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室41
宋宜禾的呼吸微微滞住。
联想到贺境时言简意赅讲清楚的过往, 心口酸涩,吻落下的那一瞬,她脸颊轻轻侧过, 触碰上了对方的嘴角。
下一秒,她主动仰头靠了过去。
察觉到她的反应,贺境时扬眉。
但所幸他从不浪费任何一次能够拉近距离的机会。
在宋宜禾贴近的瞬间, 他反客为主,扣住腰身的那只手上移,压在她后脑,用了点力道往自己怀里摁来。
呼吸交缠,唇齿紧密相依。
或许是宋宜禾的主动刺激到他。
贺境时这个吻有些沉重, 压着力的拇指抵住她耳骨, 捕捉到对方青涩的回应,他丝毫不加以收敛, 指腹轻轻揉了下。
抱着宋宜禾倒了下去。
但亲吻再热烈,贺境时的脑间依旧保持清明。
半阖的眸光落在宋宜禾的眉目间,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贺境时撤离,与宋宜禾拉开一些距离, 居高临下地盯向她。
“……”
突然停止的动作令宋宜禾茫然。
她恍惚睁眼,对上贺境时晦暗沉沉的眼神,愣怔几秒。
刚才因为无法呼吸, 而拽住他睡衣前襟的手指倏然上移,脑间还没回神,迷离失措地去够贺境时的脖颈。
谁知手腕忽地被对方擒住。
宋宜禾躺在他臂弯:“怎么了?”
情.潮涌动的甜软嗓音听得人喉咙一紧,眸间带着水雾, 贺境时的眼前闪过她被亲吻时的画面……
不敢再想下去。
贺境时闭了闭眼,按在宋宜禾脸侧的手覆上她眼皮, 清了清嗓子:“睡吧。”
“再往下一个吻就收不住了。”
宋宜禾回过神,顿时明白了这意思。
抵在他肩头的手瑟缩蜷住,回忆起自己胆大妄为的举动,她迟钝地意识到羞窘。脖颈红了一片,浑身的温度顿时沸腾起来。
宋宜禾偏头,把脸埋进贺境时怀里。
片刻后,贺境时深吸口气。
扭头在她耳垂亲了下,哑声道:“恋爱得慢慢谈。”
宋宜禾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天跟苏喻然在商场偶遇的事很快被付衍得知,晚上八点,一行人常去的那家娱乐会所内,付衍整整骂了半个小时。
贺境时单手支脸,坐在旁边安静听着。
“……我他妈是真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有脸到你面前跳。当初你退役,我就直说了他在欧洲肯定混不下去,这不,后面几场大赛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我一向不爱嘴女人,但沈璃这姑娘也不是个东西。”
“他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骂骂咧咧地,付衍捞起酒杯喝了口。
而后又重重放在桌上。
见他这气性高,旁边几个男人都没敢劝,直到付衍停下,其中一个染着粉毛的男人才慢悠悠道:“何必为那种傻逼生气。”
“你俩当初不好的穿一条裤子?”
粉毛嗤笑:“那怎么初三之后我就不跟他来往了呢?”
被这么一提醒,付衍也才想起来。
苏喻然因为跟贺境时好,和他们这伙人算得上是朋友,但到底阶级不同,也不过只是见面三分情的交集。
但粉毛男从认识苏喻然起,跟他关系就挺不错。
思及此,付衍张了张嘴。
粉毛看他一眼,没什么耐心地解释:“那傻逼惯会用背刺那招。”
贺境时当年在欧洲的事,发小圈子里知道的都不多,但私下里议论过,大多都清楚,其中肯定跟苏喻然有关系。
都是聪明人,加上那场车祸对贺境时并未造成什么恶劣影响。
但他却一言不发地选择退役。
知道贺境时不愿提及,朋友便也没人敢把这事儿拿到他面前扎眼。
偏偏这会儿话赶话,粉毛不得不简单说了几句。
无非是男女间的那点事儿。
“懒得说他。”粉毛摆摆手,“我现在真烦听到他名字。”
付衍嗤笑,也撂下这话茬。
室内很快又续上了别的话题,笑嚷声不断,付衍跟着其余几人吹了会儿水,听到旁边手机震动的声音,他扭头看过去。
只见一整晚都安静的贺境时勾着唇,看上去满面春色。
这表情看得付衍一阵无语。
等他回完消息,付衍轻踢了下贺境时的鞋:“我说小贺总,看什么呢?”
“今晚战队有比赛。”贺境时朝他亮了亮手机屏幕,散漫抬眸,“你有事儿?”
付衍:“你谈工作要笑得像花?”
贺境时轻挑了下眉。
反而是粉毛听到这话,不厚道地乐出声:“牛逼,头回见上赶着吃狗粮的。”
“你个小崽子!”付衍敲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贺境时懒得搭理这两人。
重新低眸,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是宋宜禾发来的照片。
宋宜禾:【小意说这条好看。】
宋宜禾:【/图片】
宋宜禾:【但我感觉,毕业典礼穿这样的裙子,是不是过于夸张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图片里的短裙是她衣柜里从未有过的酒红色,贺境时的记忆中,除了拍结婚照,宋宜禾穿过红色旗袍外,似乎再没见过这种颜色。
眼前晃过几个月前的画面。
贺境时喉咙有点干。
思忖两秒,他慢条斯理地敲字:【穿上拍一张。】
宋宜禾:【不了吧……】
宋宜禾:【后背有点儿漏。】
贺境时:【那都买下。】
贺境时:【回来私下穿给我看。】
这条消息发过去,那头再没动静。
以为宋宜禾是被这话弄害羞,贺境时闲适地扯了扯唇角。切出聊天界面,刚打算退出微信,突然收到一条意料之外的消息。
贺帆:【有空?】
虽然跟贺帆是亲兄弟,但比起大哥贺明也,贺境时与他的关系向来生疏。饶是微信这种聊天软件,加上也不过扩个列。
两人从来没什么私底下的交集。
只是看到这条消息,贺境时眉心微动。
贺境时:【。】
贺帆:【这段时间查唐家发现的。】
贺帆:【你自己看吧。】
两条消息后,跟着发来一份压缩包。
贺境时在看到唐家两个字,几乎顷刻间就想到宋宜禾。毕竟他跟唐家毫无联系,贺帆突然发这个,应该只有这一个可能。
思及此,贺境时解压了压缩包。
里面装着一份文件,还有几张照片。
贺境时对文字性质的东西不感兴趣,率先点开照片,一眼认出唐瑾的身影。拍摄角度有些刁钻,唐瑾对面站的男人,面貌并不清晰。
不明就里地翻完,贺境时又打开文件。
从一目十行到耐心阅读完,他的面色逐渐凝滞,又迫切地扫过上半部分资料,到下半截有关男人的简历信息。
目光定格在备注那栏:
*因犯罪人在剖腹产手术期间用药不当,导致患者意外死亡,经有关部门检举,数罪并罚,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盯着判决书下发日期,以及患者死亡时间。
贺境时瞳孔微张。
看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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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境时:【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贺帆:【不劳你操心。】
看到这回复,贺境时眼皮一动,紧接着对面又发来消息:【她前些年的履历几乎都是空白,但我让人打听了,她是在这男人入狱前就职的医院出生。】
贺帆:【她妈妈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最后这条消息如同带着火,烧得贺境时眼窝疼。
如果真如贺帆说,如果贺帆跟唐家合作没有出现意外事故,如果贺帆没有在起诉唐家的过程中,留意到这桩往事。
那很有可能,二十多年前的事会被埋藏。
耳边闪过许久之前,他站在廊下听到宋宜禾询问唐瑾的话:
——“你很久前就认识我妈妈了,对吗?”
这一刹那,前几天夜里始终困扰贺境时的,唐瑾为什么要为难宋宜禾的问题,也隐隐浮现出一个极其可怕的答案。
鬼使神差地,他想到宋南山的前女友。
喉咙一紧,贺境时不敢再细想。
再度看了遍这份资料。
贺境时压着距离某些真相临门一脚的惊悸,给贺帆道了谢。
贺帆:【不用。】
贺帆:【我不是为你。】
看到这,对方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前些日子对贺帆的抵触涌现,贺境时敛起眉,面色淡淡,舌尖轻轻碰了下嘴角,若有所思地发了几个字。
贺境时:【为什么不发给她?】
过了很长时间。
就在贺境时以为对方不会再回应的时候,贺帆的消息姗姗来迟,是条短暂的三秒语音,背景嘈杂,刮着呼呼的风声。
他说:“谁知道呢。”
语气中染上的怅然若失,令贺境时忍不住蹙眉。
还不待他再多想。
手机震动两声,贺帆撤回了那条语音,又冷冰冰地发来一条消息。
贺帆:【管好你的狗,我不是善茬,再来面前吠一次,绝对没他们好果子吃。】
“……”
莫名其妙。
贺境时没再搭理他,只将压缩包妥善保存好,准备起身。
同一时刻,好半晌没有动静的宋宜禾弹出聊天框。
是她穿着那条裙子的照片。
宋宜禾皮肤白,这种颜色衬得整个人靡丽异常。高腰设计勾勒出她的腰身,膝头往上一寸的裙摆长度,正好让长腿线条展示得淋漓尽致。
贺境时喉结微滚,手指收紧。
眼神沉沉地盯着看了会儿,贺境时熟稔地保存进相册。
谁知这举动被付衍看了个准。
察觉到他的视线,贺境时不耐抬眼。
付衍有点醉了,见状谴责:“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渣啊。哪个妹妹给你发照片呢?怎么,保存进相册是要回去慢慢品鉴吗!”
贺境时啧了声:“你有什么毛病?”
见他居然毫不解释,付衍这下更觉得有问题:“你不是吧?”
“有什么不是的。”贺境时面无表情,“喝醉酒就赶紧滚去睡觉。”
“你可不敢渣小宋妹妹啊。”付衍自顾自道,“人年纪轻轻就跟了你,咱们兄弟不能做骗人感情这种事的。”
“……”
“赶紧把照片删了,小心我回头告你一状。”
越听越不明就里,贺境时起身,抬手在他后脑勺轻拍了下,懒散接腔:“噢。那你去告吧。”
话音落,他提步朝出走。
粉毛回头问:“这就走了?”
“嗯。”贺境时说,“到门禁了。”
闻言,粉毛乐不可支:“牛逼,嫂子还敢给你设门禁啊。”
“可不呢。”贺境时握住门柄,回他一个“你以为呢”的眼神,“你嫂子管我管得严,晚一分钟都得跪榴莲。”
“……”粉毛越听越好奇,“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贺境时拉开门,哼笑了声:“那得等小祖宗批准。”
说完,他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
身后小粉毛跟付衍还在说话,贺境时掩住门,乘坐电梯下了楼,被侍应生送出会所之后,漫天透彻的空气终于让他脑子清明了几分。
车停在路边,司机拉开车门。
贺境时把那份简历和照片发给小朱。
得到回复,他才弯腰坐进后座。趁司机没上车的间隙,点开宋宜禾的聊天界面,发了条语音:“老婆,几点回家?”
……
因着毕业典礼在两天后,宋宜禾下班约了秦钟意逛街。
吃过晚饭,两人看了场电影,而后又在影院楼下的商圈逛了逛,正巧就看上了发给贺境时的那条裙子。
最终宋宜禾还是买了下来。
收到语音的时候,她正在付款。
店家扫码的机子出现故障,两人等了会儿,站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消息提示音响起,宋宜禾低头。
看到记录里秦钟意拍的图片。
这还是她第一次给贺境时发自己的照片,耳根有些热,宋宜禾咬咬唇,预备将贺境时发来的语音转换成文字。
毕竟有些不方便。
可谁知她手指刚触碰到,收银员笑着提醒:“可以重新支付了哦。”
而后手一滑——
“老婆,几点回家?”
男人的声音隔着音筒传出,带着细微的电流声,缱绻性感。
在场几个人纷纷一怔。
宋宜禾眼皮轻颤,几乎是烧红了脸地退出与贺境时的聊天框,手忙脚乱地切换至付款码,忍着羞耻让收银员扫了屏幕。
直到被几位服务员目送出店门,宋宜禾才松了口气。
偏偏秦钟意不肯放过她,满脸揶揄:“感情不错呀姐妹。”
“……”
“一口一个老婆,叫得亲热哦。”
宋宜禾臊红了双颊,强装着镇定,仿若压根不在意:“结婚喊老婆不正常吗?”
“正常正常。”秦钟意笑,“我这不是惊讶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你记得适应,毕业典礼可就不准惊讶了。”
“你老公要去?”
宋宜禾抿着唇笑:“嗯。”
“啧啧啧。”秦钟意亲昵地挽住她胳膊,“论速度还得是咱们禾宝。”
时间不早了,两人乘坐扶梯缓缓下楼。
这个点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人流量巨大,秦钟意也没再提宋宜禾的私事,而是聊了会儿之前同学的八卦。
直到抵达一楼,走出人群。
秦钟意才像是忍无可忍地凑近,附在宋宜禾耳畔轻声问:“我都没问你,上次买给你的三件套,用上了吗?”
“……”
提到这个宋宜禾就来气。
顾不上羞赧,她扭头瞪向秦钟意:“你还好意思说。”
瞧见她这反应,秦钟意立马明白了过来,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望向宋宜禾的眼神里,装满了数不尽的失望:“你还真是太年轻。”
宋宜禾紧绷着小脸,没吭声。
秦钟意:“不过等你品尝到那滋味,可一定要试试第三套。”
“秦钟意!你——”
“好好好不说了。”秦钟意笑眯眯地盯着她通红的脸,感慨道,“唉,我们禾宝还真是可爱,便宜你老公了。”
“……”
宋宜禾轻轻捏了捏她的痒痒肉。
秦钟意瞬间蹦开,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示意不再说了。
见她终于安分下来,宋宜禾在异常滚烫的脸侧扇了扇风,试图降下温度,耳边却闪过那晚贺境时在她耳边说的话。
再往下一个吻收不住。
轻轻吸口气,宋宜禾没敢再乱想。
安分守己地收敛起思绪,准备跟秦钟意去停车场,但谁知刚一转身,她迎面撞上不远处被一家路边店铺轰出来的男人。
呼吸停窒,宋宜禾浑身一紧。
时间已经不早了。
商圈附近的照明灯尽数打开,道路两侧的一楼商铺内灯火通明,树梢上的霓虹灯姹紫嫣红,各种光亮将漆黑的夜晚点亮。
鲜艳亮丽到仿若是场美好的梦境。
明明视野里人脸极多,但宋宜禾仍是无法控制地,将目光定格在男人脸上。
是许志国。
在被老板轰赶的过程里,许志国格外不耐烦地搡着对方,因着这动静,旁边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像是后知后觉察觉到这举动不妥,许志国忽然转身。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目光触碰。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断阻碍着对视。
但宋宜禾仍然极其敏锐地,注意到许志国错愕的神色。
他看到自己了。
这个念头让宋宜禾立马醒神,背过身的同一刻,她一把拽住秦钟意的手臂,忍住嗓音里的颤抖提醒:“别回头。”
“禾宝?”秦钟意丝毫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宋宜禾没精力解释:“这边还有别的路去停车场吗?”
