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来看看我们的传单吧。”
“大娘，要不要看看传单？”
“小娃儿，看看我们的奶茶, 回头让你娘来买呀。”
邵阳手里拿着一小把“布传单”，一个接一个地递给来来往往的客人。
“咦？什么是奶茶？”被他拦住的大哥看了看传单上寥寥几笔画出来的小碗, 好在“奶茶”二字并不难理解：“是喝的吗？”
邵阳用手指了指大槐树方向：“大哥, 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 到岔路口拐个弯，那边的大槐树下面正在送奶茶，现在不要钱。”
大哥有些好奇, 按照邵阳说的方向去了。
邵阳站在城西，邵富贵站在城东, 二蛋站在城南，邵文站在城北, 还剩一个邵武在城里四处走动, 短短两个时辰, 大部分城里人都知道大槐树下正在送奶茶了。
有事没事的都往那个方向过去，去看看热闹，顺便占占便宜。
邵煊的面前是一辆新的小推车，奶茶的香味飘了好远，推车上放了几个碗，地上还有一桶清水。
邵煊把火盆里的炭火熄了，现在桶里的奶茶并不烫嘴, 端到手里就能喝。
“大家都来尝尝，带碗的人先过来, 没带的就等前面的人喝完，我把碗洗一洗你们再喝。”邵煊拿着勺子, 往每只碗里倒半碗奶茶。
“想喝的抓点紧啊，这桶送完我们就要回去了。”
有心急的看着面前等着的一溜人，跑到前面对邵煊说：“我家就在那个巷子，等我先回去拿个碗，你别走了！”说完急匆匆地离开了。
还有喝完觉得没喝够的：“我在你这边买一碗呗，这奶茶也太好喝了。”他从来没有喝过口味这么神奇的“茶”。
“想买的明天过来，今天这一桶只送不卖，并且每人限拿一碗。”邵煊说着，随着慕名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大桶里的奶茶很快就少了接近一半。
“你们明天早上什么时候来？还是在老地方吗？”不知道是谁问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邵煊。
“就和旁边那辆卖糕点的小推车一起来，奶茶也就在它旁边卖。”邵煊的糕点摊在这附近算是小有名气，位置这么多天都没有变过。
“哈哈哈，那可真不错，到时候我买点糕点就着这个奶茶一起，还省了多跑一趟。”有人说着，捧着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奶茶。
等邵阳他们发完传单回来，这边的奶茶也差不多刚好送完，只是面前还有许多人没有分到。
邵煊对二蛋说：“二蛋，你去对那些排队的人说，我们的奶茶今天送完了，明天凭传单可以半价领一份。”
二蛋的脑袋瓜还算机灵：“那前面那些已经喝到的人手里也有传单呀，他们也能半价买？”
邵煊弹了弹他的脑袋：“少挣一些钱换个大方的名头，这笔买卖划算。”
二蛋不明白，到手的银子才是实的，要那虚头巴脑的名声做什么？想归想，他还是照着邵煊说的去做了。
她就在队伍旁边来来回回大声重复邵煊的话，听到能半价买奶茶，排队的人都没了怨言，反而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今天带过来的奶茶没做小料，摊子让二蛋他们带回家后，邵煊来到了粮铺买了一些木薯淀粉，又到糖铺买了一些白糖和红糖，打算回家之后做一些经典奶茶小料。
正打算回家，许久不见的邵禄名居然一反常态地出现在了邵煊的眼前。
邵禄名在柳城的育德书院读书，现在应该是他们散学休息了，但是书院里包吃包住，他突然和几个学生一起出来做什么？何况他手里也没有什么钱。
邵煊原本没打算管的，前面的邵禄名却和那几个书生有说有笑的拐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子里。
那巷子名叫花柳巷，女人夫郎们都避着走，柳城最大的青楼红杏楼就在里面，这几个书生进去干什么不言而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跟到门口，亲眼看着他们几个人进去了才离开。
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青楼独有的那种胭脂水粉味就沾到了邵煊身上。
现在他手里有了邵禄名的把柄，只要邵禄名敢惹他，他立刻就能让他在桃花荡身败名裂，奶奶也护不住他。
就邵禄名这花天酒地的样子，再考三年乡试也考不上秀才，更别提举人了，只希望他长点眼，别再来自己面前蹦哒。
邵煊漫不经心的想着，提着一手的东西回家了。
姜沅今天没和邵煊一起摆摊，秋意越发浓重，下午他在家里拆洗了一套新的棉被，等晒干后晚上就盖上。
新打的棉花被经太阳一晒热烘烘的，躺在床上像是陷在云朵里，别提有多舒服。
“这么快就回来啦？”看见邵煊进门，姜沅有些惊讶，“那么一大桶都送出去了？”
邵煊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进厨房搁好，过来帮他给被子翻面：“嗯。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城里，早上来买的人肯定多，我一个忙不过来。”
姜沅压根没听邵煊说话。
在他凑过来的时候，姜沅很明显的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陌生香味，他霎时就僵在了原地，没有办法不去多想这味道从哪里来，反正和他一起去城里的几个汉子身上肯定不是这种味道。
“阿沅？你听到没有？”邵煊扯住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怎么还走神了——等下我要用厨房，晚饭我们晚点吃？”
姜沅看着他勉强笑了笑：“好、好，那今天晚上我们就晚点吃。”
邵煊只觉得他神情有些古怪，但没有多想，今天要做的小料还真不少，不抓点紧恐怕都做不完。
来到厨房，邵煊先在锅里加入适量的红糖和水，小火融化后煮开加木薯淀粉，快速搅拌均匀至酱状后盛进碗里，利用余温继续搅拌至粘稠。
继续加入木薯淀粉，边加边揉，成团之后搓成长条再切成小块，撒上木薯淀粉防粘黏，再把小块揉成圆，“珍珠”就做好了。
芋圆的做法和珍珠大差不差，把芋头蒸熟之后按压成泥，往里面加入一点鲜奶和木薯粉，揉好成团之后下锅煮熟即可。
鲜奶麻薯更加简单，将鲜奶、木薯粉和白砂糖混在一起，搅拌至无颗粒状，盛出后继续搅拌直至粘稠。
本来还想再做一些烧仙草，但是邵煊寻遍整个柳城，也没瞧见仙人草，无奈只好放弃，等以后有机会再继续做。
奶茶邵煊做的简单，将茶叶放到锅里炒出香味，加入白糖后继续小火翻炒炒出焦糖色，先加一小碗水后倒入羊奶，煮沸捞出茶叶渣，晾凉盛出来就行。
奶茶不经放，邵煊打算起早现做，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把羊奶从飞云阁送过来。
这是邵煊和程旭商量好的，羊奶易变质，还是每天现做现卖放心，原本邵煊要把方子告诉程旭，省的让人每天跑来跑去，在飞云阁做好之后直接拿去卖，也更加方便，但是程旭不肯。
“我手底下这么多人，别把奶茶的方子泄露了出去，我瞧着这个也不难做，被别家学去就不好了。”
既然邵煊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程旭自然也不会坑害自己的好兄弟，他执意要让人把东西送到桃花荡，邵煊只好认下他这份好意。
邵煊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子，天黑之后，姜沅把他叫到堂屋，自己要开始做晚饭了。
邵煊今天一下午都没怎么休息，到现在已经饿得不行，晚饭没有现做菜，吃的都是中午剩下来的，但是姜沅蒸了一盘腊肉，邵煊吃了满满两大碗饭。
那天去要小狗的路上被二蛋的事拦住了脚步，隔天姜沅又去了大妞家里，要回来一只滚圆滚圆的小奶狗。
“嘤嘤嘤……”它才刚断奶，贴在姜沅的脚边也要吃饭。
姜沅往它的狗盆里拌了一些饭菜，见小狗吃的欢，他忍不住摸了摸小狗乱摇的尾巴。
一直注意着他的邵煊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搞的？”邵煊皱着眉，姜沅的手上裂了好大一个口子，他皮肤本来就白，现在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看上去分外触目惊心。
姜沅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是瞧见了邵煊眼底的关切，他又心软了。
“……没什么，刚才切腊肉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姜沅低下头不看他。
邵煊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冷淡：“你有些不对劲，阿沅，有什么事和我说好吗？”
