看到那个车位。

    整个停车场最西北角的位置。

    停车场大,空着的位置不少,江晚不太理解裴行初为什么要把车停在这么靠角落的地方。

    好难找

    她拢了拢外套两襟,快步走过去。

    因为跟裴行初说好了要一起吃夜宵,刚在那家店江晚没吃多少。

    她以为裴行初会在驾驶位等她,往车那处走的时候绕了一下,打算直接去副驾,上车。

    然而人刚绕过车尾,往前处走时,后座的门突然在她身前打开,紧接着有人握上她的腰,一股大力,把她带了进去。

    冷不丁的动作,江晚被吓了一跳,惊声叫出来之前,跌进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男人身上穿了那件一直拎来拎去的灰色风衣,单腿跨在车门外。

    江晚撑着裴行初的身体要起身,被他按着后背重新拢进怀里。

    女孩儿棉服两襟敞着,让抱她的人很容易伸手进去,隔着薄薄的线衣贴在她的身上。

    她里面穿了浅蓝色针织衫,很薄,也有点短。

    两番挣扎的动作后,露出一截细腻的腰线。

    略微粗糙的手掌贴着那截柔软的肌肤。

    和这段时间以来,每一次亲近的接触都不一样。

    这次是紧紧的,没有任何阻隔和空隙,像揉进身体里的拥抱。

    江晚这个动作不舒服,轻轻动了下。

    抱着她的人单手把她提起来,探身勾上车门。

    很轻的“砰”一声。

    凉气,鸟叫,远处的车鸣,以及幽幽月光都被阻隔在这狭小的空间之外,剩下的只有昏沉的光线,和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的呼吸。

    裴行初换了个姿势,把她面对面重新抱进怀里。

    照样是手伸进外套,把她完全拢在怀抱的动作。

    因为连日里的抗拒,让江晚在此时此景还是下意识挣了下。

    裴行初下巴搭进她的颈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

    他笑着,哑声:“不是说了在外面可以。”

    “让我抱抱?”低声问她。

    江晚能感觉到藏在他压抑的呼吸里,那丝几不可闻的喟叹和压在她后背的那只手透露出的淡淡满足。

    她意识到,其实他们很久,没有这样拥抱过对方了。

    她很轻的呜咽一声,很乖顺地趴进抱着她的人怀里,头埋进他的侧颈。

    无意识地轻蹭了一下,极度依赖的动作。

    男人像是被她这动作取悦到。

    再次低低笑出声。

    裴行初搂着她的腰把人往上抱了些。

    江晚是被忽然抱进来的,所以并没有注意裴行初戴了眼镜。

    此时男人头低下来,金属镜架贴着她的侧颈往下。

    江晚被冰得瑟缩了一下。

    裴行初托着她的下颚让她抬头。

    鼻尖抵上她的时,轻沉的声线,沙哑着喊了声:“宝贝?”

    “亲亲我。”他说。

    话音落,单手扣着她的后脑,把她压向自己。

    “哥哥”这个身份,总是让江晚下意识顺从裴行初的所有指令。

    她被扣着向前,唇碰到他的侧颈时,迷迷糊糊的贴上去,很轻地舔了下他前颈突出的喉结。

    突然的湿润,轻轻扫过那个地方,裴行初身形不受控制地绷了下。

    再之后,是无奈的笑。

    他垂眸,昏暗的光线里,看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嗓音不禁再次哑了半分,滚出一声很低的混笑。

    “谁让你亲这儿了?”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还带着茫然。

    她貌似反应了两下,懵懵的:“对不起”

    刚被那样按着,江晚真的以为是让她亲那里。

    裴行初的视线扫过她水蒙蒙的眼睛。

    软软的声音道歉太让人想把她按.在身下了

    裴行初捏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下去。

    被握着腰倒在后座上时,江晚再次感觉到冰凉的镜架压在自己的鼻骨。

    她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做这种很亲密的事情时,裴行初总喜欢戴眼镜。

    不过现在,她也分不出什么心思想这个。

    左手被握着手腕摁在座椅上,她脑子昏沉,像是要在朦胧中失去意识

    窦亭樾和江晚分开后,本打算直接回公司,但没走两步遇到了一个熟人,聊过几句后,想起吃饭时表摘掉,忘到了餐厅。

    折返餐厅拿了再下来,折腾了一些时间。

    公司的方向路过停车场。

    从西侧路过时不经意地看到了裴行初的车。

    后座车门开着,能看到被男人遮住的半个女孩儿的身影。

    光线太暗,又被车门遮了一半,连衣服都看不清。

    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是长发。

    应该是个女人。

    窦亭樾脚下停住,刚往那侧又看了一眼,后座男人的身影探出,关上了车门。

    十分钟前,他回餐厅拿东西,看到过接江晚的车从主干道往东开上了高架。

    几个小时前还问过江晚裴行初有没有别的女人,这会儿就撞到他在外面跟人幽会。

    窦亭樾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

    这也是他对江晚明显奇怪的反应没有过多探求的原因。

    但这一次,他莫名觉得——有点奇怪。

    可能是上次在晚宴旁的酒店,问起裴行初江晚住在几层时他的反应,也可能是今晚江晚毫不避讳,在裴行初面前说出退婚的事情。

    总之,这一次,窦亭樾并没有作壁上观,绕过走开。

    他望着那处稍稍看了一会儿,随后抬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裴行初把江晚从座位上托起来,抱进怀里时,她身上的外套已经掉了一半,露着里面浅蓝色的线衫。

    头发凌乱,对襟的线衫被扯松了两颗扣子,露着漂亮的锁骨和脖颈。

    裴行初低低垂眼,眸色极认真地在她脸上扫过。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怀里的人被吻到几近喘不上气。

    女孩儿跪坐在他身上,同样伸手抱住他的腰,脑袋软趴趴地搭在他的肩膀。

    裴行初扣着她的后脑把她的头抬起来,接着垂首,再次去找她的唇。

    堪堪吻上,他们这侧的后窗却被人从外叩了一下。

    裴行初动作停住。

    除了前挡风玻璃外,后面几扇窗户全部贴了防窥膜。

    没有任何光线的树下,根本看不清车里的情况。

    副驾驶的窗户没关严,露着一条狭窄的缝。

    窦亭樾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裴行初?”

    略微扬了语调的调侃。

    因为长时间的荷尔蒙刺激和缺氧,江晚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说这话的是谁。

    直到空白了几秒,没听到裴行初的回音后。

    她慢慢抬头,对上身前男人清沉的瞳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车外的,是刚刚和他们分别的窦亭樾。

    她一瞬间瞳孔紧缩,脖颈处还带着亲吻后发烫的温度。

    眼睛红红的,盯着裴行初:“哥”

    裴行初抬手压住她的唇,制住了她要叫出的称谓。

    他唇间依旧带着懒散的笑,右手抬起,对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江晚声音太小。

    窦亭樾并没有能完全听清。

    但隐隐约约,风带着那极细微的声音还是落进了他的耳朵。

    车里——一定有一个女人。

    而且,裴行初为什么不回答他?

    照理说在外面幽会,也不是什么避不可谈,很丢人的事。

    不应该这么避讳。

    窦亭樾眉棱轻挑,几秒后,往旁边两步,背靠在裴行初的车尾,低头拿起手机,拨过去一个电话。

    被扔在中控台的手机响起的一瞬间,裴行初就知道是谁打的了。

    江晚揪着他的衣领,稍显惊慌地注视着他。

    裴行初垂眸,看她一眼,之后探身拿了被扔在前面的手机。

    靠回来时,抱着江晚的手再次紧了紧,把人完全搂进自己怀里。

    唇压在她的耳侧,在电话接通前轻声——

    “嘘。”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呜呜呜/但是是大肥章/发个红包!