“……有。”秦钟意看她一眼,意识到情况不对,也没再多问,反握住她冰凉的手快步进了商场,“去负一层。”
宋宜禾手指僵硬。
不知道是不是看电影时喝的可乐太冰,此时胃部隐隐作痛,甚至产生痉挛感。
一直到她们从负一层出去,坐上车,宋宜禾才缓过劲。
秦钟意皱着眉头将车子开出商圈。
汇入车流,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她才侧头看了眼宋宜禾。瞥见对方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秦钟意一言不发地抽了几张纸给她。
宋宜禾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擦干额角,压下脑间翻飞的画面,宋宜禾艰涩地咽了几下喉咙,轻声解释:“刚才看到我养父了。”
“川宁那个?”
“嗯。”
秦钟意知道宋宜禾对养父颇为抵触的态度,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
看她失神的状态,秦钟意收起一贯不着调的模样,没多说话,把人送回九州湾。
一路上车内的氛围安静至极。
宋宜禾到下车的时候,才彻底回神,又跟秦钟意聊了几句,推开车门,她抿着唇回头:“我不清楚他有没有看到你,这几天……”
“放心吧。”
咽下到嘴边的话,宋宜禾笑了笑:“那你回去路上小心。”
等着秦钟意调转车头离开,扬起一阵风,吹得宋宜禾颤了颤,一整晚的好心情,在看到许志国的那瞬间烟消云散。
她原本以为自己应该已经好了。
可只是隔空一个照面,居然又一次让那些糟糕画面在脑间卷土重来。
回到家,客厅里灯光明亮。
宋宜禾在门口站了会儿。
相隔几步之遥,视线放在沙发角落里的人身上。
贺境时正坐在扶手边,撑着脸,睫毛压着眸光放在iPad上。不知道看到什么,眉心紧拧,面色间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这样一张脸,连不耐都是好看的。
盯着他看了阵子,宋宜禾紧攥的指尖倏然松开。
迟钝地察觉到,在看到许志国那一眼后,始终被低闷情绪包裹的身体,这一秒莫名放松下来。
咚的一声。
手里勾着的几只纸袋掉落。
听到动静,贺境时朝门口望过去,抬了抬眉,撑住脸的那只手从耳朵里摘下蓝牙耳机:“怎么没再多玩会儿?”
闻声,宋宜禾低头换鞋:“你不是都催我回家了吗。”
贺境时轻笑:“别冤枉我啊。”
宋宜禾很轻地扬了扬唇,弯腰捡起纸袋,走到沙发边放下。站到贺境时跟前,看了眼他平板内的比赛视频,而后慢吞吞地掀起眼皮。
与贺境时四目相对。
注意到她微妙的情绪波动,贺境时眼底笑意微敛:“怎么不开心?”
“……”
在朋友面前尚且能忍耐的低落,被他一问,宋宜禾忽然就有些崩盘。
像受了委屈的小朋友,越哄越难过。
想到许志国那张肮脏嘴脸,视线描摹过贺境时这副,矜贵到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模样。宋宜禾吸了吸鼻子,忽然坐到他腿上,抱住了他的脖子。
贺境时下意识握紧那只蓝牙耳机:“出什么事了?”
宋宜禾闭眼:“想抱会儿。”
得到这个答案的贺境时手指一松,耳机猝然落到地毯上,他蹙了蹙眉,将平板搁在旁边,揽住她后腰:“我捡个耳机。”
“……”
听他这不以为意的语气。
想说的话被贺境时堵得不上不下,宋宜禾掀起眼皮,倏地有些气闷,压住他的胳膊收紧:“等会儿再捡不可以吗?”
不是都察觉到她已经不开心了。
干嘛还要注意到别的事。
宋宜禾感觉自己此时像只快要爆炸的气球,明知道这占有欲来得毫无道理,可依旧忍不住恃宠生娇。
就像她知道贺境时一定会妥协。
话落,宋宜禾抬起头,撞入贺境时装满讶异与戏谑的眸间,她咬唇,这眼神好似导火索,霎时引燃了宋宜禾内心的沉闷。
似乎跟贺境时在一起之后,她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无规则情绪。
毫无缘由地,哪怕是一丁点也会放大数百倍。
于是在没能像往常那样,立马得到贺境时安慰的那点缝隙,此时窜进了点娇气,引得宋宜禾倾身,咬在了对方的下唇。
她垂眼不满:“你干嘛不哄我。”
长睫压下,宋宜禾没能注意到贺境时眼里转瞬即逝的深邃暗色,下一秒,她的后背被用力摁向对方的怀里。
欺压来的气息滚烫至极,带着不容退却的力道。
宋宜禾睁大眼。
旋即,贺境时学着她刚刚的举动,唇瓣似有若无地触碰着,带着笑的嗓音沙哑:“哄,怎么不哄你。”
“说说看,想让我怎么哄?”
……
而与此同时,被两人忽视地掉落在地毯上的那只蓝牙耳机里,正沉默无声地连接着叶林延与战队经理和教练的语音。
听到贺境时这两句话,纷纷咳出声。
片刻后,叶林延迟疑地喊:“小贺总?贺境时?”
“……”
无人回应。
就在三人准备退出时,耳机里传出贺境时抑制不住委屈的声音:“你成天撩我,什么时候能让我行使作为宋宜禾先生的权利。”
叶林延:“……”
嚯!
宜婚42
蓝牙耳机是在一个小时后才被人捡起来的。贺境时将宋宜禾哄睡, 重回到客厅,男人神情餍足,捞起平板往厨房走, 点开仅剩他一人的语音会议。
顺手翻了翻聊天记录。
贺境时看到叶林延退出前,发送的三个无能狂怒的感叹号,扯了扯唇角。
拉开冰箱, 他随手抽了瓶冰水。
拧开喝了几口之后,坐到餐桌前给叶林延回了消息。
很快,那头也回复过来。
叶林延:【的确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会玩儿。】
叶林延:【大男人娇滴滴的。】
贺境时唇角轻挑:【夫妻情趣懂?】
贺境时:【噢。忘了某人是母胎solo这件事,不好意思。】
叶林延:【……】
叶林延:【会议记录等会儿发你。】
今晚灵动互娱旗下的电竞战队打常规赛, 结束后教练复盘, 原本这跟贺境时没什么关系,但宋宜禾不在家, 他闲着无聊才加入了语音。
谁知道中途还出了岔子。
想到刚才自己说完那句话,宋宜禾红着脸,揪住他衣摆的手指微微收紧,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凑近他耳畔低低说了几个字。
当时他的确快被宋宜禾的主动撩疯了。
但思绪断线的间隙,仍记得将耳机踢得远了些,勾住她腿抱着人回了房间。
思及此, 贺境时喉结微滚。
灌了口冰水,岔开思绪,给叶林延打了电话:“兄弟。”
“滚犊子,谁是你兄弟。”叶林延没好气, “见天给我找不痛快,戳我心窝。”
贺境时被这话逗乐:“我这也没说什么, 你不至于吧。”
叶林延:“懒得理你。”
“那你什么时候把俱乐部负责人换了呗。”贺境时往后靠,神色懒散,“我最近真挺忙,没工夫操心其他的。”
叶林延嗤笑:“我看你不是挺滋润?”
听出他语气中的怨念,贺境时莞尔:“没骗你,的确遇到点事儿。”
“……”
沉默几秒,叶林延收起调笑:“什么情况?要我帮忙就开口。”
“暂时不太需要。”贺境时没法将情况说得太细致,转而又提起别的,“不过倒是有件事需要你帮我问问看。”
叶林延嗯了声。
将唐瑾之前跟广电工作人员联系的事简单说清,贺境时垂眼,盯着白色餐桌上的花纹:“我记得你有朋友在那边上班?”
“小事儿。”叶林延淡淡道,“我帮你详细打听一下。”
贺境时笑开:“谢了。”
“德行。”
挂断电话,贺境时起身回了房间。
卧室里只开了门口的落地灯,光线昏暗微弱,但能将大床被子下隆起的小团身影照亮,深蓝色的床单被套衬得某些画面愈发靡丽。
贺境时靠在衣柜前,盯着陷入沉睡中,宋宜禾恬静的小脸。
刚才就是在这,女孩子陷入他怀里,双手柔弱地撑在他心口位置,半仰着头,精巧的下颌被贺境时抬起,细细地吻。
盈弱光线拖长了两人的影子。
她今天出门穿了件米色的高腰小短袖,布料单薄,体温像她性格一样淡淡的,并没有很烫,传来的温热像暖流,格外舒服。
虽然在楼下已经得到宋宜禾的另一种应允,但贺境时没打算做什么,毕竟两人的节奏与正经恋爱不同,尊重对方的同时,也应该得合时宜。
宋宜禾今晚的情绪显然不对劲。
亲了会儿,贺境时偏头抱住她。
双臂用的劲很大,抱紧宋宜禾的那一刻,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肩胛骨。他微微低着头,将脸贴在她脖颈处,气息颤颤悠悠地。
“这样算哄了吗?”
因着他将宋宜禾抵在墙上的姿势,小姑娘不得不抬着头,下颌抵在他肩膀上,凌乱的呼吸扑簌簌地落在贺境时脸侧。
见她没吭声,贺境时嗤了声。
而后侧头吻了下她皮肤:“舍不得。刚才的解决办法你会受不住。”
“……”
话落,贺境时缓缓直起身。
眼底炙热的情愫丝毫不加以掩饰,明晃晃地展示给宋宜禾看,让她清楚随口一提的话,带来的代价有多严重。
但她偏偏仿若看不懂贺境时意味不明的提醒。
红着脸对视几秒,她细瘦的两条小臂又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心口,声音甜腻又绵软:“又没试,干嘛看不起人。”
……
手机震动起来,贺境时回神。
低下头深吸一口气,他抬手按了按眼窝,悄声从抽屉里翻了包烟,从落地窗边的玻璃门出去,站到阳台点了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消息是叶林延发过来的。
速度还挺快。
叶林延:【找人给你问到了。】
叶林延:【她请吃饭的男人是在准备新一季的综艺负责人,好像叫个什么《寻亲漂流瓶》?搞的什么鬼玩意。】
叶林延:【唐家最近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工夫帮别人寻亲呢?】
“……”
看完消息,贺境时低低骂了声。
一边在聊天框敲字,一边心想着:这明明是在找事。
贺境时:【你帮我留意着点,近期有录制情况的话联系我。】
叶林延:【ok】
叶林延:【不过你干嘛操心这个?】
贺境时:【因为一旦录了不该录的东西,就是在跟我对着干。】
大抵是这话的火.药味过重,叶林延那边被震惊到,好半晌才回复:【好的哥。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人能让你亲自动手。】
贺境时:【。】
聊天暂时结束。
贺境时将小臂压在阳台栏杆上,漫不经心地吹了口烟圈,雾影缭绕,他没什么表情地眨了眨眼。
一空下来,又想到结束时的宋宜禾。
以前圈子里一起玩,总有那么几个傻逼,嘴里不干不净,总爱拿私生活来说事。那会儿贺境时没谈过对象,但喜欢宋宜禾已经是心知肚明的秘密。
听到那些话,他想都不敢想。
就跟水面里倒映的月亮,生怕轻轻一碰,就破碎了。
贺境时彼时不置可否,甚至在青春期,连做梦都没敢梦到过那张脸,当然也很少做梦就是了,生怕弄脏了心里的月亮。
其实现在也一样。
就算已经结婚,就算已经确定心意,但宋宜禾在贺境时眼里,仍旧像白月光似的遥不可及,丝毫不敢冒犯对方。
直到眼前烟雾散尽的那一瞬。
宋宜禾完全没有地方可加深颜色的脸,死死藏在他脖颈里,睫毛乱颤,垂着手死活不肯抬头的羞臊模样重新浮现。
贺境时闭了闭眼睛。
你可真有种。
接连抽了两支烟,贺境时清楚再这么想下去一包烟打不住了。
烟灰掉落在睡衣衣摆,他伸手抖掉,顺势扯了扯裤子,正要转身回房,忽地听到卧室里传出一声短促的低呼。
“……”
联想到什么,贺境时快步走进。
宋宜禾侧蜷着身子,掌心揪着被角,眉心紧蹙,半晌前沉睡中的模样布满惊惶。
与之前那次的情况一模一样。
贺境时怕喊醒影响到她,又无从下手,只能隔着被子将人揽进怀里。
掌心用力揉着宋宜禾的后背,直到她惊悸的状态逐渐退散,贺境时松口气,抬手摸了摸宋宜禾的头发,五指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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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宜禾醒来窗外已经有了亮意。
细碎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投射进来,刺得她刚睁眼,就被迫偏了点头,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胸膛,因睡衣领口散乱露出锁骨。
皮肤冷白,泛红的时候特别性感。
脑间突然浮现的念头令宋宜禾惊了惊,睫毛一颤,刹那间,有关昨晚睡前的许多不堪入目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她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掀起眼帘让视线上移,没想到正好对上贺境时略显疲惫的双眸,气压稍低,看上去似乎还没睡醒。
整张脸写满了起床气。
与此同时,宋宜禾下意识握了下拳。
手指跟搬了一宿砖似的酸软。
指尖的异样感侵袭而来,宋宜禾彻底从困倦中清醒,盯着贺境时的瞳孔微张,呼吸也在顷刻间停窒,脸颊霎时通红。
昨晚她都干了什么!
为什么!
会有人不喝醉也能做出这样的事!
四目相对,时间在分秒间流逝。
宋宜禾紧紧咬着唇,腰间横搭着的手动了动,缓缓上移,拇指压在她嘴角。
贺境时眼皮耷拉,声音带着晨起的喑哑:“咬这么紧做什么。”
“……”
话音落,他随意地揉了两下。
而后缓缓闭上眼睛,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他收回手重新勾住她的腰,把人用力按进怀里,含混道:“再睡会儿。”
“……”
宋宜禾沉默两秒,回抱住贺境时靠近他怀里,也跟着闭上了眼。
没一会儿,呼吸声趋近于平稳。
而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
贺境时下巴轻轻蹭过宋宜禾的发顶,弯了弯唇角-
临近毕业典礼,因为要请假,之后的两天宋宜禾不得不加了班,将手头的工作提前完成,才敢去找唐瑜批准。
这段时间唐家出事,宋宜禾原本以为唐瑜仍会像之前那样迁怒于她。
但不知怎么的,这次居然没有。
只是偶尔去茶水间接水的时候,她会撞见唐瑜的视线,若有所思的模样,看上去也不像过去那般刻意针对。
鬼使神差地,宋宜禾对她印象好了些。
而至于那晚在商场外碰到许志国,并且被他看到这件事令宋宜禾心生惴惴,可后面始终都没有动静,转而她也只能暂时将这个人搁置。
十九号早晨。
秦钟意早早发来消息,过去后要去找班长领学士服,然后轮流拍完集体照,典礼在上午十点举办,进行拨穗礼。
但按照学校向来的习性,结束时间一定很晚。
宋宜禾洗漱完,坐到化妆镜前简单打了个底,知道拍摄出来的相片会比较吃妆,所以她涂了层平时不怎么用的深色口红。
但走下楼,才发现颜色有些重。
贺境时刚出厨房,见宋宜禾转身又要折回,他挑了挑眉:“往哪儿跑?”
“妆好像有一点重。”宋宜禾说,“我换个口红色号。”
贺境时:“过来给我看看。”
听到这话,宋宜禾脚锋一转,走到贺境时跟前,半仰着头看向他。
贺境时眼睫低垂,目光放在她脸上。
这个色号的口红的确有些浓丽,可宋宜禾乌发白肤,莫名衬得她有种古典知性的美感,异常耀眼。
盯着宋宜禾看了几秒。
贺境时缓缓移开眼:“挺好的。”
“但我感觉——”
话没说完,贺境时随手抽来一张纸,很轻地在宋宜禾的红唇按了下。力道适中,纸巾少量带走了点儿口红,看上去淡了不少。
贺境时扯了扯唇:“好了。”
宋宜禾被他这动作弄得一怔,片刻后回过神:“真的?”
