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隔岸观火
听完叶橙安的控诉, 叶眠几乎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为什么急着回家,是因为昨天晚上橙子和年年跟程奶奶睡一屋,本来以为会非常和谐, 结果程奶奶大晚上还给奥数老师打电话。
最后叶橙安被迫和奥数老师打了一个小时的视频。
“那蔡老师有说什么吗?”程数问道,这个奥数老师姓蔡。
程女士几天前就把这个蔡老师的微信名片推给她了,但程数没加。
“老师说, 她挺喜欢我的。如果有机会,她可以当我的家教老师。”
“那你怎么回答的?”程数好奇了。
“我说,我在H市上学,老师在A省, 是没有办法当我的家教老师的。”
程数扶额, 程女士真是……小孩都能考虑到这一层,她老人家考虑不到。
“还有一点。”橙子小朋友悄咪咪凑到程数耳边,小声说道, “她的学历还没有妈妈你高。”
“也没有爷爷和姑姑的高。”叶橙安补充道,“当然, 这些话只能藏在心里,不能打击蔡老师的自信心。”
程数不知道该说什么,额……蔡老师原来是菜老师。
叶眠则在关心年年,毕竟程柚年小朋友,看起来也很不开心。
“年年怎么了呀?为什么不敢看妈咪?”叶眠蹲在年年身前,捉住了小团子的手。
年年立马就挣脱了,还退离了几步, 躲到墙角自闭去了。
叶眠:“?”
程数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到了年年身上。
叶橙安有点生气地说:“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我们一进房间, 程奶奶就要帮年年称体重。”
程数:“!!!”
一切的一切在程女士周二发的那条微信消息中就有所预兆。
橙子气鼓鼓道:“程奶奶非说年年体重超标了,还说下次再吃糖就要打屁股。但是!年年一点也不胖!凭什么这么说年年!”
程数想给自己一榔头, 昏死在这里。她真的处理不来家庭矛盾,更何况一个是她自己都对付不了的妈,一个是受了委屈还没丁点大的女儿。
叶橙安:“然后,我就反驳了程奶奶,我说年年每天吃的糖的总数不会超过三颗,而且年年的体重非常标准。程奶奶就把矛头指向我了,非要让我跟那个蔡老师打视频。我跟蔡老师视频的时候,程奶奶终于不说话了,因为不能打扰到我和老师交流。为了让程奶奶别再说年年,我就跟蔡老师足足视频了一个小时,直到程奶奶睡着,我才跟老师再见。”
程数垂头丧气,心里不是滋味:“对不起橙子,我替程女士给你和年年道歉。”
叶橙安看着躲在墙角的年年,小卷毛都快被气炸毛了。
叶眠火速走了过去,将程柚年整只提溜起来,还把她来回晃荡了两下,让崽崽坐了一回“海盗船”。
程柚年:“头好晕……”
叶眠笑了一下:“年年一点也不重。”
说完,叶眠把年年交到了程数手里。
程数一点就通,还表演了一个单手抱小孩。
最后,程数把年年放在地上。叶橙安小跑过来,两只手箍住了年年的腰,用力将妹妹提溜起来,年年双脚离地,眼底还闪烁着泪光。
但是连续被妈咪、妈妈还有姐姐三个人肯定了她不重,程柚年终于不自闭了。
程数狠狠背刺程女士:“年年,程奶奶是因为年纪大了,没有力气了才会觉得不重的东西重。昨天我帮她做饭的时候,她还嫌锅铲子重呢,那个锅铲年年都能举起来。”
程柚年眼里闪烁着小星星:“真的吗?”
程数点点头,肯定道:“真的,所以都是程奶奶的问题,是她老糊涂了。”
叶眠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说:“所以年年也不要怪程奶奶,下次不相信程奶奶说的话就好了。”
年年:“嗯,不怪程奶奶。”
程数眸色深了几分,其实怪也没事的。
如果程烁冬不是程数的母亲,叶眠恐怕不会这么大度,这么……轻飘飘地揭过。
叶眠还是笑:“昨天程奶奶还专门给你们去求了平安果呢。橙子也别怪程奶奶了,好不好?”
叶橙安还是有点生气,但是妈妈妈咪说的没错,程奶奶确实年纪大了,需要晚辈的理解和宽容。
“嗯好。”橙子点点头。
叶眠终于松了口气,她跟程数咬耳朵:
“老婆,你能想象到昨天我们两个吃瓜的时候,两个崽崽居然在水深火热中瑟瑟发抖吗?”
“是我疏忽了,早知道……就让她们跟我们一起睡了。”程数说,“这应该是她们第一次跟程女士一起过夜吧。”
叶眠:“是的。”
程数:“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坚决不在程女士家过夜。”
叶眠瞥了一眼地上的教辅书,小声说:“其实,我还挺想在这个屋子里面,玩师生play的……”
程数后退一步,脚抵到床边:“什么?!”声音还有些许颤抖。
两崽崽本来在交流感情,突然听到妈妈的声音,被吓了一跳。
叶橙安叹气:“妈妈这几天,一点也不稳重。”
程柚年点点头。
*
虽然解决了程柚年小朋友的自信心问题,但是两个崽崽包括程数自己都不想再在程女士家待下去了。
于是,一家四口早饭都没吃,就跟程女士告别,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
又是长达四个小时的高速,回到家,程数身心俱疲。
独守空房的117盯着入户门望眼欲穿。
呜呜呜,主人呢,还有小主人呢?
117好想你们啊。
终于,房门从外被打开。117看着两只大人类带着两只小人类走进别墅,几乎要喜极而泣,屏幕上眼泪横流。
程数:“?”
这是在干什么?117为什么一副被抛弃了的样子?它昨天被它的机器人女友甩了?
117:“主人,下次你们离家超过24个小时,请提前把117关机,要不然117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程数:“好的。”
叶眠懒洋洋道:“117,我们都还没吃早饭呢,好饿啊。”
117:“!”
机器人火速抖擞精神,赶去了厨房。
只留下了一句:“117保证完成任务!”
*
117准备的早午饭异常丰盛。
蒸了一些精致的小糕点,还沏了一壶花果茶。重头戏是火锅,117从冰箱里找出了一堆食材,虾滑呀、肉卷呀、乱七八糟一大堆,还专门炸了小酥肉和红糖糍粑。
一家四口围着火锅,其乐融融。
吃完饭,叶眠和程数一人捧着一杯花果茶,坐在沙发上看两小孩跟117玩捉迷藏。
117屏幕上的双眼紧闭,伸着两只小短手,嘴里嚷嚷着:“小主人们,你们在哪呀?”
快要摸到年年的时候,117又故意掉了个头:“诶,好像听到声音在身后。哼哼,你们跑不掉啦。”
程数一针见血:“它摄像头没关。”
叶眠呵呵一笑:“真装。”
叶橙安也发现了端倪:“117,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117尴尬住了。
随后,橙子小朋友走过去,把117的摄像头权限给关了:“这样就ok了,继续吧,117。”
117丧失了“视力”,欲哭无泪。
接下来,117要么是撞到墙,要么是撞到茶几,“咚咚咚”机器人的屏幕上“眼冒金星”。
最低端的扫地机器人都比现在的117方向感强。
叶眠在117撞向沙发之前,赶紧站起身伸手拦了一下。这张沙发可是花了小二十万呢,可别给她撞坏了。
117:我的命也是命啊。
机器人灵机一动:“擒贼先擒王!”
说完,117抱住了叶眠的大腿。
一旁观战的程数震惊:“机器人还会用计?”
117羞涩一笑:“最近看了《唐诗三百首》和《孙子兵法》,117也算半个家教机器人了呢。”
叶眠:“好呢,你先把我松开。”
117超大声:“你OUT了!”
叶眠:“是是是,我出局了。”
117这才把紧紧抱住叶眠大腿的手松开,又往程数所在的方向移动了一点距离。
程数站起身,做防御架势。
117听到动静:“小主人们,注意了,刚刚因为我的动作不够周密,所以‘打草惊蛇’了。”
程数:“……”
117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家教开关一样,继续道:“而小主人们现在的举动,叫做‘隔岸观火’。”
好好的捉迷藏被玩成语文课了。
叶眠都快笑岔气了,她一边哈哈哈一边吐槽:“117可以去春晚演小品了。”
程数走到机器人身边,用膝盖碰了碰117的肚子:“我也OUT了,这叫主动投降。”
她可不想再作为教材的一部分了。
117气鼓鼓:“您在妨碍我教育小主人,您没安好心。”
叶眠抱住程数的腰:“切,我老婆是来陪我的,你个单身汪又怎么可能会懂?”