他身上的香味彻底闻不到了，姜沅真想和邵煊说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没事，我真的没事。”到这一步他还是胆怯了，害怕从邵煊嘴里听到他不想听的话。
嫁过来的时候自己一无所有，唯独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但是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他反而变得更加胆小懦弱了。
邵煊没有逼他，小狗欢快的在他们脚边打转，隔壁陈三妹教训豹子的声音传到了他们家里，李双双抱着虎头随时可能推门而入。
这样的环境下确实不适合来一场促膝长谈，邵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碗放在那边等我来刷就行，你去问问李双双有没有药，往手上涂一点。”
虎头三天两头磕磕碰碰 ，邵阳家里备了一些专治皮外伤的药膏，也不知道对姜沅这样深的伤口管不管用。
他实在猜不出来姜沅心里想的是什么，好像就是从下午晒衣服之后，姜沅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落，但是那段时间自己就晒了个被子啊。
姜沅和李双双都是哥儿，他不愿意对自己说的话可能会和李双双说，虽然这么一想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没有办法，他只好寻个时机到李双双身边旁敲侧击一下。
第二十五章
可惜姜沅没给他找李双双的机会。
天气变凉之后, 原本夏天喜欢在桃树底下唠嗑的叔婶都散了，天一黑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邵煊和姜沅也不例外，吃完饭就洗漱好躺在了床上, 白天两个人闹别扭，晚上睡觉也是背挨着背。
邵煊闭着眼睛有些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原本一动不动的姜沅忽然翻了个身, 清浅的呼吸就像羽毛般拂过邵煊的脖颈。
白天欢快的小狗崽翻着肚皮呼呼大睡，渐渐长出丰满羽翼的小鸡小鸭现在也乖乖待在圈里，万籁俱寂的夜晚, 姜沅的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
他把头抵在邵煊的后背，然后又没了动静。邵煊又等了一会儿, 就在他以为姜沅已经睡着了之际，姜沅突然伸出了两条胳膊搂住了他的腰, 两个人之间最后的空隙也被填平了。
邵煊只觉得心好像被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 又酸又涨, 他转过身和姜沅面对面：“阿沅，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吗？”
姜沅被他吓了一跳，他以为邵煊早就睡着了，被他当场抓到自己搂他的腰，姜沅立马就想把手收回去，但是被邵煊按住了动弹不得。
邵煊的表情在黑夜里看不真切, 但是他的手却是那样的有力，明摆着自己不说他就不罢休。
“……你是不是外面有喜欢的人了？”姜沅的声音乍一听十分平静。
邵煊被这口从天而降的黑锅扣的眼前一黑：“怎么突然会觉得我外面有人了？”
“你下午回来, 身上有一股陌生的香味。”万事开头难，既然走出了第一步, 姜沅后面的话说的就顺畅多了。
邵煊心道邵禄名害我不浅：“大哥狎妓被我抓了个正着，为了以防万一，我一直跟到了门口，应该不小心沾到了一点味道。”
姜沅很会抓重点，他几根细白的手指反抓住邵煊的手：“所以你没有喜欢的人？”
虽然看不见姜沅的样子，邵煊还是不好意思了，他故意把话说的又快又轻：“我们都成亲了，我都有你了，还怎么在外面找人啊。”
我都有你了。
邵煊说，我都有你了。
姜沅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没有人吗，外面居然没有人。”他紧张的心跳的比以往都快，嘴里不知所云，说着一些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邵煊的一句话，两个人都慌了，姜沅说完之后，两个人罕见的尴尬起来，谁也没有再开口。
邵煊到底没有他那么能沉得住气，他深吸一口气，索性趁这个机会捅破两个人之间的窗户纸：“阿沅，我可以和你保证，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绝对不会出现外面有人的情况，要说喜、喜欢，那个人是你。”
这么多天的朝夕相伴，从成亲到分家再到摆摊，风里来雨里去，两个人的手一直紧握在一起，邵煊早就察觉了自己的心意。
但是邵煊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该如何告白，难不成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冷不丁对着正在忙碌的姜沅来一句我喜欢你？
眼下和姜沅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虽然是一时脑热，但是他并不后悔，因为他能感觉到，姜沅也在磕磕绊绊、坚持不懈的靠近自己。
就是姜沅这么这么久还没反应？按照邵煊的猜想，在这时候姜沅就应该扑倒他怀里说一句：“我也喜欢你。”
难不成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邵煊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你……”
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嘴角，打断了邵煊即将说出口的话。
“你是什么想法，嗯？”邵煊心里乐开了花，非要姜沅亲口告诉他。
姜沅比他含蓄多了，他张了张嘴，那几个字硬是说不出来。
“你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好吗？”姜沅有些无奈，但心底的情绪骗不了人，他悄悄摸了摸自己上扬的嘴角。
眼下不但误会解开，邵煊顺带着还和他表明了心意，再没有比今夜更加美好的夜晚了。
邵煊还想拉着他继续说话，姜沅用手合上了他的眼睛：“快睡吧阿煊，明天一早还要起床做奶茶呢。”
今天晚上睡不好，明天还要起大早，姜沅心疼他：“有什么话我们明天慢慢说好不好？”
邵煊光明正大的搂住他：“那睡觉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这一整夜邵煊都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没有彻底睡熟，直到鸡叫声响起彻底把他叫醒，邵煊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掬了一捧清水洒在脸上，收拾妥当之后开始做早饭，因为不知道送羊奶的人什么时候到，他还特意起的比以往还要早一些。
姜沅很快也起来了，邵煊做饭，他就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拿到河边洗了。
回来的时候家门口外边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院子摆了四个大木桶，外壁摸起来甚至还带着一丝余温。
一个看起来上了年龄的大叔穿着一身短打站在邵煊旁边，两个人正在交谈着什么。
看到进屋的姜沅，那个大叔冲他点了点头，邵煊和他介绍：“阿沅，这是阿旭安排来给我们送羊奶的程叔，马上他还会把我们带回城里，以后都是这样。”
程旭的原话其实是：“阿煊他们村里的那只老黄牛老的牙都要掉没了，坐牛车摇摇晃晃拖拖拉拉的，等他进到城里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他专门给他们安排了一辆马车，就怕他们赶不上趟，毕竟这奶茶和糕点还不一样，只能当天做当天卖。
今天邵煊问了陈叔一般什么时候能到桃花荡，明天就知道该什么时候起床给他开门了。
姜沅把衣服晾上后去厨房盛稀饭，程叔说什么也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吃，邵煊没有勉强他。
前段时间李春桃给了他们一些腌咸菜，酸咸爽口，就着稀饭吃刚刚好，邵煊从坛子里淘了一些出来，打算吃完再向四婶要一些。
奶茶制作起来并不费力，做好后邵煊和程叔一起把奶茶桶抬到了马车上，小推车就系了个绳子跟在马车屁股后面。
这马车果然就是不一般，比牛车快多了，邵煊估摸着他们进到城里至少比以前少用一半时间，这还是程叔害怕奶茶洒了，压着马车速度的结果。
邵煊走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推车，老木匠做的很结实，一路颠簸过来也没散架。