“宋宜禾。”贺境时懒懒喊了她一声,而后将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没什么表情地偏头看她,“怎么跟我出去约会不见你好好打扮。”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毕业典礼是大事,跟我约会,”贺境时顿了顿,“在你眼里是小事?”
闻言,宋宜禾哽了哽。
很轻地抿了下唇,不可置信地回视他:“这也要吃醋吗?”
贺境时反问:“不行?”
对上他满是谴责的眸光,宋宜禾一时无言,沉默几秒,观察着贺境时的脸色,迟疑开口:“那我下次约会化个妆?”
贺境时打量她两眼,表情不爽地嗯了声。
一时无话。
等到宋宜禾落座,他才又漫不经心地扯了个话题:“之前也没问过,你们本科专业班里的男女比例差距大吗?”
“似乎还好。”宋宜禾想了想,“不过我没怎么关注过这些。”
扫她一眼,贺境时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有人追你吗?”
宋宜禾仔细回忆:“应该没有。”
“应该?”
“是的呀。”宋宜禾单手撑着脸,恍然想起什么,如实告知,“只有一个。不过小意知道我结婚的事,已经帮我拒绝过了。”
贺境时垂下眼帘:“同学?”
宋宜禾点头。
视线凝落在她随着眨眼扇动的卷翘睫毛,如同羽毛似的拂过贺境时心口,想到自己错过的两年大学生活。
他低下头,面无表情地喝了口粥。
……
贺境时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饭,趁宋宜禾还在喝粥,他上楼换了件黑衬衫和一条同色系长裤,用的袖扣是生日时宋宜禾送的礼物。
一边戴表,一边朝楼下走。
等到他下来,宋宜禾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听到动静扭头一看,拿纸巾的动作稍稍停顿,视线在贺境时身上停留片刻。
不得不说他的身材是真的好。
眼前闪过那晚在浴室,被贺境时抵在墙与洗手台的直角处的画面,眸光轻闪,耳边似有若无地再度响起那道克制又隐忍的低.喘。
“……”
宋宜禾眨了眨眼,目光上移。
与贺境时似笑非笑的眼隔空触碰。
宋宜禾的耳朵顿时烧起来,舔了舔唇:“可以走了吗?”
“可以。”贺境时慢步走近,双臂忽地舒展开,撑在宋宜禾身侧,再次用那夜的姿势将她挡在怀里,上半身缓缓低下,“不过你刚刚在看什么?”
“……”
“又被我帅到了?”
目光相撞,宋宜禾故作镇定地点头:“这是我承认过的事实。”
话音落,贺境时猝然凑近。
偏过头的一刹那,下颌与喉结勾勒出的脖颈线条,清晰又干净,带着极为隐晦的色气与禁欲。他微微扬起头,作势亲吻。
谁知下一秒,唇被宋宜禾挡住。
贺境时撩了撩眼皮,眼底写着疑惑。
宋宜禾身子往后,姿态刻意地与他拉开距离,眉眼弯弯地提醒:“我化了妆,被亲花了不能出门的。”
闻言,贺境时眉心蹙了蹙。
宋宜禾刚放下胳膊,准备去牵他的手出门,然而眼前的人倏然变脸,哼笑一声,反扣住她的两只手腕按到身后。
旋即,他吻了过去。
宋宜禾心惊一瞬,颤颤的轻呼还未喊出,就被贺境时封了口。
……
等到再出门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
贺境时恰到好处地把握住了那仅仅能挥霍的几分钟,压着宋宜禾亲了个够本,直到西裤布满了浅浅的脚印,他才松开手。
司机早早候在门口。
宋宜禾拎着链条小包走在前面,脚步飞快,裸露在外的半截脖颈与耳垂红成一片,甚至连眼尾都洇开几丝染着水气的红。
坐上车之后,她第一次在贺境时跟过来前关上了车门。
司机摸不着头脑地扭头去看。
只见贺境时单手插兜,气定神闲地走到门外,指骨屈起敲了两下玻璃,唇角勾起弧度:“老婆,你把我落下了。”
“你坐前面。”
贺境时盯着宋宜禾难得生气的模样,心头一软。给了司机个眼神,等到后者走到另一边退开几步,他才弯下腰:“那你开个窗户。”
“干嘛?”宋宜禾警惕,“你想说什么上车讲也可以。”
贺境时笑:“口红晕外面了。”
宋宜禾将信将疑,正打算翻包里的镜子,没上锁的车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贺境时噙着笑意坐到了她旁边。
宋宜禾:“……”
贺境时扫过她耳根下的淡色红痕,怕弄乱她的头发,轻轻拍了拍宋宜禾的头顶,嗓音调侃:“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宜室43
的确是好骗。
盯着宋宜禾咬唇瞪他的模样, 贺境时浅浅扬唇,支起手肘撑在中央扶手上,勾了勾她的下巴:“真生气了?”
“……”对上他的眼, 宋宜禾气馁,“没有。”
唉。
因为她压根就没法生贺境时的气。
最多只是气闷罢了。
闻言,贺境时歪头笑:“所以是跟我玩夫妻间的小情趣?”
宋宜禾无言:“你别说了。”
看着她郁闷又强忍着的小表情, 贺境时抓住她的手,很轻地捏了两下,语调调侃:“可怜包终于有脾气了啊。”
宋宜禾张了张嘴。
还没接话,贺境时的手机响起来。他随意地点开消息,低头看了眼, 是叶林延发来的消息, 看得出很迫切。
叶林延:【速来。】
而后他又丢了条地点定位。
贺境时眼底的笑意逐渐隐去,想到今天这日子, 神色间难得浮现出几丝不耐。他朝司机招了下手,低敛着眉目看向宋宜禾。
“你先去学校,我半小时后过来。”
“怎么了?”看着他的脸色,宋宜禾隐约感到不安, “是工作上的事吗?”
贺境时:“我很快处理好。”
见他没回答,宋宜禾不清楚究竟什么事,需要大清早去办。
或许是前段时间偶遇许志国, 她莫名联想到了这个人,压下心底那丝异样,宋宜禾松开手,看贺境时转身下车。
司机很快开走车。
随着离开九州湾大门, 宋宜禾心底的惊涛骇浪愈发汹涌,一波越过一波。她抿着唇下意识回头, 却又被手机震动勾回思绪。
贺境时:【乖乖在学校等我。】
用力咬了下唇,宋宜禾深吸了口气。
九州湾与人大间只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司机刚将车子停在东南门,宋宜禾看到梧桐树下站着的秦钟意。
两人会面后。
秦钟意看了眼车内:“不说你老公跟你一起过来吗?人呢。”
宋宜禾挽住她:“他等会儿到。”
从东南门走进学校能一眼看到大会堂外架起的彩带气球,上面贴着标识语,在带着厚重热意的风中摇摆,格外喜庆。
两人边聊边朝辅导员办公室走去,见她们过来,班长分出两套学士服。
而后去了旁边的洗手间。
这边人多,隔间里站满了毕业生,外面还排着队,宋宜禾抱着衣服跟在队伍后。安静下来,脑间又不受控地想起贺境时那边的情况。
自从上次在宋家,看完许志国发给宋老爷子的短信,宋宜禾多少能猜出他究竟想做什么,不过就是为了钱。
但她有自己的生活,完全不想被干扰。
可现在没办法。
就像是人一旦有了软肋,不可避免地会开始患得患失。
过了阵子,宋宜禾忽地转过头:“你最近没有遇到奇怪的人吧?”
秦钟意:“还在想那晚的事呢?”
宋宜禾点头:“我有点担心。”
……
而宋宜禾所担心的的确正在发生。
江北广电九楼的演播厅内,正在准备《寻亲漂流瓶》第二季的直播准备。提前受邀而来的观众已经落座,几位心理咨询老师、主持人,以及第一期的主人公,此时全部都在后台候场。
许志国坐在休息室内的沙发上。
浑浊的目光四处张望,整张脸因常年酗酒而蜡黄,双手紧夹在腿缝中,姿态看上去拘束而狼狈,工作人员来回从他面前走过。
坐了阵子,旁边的门被打开。
一名穿着深色工作服的男人拿着麦走进,目光放在许志国身上,来回打量几眼后问他:“该说什么都清楚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志国咧嘴笑:“清楚、清楚。”
“嗯。”男人匆匆点头,将麦交给旁边工作人员,临走前,又像是不放心似的回头交代,“具体你就按照唐姐的要求来,不要说不该说的。”
得到许志国的连连回应。
男人给工作人员示意:“装麦吧,试一下等会儿就要准备上台了。”
说完,他神色不明地又看了两眼许志国,而后满心狐疑地走出休息室。
其实这档寻亲综艺第一季结束,就因为与创立初期的策划概念本末倒置,再加上资金不足,从而直接在策划部被砍掉。
但前段时间不知怎么,项目负责人忽然提出拍摄第二季。紧接着,他便被唐瑾找到,说有合适人选想要推荐。
眼前闪过许志国那副模样。
男人还没想出缘由,只听不远处的电梯门叮的打开,循声望去,里面走出两位身形颀长的年轻男性,一边说话一边朝这头而来。
身后还跟着四名黑色西装的男人。
“今天是你老婆毕业典礼吧?”
“我收到消息就联系你了,幸亏还没出门。”叶林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并不妨碍他骂人,“选今天这日子简直是缺大德了。”
贺境时扯唇:“谁说不是。”
话音落,见他们俩提步要进休息室。
男人赶紧回过神,匆匆上前将人拦了一把,皱眉看着他们:“不好意思,这边是嘉宾的候场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闲杂人等?”贺境时抬眉,拎起从叶林延朋友胸前扯下的工作牌,晃了晃,“这是什么?”
“……”
盯着工作牌内顶头上司的名字。
男人讪讪,抬高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放下,看向眼前这张颇为熟悉,但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的脸:“抱歉,您是?”
贺境时:“跟唐瑾联系的就是你?”
提到唐瑾,男人皱了下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贺境时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不过随口问了句,居然正好被他撞上。后退一步,贺境时戏谑道:“这么相信唐瑾,不怕找来个杀人犯。”
男人的表情一变。
见他要开口,叶林延笑着拦了下:“好心奉劝你一句,现在别说话。”
下一刻,贺境时没有继续站在原地,随手将他往旁边推了推,打开门,藏着笑意的眸光逐渐冷却,盯着许志国看了会儿。
休息室内的空间很大。
因着贺境时这突兀的举动,还没上场的其他几位嘉宾同时侧目,正在补妆的年轻女主持看到他,手一抖,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贺境时对其他人的目光熟视无睹。
片刻后,他回头淡声转告:“不好意思,你们这场直播应该是录不成了。”
听到贺境时这么说,始终站在一旁的四名保镖上前,直接按住察觉不对,试图想要躲开的许志国,连拖带拽地将人带出休息室。
贺境时眼也没抬,转身离开。
守在门口一脸懵逼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演播厅的工作人员快步凑近:“寻哥,这边差不多了,该主持人候场了。”
男人在重新归于安静的氛围里回神。
满脑子都回荡着,刚才叶林延离开时,将朋友工作牌塞进他手里,顺势拍过他的肩膀说的话:“有时候工作呢,也不能过于死板。”
“这回你是碰上硬茬喽。”
“知道那人谁吗?”叶林延笑眯眯地提醒了句,“是贺境时。”
难怪这么熟悉。
当年他还是刚入职新人,曾报道过贺境时在欧洲赢得的战绩,彼时心潮澎湃,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以这样的方式会面。
男人喃喃:“候不了了……”
……
而另外一边。
四人拖着许志国直接去了停车场,因为他满嘴污秽,所以开始就被堵住了嘴。一行人避开视线,悄无声息地到了东门口。
今天天气很好,刚过八点半,阳光折射在脸上就已经有微弱的灼热感。
贺境时握着手机走在最后。
五分钟前,宋宜禾刚给他发了消息。
贺境时低垂着眼敲字,偶尔掀起眼皮扫过前面几人。刚回复完,耳边传来叶林延吊儿郎当的声音:“现在打算要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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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境时惊讶侧目:“你是□□老大?”
得到吐槽的叶林延沉默两秒,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肩膀,如实道:“比起你还差点儿。”
“好好说话。”贺境时瞥过他,“我们家干正经生意,我也不做违法犯罪的事。”
“但你刚才那个样子。”叶林延顿了顿,“的确让人有点发憷。就跟小说里面,那种黑白通吃的老大哥,只手遮天。”
贺境时无言:“……”
就这么胡侃了会儿,一行人很快走出大楼。小道人少,这个点几乎没什么人经过这边。
朝里五十米,保镖将许志国松开。
他被吓得浑身出满了汗,面朝着墙壁,手忙脚乱地扯出嘴里的东西,横肉纵生的脸上布满了惊惶失措:“你们是什么人?”
看着他仿若真受了惊吓般的模样。
叶林延索然无味:“还以为是个什么要命的货色呢,搞半天胆子这么小。”
“别小看了。”贺境时神色淡漠,“你要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怕他对我老婆动手。”
叶林延转头看他:“所以你今天干这事儿,没有告诉弟妹?”
贺境时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闻言,叶林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等年末公司评最佳员工我给你上报一份。”
贺境时睨他:“你有事儿?”
“让给你评个年度最佳新人老公奖。”叶林延深藏不露一笑,“行了,赶紧结束吧。”
贺境时不置可否。
一边在软件界面搜索最近车次的票,一边闲适地扯了扯唇角:“记得礼品准备丰厚点。”
“……”
两人没再继续胡扯,贺境时因着处理完还得去学校,发现没有就近车次,他懒得再看,痛快地打算直接安排人送许志国回川宁。
但时间不太够,显然没办法亲自盯着。
于是贺境时找了付衍。
打完电话,他也没再多留,让叶林延在这边等着,收起手机准备去找宋宜禾。
谁知刚转过身。
许志国在后面突然开口:“喂,小伙子,你是我们阿鹞对象吧?我看你这样就知道是有钱人。怎么了?这是阿鹞教你的忘恩负义?我把她养这么大,你不得感谢感谢我?”
贺境时眼皮一动,没搭理他。
正要提步,许志国也没管他接没接话,又自顾自地说:“要不是我当初愿意松手,宋家那老不死的能把人带走,你能娶到她?”说到这,他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油腻猥琐,“你们结婚挺久了吧?上她的滋味怎么样,小骚货——”
贺境时上半身一顿。
眉目低垂,被眼睫遮挡住的漆黑瞳孔里,霎时浮现出抑制不住的戾气与狠佞。
而后丝毫没有犹豫地扬拳揍了过去。
忽然砰的一声。
许志国的声音被打断,愣在旁边的叶林延还没琢磨出这话的意思,只见眼前闪过黑影,贺境时拳头生风,狠狠砸在许志国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紧锁着牙关,拳头甚至被挥出残影,像打烂肉似的朝对方身上落下。
手起手落,每一下都像是想要人命。
场面寂静了一瞬。
许志国被按在粗糙的墙面上,痛苦的哀嚎响彻整条小道,面部肉皮随着被打的力道颤动。
贺境时紧绷着神色,一言不发。
偏偏许志国嘴里依旧没正形:“操你妈的,使劲打死老子啊,妈了个逼的。”
“许鹞这个小贱人……”
贺境时完全置若罔闻,鼓起青筋的小臂横挡在许志国脖子前,冷不防地一巴掌甩过去,被以无法抵抗之势压在墙上的男人立马熄了声。
没多久,血包着牙齿从他嘴里滑出来。
叶林延回过神,盯着眼前这状况,后背顷刻间积满冷汗,快步靠过去拉人,目光扫过许志国肿成面包似的半张脸。
内心不停地叫苦连天。
“我操!行了小贺,快松手!”叶林延抱住贺境时的胳膊,但没料到他发了死劲儿,开始拽那一下还没把人拽开,“再打他妈的要死人了!”