    感谢在2023-12-13 21:00:41~2023-12-15 00:1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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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8  ☪ 12.15日更新

    ◎【含回忆】有份扎了蝴蝶结的快递◎

    电话接起来的一瞬, 微哑的男音从听筒传出。

    “有事?”

    还未从刚刚的暧昧中完全抽离,带着将醒未醒的沉溺。

    窦亭樾带着笑的眼睛有一闪而过的意外。

    倒不是意外裴行初是这样的声音,是意外他好像没多掩饰。

    不过仔细想来, 裴行初确实是这样的人。

    即便是做了什么荒唐行迹,也不太会因为怕被人发现,而刻意遮掩。

    所以疑惑再次绕回去。

    那刚刚为什么不回答他?

    既然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那是——为了藏住车里另外一个人?

    窦亭樾轻摇了一下头,觉得事情貌似有点意思。

    他脚下换了重心,嘴上道:“还不走?”

    “有点事。”对方回。

    “什么事要把车停在这个地方?”

    那侧人笑了, 两秒后, 语调再次放缓, 没给什么面子:“我想我还不需要跟你汇报。”

    车里太静, 窦亭樾的声音从听筒里散出来, 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地落进江晚的耳朵。

    她两手早已经从裴行初的侧腰收回来,轻轻攥住自己领口的衣服, 神色紧张地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早在心里最没有束缚,最上头的几个月,她也只和裴行初在摩洛哥和伦敦这么亲近过。

    不熟悉的国外,周围也没有认识他们的人。

    人有种被抽离现实的恍然,和被抛于世界之外的肆无忌惮。

    而现在,每每有不管不顾, 一股脑扎进去的冲动时,就会有现实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一点点把她从想坠入的梦境中再次拉出来。

    是啊, 婚还没退。

    还有生意上的事情, 窦裴两家的关系复杂纠缠着。

    不过这些都还好, 令人担心的是林芝华和裴友山那边。

    即使,退一万步讲,他们最后会同意。

    但挑明一切的那段时间,因为难以接受而产生的疏离,尴尬,甚至于生气吵架,都有可能。

    还有最最重要的外界舆论。

    江晚虽然也很贪心,不想因为喜欢哥哥而失去父母的爱,但其实她并不怕被骂。

    因为确实是她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被吵被训斥,甚至被冷落都是应该的。

    纵然性格软,但她并没有那么爱当缩头乌龟,负得起应该负的责任。

    不过她不想因为和裴行初的关系,让外面的人戳着林芝华夫妻的脊梁骨骂。

    有先河。

    她听到过,所以才格外担心。

    世人八卦,也总爱对别人的事情妄加论断,只字片语地指摘。

    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更难听,再当笑话讲给身旁的人听。

    大多数人貌似都有这个不怎么好的癖好。

    保守传统,做了一辈子好事的夫妻俩,最后因为一双儿女,羞红了脸被人讲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是江晚最不想看到的。

    还有裴友山不算好的身体状况,公开关系后有可能对家里公司造成的影响

    江晚低低垂眸,脖颈处因为刚刚的亲吻而升腾起的灼热温度已经冷下来,被手机那端窦亭樾的几句话带回现实。

    还在打电话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扣在她腰后的手抬起来,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侧脸。

    江晚抬头,手握上他的手腕,看他。

    “你们公司是喜欢加班到十二点吗。”裴行初对那端的人道。

    窦亭樾眉宇间再次染了些笑。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裴行初这话里的意思。

    下逐客令了。

    “现在回去处理事情,”窦亭樾低头看了眼表,“十一点半可以结束。”

    “嗯,不送。”

    挂了电话。

    窦亭樾从倚靠的车尾起来。

    裴行初松开江晚,帮她把外套提好,再次比了下噤声。

    随后把她自己留在后座,单腿跨到前面,坐进了驾驶位。

    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放在副驾驶的座椅,眼镜摘掉,插在手旁的收纳台。

    接着启动车子,先是把车内空调开到了适宜的温度,再接着手指划过车载屏,挑了一首很老的奥地利民谣。

    他动作不疾不徐,甚至于当民谣的前调结束,才终于摸上方向盘,轻打方向,通过右前方的小路,把车从停车场开了出去。

    窦亭樾没走,一直站在原地,等车拐出停车场,再看不到影子,他视线才收回来。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来,低头挡着风点上。

    高新区这两年还在往外扩,有些地方基建设施没有完全搞好。

    车少的地方,路灯时有时无。

    车子开出去两个路口,在宽敞的路边缓缓停下。

    暖黄色的灯柱,每隔十米便有一个。

    但很巧,裴行初停车的地方,左手边的那个路灯坏掉了,暗着。

    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面还有些呆愣的人。

    轻声笑着,语声难得的带了些温柔:“过来抱抱?”

    江晚还没从刚刚的后怕中缓过神,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每一种引发的结果好像都不怎么温和。

    她没动。

    驾驶位的人貌似是看了她两眼,极轻微的叹气,随后探身过来,把人抱了过去。

    后背抵着方向盘,侧坐在裴行初身上。

    大概是周身包裹的温热气息,让江晚的精神回暖了一些。

    “在想什么?”裴行初低头问她。

    江晚摇摇头。

    她没说话,但两人都心知肚明现在的气氛是因为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江晚侧头看他:“窦亭樾好像不同意”

    “嗯,不同意就算了,”裴行初帮她把领口的扣子扣好,“那就直接跟爸妈说。”

    江晚有点犯难:“生意上不是牵扯的有点多吗,如果那些合作都没有的话”

    裴行初手从她扣子上滑下来,笑了:“担心这么多,缺你饭吃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行初低头亲了她一下:“别想这么多,去青石吃宵夜?”

    他嗓音低醇,有点勾着她让她别再想这些事的意思。

    江晚悬空的腿轻轻晃了晃,努力让自己抛却这些想法,之后稍稍偏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婚暂时退不了的话,那我们”

    裴行初降了车窗,单臂支在窗框,微微眯眼看她,神情模样都有种随性懒怠。

    他含混笑着,说——

    “偷.情啊。”

    “”

    江晚看他一下。

    就知道这人正经不过三分钟-

    青石是条近郊的古街。

    挨着淮洲附近的一个小镇,有几家做淮洲小吃很有名的铺子。

    大多来淮洲的游客都会被导游带去市内的一条商业街,而只有本地人才知道青石才是能尝到淮洲特色最好的地方。

    江晚上初中的前两年,林芝华和裴友山出差的时间还是多。

    可能真的是被“午夜电话”骚扰怕了,上了高中,裴行初没再办住校,而是搬回了家。

    淮洲教育资源倾斜严重,学生生活忙。

    两人课业压力都不小,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交流并不多,一个占据三层阁楼,一个霸占二楼书房,各自学各自的习。