他刚把小推车停好，奶茶还没从车里搬出来，就有人往摊子这边来了。
“邵老板，你昨天说可以凭这个传单半价买奶茶？”他不放心地掏出保存地好好的传单，还要再和邵煊确认一遍。
“你们放心，我既然放出了这话，自然不会有变卦的道理。”邵煊看出了他的心思，就是害怕自己昨天一时嘴快，今天后悔赖账。
那个人讪讪一笑：“那这怎么卖的？还是按斤来卖吗？”
邵煊拿出木盒子一一摆在摊子上：“按盒子来卖，连盒子带奶茶一共十五文，如果自己带碗过来不要盒子，就是一碗七文。”
七文钱是一碗馄饨的价格，但是馄饨是实打实的白面和肉，这奶茶不过一碗水……
昨天兴致勃勃要买的人犹豫了，他没想到这奶茶居然卖的这么贵。
“不买就起开，老板，给我来一份十五文的。”后面的人把他扒拉到一边，十五文确实不便宜，但是那盒子挺大的，能装的奶茶也不少，而且盒子也气派，送人很有面子。
“不算盒子七文钱也不算贵了，这奶茶里面有糖有奶，这两样东西沾上哪一样会便宜？”
他还是个热心肠的，不但自己要买，还要给邵煊招揽招揽生意。
那个人一想也是，就是一浅碗糖水都卖两文钱，咬咬牙也买了一个十五文的。
昨天看媳妇好像还挺爱喝这个的，不是说什么“奶茶牵姻缘”吗，要是媳妇能开心，贵一点就贵一点吧。
他们两个手里都有传单，邵煊就对姜沅说：“阿沅，收他们七文钱就行。”
姜沅接过铜板放进小木箱里，里面是大把大把的铜钱，还有几两碎银子。
“呦，今天的里面还加了东西？吃起来甜甜软软的，这是什么？”帮忙招揽生意的那位客人接过手就迫不及待的来了一口，意外地吃到了昨天没有吃到的东西。
“那是奶茶里的小料，有珍珠、芋圆和麻薯。”邵煊告诉他。
“嘿嘿，比昨天更好喝了。”客人更加满意了。
“秋天第一杯奶茶”的风潮在第一天就席卷了柳城，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讨论邵煊这口感独特的奶茶，邵煊一整个上午忙的晕头转向，姜沅重复接钱找钱的动作也累的胳膊酸痛。
几大桶奶茶见底之后，两个人终于找到机会休息片刻。
在隔壁摊子卖糕点的二蛋馋的不得了，早就和邵煊说好了要给他留一份，现在迫不及待的就过来拿了。
“哇，真好喝！”他喝了一口，又把盒子递给背后的蛋娃子，“弟弟你试试。”
兄弟两个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喝完了一大盒奶茶。
“呦，看来生意还不错啊，明天得加送羊奶了了。”
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邵煊抬头一看，果然是程旭，身边还跟着瘦了一圈的周钰。
“你们怎么来了？我正打算等下送一点给你们尝尝，还留了两盒没有卖。”邵煊示意他们自己拿，“要吃糕点就在那个小摊子上，你们过去选。”
周钰本来不要，这几天他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但是闻到手中奶茶那若有似无的苦味，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阿钰，你这阵子消瘦不少，是医馆忙了起来？”姜沅好几日没和他见面了，最近几次药都是邵煊帮他取的。
程旭面上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他等的就是有人问这句话：“哈哈，阿钰瘦了是因为怀了孩子，我们马上就要有宝宝啦！”
姜沅下意识看向周钰，周钰看起来淡定多了，他冲姜沅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章
周钰看姜沅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肚子上, 想了想告诉他说：“阿沅，药你也喝了三个多月，现在身体已经慢慢恢复了, 如果你和阿煊想要孩子，过不了多久就能怀上。”
姜沅又惊又喜：“阿钰, 你说的是真的吗？”
周钰一向不骗人：“阿沅, 我没必要骗你, 前几次的药都是阿煊过来帮你拿的，这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了。”
姜沅下意识想靠近邵煊，但是一想现在还在外面, 只好按耐下内心的激动，冲邵煊粲然一笑。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邵煊往旁边走了两步，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 轻轻勾住了姜沅的手指。
外人看不出来, 离他俩最近的程旭和周钰自然能够察觉, 程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阿煊，你要的母羊我已经在挑了，过几天就给你送去。”
邵煊不着急：“我手里的钱攒的差不多了，约莫再过几日就会盖房，到时候你再把羊带来，顺带上梁吃个喜酒。”
邵煊说的盖房当然是青砖房，如果不是因为提前分家, 他也不会再盖一间土屋，如果马上他的房子能顺利建好, 那就是桃花荡除了村长家之外唯一一间青瓦房了。
邵煊打开装钱的木箱子，程旭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先说好, 我不要你的钱啊，你盖房子我没能帮上什么忙，这钱我可不能再收。”
邵煊又把木箱子合上：“谁说你帮不上忙？桃花荡那边没有人会盖青砖房，你得帮我从城里找瓦匠过来。”
程旭一听这好办：“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就找当初帮我盖飞云阁的那伙人来行不行？”
“你看着办。”邵煊说，他喊二蛋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那就这样说定了。”
“那我明天就让那伙瓦匠去桃花荡。”程旭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路上二蛋哼着歌，背上的蛋娃子睡着了。邵煊看见路边有人摘柿子：“阿沅，我们也从山上移两棵柿子树下来吧。”
脆柿子清甜可口，红柿子也别有一番风味，不论哪种，邵煊都很喜欢吃。
一说到上山，邵煊又想到了上次看见的野生板栗树：“怎么把那些板栗树忘了，今天下午上山摘板栗去。”
二蛋立马说道：“我也要去！我不想待在家里。”
邵煊思索了片刻：“如果村里有人也想要板栗，今天下午带他们一起过去吧，二蛋你去说。”
城里的生板栗两文钱一斤，糖炒栗子八文钱一斤，如果村里人想卖，多少是个营生。
要不了多久城里就腌腊肉了，可是桃花荡好多人家根本腌不起，有些人家过年或许会宰一只鸡或者老鸭，舍不得的就依然吃咸菜酱萝卜。
想到这里，邵煊叹了一口气。
上次去的那口寒潭旁边有好大一片野生板栗树，邵煊自己要不了这么多，反正摘不完也是浪费，不如让村里人过去一起摘。
回到家，种花的那一小片地站满了小孩子，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好几朵各式各样的花，地上飘了一地花瓣，原本好好围着花地的栅栏也被他们扯开弄坏了。
邵煊有些生气：“你们在干什么！”
孩子们听到他的声音，一个个嬉皮笑脸往四处跑去：“快跑，快跑，有人回来了！”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跑过邵煊，一会儿的功夫，邵煊就把他们几个都抓住了。
这几个孩子中间最大的那个是林正豪的孙子，邵煊认出了他。
“为什么要摘我的花？”邵煊问道。
原本缩在家里的虎头看到邵煊回来连忙告状：“三叔，我告诉他们不能摘花花，他们不听，还推我。”
他的嘴巴嘟起来，看上去受了很大的委屈。
邵煊摸了摸他一头稀疏的黄毛：“虎头做的很棒，你们几个还没说呢，为什么摘我的花？”
林睿仗着自己是村长的孙子，从小在村子里跋扈惯了，听到邵煊的问话也不怵，他掐着自己的腰：“我就摘怎么了？这些花满地都是，我又不知道是你家的。”
花地打理的井井有条，一看就不是路边杂乱的野花，何况还有栅栏专门围着，所以这些小孩子一定知道这是别人种的。
邵煊微微一笑：“不知道是吧？”
林睿扬着脑袋斜眼看他：“不知道。”
邵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把他按在自己腿上，扒了他的裤子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林睿懵了，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反应过来就是不管不顾疯狂挣扎，他气的嘴巴都哆嗦起来：“你敢打我！我要告诉我爷爷！”
邵煊能被他一个小娃吓到就有鬼了，“啪”的一声又冲着屁股抽了一巴掌。