“……”
叶林延咬牙:“你老婆还在等你呢!”
这话一出,贺境时动作微顿,被叶林延跟保镖眼疾手快地拖着往后退。
被激怒到彻底失去理智的大脑清明过来,毫无波澜的眸子也缓缓有了情绪。他喘了口气,咬住的牙齿微松,侧脸凸起的骨骼跟着消失。
叶林延扫过他,警惕地盯着对面瘫软在地的许志国,心惊道:“你他妈真敢下死手啊!”
“不然呢。”贺境时压低声音自言自语,“要我听他继续羞辱宋宜禾吗?”
“……”
“我做不到。”
纵使宋宜禾现在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可贺境时依旧无法释怀,更难以忍受,她被一个低俗恶劣到该死的男人这样羞辱。
想到她或许会遭受过的家暴场面。
以及小腹上那条未名的刀疤。
这一刹那,贺境时的浑身再度浮现起阴鸷的气息,恨不得杀了他。
可宋宜禾的心意他明白。
不管是之前在川宁派出所,还是这次被找上门来,她一直避免自己与许志国见面的可能,其实就是担心他会被这人纠缠不休。
因为没有犯罪,因为没有违法,就算报警,许志国也不会得到任何惩罚。
她不想说,他就不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贺境时一直对宋宜禾保持尊重,反正总有办法能护她周全。
“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叶林延皱眉,“送走不就得了,何必非要自己动手。”
贺境时低垂着眼,不紧不慢地张了张微微发麻的右手:“我没你眼里那么好脾气。”
“……”
“行了。”把人打一顿,贺境时胸间的躁意随之散去,冷冷瞥过蜷在墙边的许志国,“走了。”
压住厌恶的情绪,贺境时走出小道。
坐上车,他从挡格里翻出湿纸巾,耐心地将右手沾上的血迹擦干净。指腹蹭过袖扣,贺境时眉头紧锁,又拿纸巾擦了两遍。
盯着手背骨节上的蹭伤,贺境时啧了声。
眉目间难得露出烦躁,眼皮耷拉,他找了两片大号创可贴,将伤口遮盖严实。
发动车子的间隙,贺境时将电话给宋宜禾打了过去,等待接听的过程里,缓缓汇入车流。
“结束了吗?”
嘟嘟声只响了三四下,那头很快传来宋宜禾的话,刻意压低的声音细软,像夏日棉花糖。
贺境时的表情瞬间就舒展开。
熟稔地越过前面几辆车,他稍稍紧绷的两只小臂松散下来,语调调侃:“偷.情呢你?”
“胡说八道什么。”宋宜禾小声说,“我现在跟几位老师在一块儿待着呢。”
贺境时哼笑:“之前不是说给我正名。”
宋宜禾在那头轻轻地啊了声。
贺境时拖腔带调地嗤道:“原来都是骗人的,在老师跟前接我电话都得偷偷摸摸。”
“……”
这话像是被旁边的人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笑,还有个女生熟悉地揶揄声。
宋宜禾声音含混:“你来了再说吧。”
“欸等会儿。”赶在她挂断电话前,贺境时又笑着出声,“那这次我当什么?”
宋宜禾没明白:“嗯?”
“先生?”贺境时问,“还是老公。”
啪的一声。
宋宜禾一声不吭地挂断了电话。
贺境时愣了愣,眼前闪过她臊红脸的模样,因为许志国那些话而产生的阴戾情绪终于消失。他唇角挂着弧度,四平八稳地笑出声。
现在脾气可真不小。
十几分钟后,贺境时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抵达东南门,途中找了家花店买了束洋桔梗。
因为宋宜禾那边走不开,他只得自己去大会堂前的小操场找人。贺境时过去后,宋宜禾正站在两名女老师身边聊天。
贺境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
这会儿太阳已经彻底露头,阳光洒在脸上温度极高。不知道说起什么,宋宜禾抿唇一笑,原本清丽的五官更添了几丝明媚朝气。
大概他的注视太灼热,宋宜禾很快察觉,扭头看过来的时候,她的眸光明显亮了亮。
但似乎是又想到了刚刚那通电话。
宋宜禾咬了咬唇,盯着贺境时的目光中,写满了迟疑与不确定。
见状,贺境时险些被气笑。
等不到她主动了,他索性提步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跟年长的老师打招呼:“袁教授。”
“呦!小贺。”被称作袁教授的中年女人惊讶,“你今天怎么来了?还带了束花。”
没想到贺境时居然认识两位老师。
宋宜禾看着他,胳膊被秦钟意轻轻碰了碰:“呦!小禾,你老公可以呀。”
“……”
小贺。
小禾。
乍一听还不知道在喊谁。
宋宜禾抿抿唇,没什么威胁性地扭头瞪了眼秦钟意,旋即,听见贺境时懒洋洋地说:“这不是来陪家属参加毕业典礼。”
“家属?”袁教授笑意更盛,“女朋友?”
闻言,宋宜禾悄悄瞄了过去。
谁料直接撞入贺境时含着笑意的眸光里,他散漫地抬了下眉:“不知道呢。”
袁教授:“不知道?”
贺境时悠悠道:“这不得人姑娘给我正名。”
话都说到这儿了,男人的眼睛始终放在宋宜禾这边,再加上她悄悄接电话的模样,旁边两位老师再不清楚,这下也懂了。
会意之后,纷纷扭头看向宋宜禾。
被几人注视的女孩子一阵窘迫,抿着红唇拉了下贺境时的小臂,不自在道:“是我先生。”
“嗯。”贺境时垂眼看她,唇角弯弯,撩起眼皮看向面前两位老师,熟练地转换身份,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我是宋宜禾的先生,四年教导,辛苦您二位对她的照顾。”
……
几人又聊了阵子。
会堂那边有人过来喊袁教授帮忙,临走前,她主动提出跟这对小夫妻合照留念。他们站在拍毕业照的阶梯前,两位老师站在前面,贺境时牵着宋宜禾的手走到两人身后。
秦钟意举着手机喊“一二三”。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落下,隔着小小的镜头,宋宜禾的嘴角抿起浅浅的弧度,怀里抱着花,身子稍倾,主动靠在了贺境时的肩头。
而贺境时偏过脸,单手插兜,视线温柔又专注地看向宋宜禾,只露出俊朗的侧脸轮廓。
照片定格在这瞬间。
秦钟意很轻地眨了下眼睛,抬手朝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点进相册去看。
只不过是短短几十天,宋宜禾就被养成这样一副,从前完全不会出现的娇俏模样。
爱意具象化。
果然爱人如养花。
宜婚44
毕业典礼落幕后, 宋宜禾彻底与校园生活告一段落。转眼到了七月初,两个月的实习期也紧跟着结束,成功转正。
在此期间, 许志国一次都没出现过。
短暂的半月转瞬即逝,因着他的消失,宋宜禾原本始终提防的心理防线, 随着时间一长,缓缓放了下来。而至于贺境时在毕业典礼上缺席的小插曲,宋宜禾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贺家被贺汀山一折腾,集团股票从十号开始稳步下滑,像迟来的蝴蝶效应。
起初只当是父子俩为内部改革的斗法, 但谁也没想到, 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贺家其他持股人员终于无法继续坐视不理。贺境时父亲与三伯从外地赶回来, 甚至连他母亲也回了国。
于是在几天后的周四,集团大会上,苏丽媛作为董事局副主席,丝毫不顾及贺汀山脸面, 直言要进行投票制重新选定董事长。
苏丽媛将名下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尽数转到贺明也名下,最终贺汀山在这场闹剧中,以非常不体面的方式将位置让给儿子。
这些信息都是宋宜禾在闲聊中, 听贺境时偶尔提及零星几句,然后拼凑出来的。
她对公司的事不感兴趣,贺境时也很少谈。
隔天周六。
自从转正之后,每天的工作量愈发多起来, 宋宜禾原本打算在家休息,但昨天下班前, 情绪低迷两三天的黎思甜约她下午逛街。
宋宜禾便也没有拒绝。
刚下楼,贺境时正好从外面回来。
宋宜禾愣了愣:“你这么早就出门啦?”
“刚从老宅那边回来。”贺境时走近,抬起指背贴了贴她的脸,“大伯进医院了。”
宋宜禾:“什么?”
这段时间老宅人多,周姨过去帮忙,家里只有瞿姐做饭。这个点已经弄好早饭,抬上桌后,她照常回了长廊那头的小卧室。
此时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贺境时顺手给她盛了粥:“大哥今早回的家,大伯单方面跟他起了争执,奶奶骂他上梁不正下梁歪,吵了几句给大伯气晕了。”
“……”
不知道为什么,贺境时明明看上去神色困倦,却又一板一眼地形容贺汀山被气晕这件事,有种莫名其妙的喜感。
宋宜禾嘴角动了下,而后又抿住。
注意到这表情,贺境时将碗放到她面前,侧身倚靠在桌沿边,低头看过去:“想笑?”
“没。”宋宜禾否认,咬住勺子喝了口粥,温度有些高,她含混道,“不礼貌。”
贺境时撩起她肩头长发:“礼貌也要看对谁。如果这次奶奶没有狠下心把他搞下台,大哥这招釜底抽薪没用,他下次针对的就是我们俩。”
联想到之前温彦说的那些话,宋宜禾顺嘴问了句:“你大伯为什么会这样?”
“心理问题吧。”贺境时把玩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解释,“长子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爷爷对他很严格,年龄一大掌控欲更强了。”
宋宜禾不太能理解,委婉道:“你们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其实也挺不容易。”
“……”盯着她的反应,贺境时无言到直乐,“你这什么表情。”
宋宜禾咽下粥,解释:“没什么,就是感觉做你们贺家的孩子应该挺累。”
听到这话,贺境时眼神玩味一瞬,不疾不徐地随口胡扯:“那以后咱俩孩子轻松点。”
宋宜禾的表情僵了下。
紧接着,就听见贺境时闲闲开口:“但这流程似乎不对,老婆。你什么时候让我做点儿生宝宝之前该做的事儿?”
“……”
宋宜禾一听这话,嘴里含着的粥猛地被这话呛到,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后背覆上了只微热的手。
贺境时抽了两张纸:“你慢点。”
“都怪你。”宋宜禾咳红了脸,皱着眉头坐直,臊眉耷眼地出声,“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些。”
贺境时好笑:“那我什么时候说?”
脑间浮现出模糊隐约会发生的事情,宋宜禾垂着头,声音很闷:“反正不准说。”
贺境时低低笑起:“行。”
“……”
“但我已经给过你准备机会了,如果再遇到之前情况,你可别怪我冒犯。”贺境时轻轻拍了下她发顶,“提前说好,我没你想得那么绅士。”
见宋宜禾的脸都快要埋进碗里,贺境时缓缓站起身,捏捏她脖颈:“出去玩注意安全。”
话落,贺境时也没再继续留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到他上楼之后,宋宜禾才悄悄松了口气。余光瞥过楼梯处消失的身影,她搅了搅碗里剩下的粥,无法抑制地想到他刚说过的话。
合法夫妻间的许多事都该心照不宣,但或许是两人从同床那晚开始,就将许多话摆上明面,于是导致之后的环节全部都乱了套。
理应水到渠成的爱爱环节,在两人这儿,反倒成了什么需要双方明确签字画押的东西。
思及此,宋宜禾轻叹了口气。
一时间甚至不该说,究竟是贺境时太过在意她的感受,还是自己想太多。
宋宜禾心不在焉地吃过早饭,将餐具放回厨房的时候,眼前晃过贺境时好几次忍耐的画面。
脑间峰回路转,她轻轻蹙了下眉。
唉。
不会真是秦钟意说得那样吧?-
这个念头始终在脑间盘旋,一直到跟黎思甜汇合,宋宜禾都还有些不在状态。
逛了会儿线下门店,傍晚的室外依旧炎热。
黎思甜不耐热,兴致缺缺地挽着宋宜禾去了她常去的那家足浴spa会所。
楼下正好新开了家茶吧,经过门口时,黎思甜打算去打包两份下午茶。
宋宜禾翻着点餐册:“楼上没有吗?”
“会所里的甜点超级难吃。”黎思甜单手托腮,叹气,“要不是手艺不错,我才懒得去。”
闻言,宋宜禾温声一笑。
黎思甜看着她,手指敲了敲脸颊:“小禾,你当初跟贺境时结婚的时候,都有想过什么啊?”
宋宜禾神色怔了怔,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问到这个,但还是仔细思索了下:“其实我那会儿没有别的选择,嗯……挺害怕的。”
黎思甜眨眼:“跟贺境时结婚也害怕吗?”
“但那会儿他对我来说,就是个比贺帆印象好一些的陌生人而已。”宋宜禾认真道,“我只听人说过他性格好,这对我而言就够了。”
黎思甜:“那后来呢?”
宋宜禾合上册子:“后来我赌对了,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似乎觉得这形容不贴切,她又想了想:“会给我解围,会护着我,尊重我,怕我多想扛着伤也要跑回来直白地跟我解释。”
黎思甜的眼神艳羡:“你这么喜欢他啊。”
“嗯,喜欢。”宋宜禾笑,“被这样的人对待,没人会不喜欢吧。我其实一直是非常缺爱的那类人,所以本能地想要把其他人凌驾在我之上。但他说要我先爱自己,这话很难不被触动。”
黎思甜跟着笑起:“我酸了。”
宋宜禾倾身握住她的手,没再继续聊这话题:“你怎么问这个了?”
话音落,黎思甜的笑意渐渐变得怅惘,压低声音道:“我可能要订婚了。”
没想到突然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宋宜禾忽地坐直,眼神担忧:“这些天没听你再提过联姻,我以为这件事应该就算了。”
“怎么会。”黎思甜垂下眼,“我三个哥哥的婚事都是家族联姻,现在只有我了。”
虽然宋宜禾一直清楚,生意场上,联姻是维系两家利益往来最简单便利的方式。但或许是她好运气嫁给贺境时,便有些为黎思甜不平。
宋宜禾抿唇:“你们家传统就是这样吗?”
黎思甜:“什么?”
“用子女的婚姻换取利益。”宋宜禾皱眉,“你几个哥哥已经这样,为什么不能放过你。”
瞧见她表情,黎思甜露了个笑:“怎么你是联姻对象的时候,不这样为自己搏一搏。”
宋宜禾摇了摇头:“我们情况不同。”
“的确不同。”黎思甜捏捏她的脸,“但或许我也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另一半也是好人呢。”
“……”
黎思甜准备起身:“不过说实话,现在想想我似乎不是真的喜欢贺境时,反倒有些嫉妒他。”
这话令宋宜禾摸不着头脑。
还没追问,只见黎思甜将包包放进她怀里,笑了笑:“我去个洗手间。”
等到她走后,宋宜禾收回视线。
将手肘抵在桌沿边,撑着脸慢吞吞地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一边惊讶自己居然在外人面前毫无保留地承认感情,一边又觉得可惜。
像黎思甜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是自由的。
脑间思绪翻飞,乱七八糟地堆积在一起,不知道过去多久,宋宜禾回过神,看了眼时间。
黎思甜怎么还没有回来?