叶眠又道:“会唐诗三百首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对象?”
爆击double,117崩溃了。
机器人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陷入自闭。
“红娘专业户”叶眠眼睛一亮:“117,我把小步介绍给你怎么样?说起来小步还是你的‘姐姐’呢。”
一个是黎枫的第一代家居机器人,一个是第二代,年龄差三岁,好嗑爱嗑。
程数扶额,在心里默默吐槽:怎么还有给机器人介绍对象的。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吗?
117阴阳怪气地说:“那我就可以在机器人论坛上回答‘有一个呆呆的老婆是什么体验’的问题了呢。”
叶眠:“哇,呆呆的,这个形容词好宠啊。”
程数:“有人恋爱脑犯了,我不说是谁。”
橙子&年年:“117,你到底还找不找了?”
117:“这个家我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一分钟后……
117卑微道:“小主人,你们在哪呀?”
“咚咚咚”撞墙声。
两个OUT了的“邪恶”人类,看着被耍得团团转的机器人,露出了更加邪恶的笑容。
第32章 告别仪式
叶眠将最后一口花果茶咽下肚, 盯着空杯子心血来潮道:“我想煮奶茶给宝宝们喝。”
程数不置可否,提醒道:“你会开火吗?”
叶眠:“你什么意思?质疑我的能力?”
程数:“没有,我在质疑厨具。”
叶眠:“那就好。”
叶眠说干就干, “噔噔噔”跑上二楼。她记得书房柜子里摆着几罐上好的茶叶,虽然用来做奶茶是暴敛天物,但是给崽崽们的, 一定就是要最好的!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半杯热水,上楼准备泡茶。
书房里面空荡荡的,午后的阳光从窗外倾泻而下,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金。
满屋子秋日暖阳, 叶眠捧着杯子, 心里也暖洋洋的。她哼着小调,打开了书桌旁的透明柜子。
正在犹豫到底拿哪一款茶叶的时候,叶眠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铂金戒指上的碎钻在阳光下折射出通透的光路。叶眠戴的这只戒指, 镶嵌的是白色碎钻;而程数的那只,则在戒圈正中央镶了一小块黑钻。
这一对钻戒, 像是钢琴的黑白键。
彼此交错,难舍难分。
——程数很有可能把戒指忘在书房了。
叶眠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戒指,第一个找的是书柜抽屉。
不过,里面大多都是一些便签纸、魔方等等的小物件,并没有发现戒指的身影。
“唉。”叶眠不免地又叹了口气。
书柜没有,叶眠只好把目光放在硕大的办公桌上。这张桌子还是找著名工匠定制的, 花了跟沙发同样的价格。
桌上随意地摆着投影仪和智能眼镜。奶白色的投影仪上还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可以看出来, 它已经很久没被用过了。
叶眠望向办公桌正中央的抽屉,胸口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密密麻麻的疼。她微微蹙眉, 将心中的异样压下去。
又不可能是什么潘多拉的魔盒,她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叶眠这样想着,拉开了抽屉。
果然抽屉里安安静静地躺着那枚失踪多日的婚戒。
“我就说嘛,戒指肯定是被老婆忘在……”
叶眠声音突然顿住,手里的水杯被打翻,热水浇在食指上,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痛意。
陶瓷制的马克杯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叶眠如坠冰窟。
抽屉里,不止有那枚戒指。还有叶眠三年前送程数的那款石英腕表,以及去年送她的情人节礼物——和表带同色系的手链。
如果此时的叶眠再意识不到这一切意味什么,那么她就迟钝到了极致。
程数将身上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都取了下来,像是在举行什么告别仪式。
程数平日里除了婚戒,其他饰品都是偶尔才会佩戴,所以叶眠才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如今的程数身上竟然一件与她有关的东西都没有。
可现在,她甚至可以想象到,程数站在和她现在相同的位置,将戒指摘下,又把腕上的表和手链取下,放进抽屉里的画面。
程数先是脱离了她们的家,后又将她给的戒指、腕表和手链一一摘下,下一步呢?是要脱离她吗?
一个星期之前,程数带着女儿们搬家,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怕她担心,而是……真的想要离开她。叶眠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心脏忽地一痛,一时间几乎无法呼吸。
叶眠颤抖着手,执起那枚婚戒。
石英腕表还在不知疲倦地走动。
叶眠说:“她不要你了。”
腕表只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叶眠仅仅只是看着这一切,就觉得心像是被暴风雪凌虐了一整夜,呼吸间都是千疮百孔的疼。
她不想要你们了,也不想要我了。
痛彻心扉。
叶眠几乎站不稳。
她迫使自己冷静,或许有什么误会呢?或许,程数只是嫌这些东西戴着太麻烦,所以才取下来的呢?
许是这个猜测太过可笑,叶眠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叶眠望向被烫红了的食指,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疼。不知道是十指连心还是心连十指,这股痛意愈演愈烈,像是要将她整个吞噬。
痛意褪去,叶眠看着手中那枚属于程数的戒指,终于找到了一丝慰藉。
幸好程数失忆了,幸好她现在不记得了,幸好,幸好……
*
程数在楼下等了叶眠许久。
即便耳边是两个小孩的欢声笑语,程数心底还是不由地升起一丝焦躁与不安。
她心神不宁地看了眼时间——太奇怪了,按理来说,找个茶叶也不会找这么久啊。
程数按捺住内心的不安,上楼,推开了书房的门。
“你怎么了?”程数不知所措地看着扑过来抱住自己的年轻女人。
“宝宝,你知道吗?我刚刚找到你的戒指了。”叶眠语调欢快,音色却难掩苦涩。
言罢,叶眠松开环住程数的双臂,单膝下跪,将那枚镶嵌着黑钻的戒指缓缓推进了程数的左手无名指。
程数留意到叶眠的右手食指有些异样的红,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刚刚找到戒指一时间太激动,就不小心把杯子打翻了。”即便已经戴完了戒指,叶眠还是不愿松开程数的手。她紧紧攥着妻子的左手,在她的手背上留下几道清晰的指印。
程数微微蹙眉:“你过两天就要去欧洲参加音乐会,手烫伤很可能会影响到现场发挥,拿凉水冲了吗?”
叶眠心又凉了几分:“没有。”
这两个字吐得很艰难。
程数赶紧带着叶眠钻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让凉水浇灌在食指上。
冰冷的水流让叶眠一阵战栗,她艰涩开口:“程数,你应该问我疼不疼,而不是第一时间去担心会不会影响到演奏会。”
程数身形僵硬了一瞬:“对不起。”
叶眠盯着程数深邃的黑眸,不知不觉泪水便模糊了视线。
程数立马慌了神:“怎么了?对不起,是不是很疼?我现在就发消息让许医生过来……”
“没有,手不疼。”叶眠摇头,滚烫的热泪沿着下颌落在地上,“我只是太爱你了。”
她想止住眼泪,可决堤的泪水根本不听话,就像是心脏缺了个口子,怎么填补也无济于事。
叶眠说:“你陪我一起去欧洲好不好?”
程数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她手忙脚乱地擦去小妻子脸上的泪水,却几乎要被这些液体的温度烫伤。她慌乱地点头:“好,我陪你去,你别伤心了。”
叶眠想挤出一个宽慰人的笑,可越勾起唇角就越觉得自己可笑。
她端的那杯水温度没有很高,食指的红很快褪了下去,心脏处的疼痛却久久未散。
*
程数答应了叶眠和她一起去欧洲。
于是妻妻俩便把两个孩子送到了老叶总家。
所幸年年很善解人意,面对妈妈“出尔反尔”的行为,她也没有生气,只说了到时候晚上会跟妈妈妈咪视频。
到老叶总家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点。
叶眠从玄关拿了一个葡萄柚和一只橙子。
程柚年和叶橙安分别抱着象征她们“身份”的水果,走进了客厅。
很喜感,但是没人笑得出来。
小满也在,她胸前的小口袋插着一支小彩旗。
因为现在的裴笙,只能通过三个小孩身上携带的物件才能分辨出谁是谁。
“柚子和橙子。”裴笙摸了摸程柚年和叶橙安的脑袋。
“还有,眠眠。”裴笙把目光移向叶眠。
“妈妈。”叶眠艰难吐字,几近落泪。
演奏乐器有助于缓解阿尔兹海默症。裴笙每天下午都会弹半个小时的钢琴,或者戴VR设备进行一些脑力训练。
叶眠强打精神:“妈,我陪你弹琴怎么样?”