林睿挣脱不了，屁股上面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再也忍不下去，“哇”的一声大声哭了起来。
原本和他一起搞破坏的几个小孩吓得大气不敢出，怂的和小鹌鹑一样，老老实实站成一排看着林睿挨打。
虎头在一边用短短的小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脸蛋：“羞羞脸，嘻嘻。”
“好了，阿煊，再打下去手该疼了。”姜沅看着林睿那肿的老高的屁股，强忍着笑意说道。
邵煊甩了甩打麻的手，看向剩下的几个孩子：“你们还敢不敢了？”
一排小孩连忙摇头，乖的不得了。
邵煊放开腿上的林睿：“你也不许了，下次再这样我照打不误。”
林睿一瘸一拐的走远了，确定邵煊追不上他之后，才冲着他们这边大吼一声：“你完了，看我回家不告诉我爷爷！”
说完让几个小孩子搀住他，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花地里的月季他原本打算过两天来尝试做鲜花饼，还有菊花，本想着晒干泡菊花茶，现在被一群小孩摧残的一朵花都找不到了。
好在小孩子摘花归摘花，没有把根从土里拔出来，过段时间还能再长。
邵煊也不知道林正豪知道了这事儿会不会来找自己，他只知道村长是个老油条，两个人私下并没有接触过。
“阿煊哥哥，村里人都说下午要和你一起去摘板栗。”二蛋蹦蹦跳跳的回来了。
邵煊不再去想刚才的事：“阿沅，等下收拾两个箩筐出来，一箩筐用来装板栗，另一筐用来装柿子。”
“下午我们一起去？”姜沅说，反正他待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做。
邵煊估摸着下午村子里的哥儿姑娘应该会去不少，毕竟多捡一些板栗就能多挣点钱，这活儿又不算重。
姜沅来到桃花荡除了陈三妹和李双双还没别的朋友，今天上山就是个机会，让他接触接触别人。
“那我们就一起去吧。”邵煊说。
没一会儿，李双双背着一个大筐进来了：“今天下午什么时候走啊？乡亲们都托我过来问问。”
邵煊和姜沅正忙着吃饭：“马上，吃完饭我们就走。”
李双双笑着坐到他们对面：“你们不知道，现在村里人都在夸你们热心肠，自己赚钱了也不忘村子哩。”
那一片板栗树是邵煊和邵阳他们几个发现的，就算他们独霸着不告诉别人，大家也都能理解，毕竟能赚钱的事，藏着掖着不愿意说也是情有可原。
现在邵煊主动把地方告诉了他们，村里人自然会夸上两句。
两个人安安稳稳把饭吃光了，在这期间，邵煊已经能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没有人进来催他们。
等出去一看，桃花荡一整个村子出来了一大半，就连好几个半大的孩子也背着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走吧，上山了！”邵煊说着，和姜沅带头走在了最前面。
后面的人跟上，稍微上了年纪的到底没有年轻人那样胆大：“阿煊，你说的板栗树不会在深山里面吧，那可去不得，遇到野猪老虎什么的可就糟了。”
“你放心吧李婶，就在外层往里一点点的地方，那块儿树多，不太容易进去。”邵煊很有耐心的回答她。
李婶放心了：“行、行，不太容易进去是小事，我家老大和老二都带了斧头，杂草杂树太多砍了就是。”
干农活的有的就是力气，一直到地方也没人喊累，进到水潭旁边不用邵煊多说，所有人都自发朝板栗树走去。
邵煊摘了一筐板栗后就停手了，打算和邵阳一起到别的地方摘柿子，被邵文邵武一把拉住了。
“你们别去了，山里危险，要摘柿子明天我们兄弟两个陪你们过来。”邵文说，他还真不放心这两个人在山里乱跑，被野兽叼走了都没人知道。
邵阳不乐意的嚷嚷：“我对这山里可熟了，不会跑丢的。”
邵文邵武却不听他的，执意不让他们走，两个人只好留在栗树林。
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上山的人满载而归，背后都是一箩筐的栗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李婶走在邵煊旁边，突然发现姜沅背着的筐子李是空的。
“怎么了阿沅，是没摘到吗？婶婶我等下回去分你一半。”她关切的说道，姜沅体弱，摘不多也正常。
姜沅连忙摇头：“不用了李婶，我这筐子本来是要背柿子的。”他很不擅长应对长辈的关心，现在有些手足无措。
李婶慈爱地笑了：“想吃柿子啊？婶婶我家门口两棵柿子树，上面结的柿子都吃不完，等下回去婶婶给你摘两筐。”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黄叔也说：“要想吃红柿子就再等几天，等树上的红的差不多了，我再给你们送过去。”
姜沅还是第一次感受桃花荡大家的热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李婶，谢谢黄叔。”
李婶“哎”一声：“还是我们要谢谢你们呢，要不是你和阿煊那小子，我们也弄不到这么多板栗，一点柿子而已，你们爱吃就行。”
第二十七章
到了桃花荡, 林睿像一只斗鸡一样站在村门口，手里拉着他的奶奶林王氏。
他下半身光溜溜的没穿裤子，屁股上面敷了一层厚厚的药膏, 林王氏一脸凶相，明摆了要找茬。
“邵煊, 多大人了还欺负小孩子, 你看我孙子这屁股肿的。”
邵煊看到她就明白为什么林小芽那么强势, 有其母必有其女。
林正豪也来了，他假模假样地凶了一句林王氏：“赶快回去，都是一个村子的, 别让别人看笑话。”
话虽这么说，但也没把人拉走。
林王氏自然不依：“大家都来评评理, 我孙子不过到邵煊家门口摘了一朵花，你们看看他把我孙子打的。”
林睿也不害羞, 屁股一撅给大家看邵煊打出来的巴掌印。
邵煊冷笑一声：“只摘了一朵？那些花本来我是要拿到城里卖的, 现在全被他们糟蹋了, 我还没去找你们算账呢。”
林王氏才不相信：“就那野花也能上城里卖？是不是把我当成二狗子了。”
二狗子是村里的傻子，四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和他老娘挤在一个破茅屋里。
邵煊看向林睿：“你来说，到底是不是摘了我一朵？撒谎会被打屁股。”
林睿咽了咽口水，悄悄摸了摸自己依然肿烫肿烫的屁股，支支吾吾不敢说。
村里人一看他的反应，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王婶子, 不是我说，别人家的花本来就不该随意去摘, 这次就当给睿娃子长个记性吧。”李婶看了看筐子里的栗子，出来劝道。
“是呀是呀, 这几个小娃儿也太皮了，天天在村子里上窜下跳的，这可不能怪阿煊。”有了李婶当出头鸟，其他人也敢说话了。
“阿煊可是有主意的，这花说不定让他上城里真能卖出去，睿娃子去摘就是他的不对。”
林王氏给他们气的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因为她是村长夫人，从前大家都顺着她哄着她，她让大家来评评理，就是想让村里人给她说话。
但是现在怎么回事？怎么一面倒都倒到邵煊那边去了？
林正豪做了这么多年村长，好处他第一个拿，有事他第一个缩，好多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是一直憋在心里没说。
今天邵煊主动带他们上山摘板栗，大家心里正感激着他呢，自然都站在邵煊那边。
林王氏的脸青一块红一块，李婶适时说道：“马上该吃饭了，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一手拉着邵煊，一手拉着姜沅，绕过她向村里走去。
很快村门口就剩下他们一家人了。
林王氏有气没处撒，一巴掌拍到林正豪的肩膀上：“你是死人吗，邵煊那小子都骑到我脖子上了，你一句话也不说？！”
林正豪龇牙咧嘴地捂住被打的地方，他只是在想：邵煊在村子里的声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被他惦记上的邵煊重新从家里拿出当初找人盖房时用的大桶，不出意外，明天能重新派上用场。
伙食和上次盖房时候一样，不过现在家里还有一些糕点，每人可以分两块。
李婶傍晚送来了两大篮刚摘下来的柿子，邵煊先把它们放在水里揽好脱涩，过几天可以做黄桂柿子饼和柿子糯米糍。
趁着没有天黑，邵煊去了一趟邵阳家里。
“邵阳，你们家空房子能不能收出来一间？明天我要把土屋推平盖青砖房，晚上没有去处。”他带了几块糕点给虎头吃，同时和李双双夫夫二人商量着。
“当然可以，你和阿沅只管来就是，不带被褥也行，我们这边还有新的。”李双双一口答应下来。
邵阳一听邵煊又要盖新房子了，十分羡慕地说道：“哥，你这么快就攒够钱盖新房子了？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和你一样。”
糖浆水果他不干了之后都是邵阳和邵富贵在干，所以邵阳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要好多了，他和李双双都不是大手大脚的人，想攒青砖房也就这几年的事儿。