    不过不一样的是,独占阁楼的不再是裴行初,变成了江晚。

    江晚很努力,但学习成绩一直不上不下。

    文化课方面她好像并没有那么擅长,但对色彩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力。

    初一下,林芝华找了老师,开始帮她专修美术。

    人的天赋真的是种很神奇的东西。

    只修了半年多,一次偶然参赛,却拿了奖。

    那时候刚升初二,还在十一假期,天也不算冷。

    江晚约好了和几个朋友一起去青石吃宵夜。

    她同桌,还有画班的两个男生。

    林芝华还在荆北,约饭的当天晚上江晚跟林芝华例行通过视频后,换了衣服下楼,才发现来家门口找她的只有其中一个男孩儿。

    她那个同桌临时爽约去找了男朋友,讲好要带过来的闺蜜也不可能来了,所以这场庆功会算来算去只剩了江晚和另两个男生。

    天色晚,要去的地方也不近

    但大家在画班时关系都不错,而且要庆祝的是江晚的事,她不好意思提出取消,所以最后踌躇了两下,还是打算去。

    但刚走出家里大院没多久,被回来的裴行初撞上。

    裴行初看了眼她身旁的男生,问清楚要去的是哪里后,黑着脸把她叫了回来。

    往家回的路上,裴行初没理身后的人。

    他不知道是林芝华他们管她管得太松,还是给她讲得太少。

    这么大晚上的,去二十几公里外吃烧烤,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这段时间裴行初自己都忙得要死,也没什么功夫管江晚,把人逮回来,径直往楼上走。

    江晚跟在他身后,垂着脑袋。

    她有点想林芝华。

    到底还是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在得知自己拿了奖的这个晚上,最想的还是跟父母分享。

    视频里说的那几句远远不够。

    但林芝华还有半个月才能回来。

    她微微垂头,情绪有点低落,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出来。

    裴行初回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没吃到夜宵难受。

    等踏上二楼最后一级台阶,往前侧走的路上,江晚忽听已经走出去几步,推开书房门的人对她道:“回去加件衣服。”

    江晚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抬头望他。

    “等会儿我带你去。”往书房里走的人这样说。

    江晚反应慢,后知后觉地盯着那扇已经关上的书房门,再次轻轻“啊”了一声。

    不能见到父母的难过好像少了一些。

    得奖的快乐还是有人一起分享。

    不过那天,青石夜宵的记忆并不算愉快。

    因为江晚再次感受到了这个哥哥嘴是有多贱。

    “糯米鸡吃吗?”

    “太油。”

    “椰子饭呢?”

    “白米饭有什么好吃的,回家电饭煲你能蒸两缸。”

    “钵仔糕?”

    “卫生吗?”

    江晚心情全无,开始自暴自弃,发泄式吐槽:“这个板栗粽也不好吃,太甜了”

    她话没说完,身旁人笑着接口:“我倒觉得这个挺好的,比你之前买的所有都好。”

    “”

    江晚一生气,把自己那份板栗粽全扣到了他碗里

    从高新区开车过来,再到青石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不过小吃街,也正是夜里这个时候才热闹。

    两人没有一起下车,是裴行初过去买了提回来的。

    一份糯米鸡,一份椰子饭,几个钵仔糕还有些淮洲当地的甜点。

    江晚趴在车窗上舀着碗里的椰子饭。

    裴行初则背靠在车旁,看从青石街门头源源不断走出的行人。

    带着湿气的夜风吹过来,撩过男人的衣角,挤进车窗,又染在女孩儿的发丝上。

    时间久了,青石街的商业化也开始严重。

    很多传统老店不再是以前的味道。

    饭有些硬,椰蓉的味道也不新鲜。

    “好吃吗?”裴行初侧头看车里的人。

    江晚有些失望地摇头,总觉得没有七八年前来的那次好吃。

    她一手托着碟子,下巴搭在窗框上,看着远处。

    瞳仁里映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唇角还沾了未蹭掉的白色椰乳。

    出神的样子,眼睛里染了很淡却轻快的笑。

    男人一时看得心痒,弯身想去亲她。

    忽然被遮住的视线,在唇几乎要贴上来时,江晚才想起来往后躲。

    拢在裴行初右掌的脑袋往后蹭了蹭。

    而他也在这时意识到——这里太多人了。

    并不是个适合接吻的好地方。

    被人撞到或是上点财经新闻,会很麻烦。

    裴行初垂眸,视线从江晚的唇抬起,重新落回她的眼睛。

    尽管知道她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躲掉这个亲吻,但他心里好像还是有那么一分,微妙的低落。

    这分低落来源于,好像还需要清除很多更多资源在抠抠峮乙乌尔尔气雾儿吧依阻碍,他们才能成为想接吻就接吻,想约会就约会,大大方方不必避讳任何人的关系。

    但除此之外,这分低落还因为——她貌似把很多事都放在了“喜欢他”之前。

    纵然清楚她很懂事,顾虑的那些也都很重要。

    但他仍旧会纠结一些细枝末节,就比如——觉得她的这份喜欢不够奋不顾身。

    这是件一旦在意了,就会频频想到,然后心里频频觉得酸胀满溢的事情。

    但,也没关系。

    她是妹妹。

    要多包容她一点。

    而且,裴行初垂眼低低笑了下。

    奋不顾身这个词好像太幼稚了点。

    他这个年纪,应该脱离了这种中二的词汇才对。

    江晚被他这声笑弄楞了,塌下身体去找他的眼睛,软着声音:“你笑什么”

    裴行初抬起眼,指腹蹭掉她唇角的椰乳:“想到那年你扣到我碗里的板栗粽。”

    江晚轻轻“哦”了一声,眼睛低下去,小声嗫嚅:“谁让我买什么你都说不好吃,偏偏那个”

    话未说完,被亲了一下。

    终于亲到人的男人上身从敞着的车窗抽走,勾着唇:“以后不会了。”

    裴友山和林芝华明早要去临市找一个好友,最近半个月会不在家。

    但今晚还在。

    还在青石街时林芝华打过一次电话,问江晚什么时候回家。

    当时两人还没吃完东西,江晚按裴行初讲的,说今晚住宋芙那里不回去了。

    车再从青石街开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确实回不去了。

    常住的酒店都认识他们,不好再去。

    最后思来想去真的来叨扰了宋芙。

    宋芙刚搬的地方,离淮大不远,拎包入住的精品小区,两室一厅。

    其中一间卧室,本来就是留给江晚的。

    江晚提前给宋芙打了电话。

    所以来开门看到裴行初时,宋芙并没有任何惊讶。

    她按着脸上的面膜,对两人指了指南侧带露台的那间:“你们两个”

    江晚瞄了下裴行初,推着宋芙的胳膊把她往里带:“我跟你住一间。”

    宋芙“啊?”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她:“不是和好了”

    没说完的话被江晚捂着嘴堵回去。

    然而捂住了宋芙的嘴,却制不住她的声音。

    她在江晚手底下哼哼唧唧,像个很吵的哑巴。

    江晚的脸再次染上薄红,咬着唇,说话声细若蚊呐:“我没喝酒”

    有点不敢。

    多尴尬啊突然睡在一起什么的。

    宋芙了然,从这短短四个字中提炼出“深层次”的含义。

    不是不想——是不敢。

    那好姐妹不帮一把这说不过去。

    宋芙这房子不大,前面两个女孩儿就是再往前走,也没办法离裴行初太远。

    小声嘀咕的声音都被他听了去。

    他随手把外衣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一边扯松领口一边垂眼笑了下。

    让她当着朋友的面和他这样那样好像是有点为难她。

    不过江晚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也不知道宋芙家里有没有什么酒

    江晚从宋芙房间的浴室出来时,宋芙正翘着屁股在衣柜前扒拉什么东西。

    听到身后门响,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紧接着把手里的一块黑色布料扔给她:“我新买的,还没来得及穿。”

    “借你了,睡裙。”宋芙说。

    江晚点点头,拿着东西回到浴室,然而把那块破布展开时,脸再一次唰一下红了。

    宋芙管这小撮布料叫睡衣???

    一条很短的吊带裙,大面积布料用的都是柔软的黑色薄纱。

    好看是挺好看。

    就是,盖不住一点。

    江晚像熟了一样从浴室钻出来,把衣服往宋芙怀里塞。

    半湿的头发垂在脑后,涩着声音:“还有没有别的?”