裴笙乖巧地点点头,看起来很开心。
母女俩合奏的是《梁祝》。
叶眠取出小提琴,虽然她主攻的是钢琴,但对其他的西洋乐器也有所涉猎。何况《梁祝》,她和母亲已经合奏过很多次了。
程数是唯一的听众。
无法言喻的忧伤伴随着音符,萦绕在琴房内。
一曲完毕。
叶眠将小提琴收起,裴笙则自顾自地开始弹下一首。叶眠眼眶又红了,她放轻步子,轻手轻脚地走出琴房。程数跟在她身后,心里也酸涩得很。
直到远离了琴房,听不见任何琴声之后。叶眠才转身,抱住了程数。她的声音闷闷的:
“刚刚我妈妈一共弹错了十一个音。”
而上一次,弹错了七个。七到十一,这意味着情况恶化了。
叶眠加重了臂弯的力度,她勉强笑了笑:“你给我充一下电。”说完,眼泪就又止不住地淌下。
程数轻轻搂住她,像是抱着一件易碎品。
“好了。”叶眠松开手,擦掉了脸颊上的眼泪,“我充好电了,我现在满血复活了。”
程数心脏不知为何也疼得厉害。
叶眠说:“宝宝,如果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不开心的事情也要和我说,好不好?”
程数没法反驳现在的叶眠,就好像但凡她说出一句否定的话,都会对叶眠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也可以抱抱我,我很乐意给你充电的。”叶眠继续道,“我猜你肯定要说‘能量是守恒的’,但我是太阳能电池呀,我的电量是可以自己增长的。”
程数主动上前,抱住了叶眠,她将下巴轻轻放在小妻子的肩上,说:“眠眠,你别担心了,你妈妈的病肯定可以治好的。”
程数心想,她要赶快恢复记忆,才能投身进“忆存计划”,加快抗阿尔兹海默症的脑机接口设备的研发。
可叶眠在听到程数对她这声熟悉的称呼时,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她差点就以为程数是恢复记忆了。
如果程数恢复了记忆,恐怕这场婚姻危机就会明晃晃地摆到她二人面前,将和睦的假象血淋淋地撕开。
叶眠不敢想象那种场景,也不愿想象。
她不想让程数想起来了。无论离开她的理由是什么,她都不希望程数想起来。
她是绝对不可能,放程数离开的。
第33章 落日飞车
她们妻妻二人离开老叶总家, 却没有回那套山景别墅。
叶眠说:“我们回家。”
回她们结婚的时候买的房子,也是程数搬家前她们一家子住的地方。
——是一栋法式小别墅,建筑风格也独具浪漫与风情。
回家的路上, 叶眠还是兴致不高。
程数只能推测,是因为裴笙的病情不容乐观,叶眠担心母亲所以才闷闷不乐。
到家后, 叶眠没心情跟机器人小步打招呼,带着程数径直上了二楼。
小步歪了歪头,有点疑惑。
叶眠先是从柜子里找出了她们两个的结婚证,又取出了她们结婚时录的光碟, 放进了一旁台式电脑的光驱内, 点击播放。
婚礼是很标准的西式,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在H市最著名的教堂中举办的。
她们二人穿着洁白的婚纱, 粉红色的花瓣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很唯美。
程数将自己的那本结婚证拿在手里, 看着她和叶眠在神父的提问下说出“我愿意”三个字,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结婚了”。
她和叶眠结婚了。
视频经过剪辑,最后的成品只有短短二十分钟。叶眠之前看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但是今天,她的内心异常平静。
在屏幕黑下来的时候,叶眠问道:“老婆, 你有什么感想吗?”
程数指尖轻轻点在结婚证上, 眼神真挚:“我在想, 你那天真好看。”
叶眠敛目,婚礼当天, 程数也说了同样的话。她说,你今天真好看。
当时的她心里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苦涩。
这一夜,叶眠也没缠着程数,睡得很不安稳。断断续续的梦境像是猛兽要将她吞噬,眉宇间的愁容更是久久未散。
*
第二天,周一。
晚上飞欧洲的航班。
叶眠的助理彭彩,一大早就赶过来帮她收拾行李。
小彭跟着叶眠的时间还不到半年,是老叶总亲自给二女儿挑选的。
同行的还有一位身形瘦削、眼神锐利的年轻女人。
“我爸安排的保镖。”叶眠解释道,“只要出国就得跟着我,因为国外确实没国内安全。”
“哦。”程数点点头。
上了飞机,程数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是种什么体验。一路vip通道,她们一行人甚至都没有跟普通乘客碰面的机会。
她们这次在欧洲至少需要待大半个月。
周三晚,Y国会在L市举行卡纳音乐节,叶眠需要和卡尔斯乐团合作演出钢琴协奏曲。周六就要前往F国,在音乐会上和另一名女钢琴师Paige四手联弹合作舞曲。后续行程也很紧张,基本上可以说是刚到一个国家屁股还没坐热,就得前往下一个国家。
很累,这是程数唯一的体验。但是来回奔波,每日还需要练琴保持手感的叶眠更累。
卡纳音乐节当晚,程数坐在vip观众席上,看着被交响乐团众星捧月的叶眠,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来她的小妻子,这么优秀。
她突然觉得,叶眠离她好远,她们之间的距离远比观众席到舞台正中央的距离更长。
参加完音乐节的第二天,叶眠带着程数去坐了Y国著名的落日飞车,是一座建在欧式城堡旁的游乐设施。
有点像旋转飞椅。
程数二十三岁前没去过游乐场,这次甚至可以说是印象里第一次坐游乐设施。
晚秋的寒风刺骨,可坐在“飞车”上俯瞰整座城市——有带着魔幻色彩的城堡,有欧式建筑风格雄伟端庄的教堂,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一切的一切,都美好的像是童话世界。足以让人忽略夜间寒冷的温度。
下一站F国。
程数看着在飞机上补觉的叶眠,心脏隐隐作痛。真的太累了,连轴转的演奏、不停地奔波,人又不是铁打的,叶眠这些天肉眼可见的疲惫。
音乐会临上场前。
程数张开了双臂:“你需要充电吗?”
叶眠终于挤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好呀。”
年轻女人走过来,窝进她的怀里。
叶眠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今天戴的项链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还有这个耳坠,也是你帮我挑的款式。最重要的一点,我手上戴着我们的结婚戒指。”
叶眠执起程数的左手,让这两枚对戒交叠在一起。
“最后的最后,你可以亲亲我嘛?”
叶眠没等程数主动,便凑过来,在她脸上轻轻落下一吻,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口红印。
叶眠离开休息室后,程数用手机前置看了看镜头里的自己,许久也下定不了决心擦掉这道痕迹。
她只是胡乱地把口红印抹开,像是上了道腮红。
*
这次音乐会,是叶眠和F国的女钢琴家佩格的第三次合作。
第一次四手联弹可以追溯到九年前,也就是叶眠第一次见到程数那天。
程数在观众席上看着台上的叶眠,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
佩格是豪放派的演奏风格,而叶眠更多了些华国特有的温婉与柔情。她们二人的画风本该格格不入,可是合奏起来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和谐,甚至碰撞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这是来自音乐的灵魂碰撞。
高山流水遇知音。
叶眠可以碰到无数知音,只可惜知音中绝无可能有程数的一席之地。
无法言喻的酸涩沿着鼻腔直达心口。程数攥紧了拳头,想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
这场音乐会长达两个小时,散场时,程数听见周围的议论声。
她不太懂法语,只能依稀听出来几个零零碎碎的词汇。外国佬的神色似乎有些失望,语气也掺杂了抱怨。
*
刚刚鞠躬致意完离场的二位钢琴家,又和主办方交涉了半天,此刻正走在回休息室的路上。
佩格:“你失误了好几次,状态不好?”