“现在好好干，青砖房早晚会有的。”邵煊说。
邵阳斗志上来了：“三哥说的对，我和双双还这么年轻，攒攒总能攒出来。三哥，明天我也去帮忙吧？”
“你不忙就过来看看，忙的话就去做你的活，房子城里来的瓦匠会帮忙推平。”邵煊和他说。
邵阳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三哥，盖青砖房要多少银子？”
城里好一点的砖三文钱一块，考虑到鸡圈鸭圈，还有以后的羊圈猪圈，邵煊一共买了三万块砖。
“一共差不多九十两银子。”邵煊如实告诉他。
邵阳瞪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这么多钱！三哥，你要盖的屋子一定不小吧？”
村长家的青砖房不过才买了一万五千块砖，邵煊的房子足足比他的大了一倍。
“按我说就应该盖大一点，进进出出也利落。”李双双一边喂着虎头吃饭，一边接上他们的话茬。
邵煊觉得差不多该走了：“你们吃饭吧，我先回家了。”
“行，那你们明天晚上直接过来，晚饭也顺便在我家吃了。”李双双说。
邵煊也不管他看没看见，点点头就推开门出去了。
家里姜沅已经点亮了烛火，从柜子里搬出来他们装钱的铁匣子，今天晚上他要和邵煊一起清点一下钱财，划去买砖用的九十两银子，剩下的得精细着好好打算打算。
零零散散的铜钱放在摆摊的那个木箱子里，铁匣子里是邵煊去钱庄兑的银子，一锭十两，总共十锭，整整齐齐的码在里面。
“……本来可以换成银票的，装起来也轻巧。”姜沅看着匣子里的银子有些不舍，这是他和邵煊全部的家当了。
“铜钱还有多少枚？”邵煊顺带着从小推车上把木箱子拿过来。
姜沅起身，拿着剪刀将烛芯剪短，屋子里更明亮了。
邵煊坐下，姜沅依靠在他身边，两个人一起数着箱子里的铜钱。
“一千八百八十，一千一百八十一——铜板还有一千八，里面还有几个碎银子。”邵煊把箱子抬起来抖了抖，确定没有遗漏。
“除去买砖需要的钱，雇人过来盖房子也需要给一些，剩下的就是等到上梁那天得喝喜酒，零零散散算下来，这一百两银子恐怕都得花出去。”姜沅想了想说道。
“奶茶摊子明天摆不了了，糕点家里还有一些，明天让二蛋带去卖了就行，这房子还得快些盖好，不然耽误做活。”
邵煊叹气，城里来的人可不想乡亲们那么好说话，让加急立马速度就提了上去，估计让他们盖快点得加不少钱。
邵阳虽然和自家走的近，但是住在他家到底还是不自在，所以早点搬回来早省心，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
“哎，阿煊家里又要盖房子了，你们听说了吗？”
“现在村里谁不不知道啊？他和姜沅夫夫两个，这才搬出来多少天啊，青砖房都盖出来了。”
清早邵煊家门外站了不少村里人，大家都在嘀嘀咕咕的说着话，早上李婶过来问他们去不去山上，邵煊就把今天要盖房子的事情告诉了她。
没一会儿，全村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都过来看热闹。
城里的瓦匠也过来了，邵煊看见了外面围着的人，就笑着告诉他们说：“等过段时间上梁，大家都过来喝喜酒，好酒好肉吃到尽兴！”
外面的人也笑：“你们只管忙你们的，不用管我们，等会回家喝口稀饭我们就上山了！”
过来的瓦匠人人一手几十斤重的大榔头，抡足了劲往墙上挥几下，“咔嚓”一声，土墙就从中间碎开了，几十个人忙活了一上午，原本的房子就成了一堆废墟。
一群人推着小车把土运走，另一群人就在清理干净的地方开始铺砖，邵煊走近看了看，这个时代没有水泥，他们用的是一种黏性很强的黄土把砖粘在一起。
吃饭的时候邵煊站到瓦匠头子李老三旁边，塞了二两碎银给他：“张师傅，我这房子能不能盖快一些？”
李老三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然后揣进兜里：“这点钱可不够我们兄弟几个分，邵老板，要催工还得再加一点。”
邵煊顺着他的意思又给了二两，李老三勉强满意了：“行，待会儿我和兄弟们说说，让他们手脚放利索点。”
这加急费比自己想的要贵不少。
邵煊本以为二两银子绰绰有余，难怪村里没人盖青砖房，除却砖贵，这杂七杂八的费用也不少。
“房子后面给我加个猪圈羊圈，鸡棚鸭棚可以盖大一些。”
邵煊不知道程旭找他们的时候有没有说清楚，索性又说了一遍。
“你放心，东家的要求我们都记着呢，保管不会出错。”李老三和他保证。
现在家里不能待人，姜沅和李双双还有另外几个夫郎坐在外面的桃树下，正在缝衣服。
姜沅缝的是邵煊的外衣，肩膀那块破了个大洞，他的缝补方法是和娘亲学的，和李双双他们都不一样，缝出来的效果看上去精美不少。
李双双缠着要他教他们。
姜沅展了展衣服答应下来：“等我这件衣服补好就来教你们。”
李双双突然说道：“阿沅不愧是从京城里来的，就连缝衣服都比我们缝的齐整。”
村子里谁不知道姜沅一家是犯了事被贬来这里的，要不是因为李双双在，那几个夫郎根本不会过来和姜沅一起，就怕一不小心受到牵连。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夫郎面色都有些尴尬——这不是戳人家心窝子嘛。
只有姜沅面色如常：“嗯，我不但会缝补衣服，我还会写字呢，双双要不要学啊？”
李双双一听，手里的针掉在了地上：“阿沅，你说的是真的吗！真会教我写字？”
谁不想学写字啊，可是李双双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其他几个夫郎也顾不得什么牵连不牵连的了：“阿沅，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教我们写字？”
还没听过哥儿也能学字呢！
姜沅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他们当了真，只是他一贯是认真的性子：“你们要是想学的话，我就教。”
“我学！”
“我也学！”
大家争先恐后的凑到姜沅身边，李双双更是抱住了姜沅的手臂：“那就这样说定啦，阿沅有空就教我们识字！”
第二十八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接连下了几天毛毛细雨之后，天气终于放晴了。
邵煊打开门，迎面而来一阵寒风。
“呦, 今天可真冷。”
他搓了搓手，新盖的青砖房还有最后一根梁木没有搭好, 邵煊找村里的老人算了算, 明天是个黄道吉日, 可以上梁喝喜酒了。
那梁木是邵煊和老木匠一起进山选的百年楠木，把它在堂屋上方的最中间固定好，这青砖房就算盖成了。
“这梁木得拿着红布包好抬进新堂屋, 还要在供桌上摆上祭品，最后由我和李老三敬酒, 这叫‘祭梁’。”
老木匠也过来看了看邵煊的新房，害怕他年轻不懂这些, 就多提了一嘴。
邵煊当然不懂, 他以为麻烦的不过是请人吃个喜酒, 没想到光是上梁还有这么多讲究。
“除了祭梁，还有没有别的要注意的地方了？”
“当然了，还要抛梁、晒梁、唱梁歌——不会的老头子我一一教你，就当沾沾你的喜气，看看我家能不能早些盖上青砖房。”老木匠一手包办下来。
在城里卖完奶茶之后，邵煊按照老木匠的要求买了红布、鞭炮、花生和红糖。
第二天一早，李婶先提了四个鸡蛋和一块肉, 后面来的乡亲有的带了半斤糖，有的带了一尺布, 也有直接给铜板的，姜沅都在红纸上一一记好了。
“呦, 这青瓦房看着就气派，比我家那顶上漏雨的土屋不知道好了多少。”李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墙壁，“这样结实。”
天晴之后泥烂路滑，好多小孩子两只脚上暗号裙一五耳二漆雾而爸义更新漫话视频广播剧都是泥，被他们爹娘拎在外面，非要让他们把鞋上的泥在树上蹭干净，才带着他们进到邵煊的新屋。
邵家一家老小都跟着老太太过来了，杨秀芬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既羡慕又不甘，张秋菊则是满心懊恼，她就知道不该这么早分家。
邵煊只和他们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今天来的人太多，他没空陪着聊天。
祭梁结束之后，瓦匠将正梁用绳子抬上屋顶，邵煊早早地就在门外等着了，一看到梁木悬空，立马点燃了鞭炮。
这个时代的人们都认为鞭炮声能够驱邪避煞，福来运转，一听到外面的鞭炮声村里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毕竟好多年都没有在桃花荡听到鞭炮声了。
小孩子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时间欢笑声说话声不绝于耳，气氛热闹非凡。
那几个上梁的瓦匠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几个人十分熟练地唱起了上梁歌。