    “啊,别的?”宋芙拉开自己的衣柜,打量着里面一众漂亮的小衣服,“你嫌这件不好看?”

    不对啊,这些都是自己和男朋友一起精心挑选的,无论从男性审美还是女性审美都是“顶级货”。

    江晚站在宋芙身后,对着衣柜里那些千奇百怪的衣服看楞了。

    “这都是什么啊”

    “你别管这是什么,你穿就行了,不然你只能裸着睡了,你也不想半夜你裸.露的胸碰到我裸.露的胳膊吧。”宋芙把江晚往浴室推。

    宋芙真的什么荤话都往外扔。

    江晚听完这两句,比刚才更熟了几分。

    她强迫自己直起视线,再次扫了眼宋芙柜子里的那些衣服。

    布料一个比一个少。

    而且那些只有几条细带的是什么东西,也是衣服吗?

    江晚绷着唇,盯着那些衣服反复挣扎。

    最终妥协下来。

    因为剩下的那些,还不如手里这个。

    手里这个至少是件“衣服”。

    而且是跟宋芙睡,好像确实不用纠结那么多。

    江晚转身从宋芙衣柜快速摸了个长到小腿的毛衣开衫,之后抱着两件衣服一起去了浴室。

    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被床上的宋芙指使去厨房烧水。

    江晚没多想,揪着开衫的帽子罩在头上,拢了两襟,趿拉着拖鞋往外间去。

    等烧好水,拿了水壶和杯子走回卧室门前,才意识到好像被宋芙卖了。

    拧了两下卧室门发现打不开,紧接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

    宋芙:[亲亲宝贝,找你哥睡去。]

    宋芙:[我晚上还要跟男朋友打视频,不许你过来当电灯泡。]

    宋芙:[又不是没睡过,多睡一次,加量不加价。]

    宋芙:[我会捂着耳朵当什么都没听到。]

    宋芙:[而且那件战衣…….]

    后面嗖嗖嗖地还跟了好几句。

    江晚扫了一眼,随后快速把界面切掉,当没看见。

    宋芙到底在给她发什么鬼图片啊!!!

    江晚两脚别在一起,勾着门把开始面壁望天。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刚从浴室出来的裴行初也收到了宋芙的信息。

    宋芙:[裴哥哥,门外有个扎了蝴蝶结的快递,麻烦接收一下]

    宋芙这房子两间卧室的门中间部分用的都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

    裴行初把手上的毛巾放下,掀眸往外看,很容易透过浅白色的玻璃看到站在另一间卧室前的人影。

    他盯着那处看了几秒。

    随后重新低眸扫了下宋芙这条微信。

    貌似有人被从另一间房赶出来了。

    但,扎了蝴蝶结——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你看我是不是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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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 12.17日更新

    ◎“你怎么知道这是他拿给你的?”◎

    江晚像颗钉子一样订在宋芙房门口, 勾着门把,仰头望着天花板,人神交战。

    让她主动去找裴行初一起睡觉已经够不好意思了, 各何况身上还穿着这样一件衣服。

    江晚低头看了眼自己,黑色的薄纱布料从没拉严的毛衣外套里冒了个头。

    她再次欲哭无泪,无奈望天。

    怎么去啊

    忽然身后“吱呀”一下,清晰的开门声。

    江晚想都没想,“砰”一下,背对身后的男人撞向面前的墙。

    贴得很紧, 像张沾在墙上扒不下来的烙饼。

    她并不知道宋芙给裴行初发了消息, 以为他只是看自己站在门外不动, 出来问情况。

    还在想要怎么把现在的情形更“温和”地解释给裴行初时, 身后清懒的男音直接打碎了她这幻想。

    “宋芙说你找我。”有人不要脸地把宋芙的话转了个意思。

    “里面穿了什么, ”他语声轻缓,匀了点慢条斯理, “转过来让我看看。”

    “”

    宋芙这个爱打报告的。

    江晚很小心地往前迈了半步,更加严丝合缝地粘在墙上。

    低低的笑音从斜后方飘过来。

    她闭了闭眼,能想象到身后的人是种怎样的表情。

    裴行初也不急,就这么靠在门框,抱臂看着她。

    女孩儿下面穿了淡蓝色的长兔毛袜子,袜口堆在小腿下部。

    杏色的毛衣外套,粗线麻花的纹理, 长到膝盖下面。

    毛衣和袜口中间露着截纤细的小腿。

    大大的帽子扣在她头上,让人看不到她的脑袋。

    裴行初这么盯着她的背影, 思绪忽然飘得有点远。

    江晚并不是主动的人, 但仔细想来, 其实这两年里两人关系每一次往前迈, 都是因为她。

    裴行初抱胸的手放下来,绕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水。

    短短两分钟时间,因为他开冰箱的响动,远处的那张“烙饼”按捺不住,正反两边翻了翻,又“烙”了两下。

    裴行初瞧着那处无声地笑。

    他没催江晚,反倒很享受这种时候。

    看她纠结挣扎,反反复复,最后却仍旧任命般地妥协,走向自己。

    这个过程——

    就像是看她突破捆绑,束缚住她的那些东西,承认这些都被“喜欢他”这件事打败。

    他很受用。

    裴行初拿着水走回自己房间门口时,墙上那张烙饼已经在第三次翻面。

    他佯装没看到,往房间里进,一只手握上门侧,准备关门。

    远处那张饼余光看到他的动作,终于再次动了动,贴着墙小步往左,朝距离裴行初近的地方挪了挪位置。

    江晚两条小腿相互蹭了蹭。

    宋芙这房子也不知道怎么装修的,卧室有暖气,客厅没有。

    这么光着腿站了一会儿,真的好冷好冷。

    她察觉到因为自己挪动的这两下,卧室前的人停住了关门的动作。

    男人抬手磕了下门板,懒声:“没话说,我关门了。”

    话音未落,贴着墙的人闭眼再次往左侧移动了两步,小声:“有有有”

    擦着墙一路过来,要把宋芙家的墙纸擦干净了。

    裴行初望着她。

    就见女孩儿穿着棉拖的两只脚在地板上踩了踩,憋了口气般转向他。

    她右侧身体还贴着墙,像个软体动物一样黏在上面。

    斜眼瞄了他一下。

    目光落回脚下的地时,期期艾艾:“哥哥,能不能收留我一下?”

    一句话几乎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然而和对她对视的男人却轻笑一声,说了句。

    “不行。”

    被拒绝了。

    江晚的脸倏然憋得胀红。

    裴行初捏了捏手里的矿泉水瓶,侧身倚上门,吊儿郎当:“你要说,‘哥哥我喜欢你,想和你一起睡觉’。”

    这就有点超过江晚能接受的范围了。

    她踌躇了一下,再次回身面壁,几秒后挤出宛若蚊子哼哼的一声:“哥哥我喜欢你。”

    “嗯,”裴行初点头应了一下,提醒,“后面那句呢?”