叶眠拖着疲惫的身体:“抱歉。”
佩格摇头:“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不可否认,叶眠被外界的琐事影响了发挥。刚刚的她难以沉浸在演奏中,目光落在无名指处的婚戒上时,总会不由自主地走神。
如果不是佩格在一旁有意提醒和引导,这场音乐会很大概率要被她搞砸。
“我没事。”叶眠笑得很勉强。
能够维持钢琴家声誉的永远都是演奏水平。人们对艺术家足够宽容,拥有极厚的滤镜,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对方业务水平稳定的情况下。
钢琴家最大的黑点就是弹得烂。
再来几次像今天这样的失误,恐怕叶眠就要沦为媒体口诛笔伐的对象了。国内的舆论导向甚至会往“给国家丢脸”的方向发展。
叶眠摩挲着无名指的指根,将那枚戒指取出了些,可想了想还是又推了回去。
*
程数在休息室等叶眠。
看到对方一脸颓然地走进来,程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她能从观众的反应看出来,叶眠这次演出肯定出现失误了。
刚刚程数在休息室内待着,更是听见门外传来的交谈声——那个外国女人在开玩笑安慰叶眠。
后来,交谈声逐渐消失,程数知道是那个外国女人离开了。但是叶眠没有立刻推开休息室的大门。
程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叶眠可能……不想面对她。是因为她不会安慰人吗?还是因为她没法给叶眠提供情绪价值?她在音律上没有办法和叶眠产生共鸣,所以叶眠不愿意和她交谈……
程数有点慌了,她急忙说:“你刚刚和佩格合奏得很好……”
欲盖弥彰,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眠不太想听这些,遂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吃醋了?毕竟我和她靠得那么近。”
“没有……”程数下意识反驳。
她是在看到叶眠和佩格四手联弹时,心里很不舒服;听到她们在门外交谈甚欢时,有些喘不上气。原来这叫吃醋吗?
“这是你的工作。”程数没有什么底气。
“你还是那么认真。”叶眠勉强笑了下,默默敛去眼底失望的神色。
回酒店的路上,她们俩沉默无言。
程数心慌意乱,果然,叶眠不愿意和她分享忧虑。
——和她分享又有什么用呢?她甚至没能听出来叶眠是在什么地方失误了,又怎么能帮到她呢?
*
是夜,她二人洗完澡。
叶眠主动提出要不要听她弹琴。
程数忙不迭地点头。
她们所在的酒店套房,会客厅中央立着一架三角钢琴。
叶眠让程数坐在沙发上,而她缓缓走到钢琴旁抚上琴键。
落下第一个音时,套房的灯竟然一瞬间全熄了。可钢琴师丝毫不受影响,音符沿着指尖跃动,构成婉转悠扬的旋律。
漆黑的房间内,只有茶几上的一盏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首曲子,本应该是欢快的旋律,可钢琴师的演奏却夹杂着忧伤。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划亮火柴,看见了过世的祖母。本是掺杂着温情的故事,读者却在结尾处发现,小女孩冻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夜晚。
一曲完毕。
程数听见脚步声,也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叶眠不由分说地将她压在身下,温热的五指探入她的脖颈。
下一秒,掠夺性质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程数几乎喘不过气。
等到空气重新进入肺腔,程数所剩无几的理智才逐渐回笼。
“我给你三秒钟的思考时间。”叶眠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的神色在黑暗中也看不真切,“三秒后,如果你没有拒绝我,那么我就无法停手了。”
程数低低地喘气,默许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她拒绝不了。
她拒绝不了叶眠。
第34章 雪地相爱
无力感包围了程数。
裴笙的病, 她没能帮忙缓解;叶眠的悲伤与失落,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把自己给她。
温热的食指划过她的脸颊, 落在她的耳畔。
叶眠绕有耐心地轻吻着她的下颌,一路往下。腰间的浴袍系带被扯开,栀子花的沐浴露香味弥散进空气。
房间里的温度仿佛也在节节攀升, 每一个气体分子都在疯狂地震颤。
坚硬的物体摩擦过皮肤,有些难耐的疼。
“戒指……”程数出声提醒。
“我不想下。”叶眠吻了吻身下女人的锁骨,又用牙齿抵住缓慢而循序渐进地厮磨,留下些许不规则的痕迹。
“别担心, 我不用手。”叶眠补充道。
说是不用, 到底还是用了。
程数一向不会在这种时候表达自己的感受,叶眠以往都忍了。可是今天,她不想就这么放过她。
主题进入得太快, 抢先占据大脑的是疼痛。
……叶眠生气了。
程数的无力感又加深了许多。
她想说,我不想让你难过, 也不想看到你伤心,可是这些轻飘飘的话语在无力感面前显得可笑至极。
程数很少遇到她攻克不了的难题,但是现在她面对的这道题,又何止难解。
为什么她的嘴这么笨?为什么她没法逗叶眠开心?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失败?
程数盯着天花板,仿佛看到了一堆错综复杂诡异可怖的花纹,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勾勒出一只巨兽,叫嚣着要咬断猎物的喉咙。
她的后颈出了一层薄汗, 体温也在不可抑制地升高。薄粉沿着耳后一路烧到眼尾, 就连额头也染上红晕。
叶眠俯身, 将她揽进怀里。
她们两个额头抵着额头,有点像是小学生在赌气。
“眠…眠。”程数咽下喘息,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叶眠伪装出的强势与冷漠一瞬间崩塌,她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程数苦涩道。
叶眠不想听这三个字,她咬住程数的下唇,堵住她的声音。
可是,末了,叶眠到底还是不忍心,松了唇齿间的力度,也卸了手上的力。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爱你,我只是太爱你了。”
“我不气你,我爱你。”
*
之后的行程中,叶眠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许多。
接下来的音乐节、钢琴独奏会,倒是再也没有出现过重大失误。
以至于,佩格特意打了个视频通话过来慰问,问叶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
叶眠笑了:“说明我们气场不合。”
佩格一阵牙酸:“程来找你了?”
跟叶眠合作过的钢琴师都知道叶小姐是个妻奴,天天把婚戒戴着炫耀不说,聊天更是三句不离老婆。所以佩格理所应当地以为,之前叶眠发挥得不好是因为老婆没陪着一起,现在恢复正常水平,说明人老婆终于赶过来跟她蜜里调油给她爱的抱抱了。
叶眠不自然地顿了一下:“对呀,你没有老婆我还有呢。”
佩格眨了一下水蓝色的眼睛:“可我有老公。”
一旁偷听的程数诧异道:“她是直的。”
手机对面的佩格听见程数的声音,来了兴致:“叶,不考虑让你老婆出一下镜吗?”
叶眠啪一下就把视频挂断了。
“当然,她跟她老公都结婚三四年了。”叶眠掐了下程数的脸,“我懂了,你那天就是吃醋了。”
“嗯。”程数闷声道。
“嗯?”叶眠压根就没想过程数会用肯定的语气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可能真的吃醋了。”程数说,“看到你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地说话,我会难受。”
叶眠内心踊跃起难以言喻的欣喜。她整个人压过来抱住程数,埋头嗅着对方衣领处的香味,以往的阴云全部散退,露出晴空万里。
和佩格通完视频,妻妻俩又用Pad和崽崽们打了个视频通话。
叶眠问:“所以,最后是谁去看了年年的表演呀?”
叶黎从程柚年的身后冒出来,幽幽道:“当然是我。”
叶眠:“姐???”
——叶黎带着小满确实是跟老叶总住一起。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黎总就有时间看孩子啊。
叶眠不知道的是,叶家的家政阿姨正好最近有事,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所以带孩子的重担就只能落到黎总身上了。
叶黎叹了口气:“你们蜜月度完了,就早点回来。”
叶眠:“什么do完了?”
叶黎:“……”
要不是年年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叶黎左看右看,日理万机的叶董事长又怎么可能抛下好几个重要的会议,去看小屁孩们跳舞啊!
偏偏叶眠还在问:“所以,姐你现在一天要带三个孩子?”