正想着,通道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宋宜禾回头看了眼,听见服务员在前台拨通了电话:“喂店长,109号包间有两名女士发生冲突,您现在快过来一趟。”
“……”
宋宜禾几乎顷刻间就想到了黎思甜。
按捺下浮动的心情,她快步朝着服务员口中的包间去。然而还没靠近,里面发出瓷器碎裂的声音,很刺耳,听得人心惊肉跳。
宋宜禾呼吸发紧,走了进去。
包间乱成一片。
被几名服务员包围在中间的两人掐红了眼,旁边的人不知怎么拉架。
但宋宜禾一眼就认出了黎思甜。
因为她今天穿了条流光溢彩的淡绿长裙。
宋宜禾瞳孔微缩,视线一偏,她看到旁边位置坐着气定神闲的贺帆,指间夹着烟,面无表情地盯着不远处的骚动。
她没去搭理这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秒回神后,赶紧拨开挡着路的服务员,刚看清黎思甜按住的女人是谁,还没反应过来,沈璃就扬手,作势要去挠黎思甜的脸。
宋宜禾几乎未作他想,拧着眉头挡了下:“甜甜,你先松手。”
“我挠不死她!”黎思甜骂,“小贱人。”
“……”
这场面混乱至极。
处于暴怒状态下的黎思甜谁也拉不住,宋宜禾趔趄了下。紧接着,从看到她出现,就碾灭烟起身的贺帆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沈璃却挣扎着又打碎了手边的瓷器。
碎片四飞,划伤了宋宜禾小腿。
“行了。”贺帆面色不虞,拽开黎思甜扔给宋宜禾,又将沈璃扯起来,“丢不丢人。”
黎思甜气红眼:“她都不嫌丢人我怕什么?”
贺帆皱眉:“你少说几句。”
“我偏要说怎么了!”黎思甜被宋宜禾拉着,咬牙切齿道,“沈璃你要不要脸!当什么不好你偏偏要当小三插足,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人。”
“你以前说不喜欢贺境时,打着做朋友的幌子赶走多少喜欢他的人?你要不要脸?”
“一边喜欢他,一边跟苏喻然裹在一起,你是什么东西?你俩才是顶配!绝配!”
“还骂我是舔狗,老娘现在不喜欢他!”
……
黎思甜的火气一阵阵地往上冒,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憋闷全都讲出来,之后又说了不少口不择言的话语。而原本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宋宜禾,也在她断断续续的骂声中弄明白。
沈璃想要做一些不太好的事。
可跟贺帆有什么关系?
思及此,宋宜禾没忍住偏头看了眼站在她一步开外的男人,不料直接撞入他眼里。
一如既往地带着令人看不懂的晦暗。
甚至与第一次见时,他吊儿郎当为自己解围的模样半点不相似,仿若变了个人。
贺帆率先挪开眼。
宋宜禾抿唇,而后又看向立在窗边,浑身乱糟糟却一言不发的沈璃。
目光触碰,沈璃向来温婉的眼神冰冷异常。
宋宜禾盯着她腕部看了两秒,视线上移,声音很轻:“沈小姐,别做这样自轻的事了。”
沈璃扯了扯唇角:“轮得到你说教我?”
“不是说教。”宋宜禾看着她,“我只是阐述事实而已,贺境时不喜欢你。”
闻言,沈璃讥诮地笑了声:“他就喜欢你?”
“他喜欢我。”宋宜禾这话明明不轻不重,可落入旁人耳中,却极为清晰,甚至装满了被宠爱的底气,“他喜欢我的。”
……
这事最终被店家报警处理。
在场四个人,全部跟着警员去了派出所。
原以为做完笔录就能结束,可谁知道黎思甜跟沈璃一个比一个嘴硬,没人吭声。而殃及池鱼的贺帆这边,很快来了专属律师。
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人。
直到店家调出房间里的监控视频,从头播放到尾,宋宜禾更是看完了全程。
从沈璃与贺帆走进包间,到沈璃单方面说了许多话,贺帆突然倾身,掐住她的脖子,面上带着调笑地吐出两个字。
——“闭嘴”。
这画面被暂停,警员看向抱臂靠墙的贺帆,难以置信:“这是你说的与你无关?”
宋宜禾的目光缓缓移动,正要去看他,兜里的手机倏地响起。
是贺境时的电话。
她侧身接通,主动问:“你有空吗?”
贺境时显然没料到宋宜禾会问这个,顿了顿应声:“我刚开完会,要顺路来接你吗?”
“……”宋宜禾低着眼,嗓音窘迫,“可能不太顺路,我在派出所。”
“先生,问你话呢。”
警员的声音打断了贺帆的出神,他收回眼,冷不丁地朝沈璃抬了抬下巴:“她要我帮她插足别人婚姻,所以没忍住动了手。”
警员疑惑:“她为什么会找你?”
为什么会找他。
沉默两秒,贺帆嗤笑了声,站直身子双手插进兜里,毫无正形道:“我他妈怎么知道。”
警员:“请你严肃点!”
闻声,宋宜禾悄悄转头看过去,只见贺帆这会儿又没再开口,而那边的贺境时显然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安抚两句朝这边赶来。
看完监控视频之后,给几人做完笔录,口头教育了几句贺帆,他跟宋宜禾就可以离开了。
但黎思甜与沈璃打架与损坏茶吧物品是躲不过的事实,仍然被留在里面谈话。
走出派出所,外面天已经快黑了。
因为联系了贺境时,加之黎思甜还在里面,宋宜禾只能先在门口等着,跟她一起出来的贺帆反倒没了踪迹。
晚风习习,带着江北夏天特有的潮湿热浪朝人脸上扑。这会儿停下来,宋宜禾才察觉到小腿处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看过去,只见伤口血迹已经干涸,在皮肤上凝结成两道红痕。
旁边正好有排铁皮椅,宋宜禾过去坐下,从包里翻出湿纸巾,弯下腰正要清理。
眼前光线变暗,忽地落下一道身影。
宋宜禾诧异地看过去,原本已经离开的贺帆突然出现,拎着一只小小的塑料袋。
“你——”
“我买了消毒水跟纱布。”贺帆直接蹲在她面前,淡淡抬眼,“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宋宜禾下意识收回腿:“不用了。”
说完,她准备起身。
谁知贺帆的唇边扬起一丝弧度,看着她退避三舍的模样:“上次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小名,要不要我现在说给你听?”
虽然清楚了贺帆为人,但宋宜禾跟他共处一地仍觉得压迫。
宋宜禾摇头:“不用告诉我的。”
贺帆:“怎么?”
因为就算说明,宋宜禾也记不得,在她的记忆里面,从始至终就没有贺帆的存在。
况且她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
然而这话还没说出口,几米之外的路边响起一道尖锐的刹车声。
宋宜禾看过去,贺境时打开门下了车。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眼睛一亮,正准备站起身,才发现贺境时的目光放在贺帆身上。
而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此时与贺帆的姿势,过于靠近了。
但贺境时似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侧目瞥了几秒贺帆,便挪开视线看向紧张的宋宜禾。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台阶下,掩盖住眸间低沉的情绪,朝宋宜禾摊开手:“过来。”
下一秒,宋宜禾直直奔向他。
将人揽入怀中的瞬间,暗潮汹涌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贺境时扣住宋宜禾的腰,检查过她上身裸.露在外的皮肤:“受伤没?”
宋宜禾小声说:“小腿划伤了。”
“嗯。”贺境时偏头亲了下她的头顶,“忍一忍,回家给你处理。”
旋即,他看向贺帆。
后者同样回视,不疾不徐地站起身,食指勾住的药袋悬空,微微地晃。
纵使不太想理他,可之前贺帆到底给了他那份文件,贺境时只得颔首:“谢谢二哥。”
贺帆扯唇:“不用。”
贺境时淡声道:“她小腿有伤,我们先走一步,之后有时间再聚。”
话是这么说,但贺境时的行为却是半点没表现出对贺帆的善意,直接将宋宜禾打横抱起。
感受到身下忽然一空,宋宜禾惊呼,手忙脚乱地抱住他的脖子,视线不经意间往后一滑,正好看到贺帆将药袋丢进垃圾桶的画面。
但她这一眼看得太过明目张胆。
贺境时面无表情:“还没看够?不然我们现在回去,让你站他面前看够本?”
“不要。”宋宜禾搂紧他,“我就是觉得,你二哥的态度好奇怪,莫名其妙的。”
闻言,贺境时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因为他有病。”
“……”
坐上车,付衍很快也赶了过来。
迎面撞上打过招呼,贺境时把宋宜禾放到副驾驶坐好,而后开车离开。
驱车回到家,天已经彻底黑了。
一路上贺境时都没怎么说话,看上去情绪始终淡淡的,不像在生气。
倒像是在吃醋。
宋宜禾坐在沙发上,指尖陷入沙发里,盯着贺境时在电视旁边的置物架找药箱的身影。
抿了下唇,她莫名有些不安。
直到贺境时拎着箱子走近,坐在她旁边,捞起一条腿放在膝头,宋宜禾也仍紧张着。
她略微迟疑,最终决定还是先不要戳穿这人为好:“你是不是在生气?”
贺境时瞥她:“生什么气。”
宋宜禾:“我把自己弄受伤了。”
闻声,贺境时慢腾腾地应:“没生气。”
他鸦羽似的睫毛低垂着,自顾自地翻出棉签,取出一根蘸了点消毒水。一手捏着她的小腿,力道轻柔地清理着伤口周围。
微微侧身,低头时能看见脖颈后的棘突。
宋宜禾见他不吭声,难得尝到束手无策的滋味,但想了半晌,也没琢磨出什么办法。她挠了挠头:“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不想说。”
“为什么?”
“……”
似是对这对话无言以对,贺境时捏着棉签的手指顿了顿,上好药,将东西丢进垃圾桶。然后眼神凉凉地看向她:“因为我在吃醋。”
宋宜禾张了张嘴。
贺境时哂笑,一点也不想再多提刚才看到的画面:“行了,把你腿放——”
话没说完,后半截声音被宋宜禾封住。
她猝然揪住他的衣领,软绵绵地朝自己跟前拉,明明力道很轻,但贺境时仍是被拽得上半身前倾。掌心压在沙发上,他盯着宋宜禾。
短暂几秒过后,宋宜禾松开他,眼神躲闪着舔了舔唇:“你别吃别人的醋。”
她每次的反应都极为青涩,可就算这样,次次都能勾得贺境时难以自持。
就比如现在。
贺境时鼻息间还回荡着淡淡的香水味,喉结滚了滚,眼神暗下:“这就算亲完了?”
宋宜禾咽了咽喉咙。
贺境时抬手扶住她的脸,轻啧了声:“怎么主动这么多次,还能这么不熟练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我不太会。”察觉到危险,宋宜禾下意识想后退,但又始终没动作,“而且也没几次。”
“是吗。”贺境时轻笑,指腹揉了揉她软糯湿滑的唇瓣,“记得早上说过的话吗?”
“……记得。”
“这次我只接受用其他的方式哄。”贺境时观察着她的神色,慢慢道,“行不行?”
随着这句话落下,宋宜禾的耳边几乎同一时刻响起了今早贺境时的声音。
揪着他衣领的手指颤了颤,旋即,失力般地抵在了贺境时的胸前,姿态亲密。
她明明害怕,但又没有退缩。
仿佛伴随着无声地纵容。
贺境时显然被宋宜禾这反应取悦,下一秒,气息颤颤地笑了一声。而后握住她的手,掌心覆在她手背之上,五指陷入指缝。
两人间的距离缓缓拉近,彼此温热的呼吸暧昧交缠,室内都因此而燥热起来。
宋宜禾被周身萦绕开的沸腾气流逼得双颊蔓延开红潮,盯着贺境时近在咫尺的,令人难以转移视线的耀眼眉目。
霎时间,她甚至感觉自己成了哑巴。
嘴巴仿若成了只会呼吸的工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贺境时紧紧扣着宋宜禾的指节,若有似无地在手指缝间摩擦,慢条斯理地带着那只手,偏头注视她:“宝贝,怎么不说话?”
“……”
“要是不说话,我可就当默认了。”
宜室45
话落, 宋宜禾的呼吸短暂地滞了滞。
脑间思绪断线,手指被他捏着染上极其细微的暧昧,宋宜禾嘴唇松动, 对上贺境时的眼。
四目相对,眼神胶着。
分不清是谁先凑近,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贺境时已经偏头吻了过去。而宋宜禾也没再推就,揽着他的脖子,难得主动。
贺境时的手轻颤,往上,抵住她后脑勺的力道不轻不重, 却半点退却的余地都不留下。
客厅灯光大亮, 光线通明刺目。
宋宜禾被拥着陷入沙发角落里的时候,因着这姿势, 不得不仰起头将唇送过去。
从前不知道,直到现在宋宜禾才发现,原来跟喜欢的人亲吻浑身仿若布满电流。
酥麻沿着嘴唇蔓延开,顺着感官传递至神经末梢, 使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激烈波动。
这个吻如狂风骤雨。
急切发狠,牵动着宋宜禾的思绪,勾住他脖颈的小臂也微微收紧, 下意识靠了过去。
贺境时腰背弓起,膝盖压在沙发边沿,一边又得分出精力,留意着宋宜禾的伤口。
握在她后脑的手往下, 贴心地抵住脖颈替她省力,另一只手护到她后背, 轻揉顺气。
直到宋宜禾被吻得受不住,晕乎乎地睁眼,看到男人的身影被白炽灯映得宛若高山,气势逼人地遮挡住了她眼前所有光亮。
注意到这反应,贺境时舌尖退回,很轻地刮过她的唇缝,呼吸凌乱:“宝贝。”
宋宜禾细细喘着气,柔软的唇半张,撞进男人装满浓郁情意的黑眸,无意识地低哼了声。
这声回应甜软黏糯,贺境时掐住她腰的手没忍住紧了几分,用力地将人搂入怀中,嗓音沙哑到了极致:“救救我。”
掌心压在他胸前,而后又被带着撑住,不属于她的滚烫温度隔着布料细密地传到指尖。
宋宜禾混晕晕乎乎地抬头看他。
然后点头,含着水雾的双眼重新合住,她凑近亲上他的下颌。贺境时呼吸停顿,低下头,精准捕捉到她的唇,重重回吻。
……
而与此同时,派出所门口。
黎思甜与沈璃刚被教育了一顿,又按照价格将茶吧内损坏的物品原价赔偿给了店家。直到打架两人明面和解,警员才让签了字离开。
“记清楚我说的话,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有任何对贺境时不利的想法,我弄死你。”黎思甜走在沈璃身后几步,“我说到做到。”
沈璃嗤笑:“你可真够舔的。”
黎思甜:“我舔尼玛!”
被拦在外面的付衍刚看到两人,就听她凶巴巴地骂人,从来没听黎思甜说过脏话,付衍眉心微沉:“甜甜。”
黎思甜循声望过去。
沈璃朝侧目,看到付衍步伐未停,逐渐拉近距离,阴阳怪气地笑了笑:“难怪你现在还这样,原来自己身边也有个不要命的舔狗。”
“我操——”黎思甜作势要扯她,被付衍眼疾手快拉住,他冷冷看向沈璃,“滚。”
或许是因为今天这场闹剧彻底浇灭了沈璃被苏喻然撺掇起的那点心思,她甚至懒得再装,过往所有柔婉面具彻底被撕破。
沈璃扫过付衍,又盯着黎思甜讥嘲一笑,第一次这样狼狈地消失在两人视野里。
等到她走后,黎思甜才回头看向付衍:“你怎么过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贺境时告诉我的。”付衍将自己的衬衫披到她肩头,“为什么跟沈璃动手?”