    “”

    江晚憋了半天没憋出来,还在挣扎犹豫,只听远处的人大发善心地又来了一句:“不说也行,那再说句‘哥哥爱你’听听。”

    “”

    “哥哥,”

    江晚看了他一小下,随后目光撇开,烧着脸含混不清地重复了一遍后面半句。

    那面被一次又一次满足的人,这句之后继续得寸进尺:“那再”

    他刚说了两个字,那边贴着墙的人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精神折磨,两步跨回宋芙房前,拧了拧门把带着羞愤的声音喊里面的人:“宋芙,我要跟你睡”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脚步声,随后身体一轻,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都把你赶出来了,能不能不要没脸没皮去打扰别人。”抱着她的人笑着调侃。

    江晚被说得脸红。

    揪着帽子挡住自己的脸,把自己往裴行初胸前埋。

    进了房间,人被放在床上。

    江晚拢着毛衣把自己裹紧,往被子里钻。

    裴行初在床边坐下,捏着她的后颈把人扒出来。

    他抬手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一下,好笑:“让我看看你里面穿了什么。”

    江晚要羞死了,哼哼唧唧反驳:“不是我要穿的,是宋芙。

    她强调:“她非要让我”

    裴行初嗯了一下,截住她要说的话,随后稍稍俯身,气息拢着她。

    依旧轻笑着,音调低低的,有点哄人的语气,却又显得很随意。

    “对,她让你穿的,让我看看?”

    这已经是从刚刚开始裴行初说的第三遍让他看看了。

    江晚在这种事上是没见过什么世面,那点浅薄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通通来自裴行初。

    但知道得少归知道得少,并不代表她傻。

    身上这衣服属于个什么情况,她还是懂的。

    “就是一件普通的睡裙。”她被裴行初捞进怀里,小声叽歪。

    “普通是有多普通?”

    男人轻声笑着回应她,一条胳膊夹着她不让她从怀里掉下去,弯身另一只手把床头的几个抽屉依次抽开,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抽了他这一侧的床头柜,另外一边的并没有看。

    像是在找东西,但也不是执著于一定要找到。

    和他想的一样,宋芙还没有那么周到。

    人是送来了,但有些必需品,并没有在这间卧室备上。

    最后一个抽屉推上时,裴行初的手已经摸了江晚毛衣的扣子,一颗颗往下解了去。

    江晚头搭在他的肩膀,闭着眼,睫毛轻轻颤着。

    两手很安静地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没有任何推拒的动作。

    裴行初看到她乖巧的样子,不禁低头,再次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她是这样的,因为害羞所以一开始总会回避,但真等他要对她做什么时,又总是无比听话和顺从。

    任人予取予夺。

    说的就是床上的她。

    听话的让你觉得怎么喜欢她都不够。

    毛衣的所有扣子被解开,裴行初也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乾坤”。

    很细的吊带挂在女孩儿的肩膀上,薄纱的蓬蓬裙,有点像芭蕾舞剧里的黑天鹅。

    江晚被裴行初侧抱在怀里,感觉到开衫前襟大敞的一瞬,她抑制不住羞意,抬手紧紧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脸无意识地埋进他颈窝,蹭了蹭。

    裴行初盯着裙摆下细长的腿,再次低眸笑了。

    也不知道现在再去找宋芙借点计生用品,还来不来得及。

    早知道自己会这么没有抵抗力,刚在床头柜里没看到时,就应该打电话找宋芙要了。

    他没见过江晚穿成这个样子,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从她的肩膀,侧腰滑下去,但随后想再一次重复打量时,眼神克制地收了回来。

    他压着声音在江晚耳边说了句话。

    江晚听完,全身再次发烫:“我不去借”

    “嗯,那只能不用了。”他逗她。

    听到这话的女孩儿好像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只是头更深地埋进他怀里。

    裴行初垂眸看着她,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时,眼神也更暗了一些。

    每当她露出这种极度依赖的样子,总能更深得勾起他本就已经要燎原的情.欲。

    床头灯被拧暗了一些,江晚感觉到侧颈微微灼烫的温度,是灼烫的吻。

    吻一路向下。

    之后是肩膀,再往下

    这个下好像没有止境,直到她被放在床上,亲吻终于停到了对的位置。

    半靠在床头的姿势,让她后脑轻抵着墙。

    极度难耐时,她垂在腿侧的手,无意识地摸上他的耳廓,被他扣住手腕重新压回了被子里

    那句“不用”确实是逗江晚的。

    裴行初自认还没有禽.兽到这个地步。

    而且即使不做到最后,代替的方法也有很多。

    等结束,江晚被抱去浴室,她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腿都在打颤。

    被洗好,重新换上衣服,她额头抵着他的前胸,闷着声音问用不用帮帮他。

    裴行初一边低头帮她系扣子,一边低笑着让她不要招自己。

    “你再找事,今天就真的别睡了。”他这么说。

    江晚弱弱地应了一声,脑袋垂下去,没敢再看他

    江晚那件黑色裙子被裴行初扔在了浴室。

    再穿折磨的只能是他。

    他把自己来时穿的衬衫套在了她身上。

    抱着人重新回到房间。

    江晚确实累了,滚在他怀里,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经过刚刚那一遭,裴行初倒是清醒了点。

    睡不着,半靠在床头,一手揽在怀里人的后背,另一手拿了手机看消息。

    手机上有两小时前林芝华发来的微信。

    说她和裴友山改明天下午走了,让他中午没事就回家,一家四口再吃个饭。

    还说三房转到他手里的生意有些问题,明天吃饭的时候再跟他说。

    裴行初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单手打了个“好”。

    江晚正好这时候动了下,迷糊地睁眼看到他还没睡,问了句。

    裴行初手机按灭,帮她把散到前面的头发拢到后面,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轻声:“你先睡。”

    江晚确实困得紧,一条胳膊搂住裴行初的腰,再次往他身侧贴了贴-

    第二天醒来,两人是岔开时间回家的。

    裴行初先绕了趟公司,才往家回。

    江晚则在宋芙家磨叽到中午,等裴行初到了家,才从宋芙家离开。

    刚和哥哥做了些不该做的。

    江晚有点不敢回家,独自面对父母。

    中午吃饭时谈起三房的那几桩生意。

    “你二叔没什么意见,主要是你二婶”林芝华说到这儿不知道想起什么,“主要是你二婶不舍得让到你手里。”

    裴友山貌似不想听林芝华提到的这个人,手里的筷子轻敲了一下碗:“不说了,账上的东西回来多查查就行了。”

    裴行初点头应了一声。

    三人说这个时江晚刚好去厨房拿刘妈弄好的桂花糕,端着盘子走回来这话题刚好结束,所以没听到。

    刘妈在裴家久了,有点像家里人。

    林芝华也不允许家里的孩子太养尊处优,成为“饭来张口”的少爷小姐。

    她踢了踢裴行初:“帮刘妈把甜汤端过来。”

    裴行初放了筷子起身。

    他从餐桌一侧绕过去,路过江晚时,在爸妈看不到的地方,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腿。

    江晚早上起来还感觉腿上没力。

    这会儿被他拍了一下,一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还觉得脸红。

    林芝华瞥眼看到,随口问她了句:“热了吗,把客厅温度打低一点?”

    江晚磕巴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听到正从她椅后绕过的始作俑者一声低笑。

    林芝华倒是没听到裴行初笑,只是抬眼扫到他,有点奇怪:“那边空那么大,你从这边绕什么?”

    “怕踩到我老子,他骂我。”裴行初从善如流,随便扯了句。

    那边被点到的裴友山把碗里的鱼骨挑出去,轻哼一声:“我现在骂得了你?”

    江晚悄悄抬头,往裴行初那侧看,看到已经走远的他通过前侧的玻璃和自己短促地对视一眼。

    镜子里的他瞧着自己,唇角噙着很淡,但能看出的笑。

    江晚视线撇开,很快速地瞄了下离裴行初不远,还在盛汤的刘妈,目光抽回来,低头去夹菜时,抑制不住也偷偷笑了下。

    很不明显的,只弯了眼睛的笑-

    两天后,裴行初,江晚和宋芙三人一起约了顿饭。

    一家做淮洲本地菜的店。

    去的路上,宋芙在车里叭叭了两遍,问另外两个人是不是单独出去吃饭不方便,才找她当挡箭牌。

    江晚被调侃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裴行初也不帮忙,单手抵着方向盘,另一手撑在窗框,从后视镜看副驾驶和后座斗嘴的两个人。

    不过相比斗嘴,不如说是江晚单方面“挨打”更恰当一点。

    宋芙:“我那天晚上送你那件战衣好用吗?”