“是的。”叶黎忍了忍,“别忘了,我不是你们请的家政保姆。”
叶眠笑了,是这几天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程柚年把手机镜头从姑姑身上挪开,严肃道:“姑姑,你的通话时长已经用完了。”
叶橙安补充道:“嗯,姑姑还想继续的话,可以考虑续费。”
叶黎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程柚年没管姑姑会不会伤心难过。她看了一眼视频里的妈妈和妈咪,心情有点低落:“年年好想你们。”
叶眠顿时母爱泛滥:“宝宝,我也想你了。”
叶橙安插了一句:“我没有特别想。”
程数:“?”
叶眠:“?”
橙子小朋友控诉两个大人的罪行:“你们两个上次帮我做的作业,只拿了A。”
叶眠怀疑人生:“A-还不够好吗?”
叶橙安:“我还没说完,妈妈做的语文作业拿的是A-,妈咪做的数学作业只拿了B+。”
程数也怀疑人生:“我没拿A+?”
叶橙安缓慢无情地道出评分标准:“卷面整洁程度也占分。”
程数胸口中了一箭。
橙子小朋友恨铁不成钢:“还有,妈咪,你把正方形的个数和三角形的个数写反了。数学老师问我是不是一边看电视一边写的数学作业。”
叶眠双手合十:“真的很对不起!”
叶橙安:“算了,下次我自己写。”
隔岸观火的程数赶紧转移话题:“那年年表演得怎么样?”
程柚年说:“老师让我们跳舞。”
话音刚落,叶眠的手机就收到了叶黎发来的一条视频录像。
点开,年年穿着小青蛙玩偶服站在C位。可是等了半天,音乐都快放了一半了,台上的一群蛙蛙都没有任何动静。
叶眠疑惑道:“年年,你们不是要跳舞吗?”
程柚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老师说让我们跟着领舞的跳。”
叶眠鼓励道:“嗯,那然后呢?”
年年说:“我就是领舞的。”
空气安静了一小下。
“没关系。”叶眠安慰道,“这么小的小孩本来就学不会复杂的动作,跳不跳都无所谓。”
最后年年问妈妈和妈咪什么时候能回来。
叶眠掰着手指头数日期,数累了,随口编道:“什么时候年年长得比117高了,我们就回去。”
第二天,程柚年抱着叶黎的大腿,求着姑姑,让她把第二代家居机器人的身高设计成小于等于98cm。
叶黎:“……”
这两个小孩怎么一天一个样?
小满什么时候也能这么活泼就好了。
*
在欧洲的最后一场演出,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夏予青将手里的鲜花递给程数,说:“麻烦您帮我转交给眠眠,好吗?”
程数一开始压根没认出来这是谁,紧急搜索记忆后,才想起来,这个女人曾经出现在和叶眠的CP向剪辑中。
是那个爱无病呻吟的女歌手。
经常写一些爱而不得的歌也就算了,去年夏予青还专门给阿尔兹海默症的患者写了一首歌,据说听哭了无数人。
程数只觉得很无语,给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写歌有什么用?这样就能把人治好了吗?某些人真是不可理喻。
反正她对夏予青没有任何好感。
夏予青见她不接,也不懊恼,只是说:“我亲自送她,她肯定不会要的。与其浪费了这束花,程小姐不妨借花献佛,何乐而不为?”
言罢,她将手里的花塞给了程数,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数看着这束鲜花,后知后觉:原来看音乐会,是要带花的吗?
*
音乐厅内,叶眠结束了年底前最后一次钢琴独奏会。她和主办方寒暄完,刚到休息室,就看见程数捧着一束鲜花,坐在沙发上等她。
女人冷白的下颌躲在娇嫩的粉色郁金香后,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粉色郁金香的花语是,永远的爱与幸福。
无论是外观,还是内在含义,都足够温柔。
“宝宝,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郁金香的?”叶眠惊喜道。
“我……”程数不知该如何作答。她不知道,知道的另有其人。
程数在这一刻承认了自己的卑劣,她本该唾弃这种借花献佛的行为。但是在此刻,她却无比庆幸,拿着这束花的是她,而不是什么其他的阿猫阿狗。
*
在返程的飞机上,叶眠笑得很开心,程数偷偷在备忘录里记下:
【送花会让女孩感到开心,特别是郁金香】
她们这一次去欧洲足足待了将近一个月,回国的时候,正好迎来了H市冬天的第一场雪。
程数和叶眠一块儿站在法式小别墅的后院,看着漫天飘扬的雪花落在彼此头上,眼前的视野竟然也有些模糊。
不知是口中呼出的热气浑浊了视野,还是眼底的热意干扰了视线。
又或者,二者都有。
H市的冬天也很冷,她们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带着厚厚的手套,有些笨拙。
程数看着叶眠,心里的柔软再次被触动。
等到她回过神时,叶眠已经举着一株“雪玫瑰”递到她跟前,说:“程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程数忍住笑意:“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吗?”
这株“雪玫瑰”是叶眠将地上的积雪,压成薄片,和树枝粘在一起制成的。
由于带着手套很不方便,叶眠做到一半,就把手套摘了,徒手抓着积雪,以至于现在两只手都冻得通红。
程数心脏忽地一疼,她接过那朵玫瑰,将它插在一旁的雪地里。
随后迅速摘下手套,捉住了叶眠的双手,却忘了自己的手也很凉——她的体温根本无法捂热对方。
她苦涩地笑了一下,将小妻子冻得冰凉的手带往自己的下颌,企图用脖颈间的温度温暖她。
叶眠指尖碰到的肌肤滚烫,她迅速抽回手责怪道:“你是不是傻?不冷吗?”
程数摇头:“不冷。”
她用极为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叶眠。
深邃的黑眸一如既往地认真且诚挚。
一朵雪花落到程数的眼睫处,她眨了眨眼,那抹洁白便迅速融化成晶莹的水珠。
叶眠此时很想将程数眼睫上的那些细小的水珠一点一点吻去。
可她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程数告别仪式般特意取下的戒指,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二人在雪地中对视了很久,程数出声打破沉默:“我们回去吗?”
叶眠摇头,同程数又拉近了些距离。随后,突然将程数打横抱起。
饶是叶眠有健身的习惯,两个穿得跟冬眠的小动物一样的人类抱来抱去,还是相当吃力。
她很想就这么把程数摔进雪地里,让她知道疼是什么滋味。可是她怀里的女人因为她猝不及防的举动下意识闭眼,乖巧得让人不忍心伤害。
叶眠放缓动作,将程数放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随后,俯身,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虔诚且温柔。
“你亲我,我会感到很开心。”程数眨了眨眼睛,“眠眠,我发现我只要看到你开心我也会很开心,看到你难过我也会很难过。这是不是就是‘喜欢’?”
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程数想说:“眠眠,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但是好像又太过草率,程数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有喜欢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事。所以她也很难捕捉到,这星星点点因为叶眠而产生的喜悦与难过,究竟是不是因为喜欢。
叶眠视野瞬间模糊,她怎么也料想不到,程数第一次对她表白,对她袒露心迹,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虽然只是一个不确定的问句,可这就足够了,这种含蓄式的表白对叶眠来说足够了。
她这些天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在这一刻窥见了零星。
白雪皑皑中,那株雪玫瑰悄然盛放。
*
别墅里,小步看到小姐和小姐夫人满身狼藉地从后院回来。
脑子里面只能分析出三个不能播的词汇,以及一个具有反面教材意味的动词。
它说出了后一个:“你们打架了?”
叶眠纠正道:“这叫打雪仗,宝贝儿。”
小步说:“哦对不起,我没考虑这一层。”
“下次注意。”叶眠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和程数一块上楼了。
她们排队洗完澡。等到程数吹完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便看见叶眠趴在床头柜附近翻找东西。
她走近才看清叶眠手里拿的是什么,一时间竟忘记了呼吸。
——是一条choker。
第35章 予我牢笼
“别怀疑自己, 这条choker就是你买的。”叶眠说。
程数脑子一嗡。
原来她真的变成变态了。
叶眠将那条choker戴到颈间,又抓住程数的手腕,带着她的手放到颈圈上。
程数指尖微动, 这条choker正中央的金色铃铛便沙沙作响。
她咽了咽口水。
拇指拨弄着那只铃铛,食指无师自通地抚上年轻女人的脖颈。
叶眠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白皙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 她露出一口小白牙:“你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吗?”