黎思甜皱着眉:“谁让她想不该想的。”
“想不该想的就一定不可饶恕吗?”
“但她已经有行动了欸。”黎思甜奇怪地扭头打量他,“你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付衍没看她,提步朝路边走,又状似不经意地随口提:“我昨天看到你爸妈跟盛家吃饭。”
“噢。”黎思甜跟上去,“商量订婚吧。”
闻言,付衍倾身去拉副驾驶门的动作微顿,保持着这姿势回过头:“你要订婚了?”
黎思甜不明就里:“是啊。”
付衍抿唇:“跟盛家老幺是吗?”
“对啊。”黎思甜实在摸不着头脑,盯着付衍的神色也变得疑惑,“怎么了吗?”
“……”
没怎么。
就是心口那缕原本就不怎么旺盛的火苗,现在又被黎思甜泼来的冷水浇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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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衍张了张嘴,却又在对上她茫然又纯粹的眸子那刻,缓缓按捺了下去。
他不是瞎子,黎思甜的眼里没有他,覆水难收的话出口,只恐怕以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轻笑一声,付衍收回视线,面对着车门很快调整好情绪,转身又恢复到从前优哉游哉的模样,拍拍她的脑袋:“订婚快乐。”
“……”
说完,他没再继续像过往的每一次那样,熟稔地给黎思甜拉开副驾的门。
而是绕过车头,走到了另一边。
黎思甜不可置信地看他:“你冷暴力我!”
“怎么?自己没长手,要不要给你联系骨科医院检查检查?”付衍面无表情,“自己开。”
话音落,他砰的一声甩上车门。
但两人多年来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黎思甜丝毫没察觉出异样,只觉得郁闷:“有病!”-
“不逢春”庭院内,夜色暗沉,院子里没有开灯,莹白月光照亮暗红长廊,波光粼粼的水面漾起细细密密的波痕。
空无一人的客厅亮着耀眼的照明灯,玻璃门半开着,窗帘在风里辗转飘扬。
稀疏的光影透过缝隙洒落在院内,从二楼主卧的落地窗望下去,能依稀看清几道光斑。
宋宜禾偏过头,恍惚视线落在并未彻底拉满窗帘的玻璃上,室内漆黑,晕影绰绰。她看着外面同样黑沉的夜色,却感觉自己置于云端。
刚洗过的头发还有些湿度,她无意识地捏着攥着,另一只手的拇指被咬得泛起白痕。
宋宜禾的眼底漂浮起迷蒙的水雾,盯着光斑的视线笨拙地跟着游移。
那点零星光亮被轻轻遮盖住,又在石差磨下炸开白色烟花,仿若正在观看一场流光溢彩的打火花表演,被高高托起,在空中绽放。
眼尾落泪,齿间逃出一丝颤音。
昏暗的房间内,不远不近地传来低笑。
贺境时慢慢直起身,薄唇很快上寻到宋宜禾的嘴角,手掌跟着捏住她下颌,湿滑炽热的吻正要落下,忽地又朝旁边偏转开。
注意到贺境时的避让,宋宜禾细瘦的双臂抱住他,乖乖地亲了过去。
呼吸纠缠了会儿。
听到抽屉被拉开的动静,她神智稍转,手心却抚上了贺境时的发顶,轻轻摸了摸,眼尾禁不住地眯起:“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不疼。”贺境时拉下她的手,靠过去,约束着力道一点点啄吻她的唇角,一边凑近,一边在宋宜禾耳边哑声道,“谢谢宝贝。”
……
一切炙浪散去的时候,主卧的潮湿空气积压盘旋,窗外的风已经停了下来。
室内气息厚重,贺境时捞过睡袍穿上,将沉睡中的宋宜禾抱进浴室,简单清理过后,给她换好睡衣,而后去了隔壁房间。
中途宋宜禾醒来一次,通红的眼睛半睁,看了贺境时两眼,软软地将额角窝进他锁骨。
贺境时扯被子的动作微顿:“怎么了?”
“渴。”宋宜禾含混道,“想喝水。”
摸了摸她的额头,贺境时嗯了声,把人塞进被子里:“等会儿,我去给你拿。”
走出次卧,他顺路折回主卧打开窗户,又将地面的东西丢进垃圾桶,拿着手机下楼。
点亮屏幕一看,已经过了凌晨。
手机上还有几条未接来电。
付衍打来的。
贺境时把垃圾袋拎出去放到不显眼的位置,一边拨通电话,一边把沙发到楼梯间掉落的几件宋宜禾的衣服捡起,去厨房烧了壶热水。
电话只响了三四声,很快被接通。
“大半夜打电话你有事儿?”贺境时盯着热水器上的数字,“赶紧说。”
付衍叹息:“她真要订婚了。”
“……”
催促的声音噎在喉间,贺境时原本餍足的神情逐渐敛去,垂眼:“那你想怎么样?”
“唉。”付衍惆怅着沉默,“随便吧。”
说完,付衍也没再拉着贺境时细聊,像是只为了找到一个情绪的突破口,直接挂断电话。
贺境时低眼看了会儿灭掉的屏幕。
刚刚才结束的□□令他莫名一阵恍惚,甚至觉得这都不是真的,仿若只是美梦。
想到什么,贺境时端了杯水径直上楼,大步流星地迈入书房,蹲在保险柜前解锁打开门。
不管是商柏谦那段无疾而终的联姻,还是黎思甜这边决定订婚,这都是不太好的兆头,乌压压地汇聚成乌云盘踞在头顶。
明明已经做尽亲密事,但贺境时依旧没有安全感。直到看见结婚证,他才松了口气。
这可真让人害怕。
贺境时若有所思地站起身,忽然间,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个成型的念头-
对于贺境时这段在半夜的患得患失,宋宜禾毫不知情,翌日醒来,她连最后被抱起喂水的画面都已经记不太清。
昨晚厮混几个小时,虽然被照顾得很周到,可宋宜禾仍然觉得浑身不适。
她很轻地嘤咛咕哝了声。
还没睁眼,后背揽着的一只手便条件反射般地轻轻拍着,将她往怀里送了送。
触碰到对方胸前薄薄的肌肉纹理,宋宜禾头晕脑胀地掀起眼皮,与昨夜相关的画面浮现。
宋宜禾懵懂地眨了眨眼睛,有点害羞,但又因为经历过更亲密的事,彻底坦然相对之后,内心难以控制地生出想要亲近的甜蜜感。
抬起头,她看向仍阖眸的男人:“贺境时。”
“在。”贺境时搂紧她的腰,下意识低头贴了贴额角,嗓音是事后清晨的喑哑,“不舒服吗?”
宋宜禾将脸埋进他怀里:“没有。”
脸颊微热,她的双手圈住贺境时的腰,整个人都往他身上贴了过去。
似是生出化学反应般,宋宜禾竟这样黏人。
见状,贺境时极轻地哼笑了声,吻了吻她的眉心,低声耳语:“乖乖,好甜啊。”
宋宜禾想到什么,忽地抽手捂住他的嘴,轻轻咬唇瞪着他:“不准说。”
贺境时笑:“为什么不准说?”
“反正、反正不准说。”被这么一提,宋宜禾眼前全是他俯身消失的模样,难为情地重新钻进他怀里,“我没有经验,不准笑我。”
“又冤枉我。”贺境时捏捏她腰间软肉,“我明明是在夸你……”
剩下三个字被带着他特有的调侃附耳告知。
宋宜禾脸红着,不肯吭声了。
过了片刻,她突然又想起派出所的事,慢吞吞地抬头:“昨天跟甜甜发生冲突的是沈璃。”
“知道。”贺境时并不想在这会儿提起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以后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得到回应,宋宜禾又腻歪地凑近。
贺境时玩着她的指头,爱不释手地揉捏着。直到纹身中间的疤痕被触碰到,他才回神,低眼似笑非笑地问:“往哪儿摸呢?”
宋宜禾:“这是那年车祸之后的疤吗?”
贺境时:“大二暑假纹的,当时因为痕迹实在难看,所以就随便纹了点东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大二那年,沈璃当时还在国外,所以她腕部的纹身,势必跟贺境时没有关系。
思及此,宋宜禾仰头看他。
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软,贺境时弯唇:“当时想着纹条拉链把秘密锁上,就当这事儿过去了,现在想想,还挺非主流。”
宋宜禾扑哧一笑。
随后,贺境时反而露出几分欲言又止。
“没有。”见状,宋宜禾不再多问,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缓,“特别帅。”
贺境时抬眉,唇边泛着笑痕。
两人又在床上温存了会儿,贺境时摸摸她的脑袋,低声交代几句,起床下楼去拿早饭。
房间突然空了下来。
连带着宋宜禾也感觉到静地过了头。心头不免生出一阵落差,只想跟贺境时黏在一起的念头浮现,宋宜禾翻身,拿来手机转移注意力。
她点进微信,给几条未读消息回复后,慢吞吞地翻了会儿朋友圈,又无聊地切换至微博,刷了刷首页关注的博文动态。
自从得知贺境时是Grayson之后,宋宜禾就关注了他的超话,以及几位经常剪辑视频的大粉博主。她藏得严实,没有被贺境时发现。
但这段时间琐事多,宋宜禾很久没去看超话里发布的新内容。
眼下照例保存了几张壁纸,点赞转发后,她咬着指尖打算看看其他视频。
但谁知手滑退出,再点进后页面刷新,许久之前发布的小小火了把的视频被踢了上来。
【ww今天碰到了Grayson,真人好帅,又高又瘦,妈妈我恋爱了!!】
【/视频】
因为贺境时的身份,加之身边有黎思甜这么个混迹超话的小迷妹,当年他虽然退役,粉丝圈依旧能时常得来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与照片。
而这段视频拍得有些糊,画面很晃,甚至镜头里贺境时的出现只占了两三秒。
所以关注度并不高。
宋宜禾闲来无聊,随手点了进去。
然而没想到,她居然看到了许志国的身影,从头至尾,他都存在于画面角落里。贺境时神情冷淡,与在她面前体贴温柔的男人毫无关系。
再之后,许志国狼狈地被按住。
这条视频实在太短了,宋宜禾不得不将进度条往回拉了好几次,才听清那句——
“不好意思,这场直播应该是录不成了。”
许志国要录什么?
宋宜禾不清楚。可不管什么,贺境时出手,就必定跟自己有脱不了的关系。
宋宜禾失神地退出视频,不经意间扫过视频发布日期,正好是她毕业典礼那天。
原来贺境时是去处理这件事了啊。
原来他很早就知道,并且一直在暗中关注许志国这个人了。
思及此,宋宜禾心底饱胀,那些细小的缝隙宛若都被填满。
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卧室门被推开。
贺境时手里抬着木质托盘,装着两份早餐,放在桌子上,转过身:“先去洗漱?”
宋宜禾表情茫然:“贺境时。”
闻声,他抽了张纸擦掉手上的水珠,抬眸朝宋宜禾看过去。只见她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整个人都笼罩着低迷的气息。
心脏一空,贺境时拧眉:“怎么了?”
“……”
“身体不舒服吗?”贺境时沉稳的面色间带着肉眼可见的慌张,伸手去抱她,“带你——”
话没说完,宋宜禾整个人朝他扑了过来。
明明是极小的一团,可这次力道格外的重,用力勾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脖侧,乱成一片。
贺境时眉心沟壑愈深:“到底怎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宜禾声音颤颤:“你怎么这么好啊。”
“……”
呼吸一松,贺境时轻拍了下她的后腰,脸上还残留着尚未消失的惊悸,正要开口。
身前的人忽地撤开。
宋宜禾跪坐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果断地滑到小腹那道疤痕的位置上停下。她轻咬软肉,眸间全是水汽地看着他。
“这是我离开川宁那年被许志国刺伤的。”
贺境时的眼皮动了动。
这条口子撕开,剩下许多难以启齿的话便如泄洪般轰然流出,宋宜禾低声说:“他儿子从出生开始就病弱,每次住院,医药费令许志国难以承担,都会把我锁在黑屋子里。”
“有时候只是关着我,有时候会打我。”
“直到那年他儿子因为跟我出门过敏昏迷,我知道他一定会动手,所以提前藏了水果刀。”
许志国打累了,宋宜禾握着刀刺向他,却忽视了男女与成年人小孩儿之间的体型差。
那把刀最终刺进了她的身体。
刀锋很利,也很凉。
宋宜禾甚至以为,自己当时会死在那里的时候,宋家来找她的律师如同从天而降,报了警,又将大出血的她送进医院。
再之后醒来,许鹞就成了宋宜禾。
“我知道你毕
铱驊
业典礼那天做过的事情了。”宋宜禾往他那边靠了靠,“谢谢你。”
贺境时的嘴唇微动,满眼心疼。
或许是因为她此时真切地被爱包围着,所以这次提及过往,宋宜禾没有再掉眼泪,甚至连眼圈红透也只是因为感到幸福。
她面容温软:“贺境时。”
贺境时唇线绷直,反握住她的手,指节一点点陷入指缝,声线嘶哑:“嗯。”
“好喜欢你。”
话音落,宋宜禾便感受到肩头一阵推力,顺势又重新躺平在了被子上。
贺境时侧身覆过来,目光沉沉,裹挟着快要令人窒息的沉溺,以及难以言说的爱怜。
他咬住她的唇:“我也是。”
宜婚46
窗外日头正高, 宋宜禾又被抵着狠狠亲回本之后,察觉到某人意犹未尽的蠢蠢欲动,她赶紧扯过被子挡在身前。
贺境时支起上半身看她。
宋宜禾抿唇, 小声抱怨:“我还疼呢。”
“不动你。”贺境时揉揉她的头发,又低头亲了下宋宜禾的额角,“去洗漱?”
宋宜禾露出了个笑:“那你抱我。”
闻言, 贺境时不可置信地挑了下眉,拉过她的手,很轻地将人扯进怀里。目光盯着她的脸游移打量,疑惑道:“你是我们阿鹞吗?”
宋宜禾眨眼:“啊?”
贺境时扬起唇角,将人打横抱进怀里, 轻笑着问:“怎么现在这么娇气啊。”
刚彻底交付身心的小姑娘总是容易害羞, 被贺境时打趣到微窘,却又本能地生出几丝恃宠生骄的底气, 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而专属于宋宜禾情绪捕捉机的贺境时自然也察觉到什么,进了浴室,让人在洗手台上坐好,双手撑在她身侧:“但我很喜欢。”
宋宜禾眸光一亮:“真的?”
贺境时随手拿来牙膏, 懒散道:“这有什么好骗你的,难道还没发现,在这段关系里没有安全感的人是我吗?”
宋宜禾微怔:“你……”
“所以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贺境时将牙刷递给她, 声音很低,“该提心吊胆的人是我。”
四目相对,宋宜禾看清他眼底的爱重。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贺境时始终在她身后保驾护航的所有举动, 心口温热。
她的睫毛扇动:“可我也想让你安心。”
贺境时的目光深深陷入她眸间。
半晌后,他抬手撩起几缕滑落的碎发, 别在耳后弯唇笑起:“那再多爱我一点?”