为首的李老三打头阵：“一条黄龙缠栋梁，缠在栋梁玉落堂，请上黄龙登宝位，镇守华堂万载昌。”
身后几个瓦匠“嘿咻嘿咻”两声，将梁木往上拽了一点。
第二个唱的是最左边的瓦匠：“手执红绫数丈长，弟子拿来缠栋梁，左缠三转生贵子，右缠三转出贤良。”
“起新屋，上新梁，主家多添好儿郎。儿孙读书登高第，连中三元把名扬。”
“上起栋梁旺门庭，儿孙读书有功名，学完之后去赴考，手拿白纸跳龙门。”
……
一首祈福上梁歌唱完了，一向圆滑的李老三面上也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容：“邵老板，吉时吉日，上梁大吉。”
瓦匠们合力将正梁放平稳，邵煊将乡亲们送来的五谷彩袋搬到梁正中，图个五谷丰登的好兆头。
“花生来喽！”房上的瓦匠从袋子里抓出一把花生撒到房子下面，底下的人早就做好了接的准备，眼睛专注的盯着瓦匠的手。
“哇！”
不管大人小孩都挤成一团，全弯着腰抢地上落下来的花生。
“还有馒头！”
又是一袋馒头从天而落。
“撒钱喽，撒钱喽！”
铜板哗啦啦的撒下来，大家一窝蜂地涌上来，三五个人一起抢一个铜板，大人的脸上都是笑着的，只有小孩子因为抢不过别人大哭。
抢到花生馒头的小孩一手背黑泥，那是被别人不小心踩到手了，只是他们满不在乎的拍了拍手，攥紧馒头花生兴高采烈地吃起来。
李春桃抢了一袖口的铜板，她走到一边一个个数着：“嗬，居然抢了十一个！”
李婶抢了五个大馒头，还有两个铜板：“哎呦，我这东西有点多，先回家一趟，你们吃饭不用等我！”
邵煊撒下来的东西并不多，老木匠说了，这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如果每个人都能拿到就没意思了，所以大多数人都是一个馒头，一两个铜板，像李春桃和李婶那样的并不多。
“那我们可不等你喽，我们先吃了，等你回来可就一口肉都吃不上了。”没事就爱找她说话的刘婶故意开玩笑。
“你可别嬲我了。”李婶虽然这么说着，但也害怕真抢不到肉，犹豫一下去找了姜沅。
“阿沅，你看我这几个馒头能在哪里放着？等我吃完饭就带走。”
姜沅把馒头包好放进了厨房，那里只有帮忙烧饭的李双双和陈三妹，外人进不去，就不用担心被别人顺走。
“李婶，东西我已经放好了，不会有人拿的。”姜沅说。
李婶看着馒头进了厨房，这才放心 ，快步走到外面吃饭去了了。
上梁之后还要晒梁，这时候所有人都要退出新屋，所以邵家的宴席设在了外边。
酒席做的毫不含糊，每桌上面都有一只炖烂了的老母鸡，还有一碟用料十足的红烧肉，一大盘肉片汤和糖醋鱼，就连其他配菜里的肉份量也都十足。
几乎是菜刚端上桌就被一扫而空，盘子里的肉都被挑走了，反而素菜几乎很少有人吃，大家都吃的满面红光，满嘴流油。
邵煊摆摊赚了不少钱村里都知道，大家再想今天的席面应该不会差，但也没预料到居然这么好，村里谁家娶媳妇生儿子，一桌上有一个硬菜就算顶天了！
离了邵煊，这些天邵家也不怎么吃肉了，老太太原本还想问问邵煊近况，一看底下杨秀芬和张秋菊一人一满碗肉，要说的话也顾不得说了，急吼吼地伸筷子夹肉吃。
李双双和陈三妹在后厨忙着炒菜没有上桌，邵煊一人给包了一个二十文的红包。
林正豪一家托村里人送了一筐鸡蛋过来，人倒是没有来，本来林王氏连鸡蛋也不愿意送，但是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家上梁也不能装不知道，林正豪就哄着她送了点礼。
原本姜沅的爹娘也应该过来的，邵煊找人去说这个消息，只是他爹娘没有来，也没有任何随礼。
毕竟这礼送多了肉痛，就和村里一样送几个鸡蛋他们又嫌丢脸，最后索性装死。
一顿喜酒吃的主宾尽欢，吃完之后村里好多热心的大娘大婶抢着帮他们洗碗。
“昨天板栗摘得多，一共卖了快四十文呢！”
“我家昨天没怎么摘到，一共就卖了十几文，倒是这天也渐渐冷了，得砍点柴留在家里过冬。”
“那还要等几天，今天刚放晴，地上都是泥。”
邵煊和姜沅在厨房对付着吃了一口，听一耳朵外面人唠家常，邵煊突然想到：“我们家的柴火好像也不多了，今天到年尾可能没什么工夫上山，我们从村里人手里买一点吧。”
姜沅也说：“门口菜地被他们瓦匠来来去去踩了，菜给踩坏了不少，今年也别种了，从双双家里摘吧，到时候给他点钱。”
邵煊点头：“还有那猪圈还空着，要不明天我们就去赶头猪回来？”
姜沅伸手轻轻推了一下他：“前几天因为盖房子好久没去城里，好多人都在问你什么时候去摆摊呢，要不要明天再做点东西送他们？”
邵煊就说：“就用那筐红柿来做糕点吧，昨天城里已经有人模仿我做起奶茶了，不过效果好像挺一般的，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到我这边买。”
“城里人都说你花样多，还说下次你要做出什么新东西，不论价钱都要买呢。”姜沅笑着说。
“那只是吃食，我会的可多了，下次问问，我要卖衣服他们买不买。”邵煊开玩笑。
姜沅一愣，又卖吃食又卖衣服吗？听起来不伦不类的。
“这不太好卖吧，城里还没有铺子卖东西这么杂呢。”姜沅直觉不太行。
邵煊也没想那么远，不过他模模糊糊明白自己可能不会一直做饮食，他脑子里的想法还很多，饮食不过只是一个起步。
“不放在一起卖不就行了，我们再摆一个小摊卖衣服。”他说。
姜沅被他逗笑了：“又摆一个小摊？再摆都第三个了，你是不是打算把小摊开遍柳城啊？”
邵煊夸他聪明，说道：“我觉得这也是个好主意，到时候把生意都招揽到我们这边来。”
“别打情骂俏啦。”外面的李双双探了个头，“三哥，村里的婶婶说要把没吃完的剩菜剩饭装起来带走，你看可不可以？”
邵煊真觉得她们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行，不然还得吃好久的剩饭。”
“那你快去和她们说吧。”李双双接水洗了洗手，“我和阿沅把碗筷洗一洗。”
邵煊就出去找那几个要带剩饭的婶娘，顺带着把坐在一群男人中央的邵阳薅了出来：“快去帮双双洗碗，等下我也过去洗。”
邵阳还以为他听错了：“我去洗碗？”村里哪有男人洗碗的啊。
邵煊斜了他一眼：“怎么了，你不愿意？”
邵阳听到他哥也打算跟着一起干，虽然不太情愿但也答应了：“愿意，我愿意还不行嘛。”
等把今天过来吃席的人全都送走，余下的自家人凑在一起，不多时就把一盆碗筷都洗干净了。
第二十九章
“邵老板, 你今天卖的这又是什么？”老孙和往常一样溜达到邵煊的摊子前，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空碗，打算带一碗奶茶回去给孙子喝。
邵煊往他的碗里盛了一个黄桂柿子饼：“今天这些饼是送你们的, 前几天有事没来，还得谢谢你们大家愿意等我。”
老孙看着碗里的柿子饼：“嘿嘿, 这城里也有学你做那奶茶的, 我也过去喝了一碗, 总觉得差点味道，还是你做的好啊。”
邵煊说：“好喝下次再来！”
还是邵老板会做生意呀。老孙想着，手里的柿子饼散发着香味, 他看向街角过去的那个熟悉的老伙计：“老郭，快过来！邵老板今天免费送柿子饼！”
他嗓门本来就大, 吼完一声，半条街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许多人都往这边走来。
……
送完最后一块饼, 邵煊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每天去桃花荡送羊奶的程叔牵了三头母羊过来。
“呦，你怎么来了？程旭呢？”昨天吃喜酒程旭没来，邵煊猜到他是有事耽搁了。
“掌柜的临时回了一趟家，据说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就让我先把羊给你们送来。”陈叔又拿出来一个盒子，“这是他让我交给你们的贺礼，他说错过这次喜酒, 下次回来请你吃饭。”
邵煊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对玉如意。
程旭一贯出手大方, 邵煊盯着这对玉如意暗自心想：等周钰生下孩子，再补一份厚礼好了。
“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程叔和邵煊打了声招呼。
邵煊拿了几块糕点让他带上：“程叔,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先去看看今天集市上有没有人卖猪？如果有人卖的话你先给我买下来，晚上我再去飞云阁讨。”
他从木箱子里拿出五两碎银：“这些钱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话晚上我再补给你。”
程叔摇了摇头：“这年头人都难吃饱，更别说猪了，你放心，五两银子够了。”
买猪都是按斤称重的，现在卖的猪都还没有贴膘，按理说价格不会太贵。
黄叔拎着糕点走了。
自从买的人多了，邵煊的两个小摊已经从以前的中午收摊，变成了现在的傍晚收摊，他每天给村里的黄叔五文钱，到晚上差不多时辰，黄叔会赶着牛车过来接他们。