“先吻我。”叶眠闭上了眼睛。
程数眸色愈深,漆黑的眼瞳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欲望。她欺身而上,不甚轻柔的吻落下,咬住了那颗待人采撷的唇珠。
她不过是好奇地舔了舔, 就能感受到身下女人强烈的反应。她用舌尖试探性地一点一点润湿对方的唇, 缓慢而有条不紊。
叶眠轻扣住程数的手,微喘:“你会吗?”
这个问题可谓是挑战到个人尊严了,程数却只是笑了下:“你不是教过我了吗?”
说完, 她俯身,在叶眠耳畔似是蛊惑道:“老师?”
叶眠脑子里的弦嗡一下崩断。那个角色扮演的剧本——大灰狼家教老师, 终于把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骗到到手,却没料到她的小白兔学生,是个彻头彻尾的焖烧!
不可否认,程数学什么都学得很快,包括怎么取悦她。
按摩的力度刚刚好。
微凉的手,也逐渐变得温热。
叶眠此刻才意识到,原来程数的“恶劣行径”在十年前就已经觉醒了。
程数的手在冬天凉, 叶眠当然知道。
可叶眠没想到的是, 每当手指被捂热的时候, 程数就会“理所应当”且慢条斯理地换手。
这场按摩,被程数玩出了折磨的意味。
叶眠怀疑下一秒程数就会问出“老板, 加钟吗?”这种话来。
钢琴师好不容易才适应的节奏又被打乱。
这就好比正在演奏一首从舒缓到激烈的乐曲,都弹奏到高|潮部分了,氛围都到那了,突然演奏者又换了一部曲目。上一首乐曲戛然而止,这一首曲子毫无征兆地从头开始,整个弹奏过程毫无道德可言,根本不管听众的死活。
上一秒还在云端,这一秒又得从头开始往上爬。
叶眠这个时候非常想谱一首曲子,全程十六分音符外加Allegro的速度以及fff的强度。
而不是现在这样,又是冷热交替,又是Tempo Rubato,再随心所欲的钢琴师也不会选择这种弹法。
程数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暖手宝吗?
可偏偏低温带来的刺激也很强烈。此情此景,倒不像是程数从她体内汲取温度,反倒像是她在渴求程数身上的寒意一般。
感官和心理层面的双重刺激下,叶眠觉得自己快软成了一滩水。
虽然不满“弹奏者”的表现,但她现在连咬牙切齿都做不到,只能被动承受。
叶眠自暴自弃地阖眼。
*
程数居高临下地望着叶眠。她的目光落在那条choker上,小巧精致的铃铛还会不时地发出沙沙的响声。这种控制着对方一切的感觉几乎让她有些飘飘然。
潮湿和温热似乎都在印证一件事——
她是被需要的。
叶眠需要她。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甚至可以超越控制欲被满足带来的快乐。
这和程数多年来的认知密切相关,她能从中获得微薄、可怜的成就感。
她希望叶眠可以对她提要求,她会拼尽全力地完成,就像是一只被主人吩咐过命令、终于有了奋斗目标的忠诚小狗。
暹罗猫就是最像小狗的猫咪。而现在,她的目标很明确,她想让叶眠开心。
特别是,当她故意放慢时,还能从叶眠的神色中捕捉到渴求。
这个时候,她不再是面对叶眠的难过与失落只能束手无策的失败者,而是可以给叶眠带来货真价实快乐的价值提供者。
无力感被喜悦取代,程数可以暂时忘掉裴笙的病情,忘掉不能成为叶眠知音的烦恼,忘掉那些让她产生无尽挫败感的事。
至少,在这场关系里,她是有价值的。
程数难以抑制内心的欢喜。
只是,下一秒。叶眠实在是累得不行,她推了推程数的肩。
“别……”
这声抗拒给程数浇了一瓢冷水。
她不被需要了吗?她能给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挫败感卷土重来。
程数鲜少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
在遇到叶眠之前,程数收到过的爱意并不算多。程女士对她的爱更像是被“明码标价”过。
只有程数考了满分,拿到了钢琴十级的证书,考上了科大少年班,发表了第一篇顶会,程女士才会将爱意别扭地表达出来。
或者说,支撑着程数“卷”的动力,就是程女士那微薄的爱意。
其实这是一个正反馈,程数越“卷”,程女士反馈的爱意就会越多,程数相应的也会更加努力,压根算不上坏事。所以,程数一直以来都没发现这种“有条件的爱”其实是畸形的。
她把这套模式也照搬到了她和她的导师身上。当她多完成一个项目,多发表一篇导师挂通讯的论文,陈卓就会请她吃饭,还会在出去旅游时给她带礼物。
原来,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够收获爱。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给她的爱可以称得上是无私的爱。程数暂时只能想到——是罗芸。
因为,程数想象不到,罗芸可以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她对她的好,好像真的是不计回报的。
而她和叶眠……
叶眠对她的爱也是明码标价的吗?
烧热的血液瞬间冷却。刚刚那种依靠情|事建立起的利害关系,果然还是不够稳定。
叶眠的爱太多,太热烈。可程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学不会爱人,也不会安慰人,更提供不了所谓的情绪价值。
她根本不值得叶眠去爱。
或许从一开始,这段关系就错位了。
***
第二天一早,叶黎亲自把两个孩子送了过来。黎总是真的快受不了,这种一天带三个孩子、令人头大的、托儿所幼师的生活了。
叶眠咳嗽了一声,声线有点沙哑:“谢谢姐姐。”
叶黎目光变得耐人寻味,在她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但也没多说什么,把两小孩扔下,就赶去公司开会了。
叶眠又咳嗽了一下,她拉着程数的手,可怜巴巴地说:“老婆,我好像感冒了。”
病来如山倒。
小步急急忙忙把体温计递过来,程数看着躺在床上脸颊红红的叶眠,一阵心疼。
38.1度,低烧。
打电话给许柏心,被告知许医生前几天也中招了,现在也在家咳咳咳。
程数:“……”
叶眠:“我没事……咳咳咳咳……”
所幸家里还是备了不少治感冒咳嗽的药,程数扒拉着药箱,从里面找没过期现在还能吃的药。
叶眠指着一个包装上印着大草莓的药瓶子,说:“我想喝这个,它看起来好好喝。”
程数蹙眉:“这是小儿止咳糖浆,我看看大人能不能喝。”
检查了说明书以后发现,小孩一次最多喝5ML,大人用量是小孩的两倍。程数还是不放心:“药是不是不能乱吃?”
“可是我好难受,头好晕,好想抱抱。”叶眠有气无力地说。
程数凑过去,让她抱抱。
虽然许柏心没能到场,但还是强撑着身体提供了一些基本的应对措施。
她在微信语音里用沙哑的嗓音分析:“不像甲流,也肯定不是支原体感染,更不可能是新冠,应该就是受凉了,好好睡一觉,挺过今天就是胜利。”
许医生说一句话得咳三下,估计脑子也烧糊涂了,说了半天也没说该吃啥药。难道这就是精神胜利法?
小步在许医生下线之后默默开口:
“请问需要启动AI问诊功能吗?”
程数一愣,有点好奇:“怎么个问诊法?”
小步解释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它有一个“听患者咳嗽的声音,就可以诊断病情”的功能。
叶眠识趣地咳了两下。
小步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进度条:“正在分析中,请稍后。”
半分钟后,程叶妻妻看着小步屏幕上的两个大字陷入了沉默。
——“肺癌”。
神经病吧!AI问诊和某度看病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这个语音算法设计的,都得怀疑是不是哪个野鸡大学的本科毕设。
AI果然不可信。
不过成年人体质好是真的,叶眠睡了一觉早上起来烧就退了。头也不晕,气也不喘,整个人又活蹦乱跳的了。
倒是程数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叶眠一宿,眼下一片青黑。不过现下发现小妻子不头疼脑热了,程数心里倒是松了很长的一口气。
昨晚,她忙前忙后,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她甚至很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只可惜妻妻俩还没高兴多久,程数就发现,她家年年也发烧了。
她这边昨天刚照顾完小妻子,今天就又得照顾小女儿。程柚年烧得更厉害一点,都快39度了。
就在两个大人焦头烂额之时,叶橙安也咳嗽了一声。
完了,两个孩子都病了。
叶眠泪眼汪汪:“不会两个宝宝都是被我传染的吧?”