宋宜禾不自在地垂眸:“嗯。”
结束这话题,两人并肩站在洗漱镜前刷牙,视线透过镜子触碰,起初宋宜禾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后来也直勾勾地盯回去。
场面像是在彼此较劲。
可都弯着嘴角,连氛围都染上缱绻。
这天他们在家腻歪了一整个白天,宋宜禾从没想到过,原来只是安静待着也很有意思。
直到傍晚,付衍打来电话。
几个朋友约了牌局,贺境时原本不太想去,接通电话时,他们正在影音室看电影。
付衍的声音不大,但因着电影被暂停,室内安静,宋宜禾自然也听清了他的话。
“去不了。”贺境时捏捏她的耳垂,调侃,“你还真搞这些借酒消愁的把戏啊。”
“谁借酒消愁了。”付衍嘴硬,“你到底来不来啊,今天商柏谦也在,说要给你什么玩意。”
贺境时抬眉:“他不追老婆了?”
“鬼知道。”付衍不耐烦了,“兄弟,你自从结婚以后,可就变得越来越不合群了啊。”
“孤寡男别来碰瓷。”
“操!”
听付衍终于被惹得有了点儿脾气,贺境时勾了下唇角,正要说话,睡衣被宋宜禾拽了拽。
他低下眼帘。
宋宜禾悄声用气音道:“去吧。”
“但我今天不想跟你分开。”贺境时直言,“这种时候,我感觉得——”
话没说完,宋宜禾红着脸捂住他嘴,一想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听,心惊肉跳的同时,她居然真品出几丝贺境时常提的偷情刺激。
这念头来得不合时宜,她舔唇,尴尬地看向电影屏幕,嗓音含糊:“你去玩会儿吧。”
贺境时看她:“确定?”
一开口,温热气流便扑簌簌地洒落在宋宜禾的掌心,触感好似柔软的毛虫。
酥麻沿着皮肤传开,她条件反射地缩回手,跟小猫一样往他怀里躲了躲,低低嗯了声。
贺境时笑,手臂绕过她脖颈,逗弄似的伸到前面来,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下巴。
然后跟手机那头的人讲话:“陪我老婆吃完饭过来,你们先玩着。”
“别啊。”付衍打岔,“让小宋妹妹也来呗。”
贺境时自然也想让她去,可昨晚状况实在有些激烈,宋宜禾现在都还有些不适,如果不是清楚付衍的情况,他自己都不一定会去。
“她不舒服。”贺境时一边想要找个时间带宋宜禾去锻炼,一边心不在焉道,“挂了。”
结束通话,电影重新开始播放。
贺境时盯着屏幕,注意力却在宋宜禾的手指上:“什么时候跟付衍他们吃个饭?”
宋宜禾想了想:“还有其他人吗?”
贺境时:“还有几个朋友,关系都很好,可以把他们也当作你的朋友。”
“好。”宋宜禾半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你的朋友,应该都是很好的人。”
贺境时揉揉她的头发:“这么信我?”
宋宜禾笑:“嗯。”
见状,贺境时眸光微闪。
突然偏了下头,吮住了宋宜禾的唇,舌尖细细描摹着唇形,力道很轻地舔.舐,又细细地咬住她下唇软肉,动作缓慢。
仿佛第一次接吻时那样纯情。
尝试过了粗重的深吻,再度回到前段时间那样青涩的亲密,宋宜禾一阵恍惚。
眼睫半阖,指尖在阵阵激浪中轻颤。
两人坐在影音室内的地毯上,米白色的羊绒面料柔软亲肤,贺境时支起的膝盖抵在宋宜禾后腰处,让她能靠得更安稳些。
片刻后,宋宜禾的呼吸变得凌乱。
贺境时舌尖退出,看着被亲吻到唇瓣红润的宋宜禾,眼眸稍弯,抬手给她擦了下嘴。
宋宜禾轻声喘着气,无意识:“嗯?”
“好乖。”贺境时忽地低头,将脸埋进她脖颈,沐浴露的甜味浓郁,他耐心在其中嗅着宋宜禾自带的浅淡体香,“宝贝,喜欢热闹点儿吗?”
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但联想到之前,贺境时提及过他们的孩子这件事,宋宜禾神智清明过来:“你想要宝宝吗?”
“什么?”贺境时微怔,“要什么?”
宋宜禾迟疑,还没等她再重复,贺境时已经反应了过来:“这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宝宝。”
“……”
“我是说,喜欢热闹的场合吗?”
似是心有所感,宋宜禾敏锐地察觉出什么,嘴角动了动:“你是想做什么吗?”
贺境时亲了下她脖颈:“随口问问。”
“嗯。”宋宜禾也不知道信没信,“喜欢。”
贺境时闷闷地笑了声:“收到。”
大屏幕内播放的电影已经临近尾声,室内关着灯,只剩影片的微弱光芒闪烁。
爱情片的结局大多圆满,纵使悲剧出场,也能在演绎的过程中,给结尾画上句号。
在此之前,宋宜禾是不信的,虽然不说,但心里却始终嗤之以鼻。
可时至今日,光晕拉长了他们相拥的身影,映落在墙面上的痕迹异常温馨。
宋宜禾终于确认,爱是可以排万难的,也同样能够得以圆满-
三点过后,室外就飘起小雨。
贺境时陪宋宜禾吃过饭,临走前,地面已经被雨水打湿,淅淅沥沥的雨幕遮挡住了视野。
等到他走后,宋宜禾回了房间。
主卧昨夜被折腾得彻底,贺境时没让瞿姐来收拾,中午换床单被套时依旧潮湿。
这会儿时间还早,房间空荡荡的,宋宜禾浑身疲乏,但不知怎么又莫名睡不着。
洗漱过后,她只好拿着电脑钻进被子里,靠在床头又找了部综艺,伴随着电脑传来的笑声,那点空虚感散去。
半个小时过去,窗外已经彻底黑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了声。
宋宜禾回神,拿过解锁。
是贺境时发来的视频。
点开一看,是他录制的包间内部画面,依旧是冷淡色调的风格,镜头有些散,但能清晰看出在场只有男人。
最后画面晃了下,是付衍无语的白眼。
宋宜禾轻笑:【你好好玩。】
贺境时很快回过消息:【很无聊。】
贺境时:【一直听付衍扯自己的屁事,黎思甜订婚的事情给了他重击。】
宋宜禾:【他跟黎思甜?】
贺境时:【对。】
贺境时:【不过是他单方面暗恋。】
微微惊讶一瞬,宋宜禾想到在病房里两人的互动:【那他可能有点儿过于委婉了。】
贺境时:【什么意思?】
宋宜禾:【女孩子是需要直接一些的,喜欢就要追,悄悄喜欢不算喜欢。】
那叫自我感动。
看到这条消息的贺境时抬眉,轻而易举就品出了宋宜禾话里的意思。
贺境时:【突然有点后悔。】
宋宜禾:【后悔什么?】
当然是后悔,大一那年同个学校,发现自己心动之后,就应该像这段时间一样去追求。
而不是浪费这么多年。
这话没办法告知,贺境时打了个岔,又问她在干什么,宋宜禾也拍了张照片。
宋宜禾:【朋友面前玩手机不礼貌的。】
宋宜禾:【在家等你^_^】
看到跟在后面的表情,贺境时失笑。
宋宜禾放下手机,将综艺切换至下一期,跳过片头时,她没忍住看了眼窗外。
黑压压的一片,风雨摇曳,像极了今年四月的那场特大暴雨。而这种场景放在电影里,势必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宋宜禾温吞地收回眼,看向电脑。
看完两期综艺后,时间已经快要八点半。宋宜禾伸了个懒腰,下床喝了点水,打算继续往下看的时候,手机又嗡地震动了两下。
想到贺境时百无聊赖戳手机的模样。
宋宜禾弯唇,忍不住地觉得他似乎比刚结婚那会儿要黏人得多。
这样想着,她随手点进微信。
但并没有未读消息。
宋宜禾眨了眨眼,下意识地下滑通知栏,那一瞬间,两条意料之外的信息跃入眼帘。
笑意微滞,她收紧了指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黑云乌压,雨势越大。
市中心会所内,这段时间难得几人聚齐,包间氛围极高。屏风后的麻将桌上,付衍手边的筹码已经输了又输,眼见快要到底。
几轮过后,好不容易接了张牌,他刚把手头没用的牌打出去。
“碰。”
左手边的贺境时捏着牌,懒洋洋地扔出手里那张,一笑:“你今晚怎么回事儿?”
付衍瞪他:“你又是怎么个事情?”
贺境时:“我得罪你了?”
“你他妈逮着我赢牌,这叫没得罪?”付衍愁眉苦脸,“知道今天耽搁你跟你老婆的恩爱时间了,但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我的心情。”
闻言,贺境时扯了扯唇:“这不是你该的。”
“对对对没错。”
两人三言两语下,最终被小粉毛赢了牌,他笑眯眯地收筹码:“还来吗?”
“来个屁!”付衍不太痛快地起身,扭头朝沙发喊了声,“来个人上桌。”
牌桌上重新组了四个人。
贺境时跟着付衍坐到沙发上,看眼时间,他倾身喝了口苏打水,视线瞥过付衍:“别丧个脸,这么多年这么多机会,自己抓不住怪谁。”
付衍看他:“你忘了表白不成功的例子了?”
“没忘。”贺境时往后靠,掏出兜里商柏谦去洗手间前给他的戒指盒,“反正你自己想清楚,表不表白最终都只有两个结果。”
“……”
贺境时撩起眼皮:“等她结婚,生了小孩儿,你们照旧会渐行渐远。”
这话一出,付衍沉默了。
贺境时垂眸扫过盒子里的戒指,切割精致的粉钻在会所光下熠熠发光,他甚至都能想象出,戴在宋宜禾无名指间的样子。
从会所到九州湾差不多十五分钟的车程,外面还下着雨,路上必定会耽搁时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境时也没多留,收起戒指盒起身。
他刚站起,小粉毛从牌桌下来,随口问了句:“旁边有个台球室,去玩会儿不?”
贺境时没犹豫:“回家了。”
小粉毛:“?”
怔怔出神的付衍刚收敛起思绪,就听到这么一句,无语又纳闷:“你门禁这么早。”
贺境时扬唇,语调中不掩暗暗炫耀的意味,刻意往他肺管上戳:“羡慕了?”
付衍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而一整晚饱受摧残的贺境时显然也有些受不了了,看他一眼:“九点还他妈敢不回家?”
“……”
“我又不是你,没人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彻底激怒了付衍,他沉默两秒,撸起袖子就要朝贺境时扑来,面无表情道:“老子今天一定要跟你个狗决一死战。”
贺境时懒懒地笑。
手机响了声,他避开付衍的手往旁边让开,垂眸去看,只见宋宜禾发来消息。
是问他大概几点回家。
结婚后出来玩的次数并不少,但贺境时几乎没收到过宋宜禾的这种消息。只是今天情况特殊,他不免多想了点。
这一想就想到了许志国。
贺境时扭头看向付衍:“之前让你找人送回川宁看着的那个,一直没动静吗?”
“没吧。”付衍见他语调严肃,也正了色,“怎么了吗?”
贺境时给宋宜禾回了几个字,神色淡淡地收起手机:“没事,我先走了,你们玩。”
站在旁边偷瞄到一星半点聊天记录的小粉毛啧啧揶揄,跟付衍说:“还真有门禁。”
“我不信。”
“小嫂子都来问了,你不信啥。”目光相对,小粉毛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不然咱们去看看?”
贺境时对于他走后的对话并不清楚。
只是刚弯腰坐上车,另外一侧的车门紧跟着被打开,小粉毛和付衍挤到他旁边。
后座顿时变得拥挤。
贺境时皱眉:“你们干什么?”
“我想去看看小嫂子。”小粉毛龇牙笑,“付衍都见过了,我也想认识一下。”
听到这话,贺境时心生不满:“她是猴?”
小粉毛愣了愣,还没应声,付衍便倾身催促司机:“哥,快开车。”
清楚这两人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贺境时没再追究,只越过付衍探出的脑袋,看向副驾驶的商柏谦,意味深长:“那你呢?”
商柏谦凉凉抬眼:“我不能去?”
“……”
回程的途中多了三个人,就注定难以安静,付衍与小粉毛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花。
贺境时低敛着眸,在等宋宜禾回复。
但那边始终没什么动静。
轻啧了声,贺境时仰头靠向头枕,目光隔着被雨水打湿的玻璃往出看。
朦胧模糊一片,像宋宜禾荡起水雾的眼。
这念头一出,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就着当下场合,直接给宋宜禾拨了通电话。
然而依旧无人接听。
难道是回去迟了生气了?
可宋宜禾不会是这样的性格,就算黏人,她也能很分得清轻重缓急。各种可能全在脑间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时间难捱。
偏偏主城区又堵车,硬是拉长时间。
等到车子停在家门口,雨势渐缓,贺境时没撑伞,眉心微沉着大步穿过长廊。
“这大哥跑什么?”
“难道真晚一分钟跪榴莲啊?”
因着他速度飞快,小粉毛跟付衍也急匆匆地跟在身后。只有商柏谦撑了把伞,单手抄兜,边朝里走边职业病地打量着周遭环境。
贺境时很快走到玄关,嘀的一声打开门,安静下极为明显,视线在灯火通明的客厅内扫过。
小粉毛跟在身后:“小嫂子呢?”
贺境时没吭声,正要往里走。
紧接着,一行人忽然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速度越来越快,似是在赤足奔跑。
贺境时稍稍松了口气。
旋即,与客厅相隔的楼梯口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宋宜禾穿着睡衣站在那里。长发披散,扶着楼梯木栏杆小口喘气。
眼圈有点儿红,带着紧张。
拐角处的暖黄色落地灯照在她身上,晕染出淡淡的光晕,黑发白肤,衬得温柔明丽至极。
小粉毛震惊:“我靠!”
付衍轻撞他胳膊:“我就说仙女吧。”
这两道声音极其突兀地响起,听到动静立马奔下楼的宋宜禾回神,才注意到有其他人。她轻轻咬了下唇,脚趾蜷缩。
还不待她折身上楼,视野里的贺境时动了。
他几步走到几阶楼梯下,仰起头,眸间带着微微谴责:“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宋宜禾愣了几秒,赶紧解释:“我刚才一直在浴室里,你打电话了吗?”
贺境时嗯了声。
对上宋宜禾浅浅红着的眼尾,贺境时歪头,放轻了声音:“怎么哭了?”
宋宜禾吸了吸鼻子,看了眼门口,慢吞吞地下楼,没再隐瞒:“他又给我发短信了。”
“嗯。”贺境时果然猜得没错,轻叹,而后敞开双手看向她,“我的错,不该出门的。”
宋宜禾刚打算反驳。
贺境时歉疚道:“路上堵车,过来抱抱。”
宋宜禾乖乖靠近,缩进他怀:“有人在。”
怀里充实,贺境时感受到心安,低头蹭了蹭她发顶:“没事儿,他们就爱看这些。”
这声音不大不小,稳稳传入另外几人耳中。
付衍:“哈?”
小粉毛满脸酸意:“……”
只有慢悠悠踱步而来,明明最迟,却依旧看完全程的商柏谦,若有所思地抬了下眉头,眼底露出些微的“学到了”。
宜室47
几人也没再继续逗留, 见到宋宜禾,打过招呼便离开,门被合上, 家里又只剩他们两人。
地板有些凉,虽然已经入夏,但宋宜禾光着脚踩在上面, 仍是觉得脚尖发麻。她稍稍蜷缩了下脚趾,不经意间踩上贺境时的鞋面。
被这么一触碰,贺境时低垂下眼。
看见宋宜禾莹白的脚趾,他眉心蹙了蹙:“怎么连鞋都不穿?急什么。”
宋宜禾轻声:“我不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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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了眼她老实巴交的模样,贺境时轻哂, 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走进一楼洗手间内。他随手扯了条毛巾,铺在洗手台上, 让宋宜禾坐好。
而后捏起脚踝,拿了湿纸巾擦脚底。
“他给你发什么东西了?”贺境时低垂着眼睫,专注地看向她脚底,“说威胁你的话了吗。”
湿纸巾很冰, 刺激的宋宜禾颤了颤,下意识往后缩,被贺境时拽了下才安分:“嗯。”
贺境时看她一眼:“你回复了?”