    江晚:。

    宋芙:“好用说话,我把店推你,肥水不流外人田,一般人我不告诉。”

    江晚:。

    宋芙没脸没皮地托了下巴往前凑头,笑着逗人:“到底怎么样,你给个用户反馈啊,好用的话我得给人家打个五星好评”

    江晚小声:“你歇会儿吧。”

    宋芙啧啧两声,把目标转向裴行初。

    裴行初是个没脸没皮的,宋芙噎不住他,和他的对话能折磨到的只有江晚。

    宋芙:“裴哥哥,那天晚上晚晚好看吗?”

    裴行初:“好看。”

    江晚:。

    宋芙:“那店直接推给你吧,你看还有没有适合晚晚的。”

    裴行初:“嗯,微信发我。”

    宋芙盯着手机,夸张感叹:“哇,今天下单两件九折,三件八折,折上满两千减三百。”

    裴行初懒声笑:“晚上回去买十件。”

    江晚:……

    他们两个才应该是亲兄妹。

    开到地方,车停在地下车库。

    从停车场出来,宋芙说要去隔壁商场先买个东西,陪着她过去逛过,乘电梯下楼时,在门前遇到了南漪和她老公。

    隔壁两家事务所都有程岩清的股份,能在这里遇到他也不算稀奇。

    “你们要去旁边那家淮洲菜?”南漪看他们,“正好一起,本来约了窦亭樾也说去那儿吃。”

    江晚扫了下裴行初,和他短暂的对视一眼,继而微微耸拉了脑袋,看地。

    她其实是有点不愿意的。

    一起吃饭的人越多,代表她和裴行初说话的机会越少。

    不过南漪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好拒绝。

    几个人站在写字楼前,正是风口,最近降温降得厉害,风这么贯通地兜过来,扑得人有点冷。

    江晚抓着衣襟稍稍缩了下脖子。

    还在低头遗憾不能和裴行初单独吃饭,斜前方刚和她对视的人往后两步,不着痕迹地站到了她右手侧。

    削过来的风不偏不倚被他挡了个完全。

    江晚抬头,余光看到他还在跟程岩清说话。

    再垂眸时,眼神却落在他垂在身侧,就离自己不远的左手上。

    男人左手的小指戴着枚素色的戒环。

    大衣的衣角被风撩起来,扑在她的大衣下摆。

    白色和黑色,不同的布料,却在此时陡峭的寒风里悄无声息地纠缠在一起。

    江晚视线收回来。

    衣领往上拽了拽,遮住下巴,然后很轻很轻地笑了下

    几个人进到隔壁楼,坐电梯上到八层,进门,被应侍引到最里面一张六人台。

    窦亭樾比他们先到一步,正在桌旁站着,发消息。

    看到人过来,收了手机,微压下巴,跟几人打招呼。

    他表现得跟江晚找他谈退婚之前一样,温和礼貌,绅士周到。

    甚至也还像之前那样对待江晚,落座时还贴心地帮她抽了椅子。

    退婚的事他没跟家里提。

    不过那之后也还没来得及再跟江晚联系。

    南漪脱了外套,把自己的包递给程岩清:“楼下碰到阿晚他们,就说一起吃了。”

    窦亭樾点头,刚手机上南漪已经跟他说过这事。

    六人台的长桌子,一边三个人。

    江晚坐的这侧左边是宋芙,右边是窦亭樾。

    裴行初坐在她的斜前方,宋芙对面。

    江晚对面是南漪,程岩清坐在南漪的另一边。

    落座时江晚想和裴行初挨着,但南漪说有事情找他,不知道是谁先抽的第一把椅子,反正坐着坐着就坐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窦亭樾视线在远处裴行初身上落了下,再接着看了眼坐在裴行初对面的宋芙。

    宋芙正在跟裴行初说话,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有点过于熟稔了。

    窦亭樾换了个坐姿,把南漪要的东西递给她。

    接着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飞机场接宋芙,也是裴行初帮她拿的行李。

    宋芙当时没有任何犹豫把行李给了他。

    动作有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然。

    就好像,之前就认识一样。

    但江晚的朋友,为什么会和裴行初这么熟?

    窦亭樾身旁的女孩儿看不出异样,垂着眼,安安静静地听着桌上其它几人说话。

    右手抬起,转着桌子上的餐具,像在走神。

    “你们俩最近有没有吃到什么好吃的餐厅,推荐给我试试。”南漪把话题转到江晚和窦亭樾的身上。

    要退婚的事情还没挑明,南漪并不知道。

    她以为两人还保持着一周两次的约会。

    “没吃到什么好吃的。”江晚笑了笑,有点尴尬地说。

    窦亭樾但笑不语,没回话。

    一侧有一张甜品台,放了可以自己随便拿取的甜点。

    工作上的事情聊完,斜对角一直对桌上情况很冷淡的男人貌似对大家接着谈论的话题没什么兴趣,他起身,去了旁边的甜品台。

    甜品台离得不远,三四米的距离。

    南漪还在抓着江晚给她介绍美容院,唠唠叨叨的说过个没完。

    窦亭樾眼神却停在裴行初什么的背影,没有收回来。

    甜品的种类有很多,但裴行初取得貌似很有目的性,他从左边拿下几个碟子,其中有三个碟子都取的是桂花糕。

    而且三碟桂花糕,其中有一盘,多淋了一勺桂花蜜。

    男人托着深红色的木盘走回来,一旁的应侍帮他把盘子里的小碟依次摆到了长桌的中央。

    再接着窦亭樾看到一旁一直在转餐具的女孩儿停了手上的动作,侧眸去划了下手旁亮了下的手机。

    之后她抬眼扫了下桌上的几盘糕点。

    只是很短暂的一眼。

    刚浇上的桂花蜜因为已经从米白色的糕点滑到了盘底,只这么一眼,其实看不出来哪盘多还是哪盘少。

    但她还是在再一次垂眼看手机时,准确无误地伸手,拿了其中蓝色碟子的那盘——淋了两勺桂花蜜的那个。

    动作没有任何挑选和犹豫。

    像是和刚刚取这糕点的人有一种不为旁人所知道的默契。

    一直注视着她的窦亭樾,眼神忽然变得微妙。

    他总感觉江晚和裴行初并不像大家所认为的那么不熟。

    南漪的嘴不停,已经把聊天对象换成了宋芙。

    程岩清也被南漪拉着参与其中。

    窦亭樾再次扫了下这桌上,除了自己外另两个都没有说话的人——一个江晚,一个裴行初。

    再之后,微微侧眸,在江晚把那盘糕点移到自己面前时,忽然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这是裴行初拿给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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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 12.18日更新

    ◎“想你了。”◎

    屏幕上还显示着裴行初十几秒前发给她的消息。

    信息很简短, 只有两个字,说是“蓝色”。

    在悄无声息的角落,隐瞒着自己的心事看过对方很多年。

    这让他们无论是对对方的喜好, 还是做事方式都很熟悉。

    是对方仅仅只说两个字,就能领略到他整段话意的了解。

    所以当江晚看到这条消息,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看那些糕点,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她心里有小小的雀跃。