程数安慰道:“最近一段时间是流感高发季,她们被班级其他同学传染的可能性也很大。”
小孩发烧也不敢随便用药,程数跟叶眠只能赶紧带着孩子去最近的儿童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连遇好几个红灯,叶眠见催不动车载AI,一阵心烦意乱。
她病急乱投医,急忙在短视频app上紧急搜“小孩咳嗽”的关键词,很快便冒出来几个乱七八糟、危言耸听的视频。
“好恐怖啊,这上面说有三岁的宝宝因为支原体肺炎最后白肺了。呜呜呜,橙子和年年,妈咪对不起你们……”叶眠哭道。
“她们的血氧饱和度都很正常,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大事的。”程数在家的时候就仔细检查了两个小孩的手环数据,除了体温有点高之外,其他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可叶眠冷静不下来,她坐立不安地盯着路况,心急如焚。
程数只好安抚似的握住叶眠的手:“眠眠,我在呢,没事的。”
临下车前,程数分别给橙子和年年戴好医用口罩,防止交叉感染。
“眠眠,你也得把口罩戴好。”说完,程数又帮叶眠戴上口罩。
叶眠被小孩的病情整得心焦,她急急忙忙道:“现在要怎么办?我去挂号吗?”
“不用那么紧张。”程数一只手将自己脸上的口罩整理好,另一只手晃了晃手机,“我已经在网上挂过了。”
“好。”叶眠吃了一颗定心丸。唉,差点就忘了,老婆比她靠谱,她只要乖乖跟着老婆一起行动就好了。
之后的缴费、抽血、拍片子,都是程数在跑前跑后。最后化验结果,两个小孩都显示支原体弱阳性。
一看就是被班级其他小朋友传染的。今天早上程数帮橙子和年年请假,一问,班级快四分之一的同学都中招了,不是甲流就是支原体。
“是支原体感染。”程数强调道。
“嗯。”叶眠的神色只有浓浓的担忧。
“不是你传染的。”程数补充道。
叶眠愣一下,又迟钝地点了点头。
中途又给俩孩子量了一下|体温,年年已经快烧到四十度了。支原体感染很容易引起肺炎,特别是免疫力不够强的小孩子。
没办法,医生建议输液。
问了护士,说小孩怕疼,输得会很慢,吊瓶水估计得花三四个小时。而且不能空腹打点滴,得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吃完再吊水。
输液大厅里面全都是小孩,又哭又闹吵得人心烦意乱。加上现在流感高发,输液的小孩一茬接着一茬,不少家长排不到输液架,临时去医院隔壁的超市买了个撑衣杆支着吊瓶,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还有的小孩坐不住,满大厅乱跑,做家长的举着吊瓶在后面追。
反正就是乱成一锅粥。
叶眠看着乱糟糟的大厅,忍不住皱眉。
程数也很头疼,如果要在这里输液,橙子和年年可能连个凳子都占不到。她思考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有钱,不用跟别人挤。
程数火速将两个崽崽安顿到VIP双人病房。隔绝了外界的哭闹声,她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果然,不是所有的小孩都讨喜,只有她跟叶眠的两个崽崽又乖又听话。
想到这,程数对自家的两个小女孩就更加温柔了。她问道:“你们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叶橙安摇了摇头:“没有胃口。”
程柚年靠在叶眠怀里,脸颊烧得通红,也轻轻摇了摇头。
“不能不吃东西。”程数用手机搜索附近的饭店,“小米粥怎么样?还是喝南瓜粥?”
“不要。”“不想喝粥。”
两个崽崽一前一后地拒绝喝粥。
“那吃什么?”程数的拇指在屏幕上飞速划动。
“可以吃肯爷爷和麦当当吗?”橙子小朋友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道。
程数愣了一下:“你嗓子不疼了吗?”
叶橙安:“疼。”
程数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就听见大女儿继续道:
“所以喝点可乐就不疼了。”
这是什么歪理?程数立即反驳:“不行。”
叶橙安看了一眼叶眠:“妈咪——”
叶眠和程数统一战线:“不行。”
炸鸡这种油腻的食物,发烧的时候吃,简直就是让本就不舒服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吃不了的时候想吃,真吃了难受都没地方哭,毕竟是自找的。
程数一锤定音:“喝粥。”
叶橙安垂头丧气:“那好吧,我要南瓜粥。”
程柚年乖乖地窝在妈咪怀里,断断续续道:“和姐姐,一样。”
半个小时后,程数拎着大包小包走进病房。
叶橙安看到其中一个纸袋子上印着大大的“KFC”标识,顿时眼睛一亮——就知道妈妈是嘴硬心软。
随后,程数从KFC的纸袋子里,拿出了仅有的两杯甜牛奶。
“只有牛奶。”她宣布了这个残忍的消息。
“好吧。”叶橙安长叹。
粥还很烫,牛奶也是。两个崽崽就先一人捧着一杯甜牛奶,靠在床上一边吹一边喝。
程数趁着她们喝牛奶,鬼鬼祟祟地把叶眠拉到了病房外,然后从一旁的座椅上拎起了另一只印有“KFC”标识的纸袋子。
打开一看,有薯条、鸡块还有两个汉堡。
叶眠:“……”
程数笑了下:“苦了孩子不能苦了自己。”
两个大人偷偷摸摸在病房外把“垃圾食品”吃完了。
叶眠:“好罪恶。”
程数:“好罪恶。”
第36章 爱屋及乌
回到病房的时候, 程数和叶眠还有点心虚。不过刚刚叶橙安觉得太无聊,就自己把病房的电视机捣开了,挑了一部年年也能看懂的动画片, 和妹妹一起看。
所以,两个小孩都被电视内容吸引了,没怎么注意妈妈和妈咪出去了多久。
程数松了口气, 开始喂年年喝粥。
两个小孩吃了点东西,垫了肚子,也有些精气神了,程数才按了通知铃, 让护士过来帮忙打针。
说到底小孩都是怕打针的, 年年在护士阿姨走过来的时候,整个团子抖了一下。
叶橙安自告奋勇:“医生阿姨,先帮我打吧。”
护士将抗生素药水瓶挂到输液架上, 从善如流地听从了这只大团子的请求。
叶橙安:“年年,打针一点也不疼。”
橙子小朋友一边伸出左手, 一边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护士开了个玩笑:“小朋友,你用左手输液,是不是因为右手还得做作业呀?”
叶橙安本来没想到这一层,她睁开眼睛点点头:“谢谢阿姨提醒,我差点就忘记还有作业没做了。”
橙子小朋友可不敢再把作业交给两个妈妈,要不然她的“一世英名”都得“毁于一旦”。
护士阿姨尴尬地笑了下。
这么好学的宝宝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程数说:“橙子,我不会还要回家帮你把作业本讨过来吧。”
叶橙安:“可以吗?”
程数:“……”
就在叶橙安的注意力转到作业本上时, 护士一鼓作气, 把输液针扎进了静脉, 然后用胶布粘好。
“好啦。”护士阿姨履行打针后的义务,“宝贝真勇敢, 真棒!”
叶橙安很矜持地点了点头,又冲着妹妹露出了鼓励的微笑:“年年别怕,真的一点也不疼。”
程柚年看了一眼姐姐,又看了一眼针头,还是很抗拒,直往程数怀里钻。
护士微微皱眉:“家长可能要帮忙按住小朋友,保证小宝贝不要乱动。”
没等两个当妈的发表言论,叶橙安率先表示抗议:“不要按年年!”
程柚年也急忙道:“年年不乱动。”
护士捉住年年的小手,用橡皮圈在手腕上打结,开始消毒了,年年又抖了一下。程数赶紧把怀里小孩的眼睛遮住,安慰道:“年年不怕不怕。”
小朋友血管细,加上年年不瘦,手上肉嘟嘟的,护士犹豫了几下才下定决心扎针。
第一针没扎上。
程柚年带着哭腔问:“妈妈,好了没呀。”
程数心脏顿时一揪一揪地疼。她光看着这么小的小孩受这么多的苦,就心疼的不得了。
紧急又换了一只手,程柚年问:“为什么年年要扎两次?”