今天邵煊得去买猪，他对着另外一个摊子上的二蛋说：“二蛋，今天你和黄叔带着羊先回家，晚上收摊之后我去赶猪。”
二蛋晃了晃两条细腿：“我知道了阿煊哥哥。”
夜路不好走，邵煊提前一刻钟收了摊，就想趁着日头完全落山之前赶回桃花荡。
来到飞云阁后院，程叔把买来的猪牵给他：“一共花了四两半银子，你瞧瞧还满不满意？”
猪的确不肥，不过听过了程叔中午说的话，邵煊知道牲畜吃不饱是常事：“挺好的，那我就先赶猪回去了？”
程叔把剩下的半两银子还给他：“你回去吧，少爷刚才来了信，他说明天就能回来了。”
邵煊听到“少爷”两个字，看来和自己想的没差，程旭果然是个富二代。
程叔还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把牵猪的绳子交到邵煊手上：“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家去吧。”
邵煊就赶着猪一路走回桃花荡，最先出来迎接的是家里的小狗崽，挺着圆滚滚小肚子冲了出来。
它围着邵煊跑了两圈，然后把前爪搭在邵煊的身上，想让邵煊抱它。
姜沅听到了动静跟着走了出来：“猪圈已经收拾好了，你把猪赶进去，然后出来吃饭。”
“今天他们几个过来找你学字了没有？”邵煊问道，因为村里的哥儿姑娘们吵着嚷着要来学习，所以姜沅今天一早就在家里等着他们了。
“上午他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下午倒是来了不少人，跟我后面学了一个多时辰。”姜沅说。
邵煊问道：“那明天还学不学？”
姜沅想到今天他们一个个不愿意走的样子，坚定地点了点头：“学的，但是——”
邵煊一眼就能看出他在为难什么：“摊子上的事你不用太操心，现在熟练了我能忙的过来，实在不行还能让邵阳去帮帮忙。”
“如果你不想我做的话我就不教了。”姜沅说。
邵煊一把将他抱住：“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想让你做。”
姜沅“嗯”了一声：“我会尽我所能，让双双他们多认识几个字的。”
邵煊赶了一头猪并三头羊回来的消息没多久就传进了邵家人的耳朵里，李春桃笑着和老太太说：“我早说阿煊能干大事，你看这盖了房子才多久，现在又把猪羊买回来了。”
村里哪户人家不想养大点的牲畜？
村长家也有两头猪，林王氏每天要往猪圈那边走十几趟，没事就喜欢去看猪，一看到猪又长大了一点，乐呵呵的能说上半天。
杨秀芬又开始翻旧账：“当初就应该按我说的不分家，现在这头猪不就养在咱家里了吗，就怪春桃不帮着说话！”
老太太心里也后悔，但是家已经分出去了，总不能再让他们回来。
李春桃也不甘示弱：“那些都是阿煊凭本事赚回来的，有本事你也让禄名给你买头猪回来啊，天天惦记着阿煊的东西做什么。”
“你！”杨秀芬快被她一句话气死了。
闷不吭声张秋菊心里是另外一个想法，第二天她提溜着邵福满找上了门，邵煊家的院子里李双双在写字，姜沅时不时在旁边指导一下。
“那个阿沅，阿煊不在家？”她往屋子里看了看。
“阿煊今早上城里去了，二伯母有什么事？”姜沅对这个话少的二伯母并不像杨秀芬那样不假辞色，但是也谈不上热切。
“那个阿沅，你们家不是喂了几只羊，若是你们忙的话，可以让福满帮着放。”张秋菊把躲在后面的邵福满推到了前面来。
邵福满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低下头：“我愿意放羊。”
只是他们母子二人乐意，姜沅却并不需要：“虎头说了，他的小鸡已经养大了，现在他想放羊，我已经答应他了。”
张秋菊面色有些难看：“虎头那么小怎么会放羊，还是让福满来吧。”
虎头的确有点小，他要放羊还得有大人在身边看着，这话说出来不过是想让张秋菊带着邵福满回去。
“双双会看着虎头顺带照看羊，二伯母，真的不需要福满来做这事了。”姜沅不松口。
张秋菊被他拒绝后径直走到堂屋：“我在这里等阿煊回来，这个家里还是他说话算数，何况福满还是他弟弟。”
邵福满坐不住，跑到邵阳家里找虎头玩去了。
她坐任她坐，姜沅也不再搭理她，下午村里的哥儿姑娘就要来学认字了，他得想想今天教他们哪几个字比较好。
她不知道邵煊什么时候回来，一直等到中午姜沅做饭，他端着淘米的盆意思地问了一句张秋菊：“二伯母，今天中午要在我家吃饭吗？”
张秋菊还在生他的气：“我就先不吃了，阿煊等会就快回来了吧。”
其实她已经有些饿了，如果姜沅再顺着她说两句好话，她也就顺势答应留下里吃饭了，毕竟邵煊家的伙食很不错呢。
可是姜沅没按着她的想法走，听到张秋菊不吃，他就只烧了一个人的饭。
在虎头家里玩了一上午的邵福满回来了，他扑倒张秋菊的怀里：“娘，我饿了，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张秋菊吼他：“要吃饭你自己回家吃，我现在不饿！”
邵福满摸了摸脑袋，不明白他娘为什么要发火，但是一听她说可以自己回家吃饭，邵福满想都没想就把他娘抛在了脑后，自己回家去了。
姜沅在厨房吃完饭把碗刷了，没多久外面就有人过来敲门，是村里的哥儿过来了。
姜沅和他们一起在院子里学字，张秋菊坐在堂屋饿得肚子咕咕叫，家里人肯定想不起来给她送饭吃，她想还不如算了，直接回家吃饭去。
但是转念一想，这也太丢脸了，她刚才还说要等邵煊回来呢，现在自己提前跑了算什么。
过了一个时辰，张秋菊饿得眼冒金星，她看着小狗崽盆里剩下来的一点饭菜，恨不得上去自己吃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她实在受不住了，站起来倒了一杯水喝，这才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
等到邵煊傍晚回家，今天家里烧的茶已经被张秋菊喝完了。
“二伯母？”邵煊在家里看到她还有些惊讶，张秋菊从来没有过来这边串过门。
张秋菊急匆匆地问道：“阿煊，你看让福满过来你家放羊怎么样？”
邵煊看了看姜沅，姜沅说：“这活已经让给虎头做了。”
邵煊就说：“既然阿沅说了不行，二伯母你还是回家吧。”
他已经做好了和张秋菊打口水仗的准备，哪知道张秋菊点了点头，直接走了。
邵煊回来这么晚，本来她午饭就没吃，再磨蹭下去晚饭也吃不上了，现在可不能再耽误，之所以一直没走，只不过是她单方面在和姜沅较劲罢了。
邵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阿沅，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姜沅就把今天的事告诉他了，邵煊一听她这么久都没吃东西，也忍不住笑了：“还是阿沅你聪明。”
姜沅笑得眉眼弯弯：“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二伯母自己生气了。”
邵煊从带回来的空筐子里拿出今天现买的纸笔：“阿沅，送给你，有了这些，你教双双他们写字也会更方便。”
姜沅万分珍爱地摸着那两样东西：“这些一定很贵吧。”
这次买的笔明显比上次写传单的那只好了不少，不知道邵煊又花了多少钱买来的这些。
邵煊一贯秉持着“赚钱就是用来花的”的观念，他觉得就算纸笔贵了点，但只要姜沅喜欢那就值得。
“这是给我们教书先生的。”邵煊说。
第三十章
等到邵煊见到程旭已经过去了五日, 他揣着银子去到飞云阁，这是这个月陈旭拿到的分红。
“呦，居然有三十两银子！”程旭有些惊讶, 虽然邵煊早就说入股奶茶稳赚不赔，但是他也没想到能挣这么多。
当初说好了挣钱五五分, 所以邵煊光是奶茶这个月就挣了六十两银子, 要知道飞云阁这么大个酒楼一个月下来也不过百两银子。
程旭笑着说：“阿煊, 你果然没有骗我，这奶茶真的很赚钱。”
邵煊见他虽然现在笑得开心，但是面色憔悴, 看上去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
“怎么了阿旭，你遇到什么事了？”邵煊有些担忧, “跟我说说，咱兄弟一起想办法。”
程旭面色犹豫,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和邵煊大吐苦水：“前几天回家见了我爹, 他说我都这么大了还是不务正业。我说我现在开酒楼干的是正事, 他却不觉得，还说年底要我带一千两银子回去，否则就让我卷铺盖滚回家。”
他急得又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我不想回去，我爹虽然给我安排好了事做，但是我不喜欢。”
距年底还有将近四个月，要是单凭他的飞云阁，恐怕很难赚回这一千两银子, 可是奶茶摊的分红下个月也不可能“噌”地直接涨到一百两以上。
邵煊也替他发愁，目前看来程旭势必要回家跟在他爹后面乖乖做事了。
“现在还早, 我们好好想想对策，实在不行的话, 大不了到时候我借钱给你。”邵煊安慰他说。
程旭也知道只能这样了，他看着邵煊送过来的那三十两银子：“阿煊，要是你能多摆几个摊子就好了，下次你再想做什么，我一定还入股。”