    就像那种上学时,背着老师和同学,收到长相帅气, 有点暧昧的前桌给的一盒饼干。

    因为想给你, 所以他拿了一盒饼干, 分给了所有人, 但只有分到你时, 掀眸,像是装作不经意地和你对视了一眼。

    悄悄的, 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和你笑了一下。

    这盒饼干的意思,你知道,他也知道,但被分到饼干的其它同学并不知道。

    因为这短暂而高昂的雀跃,让江晚看这信息时太专注,没能第一时间听清窦亭樾问她的话。

    而当她反应过来转头看过去, 窦亭樾已经敛了神色,换了另一种声线。

    他笑了笑, 像是闲聊:“这份放的蜂蜜多一点, 我以为是专门拿给你的。”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并没有任何异常。

    “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窦亭樾语音温和随意。

    江晚手指从盘子边沿离开, 垂下来。

    先前和窦亭樾吃饭, 有讲过自己的口味。

    她仔细回想了下窦亭樾最先开始的那句话。

    他提到了裴行初的名字,但好像但从字面意思来看,确实也是一句没什么独特意义的寻常话。

    江晚抬眼看他,嗓子微微发紧,顺着说下去:“我不知道这份多加了,我以为是一样的”

    窦亭樾轻微抬了下眼尾,随后微压下巴,像是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具体答案。

    本来就是闲聊,回不回,怎么回,都无所谓。

    江晚稍稍松了口气。

    但手再次碰上面前的碟子时,恍然间却忽然有点心虚。

    南漪和宋芙两个人一见如故,聊得别人插不进去嘴。

    窦亭樾把一旁应侍端来的茶递给身旁的江晚一杯。

    江晚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接着,杯子拿起来,压在唇沿抿了一口,听到窦亭樾又问。

    “上周去的哪家餐厅你觉得怎么样?”

    “哪家?”江晚没反应过来。

    窦亭樾看过来:“你哥我们一起去的那家。”

    江晚叉子戳在面前的糕点上,认真回忆了那天的菜色,答道:“挺好吃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窦亭樾把自己面前的餐盘摆好,“看你吃得不多。”

    江晚插起糕点的银叉停了停,想起那天餐后又去加的那顿“夜宵”。

    “那天胃口不好。”她随便找了个理由。

    窦亭樾一句两句的问话,让江晚叉子上的这块糕点自始至终都没有咬进嘴巴。

    讲实话,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讲,窦亭樾和裴行初的性格有点像。

    所以面对窦亭樾,她也总会招架不来。

    好在这句之后,窦亭樾没再多问别的。

    江晚低头小口咬了下那块奶白色的桂花糕,暗暗祈祷窦亭樾不要再问什么问题。

    但大概是她最近做的亏心事太多,这祈祷没怎么奏效。

    唇刚离开软趴趴的糕点,身旁一直没出声的人又问了句:“你那天,”

    男人稍顿了一下,随后改口:“你知道那天,你哥在停车场跟人约会吗?”

    窦亭樾右手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下,转过去看她。

    其实在问出这话的一瞬间,他也觉得飘在他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有些荒谬。

    尽管最近发生的几件事确实有那么一些不太明显的不对劲。

    但把江晚和裴行初联系在一起,还是有些太离谱。

    太捕风捉影了,没头没尾。

    而且这不像他。

    窦亭樾把桌上的茶杯拿起来,放在另一手的手心里。

    把自己会这样问的原因归结于——自己可能确实对江晚有些兴趣。

    而这兴趣也远超过自己所认为的那么多。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一直纠结来纠结去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和那个人能不能在一起。

    而她又为什么要跟自己退婚。

    他自认相处这些时日,自己对她挺好的。

    也很洁身自好。

    窦亭樾轻轻笑了下。

    而另一侧的江晚因为他刚刚句问话,不受控制地惊了下,搭在桌下的手捏了捏自己的毛衣下摆。

    她努力冷静下来,同时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那晚的场景应该是没有被发现。

    再抬眼时,她下意识往裴行初的位置看了一眼。

    很快的收回,但还是被被她看的那个人捕捉到了。

    裴行初把面前的汤碗推开,垂眸,另一手划着手上的手机,几秒后,薄薄的眼皮抬了抬,扫了下窦亭樾和江晚坐的方向。

    桌子宽敞,几个座位之间隔得都远,他能感觉到刚刚两人进行了很短暂的对话,但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而在这情形复杂的几秒间,江晚也终于想到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啊是吗?”她转过去看窦亭樾,摇摇头,有点不知所措的,“不太清楚。”

    窦亭樾的目光从她脸上略过。

    还未完全镇静下来,因为心虚而带到脸上的那半分错愕让此时她的这句话,恰恰显得更可信了点。

    窦亭樾视线挪开,拇指蹭了下桌上的银筷,反复斟酌自己刚刚的想法是不是确实太荒诞。

    裴行初和江晚怎么可能。

    那侧的裴行初在这时低眸,指腹按在手机上给江晚发了条信息。

    裴行初:[怎么了?]

    因为感觉到江晚略微慌张,和依赖地看向他的那眼。

    他没再单单只扔了一个问号过去,而是敲了一句话。

    江晚:[T-TT-TT-TT-TT-T]

    裴行初:[说话。]

    虽然他们两个都在看手机,但裴行初是从坐下开始,手机就没离开过手,一直低眼拨动着,像在回工作消息。

    江晚则是偶尔屏幕亮一下,才会回一条。

    所以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对话。

    江晚:[他问我知不知道你那天在车里的事情。]

    裴行初:[什么车里?]

    江晚:[你再装T-T]

    拿着手机的男人换了个搭着的腿。

    裴行初:[你回他你知道。]

    江晚:[?]

    裴行初:[你说当时你也在车里,他再晚来一步尺度就有点少儿不宜了]

    江晚:[你有病T-T]

    裴行初盯着江晚那个哭泣的表情看了两秒,拇指从屏幕上垂下时,抬眼,刚好和窦亭樾对上视线。

    两人很平静地对视了一下,窦亭樾先一步移开,偏头靠向身旁的江晚,问了句什么。

    随之江晚脸上,再次露出略为为难的表情。

    隔着吵吵闹闹的南漪和宋芙,裴行初确实听不清窦亭樾的问话。

    他目光垂回来,在键盘上打了个“出来”。

    江晚余光看到屏幕上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回复,斜前方的人已经推了椅子,站起来。

    因为他这动作,整桌人都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他绕过来,走到江晚这侧,抬手敲了下她的椅背。

    下巴点了下不远处的阳台:“妈让我跟你说点事。”

    全桌最单纯的南漪看过来,莫名其妙地问:“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

    “我妈要生三胎,问我们俩同不同意,怎么,你也要听?”

    裴行初那语气,正经话也能被他说的不正经。

    南漪翻了个白眼儿:“神经病。”

    江晚起身,跟着裴行初走到阳台。

    门关上,中间透明的部分印着两人的身影。

    一高一矮,临着黑色的铁艺围栏站着,中间隔了一米。

    裴行初:“说吧。”

    “什么说吧?”江晚莫名。

    “不是他总问你问题,你回答不了吗?”