“没有的。”宋宜禾想了想短信里的内容, “我当时有点儿担心他再来找我。”
贺境时低低嗯了声。
她还不知道许志国被赶回川宁的事。
贺境时耐心地换下另外一只脚,没有说话,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想到每每提及许志国,宋宜禾都如同做噩梦一般的样子, 他慢条斯理地将她右脚沾上的灰尘擦净,丢掉纸巾, 轻轻捏了下指骨。
听到清脆响声,宋宜禾看向他:“怎么了?”
“我在想。”贺境时顿了顿,将她两只脚丫子握在手心暖着,“应该要怎么以绝后患。”
宋宜禾微惊:“你要干嘛?”
不经意地扫过她这表情,贺境时的眼尾顿时蔓延出笑痕:“在想什么?”
他含笑的嗓音里裹着细碎的颗粒感,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蛊惑人心,宋宜禾被戳破心思,舔了舔唇角:“随便想想。”
贺境时也没说信没信,只哼笑了声。
旋即,抵开她的腿,他往前上了一小步,包裹住宋宜禾脚心的手稍微游移,捞起她的腿弯,就着这姿势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刚要往出走,宋宜禾挣扎了下。
贺境时让人又重新坐回去,垂眼一瞬不瞬地看她,抬眉,像是在无声询问怎么了。
宋宜禾收回腿并拢,扭捏:“生理期。”
闻言,贺境时面上淡淡的笑意顷刻间消失,屈起手指敲她额角:“那还敢不穿鞋?”
“疼。”宋宜禾伸手去捂,“忘了呀。”
贺境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瞧着他的模样,宋宜禾露出了个求饶的笑,拽住衣角晃了下:“别生气。”
贺境时盯着她看了须臾,才没什么表情地回握住她的手:“你就算准我不会收拾你。”
“……”
话落,贺境时直接伸手,卡在宋宜禾的腋窝之下,轻轻提起她:“踩住我脚。”
宋宜禾微怔,反应极快地按照他说的去做,而后紧张兮兮地抓住了贺境时手腕,感觉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会摔倒的。”
“摔倒不是更好吗?”贺境时手一松,面前的人便条件反射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见状,他极淡地扯了扯唇角,“这样才能长记性。”
生怕他就这么扔下自己,宋宜禾没敢接话。
紧接着,贺境时的掌心贴上她腰窝,让人靠在身前,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反倒是脚背只占了小部分的重量。
而后他提步朝前走,这姿势亲密至极。
宋宜禾的嘴角禁不住抿出笑意。
回到房间,贺境时翻了翻短信,看到之后发送来的几条未读内容,眸光动了动。
而就在他翻看内容的这几分钟内,许志国又发来了不少骚扰信息。
【怎么不回老子短信呢?我们阿鹞长大了,果然是不一样了。】
【你以为让你对象把我弄回川宁,我就不敢去找你了?你信不信我直接去你公司?】
【不说话?害怕了吗?】
【手头没钱了,先给你老子打点。】
这人字里行间都如同一块难以甩开的烂泥,贺境时几乎无法想象,宋宜禾是怎么过来的。
一想到那些,他就浑身发疼。
之前只想着把人弄走,盯一段时间。
但凡他再敢找来江北,就找人揍一顿,挨的打多了,自然就不敢再来骚扰了。
偏偏许志国是宋宜禾的噩梦。
只要他出现,她就一定无法安眠。
贺境时很快浮现出某个念头,趁宋宜禾还在浴室,他缓慢敲字:【多少?】
许志国:【呦,我就说是你,还给我一直不回信息。怎么,被我骚扰得受不了了?】
许志国:【一口价五十万。】
看到这几个字,贺境时嗤笑,齿间溢出难以置信的无言感:【我现在只有二十万。】
许志国:【那就去问你对象要啊,他不是很有钱吗?老子养你这么大,五十万都少。】
贺境时眸光沉沉:【爱要不要。】
许志国:【妈的行行行,要现金。你最好别给我整歪门邪道,我知道你对象的身份,小心我爬到他公司楼上曝光你。】
“傻逼。”
贺境时无声念了句,贺氏大楼进出门都需要门禁卡,没有门禁卡也要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大门都进不去,还想爬楼简直做梦。
正要再回复,宋宜禾洗漱完走了出来。
看到他微凝的面色就知道在干嘛,她抿了抿嘴唇,紧贴着贺境时靠过去。
“你都回了什么?”
贺境时将手机交还给她:“给他钱。”
“……”宋宜禾滑动屏幕的动作微微停顿,侧目看过去,“你答应了多少?”
贺境时不以为意:“二十万。”
宋宜禾:“他不会知足的。”
“我等的就是他不知足。”贺境时搂住她,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小腹,“这次疼不疼?”
宋宜禾目光微闪,几乎立时明白了这意思,垂下眼:“不疼。”
“嗯。”贺境时好笑,“你这什么反应?”
“我觉得很抱歉。”宋宜禾的嗓音极为艰涩,“你原本可以不用面对这样的人。”
明明贺境时与许志国,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用在意这些。
现在看到贺境时帮她收拾烂摊子,或许是因为经期综合征,宋宜禾感动的同时又愧疚至极,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才是。
思及此,宋宜禾转身抱住他。
将脸埋进他颈窝,忍受着腹部传来的阵痛,她听见贺境时笑着开口:“那怎么补偿我?”
“你想怎么样?”
“亲我一下?”
话音刚落,贺境时的脸就被捧住,宋宜禾坐直身子,重重在他唇上啄了下。
“这么听话。”贺境时抬眼看她,唇边噙着浅浅的弧度,“那老公说话听不听?”
很少听他用这个称呼,宋宜禾耳根微热,安静了须臾,乖乖地点了下头:“都听。”
“那以后不准再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来跟我说对不起之类的话。”贺境时另一只手朝后,拍了下她软肉,“否则我真的会生气。”
宋宜禾笑起来。
眼尾弯弯,梨涡浮现,明媚的面庞仿若一壶清酒,越看越搅人心肠-
那晚贺境时以宋宜禾的名义回复许志国后,他就让付衍将留在川宁的保镖撤了回来。
三天后,许志国来到江北。
刚刚走出车站,全程盯着他的人便给贺境时回了话,说他迫不及待地联系了宋宜禾。
当天,贺境时安排小朱助理拿着二十万现金去见了许志国。他很谨慎,甚至踩点了一个连道路监控都没办法录清楚的死角处。
之后一周,许志国都没有再出现。
江北的盛夏酷热而又绵长,整整后半个七月,除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气温始终保持在三十五度居高不下,烈日炎炎。
宋宜禾每天照旧上下班,贺境时一如往常那样早晚接送她,甚至每天还会早到十五分钟。
隔周周三,许志国又有了动静。
这次他一口咬定了五十万,贺境时仍是跟他磨了磨,而后勉为其难地分批给了钱。
这件事的进程始终被宋宜禾看在眼里,转眼到了八月初,她接到宋老爷子的电话。
自从那次离开宋家,期间宋老爷子找过她,但宋宜禾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始终没有回去。
可听说他近期旧疾复发,很严重。
想到当初是因为她,宋老爷子才离开疗养院回到宋家住,宋宜禾没办法狠下心。
于是这天下班,刚上车,贺境时便让司机修改了目的地,两人一起回了明水湾。
不可避免地遇到唐瑾。
三人面对面站立,贺境时的视线淡淡掠过女人的脸,扭头:“你先上楼?”
宋宜禾回神。
之前许志国那时跟唐瑾打过照面后,两人也很久没再见过,但因着她在唐瑜手底下工作,不免会听到许多风吹草动。
譬如唐家目前已经被贺帆起诉。
譬如唐瑜也许久没再回去。
虽然不清楚唐瑜的情况,但唐家现在的处境必定不是很好,不过这些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无论许志国有没有被唐瑾撺掇,宋宜禾心里都清楚,他不会坐视自己只带走施嫚玉。
找上门来只是早晚的事。
宋宜禾慢慢挪开眼:“不上去吗?”
“不了。”贺境时捏捏她的手指,“我有点事儿打个电话,就在这里等你。”
宋宜禾应了声好。
等她走后,贺境时手抄着兜,目光凉凉地放在唐瑾脸上,寸寸扫过。
被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明明对方是向来好性格的贺境时,唐瑾也依旧头皮发紧。
但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被小辈恐吓到。
唐瑾拧眉:“你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贺境时看了眼几扇落地窗,确定周遭没人,才慢步朝前,走到唐瑾面前,“你跟许志国是什么时候有联系的。”
唐瑾轻笑了声:“我不太明白你——”
“你明白。”贺境时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冷眼耐人寻味,“你不仅明白,你还清楚,你跟许志国的联系,或许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
“……”
唐瑾顿时心生骇然。
捕捉到她面色间极快闪过的波动,贺境时扬了扬唇,嗓音散漫:“唐女士,你不会真以为这世上会有不透风的墙吧?”
唐瑾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
贺境时旋即便抬手挡住了她的话,不轻不重地撂下了颗炸.弹:“川宁医生很好收买吧?”
唐瑾面色一变。
贺境时笑:“这些年你守在寺庙吃斋念佛,怎么样,过往的罪孽都赎干净了吗?”
“闭嘴。”
唐瑾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不似贺家老宅见面般温和,疲惫的眼里露出细微的戾意。
见状,贺境时摊开手笑了笑。
四目相对,唐瑾紧咬牙:“她还真是好福气,死的时候老爷子护,现在又有你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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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贺境时笑意渐隐,耐人寻味地看着她,眼底森冷一片,彻底撕破那层纸,“她原本能在宋家健康长大,现在这样你说是福气?”
唐瑾低低笑:“在宋家长大?她一个私生女,凭什么跟我的孩子平起平坐,做梦。”
“应该是时间长,唐女士忘了。”贺境时莞尔,“如果不是你的插足,怎么有宋星瑶?”
“……”
不知想到什么,唐瑾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法律上没有私生女的说法。而非婚生子女的一种仅是非婚生,有爱情基础且没有第三者,一种是违背婚姻另外产生。”贺境时难得多话,面色静静,“前者符合道德,后者道德不符。”
唐瑾浑身冷汗地看着他。
分明面前的年轻人,曾经差点成为她的女婿,年纪甚至可以做她的孩子。
可眼下被撕破那层遮羞布,他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压下,就叫她止不住地颤栗。
贺境时轻描淡写地提醒她:“需要我直白点告诉你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吗?”
这些年他总看到一些类似“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的话,贺境时从前以为不对,情感里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可理念上,人总该有是非曲直。
直到现在,他反倒觉得要就事论事。
宋宜禾父母的短暂故事里,郎才女貌,感情笃深,没有家庭阻力。如果不是唐瑾横插一脚,宋宜禾会出生在江北,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
怎么会在江北不见天日地生活那么多年。
思及此,贺境时似乎是笑了下,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才应该是那个,用卑劣手段抢走宋宜禾母亲人生的第三者。”
“……”
这是贺境时第一次需要摒弃道德理念,无条件地站在爱人身后。
……
耳边传来贺境时气定神闲的声音,宋宜禾靠站在门口,一墙之隔外,这次终于有人撑腰。
闭了闭眼,她很轻地吐了口气。
见之后没人再说话,宋宜禾走出去,径直去到贺境时身边,握住他的手,仰头:“走吧。”
贺境时惊讶于她的突然出现,并未多问,回握住她指尖:“你爷爷还好吗?”
宋宜禾嗯了声:“走吧。”
两人转身,而仍僵硬立于身后的唐瑾,于宋宜禾而言,仿若只是浮生万千中的陌生人。
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留下。
坐上车,宋宜禾耳边依旧回荡着下楼后,听到贺境时对唐瑾口中私生女的辩述。
那一刹那,她的喉咙有些堵。
等到车子驶出明水湾,汇入车流,宋宜禾升高隔板,转身看向旁边的人。
直接撞入贺境时漆黑的眸。
沉静地,宛若一汪能够包容情绪的湖。
“原来你都知道。”由于许志国那事,宋宜禾对他清楚自己身世一点儿也不意外,轻声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只是有点自卑。”
贺境时的唇线绷直。
宋宜禾:“私生女和你,是真的很不般配。”
听到这话,贺境时倒没什么反应,只是伸手拽住她的细瘦腕口,用力一扯,手臂绷出张力十足的蜿蜒青筋,勾着她的腰把人抱到腿上来。
宋宜禾的视野一晃,坐进了他怀里。
表情愣了愣,还没出声,腰窝处的掌心忽地压住她往前,温吞抵住,然后听到贺境时慢悠悠地说:“我们哪里不般配了?嗯?”
宋宜禾的手撑在他腹肌,指尖触碰到肌理分明的薄薄痕迹,刚刚才浮现的低迷心情,就这么被贺境时一句话压下,神色惊愕。
她讷讷:“你怎么偷换概念……”
“我只是在侧面论证。”贺境时撩起眼皮,唇边勾起漫不经心地笑,“我以为你很满意。”
宋宜禾的脸颊蔓延开一层薄红,低下头,羞耻地将脸贴在他脖侧:“别说了。”
贺境时笑,扣住她腰的手指摩擦着:“为什么不说了,刚刚不是还在讲着不般配?”
“……”
“那我回头再学点儿看家本领?你朋友买来的衣服,今晚穿给我看?”感受到传来的热度,贺境时低声喟叹,“宝贝,你这样我很不放心啊。”
宋宜禾避开话:“不放心什么?”
车子突然经过减速带,两人就着姿势被不轻不重地颠了下,怕她坐不稳,贺境时将人往怀里捞了点,扶住后背,声音变得沙哑:“以后要有个什么小三小四,你会不会被勾走啊?”
品出他这话中隐藏的含义,宋宜禾抿唇,抱紧了他的脖子:“不会。”
贺境时随意地嗯了声。
宋宜禾:“只有你。”
听着她乖软又羞窘的语调,贺境时闲适地弯起嘴角,没再接话。
大抵是觉得车内太安静。
前座司机突然切出歌,正好播放到一首粤语歌,随着悠扬的伴奏,歌手踩着节拍开口。
就在宋宜禾阖眸的那一刻,贺境时忽然偏头亲了亲她可爱的耳垂。
莫名其妙地在歌手已经唱过的歌词里捡起了几句,凑近她耳畔,声音从齿间溢出——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
/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
/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
……
二重拍的歌传入耳中。
贺境时嗓音很轻,因为距离近,刻意压低的声线有些沉,却又带着属于他的清澈,气息低缓,咬着粤语歌词的尾音染着酥麻的性感。
不像男歌手被话筒扩音那般环绕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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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境时慢慢悠悠地哼唱着,逐字逐句,都宛若带了勾子,挠着她的耳膜。
宋宜禾眼睫微动,双臂收紧,而后又忽地直起身,看着贺境时近在咫尺的眉眼。
她从来没听过他唱歌。
可此时此刻,男人正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要砸进宋宜禾心头,让她永永远远地记清楚。
她的心脏后知后觉地发空。
而下一秒,贺境时勾唇,亲了下她柔软的唇瓣,认真回应:“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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