他从邵煊这里尝到了甜头，不用自己经营，到月底就有银子拿的日子谁嫌多。
邵煊心里想的却是，要不要真的再摆一个摊子？可是摆什么他还没有想好，饮食有之前那两个摊子已经够了。
回到家，姜沅依然在教夫郎媳妇们学字，他们身边还放着一些衣服碎布，学的快的人还能抽空缝缝补补。
“昨晚我沾水在桌子上写了我男人的名字，瞧给他稀罕的，照着描了一遍又一遍。”一个新嫁没多久的夫郎和他们唠嗑。
“你们那是、那是——怎么说的来着？哦！新婚燕尔！我家的我都懒得看他一眼，才不学他的名字。”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说。
邵煊没注意他们说的话，村里人缝补衣服都是凑活着能穿就行，几乎没有人会去想怎么补的更好看，可是面前这个名叫小春的哥儿，绣出来的小鸟却栩栩如生。
“你绣的这样好看，没有想过到城里卖吗？”就算卖不了一个好价钱，但是换几个铜板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小春有些害羞，她没想过有人会夸她的绣工：“不过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东西，哪里能卖的出去。”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我明天进城顺带着帮你去铺子里问问。”以邵煊的眼光来看，小春绣的不会比柳城的一些绣娘差。
既然邵煊给了她一个这样的机会，小春自然也不会迟疑：“我不介意，就这个小鸟可以吗？”
这小鸟缝在小孩子的衣服上，邵煊就说：“要不然你去绣个帕子？”这补着好几个补丁的衣服放到城里恐怕卖不出去。
小春知道自己心急了：“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今天下午再缝个帕子出来。”
“没事，你慢慢绣，尽量绣的好看一些，迟几日送去城里也没大碍。”邵煊说。
小春点了点头，如果下午赶制这条帕子就不能继续来这边和姜沅认字了，到时候就会比双双他们落后一大截。
邵煊现在说了不急，小春慢工就能出细活。
他们两个到底一个男人一个哥儿，交谈久了难免有人在背后说闲话，邵煊把要说的事情说完了就去找姜沅，今天他在城里买了一身新棉衣。
“阿沅，这是买给你的新棉衣，家里这几身衣服都穿旧了，早就不保暖了吧？”邵煊摸了摸姜沅露在外面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姜沅拿过棉衣，把手放上去只觉得干燥温暖，而且也没有粗麻衣那种刺挠感：“怎么不给你自己也买一身？”
邵煊气血足火气旺，在外来回奔波也觉不出冷，当时买棉衣的时候还真没想起来自己。
“我不冷，过年我们再买两身新衣服迎新年，到时候我们两个人都买。”邵煊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给他。
姜沅觉得这样不行，真正的冷天还没来呢：“过两天你再去一趟布庄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吧，顺便再买一些细一点的布，我给你做两身里衣。”
李双双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衣服：“阿沅，三哥给你买新衣服了？快些换了出来给我们瞧一瞧！”
“就是啊，我看这颜色特别衬阿沅，穿上去一定很好看。”另外一个小哥儿也跟着起哄。
邵煊其实也想看看合不合身：“你先换了吧，到时候不合适还可以去铺子里换。”
姜沅就带着衣服进屋了，过一会儿换好了那件淡青色的棉衣后，他在邵煊前面转了一圈：“怎么样？”
这颜色果然很衬他的皮肤，姜沅看上去更白了，大小尺寸也很合适，邵煊对这次买的衣服还算满意。
“我觉得很好看。”邵煊从来都不吝啬对他的赞美。
一边听着他们夫夫说话的李双双有些吃味：“邵阳从来没有夸过我好看，那嘴就吐不出来一句好话。”
“可不是，好不容易买了一身新衣服，一问他看不好看，他看一眼说了一句就那样，可把我气死了。”坐在他旁边的姑娘也附和着。
“不过阿沅长的可真好看，我还没看到哪家哥儿有他那种气度，他和阿煊以后的孩儿不得按着那些神仙座下的童子来长啊。”
一个原本坐在另一边的夫郎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几眼姜沅，啧啧赞叹。
姜沅被他们盯着有些不自在，听了这几个人的夸赞更是耳朵都红了：“我还是回去把衣服换下来吧，等天更冷的时候穿。”
“哎，现在穿正是时候，脱来脱去也麻烦。”邵煊不由分说地握住他的手腕。
姜沅不习惯青天白日下在外面和他太亲近，他抽出自己的手说：“我还要教他们识字呢，你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闫珊婷
邵煊若有所思地问他：“他们学的怎么样？”
一提到自己的“学生”，姜沅的话立马就多了起来：“他们学字都很快，遇到难一点的字一遍又一遍的看，不仅聪明还刻苦。”
他们学习速度都不慢，也不知道小春愿不愿意把自己的绣法教给他们，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
今天看到小春的绣出来的小鸟他就想到了，如果要说下一步他想做什么，服装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要做服装势必要请绣娘，与其从城里挑选，不如直接把机会留给桃花荡，何况小春的绣工真的不差。
但是服装这块现在还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前，邵煊并不打算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免得给人希望之后又叫人失望。
“阿沅，明天让我弟弟来一起来和你认点字，你看可以吗？”小春看了一眼邵煊意有所指，“他很小，混在我们一群哥儿姑娘之间不碍事的。”
弟弟也想学写字，但是自己每天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时间过来识字，晚上回家还要把下午没干完的活干完，实在没有时间再去教弟弟。
姜沅有些为难：“如果你弟弟过来了，其他人家的小孩肯定也会往我这边送，我不太能管的过来。”
教小孩子不像教李双双他们，教了就得付出十倍百倍的精力，教教村里的夫郎还能说是闲来没事玩玩，但是教小孩子就更像一个名副其实的先生了。
“若是你们不嫌弃，等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会建个学堂，到时候你们可以把孩子都送过来，不过事先得说好，我们要收束脩的。”
邵煊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这话并不是一时兴起，他知道姜沅喜欢教书，等再挣到一些钱就能给姜沅办个书堂，到时候管不过来还能请几位秀才。
“真的啊，那到时候我第一个把虎头送来！”李双双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事。
“我家豹子也来！”陈三妹说道，她看向姜沅的眼睛多了另外一种之前从来没有的情绪，像是感慨又像感激：“大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教过家里的孩子认字，每次我们问他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阿沅，要是你的学堂能开起来，我砸锅卖铁也要让豹子读书！”
经她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想起来已经是童生的邵禄名，有位年轻地夫人直接说：“禄名不是我说，我家汉子去岁服役，我托禄名给他写封书信，没想到他张口就是二两银子，哎。”
不是说一定要让邵禄名分文不取给她写，但是这费用也太高了，城里那些靠给人写信谋生的秀才一次也不过才收二十文，哪知道只是童生的邵禄名却敢狮子大开口。
“我也是我也是，和禄名说了城里只要二十文，他却说自己以后能考上举人，写的信以后能卖更多银子呢。”另外一个有相同经历的夫郎也说。
“同样都是读书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说明我们桃花荡以后要有自己的学堂了？周边那些村里可都没有呢！”
得知邵煊以后要开学堂，村里一大半人都说要把孩子送来读书，另一小半人却觉得他只是一个哥儿，真要送孩子启蒙还得去城里。
一时间所有人想法各异，但面上不约而同的堆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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