    江晚“啊?”了一声。

    “带你出来避避风头。”

    裴行初往房间里侧看了眼,接着状似无意地后退半步,身体的大半隐在身旁的屏风后——这是一个外面看不到的死角。

    他单臂搭上身后的栏杆,恢复了独自面对江晚时才有的样子。

    眼睛里的冷淡褪去,带了点温柔的调侃。

    催道:“随便说点什么,不然等会儿要被发现有猫腻了。”

    说是过来商量事,如果一直站着不动嘴,被里面看到就会很奇怪。

    听到这话,江晚再次“啊?”了一声,身体微微僵直,既不敢往房间里面看,又怕乱动被里面人看出什么。

    她半低着头,看裴行初脚下的地:“说什么啊”

    “我哪知道,”被屏风挡住的人肆无忌惮地笑,“背首古诗吧。”

    “”

    江晚没抬头,并不知道此时面前人拢着她的目光很柔和。

    在这陡峭的冷风里,笑看着她。

    “鹅,鹅,鹅,”男人语调闲闲,给她起头。

    “”

    江晚十分无语地抬眼,在看清他脸上的笑和挡在他右侧的屏风时,脸上的无语又变成了气恼。

    合着把她叫出来,就让她一个人演戏。

    重新垂下眼时,她声音不自觉地泛了点委屈:“你就逗我玩吧,什么带我避避,就是为了”

    看她窘迫而已。

    江晚越说声调越低,是真的生气了,话音落,侧身推开阳台门就想往里走,却被身后人叫住。

    “宝贝。”

    收敛了懒散,有点认真的声音。

    “想你了。”他说。

    江晚手松了门把,回身看过去。

    “在外面既不能跟你说话,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看你,”他唇边噙了笑,注视着她,语调轻缓,低低重复,“想你了。”

    江晚已经退回了刚刚的位置。

    眼神在他脸上匆忙扫了一下,随即眼帘半垂:“什么”

    “抬头看看我?”

    他嗓音低醇,这句说得太温柔,江晚受了蛊惑,抬了视线望过去。

    触到一双眼神清润,只印着她影子的眸子。

    他们在卷着冷风的阳台,和一门之隔内的温暖相隔,轻轻对视。

    因为沾了里屋暖黄的光点,男人的眸色被衬得温和。

    裴行初笑:“现在能背诗了吧。”

    江晚盯着他看了两秒。

    夜风凉,她却依然觉得脸颊很烫。

    她视线不由自主地撇开,颤着声音随便念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古诗词。

    诗句背得坑坑巴巴,和这削在耳尖的冷风一样惹人嫌。

    但她却能感受到来自身前,一米多外,注视着她的滚烫视线。

    最后两个字被风卷走残音时。

    “背完了?”男人问。

    “嗯。”

    “再站会儿。”

    “啊?”

    “等你不脸红了。”

    “哦”

    几分钟后,两人再从阳台回来,宋芙盯着两人的脸来回扫了一下。

    可能是她知道其中内情,所以每逢这俩人偷偷摸摸干点什么,她都比他俩还紧张。

    宋芙:[你们俩刚在外面干什么呢?]

    江晚:[没干什么]

    宋芙:[那你脸红什么?]

    江晚:[!!??很明显吗]

    宋芙:[没,炸你呢,再红冷风吹吹也吹没了,没人看得出来。]

    宋芙:[所以快说干什么了?]

    江晚发完消息把手机扔开:[不说。]

    这顿饭结束前,漂亮的服务生小姐拿了很多手编的挂扣走过来,说是餐厅和一家传统手工项目有合作,这是餐后赠送的编织扣。

    线勾的挂饰,各种颜色的冰激凌形状。

    江晚扫了眼托盘,看上的那个蓝色被隔壁桌跑过来的两个小朋友要走了。

    六七岁大的小孩儿,手里还有另外一个。

    应该是喜欢,重复来要的。

    江晚的目光很遗憾地从那蓝色的编织扣上滑开,随手拿了个白色的。

    吃完饭,几个人从餐厅出来,乘旁侧的电梯下到负一,去停车场开车。

    到电梯前,裴行初说自己有东西忘了拿,折返了餐厅。

    另外几人先上了电梯,到楼下等他。

    一起来的,打算道个别,再各回各家。

    电梯往下的路上,程岩清都在说裴行初是不是看上刚那个那托盘过来的服务员了,说盯着人家看了好几眼,说的有鼻子有眼。

    南漪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程岩清一起调侃了两句。

    等电梯下到负一,宋芙跟江晚说裴行初让她上去一趟,好像是刚签的单子有点问题。

    打她电话没打通,才发消息给了宋芙。

    江晚把包递给宋芙,反身回了电梯间。

    上到刚刚的楼层,出了电梯往外走了两步,看到站在店门前的裴行初。

    一侧的雕花盆景遮住了他身前的人,但还是能看出是刚刚程岩清嘴里的那个应侍生。

    黑色的长发挽成了低发髻,身上素白色的旗袍。

    确实很好看,最重要的是

    江晚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瞅了一眼。

    最重要的是很凹凸有致。

    跟她不一样。

    江晚想到刚刚在电梯里南漪夫妻俩的话,说裴行初刚刚吃饭时就盯着人家看了好几眼。

    前方不远处的人和那姑娘说完话,从她手里接过一个东西,很自然地抄进口袋,转身出了门。

    视线扫到江晚,朝她走过来。

    江晚目光落到裴行初一侧的大衣口袋,不清楚他刚刚从人家漂亮女孩儿手里接的是什么。

    “走了。”裴行初走到她眼前。

    江晚“哦”了一声,转身和他并肩。

    她因为跑神忘了问裴行初签错单的事,等走到电梯间按了电梯听到身旁的人开口。

    “不是让你过来找我?刚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江晚心想到门口不就是找他了,还非要走进去吗。

    走进去又打扰他跟别人说话。

    她瞄了眼电梯门上显示的楼层数,恹恹的:“看到你在跟别人说话”

    “那你就不过来了?”男人尾音微扬,没事找事,“我又不是跟总统说话。”

    江晚觉得他这语气很欠打,心里那点熊熊火苗燃起来,也没什么好态度。

    闷声:“不是跟总统说话,但是是跟漂亮的小姐姐。”

    裴行初斜眸看她一眼。

    一秒后,转回视线。

    “确实漂亮。”他笑。

    江晚垂眼盯着大衣上的扣子,两指捏着,略微愤恨地揪了揪。

    接着“叮——”一声,电梯响后,甩开身后的裴行初,先一步走了进去。

    裴行初跟着进去,抬手按电梯键:“你也觉得她漂亮?”

    江晚声音闷闷的:“没看清。”

    “没看清你就夸?”

    “看清身材了,身材好。”

    裴行初笑了声,没接着逗她。

    二十几层的直梯,下到负一要走一会儿。

    电梯下了几层,江晚揪着扣子没按捺住,通过电梯门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你们刚刚在说签错单子的事?”

    “不是。”裴行初看了下电梯显示的层数。

    “哦”

    “想知道?”

    “嗯。”

    这句之后,身旁人没再有回音。

    像是不想说。

    几秒后。

    江晚舔舔唇,还是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电梯已经下到了二层,另外几人就等在电梯外的休息区。

    江晚问完还是没得到答案,忽然实打实的有些难过。

    不理人算怎么回事

    说了什么也不告诉她。

    江晚低低垂眼,看着前侧壁上贴的广告纸。

    头顶的显示屏已经显示了一层,紧接着在这数字再往下跳时,江晚感觉到身旁的人轻拽了一下自己,把她拉到了他的斜前方。

    随后垂在身侧的手被塞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耳后是男人染着笑的声音:“我是去问能不能再多给吃醋鬼一个‘冰激凌’。”

    显示屏已经跳到了负一。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刚借着塞东西的动作挠了下她掌心的人早已经收回了手,绕过她先一步迈了出去,留给她一个背影。

    前方是南漪挥手向他们招呼的声音。

    而江晚半垂眼,看了下右手上的东西——

    是那个刚刚她多看了一眼的,蓝色编织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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