程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随口编道:“因为年年比较小,所以才要扎两次,会好的更快。”
年年这才不情不愿地伸出另一只手。
护士压力也很大,所幸第二次扎就扎中了。她松了口气,住VIP病房的小孩,家长都不是好惹的,幸好这两个当妈的还算好说话。
程数安顿完年年,目光捕捉到小妻子的时候,心脏忽地又疼了一下。
叶眠在一旁抹眼泪。
孩子没哭,她倒先哭起来了。
程数走过去,搂住了她。
叶眠眼眶红红的,小声说:“我的宝宝受苦了。怎么能扎两下呢?还从左手换到右手,年年肯定好痛好痛,如果我能替她受这个罪就好了。”
程数无奈道:“好啦好啦,年年都没哭呢,你怎么还没有三岁的宝宝坚强?”
“我控制不住,早知道年年打针的时候,我也把眼睛捂起来了。”叶眠哽咽道。
“嗯我知道了,下次我帮你捂眼睛。”程数语气带上一丝宠溺。
叶眠一时间晃了神,她歪在程数怀里,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到爆炸。
*
打点滴的时候,药物也会有一定的副作用,比如反胃、浑身疼痛等等。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程数先把程柚年哄睡了,然后在一旁看着,防止小朋友睡着的时候无意识地压到手。
叶眠的神情从早上一直高度紧张到现在,加上她昨晚也发了低烧,现在身体有些支撑不住。病床上的叶橙安把自己挪到一边,给妈咪腾出一个空位。叶眠困得不行,靠在大女儿身边,没多久就睡着了。
程数为了防止吵醒小妻子和小女儿,刻意压低声音,小声地问叶橙安:“橙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橙安阖眼,也小声说:“不知道是生病的原因,还是打点滴的原因,头好像有点晕,但是不严重,妈妈你不用担心。”
程数看了一眼小团子,又看了一眼大团子。年年太小了还扎了两针,橙子又太懂事太听话了,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心疼哪个。
还有她的小妻子叶眠,光看一眼,她的心脏都会疼得不行。
目光落在年年的睡颜上,程柚年小朋友继承了程数的发色和瞳色,但是眉形和唇形却是跟叶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发现这一点后,程数对这个小孩的感情,心疼中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其实她一开始就没能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这两个小孩,熊孩子见多了,看到小不点就会觉得烦。但这两个崽崽太乖了,又可爱又聪明,根本没人会讨厌她们。
最重要的一点是,仔细看她们的长相,还能发现有叶眠的影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爱一个人的时候,会连带着爱护与她有关的一切。更何况是流着她一半血的孩子,程数的心顿时软得像棉花。
年年的性格也随了叶眠,超级会撒娇。在幼儿园把老师们哄得很开心,在家把117钓得团团转。上哪都要漂亮姐姐抱,偏偏没人拒绝得了她。
每当程数发现年年身上和叶眠相似的点时,她的内心就会更加柔软几分。
橙子就更不用说了,琥珀瞳和钢琴天赋,完全就是一个技能点点满plus版的叶眠。
原来结婚,拥有自己的小家是这种感觉。
*
两个宝宝吊了三天水以后,烧就退了。除了还有点咳嗽外,基本没什么大毛病。
医生开了两瓶润喉糖浆,嘱咐每天晚上给两个崽崽各喂半瓶盖,坚持一个星期,观察观察崽崽还咳不咳,不咳了就没问题了。
结果,程叶妻妻带着孩子们出院当晚,程数也病倒了,就跟接力赛似的。关键是,她不让人照顾,就把自己一个人反锁在次卧。
叶眠在门外焦急地给她发微信。
【开门!!!】
【再不开,我就开挖掘机过来把门推了!】
程数先是清了清嗓子,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来异样,又给自己带好口罩,才悄悄把门拉开了一个缝隙,说:“眠眠,我没事。我很可能是在医院被传染的,所以也不知道是病毒性感冒还是细菌性的,万一再把你、橙子和年年传染上了怎么办?”
见叶眠还要反驳,程数赶紧补充道:“你帮我把两个孩子照顾好就行了,万一你也倒了,橙子和年年怎么办?医生说的润喉糖浆你记得喂给她们喝,不用担心我,好不好?”
叶眠一股子无名火不知道怎么发泄,她气鼓鼓地推门。
程数赶紧抵住:“扒门是很危险的,万一伤到手怎么办?”
叶眠是真的要被气死了,她说:“那你怎么办?”
程数赶紧将她伪造出来的体温计度数拿给叶眠看:“37.1度。我没发烧,就是有点头晕,真的不用担心我。”
叶眠半信半疑道:“好吧,那我先下去帮你泡感冒冲剂。”
“好。”程数点点头,“你让小步送上来就可以了。”
叶眠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程数先自个儿找了粒布洛芬吃了,她怀疑这症状是新冠,十年前这病就跟流感一样了,每到冬天都会大爆发一次。
头疼,特别疼。刚刚叶眠在门口怼门那几下,差点把她脑袋里的东西都给搅匀了。浑身上下都疼,跟有什么变态杀人魔在拿电钻钻似的。说真的,这罪还是她一个人受得了。
叶眠给程数送完感冒冲剂,又赶紧去照顾两个崽崽。
这几天因为生病,都没敢让橙子和年年洗澡,生怕她们着凉。今天回家,不能不洗了。
这天晚上,叶眠帮年年洗澡洗得都快怀疑人生了。她本来就很少干这种伺候人的活,跟程数一块帮孩子洗澡,她那聪明能干的老婆会把大部分的活给揽了。
她负责在旁边用沐浴露吹泡泡。
现在,举着淋浴、打沐浴露、吹头发,这些活全都要她来干。她简直欲哭无泪。
年年也很无奈,小朋友哭丧着脸:“妈咪,水进耳朵里了。”
叶眠赶紧调整水流。
下一秒,年年痛苦道:“洗发水好像进眼睛了。”
叶眠手忙脚乱,又自责又心疼:“对不起宝宝,妈咪帮你冲掉。”
吹头发的时候,也差点把崽崽烫到。叶眠把橙子和年年收拾完,已经是身心俱疲。
叶橙安提醒妈咪:“糖浆还没喝。”
叶眠差点就忘了这茬,她赶紧去拿药,却忘了把装药的袋子放哪了。心急如焚地找了半天,还把小步喊过来一块找。
最后在一楼的沙发上找到了。
夜里十一点,叶眠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主卧,给程数发消息:
【宝宝,你真的太累了】
程数本来因为头疼,睡得就不大安稳。微信的提示音刚蹦出来,她就被吵醒了。
疼,唯一的感觉只有疼。
她按了按太阳穴,强撑着身体回复道:
【没 早点睡觉吧】
标点符号都没力气打了。
叶眠看到这条消息,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也不称职。
虽然家居机器人已经承担了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等绝大多数的家务,但还有很多事是机器人办不到的,就比如带孩子。
而叶眠光是照顾两个孩子一个晚上就已经精疲力尽、心力交瘁。她那个只会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老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照顾两个崽崽,只会更累。
这点她以前从来没意识到过。
毕竟程数也从来都没有跟她抱怨过这些,所以她就理所应当地觉得这些事情,都是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甚至之前每次程数照顾小孩,她还在旁边捣乱。
叶二小姐的第一反应不是反思自己以后是不是要多分担一点,而是:
【老婆,要不咱们再请个保姆吧】
程数又被这道消息提示音“嗡”得震了一下脑子。她晃了晃脑袋,打字:
【明天再说吧】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打错了四遍。
紧接着,叶眠发了一条三秒的语音过来。
“老婆晚安,爱你哦~”
程数笑了下,唇角刚勾起一点弧度,脑瓜子就又开始“嗡嗡”的。她回了个【嗯】就把手机扔在一旁,将头埋进枕头里,企图缓解疼痛。
第37章 选择身份
程数昨晚断断续续睡了不超过两个小时。中途醒了好几次, 头痛得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把叶眠发的那条语音放出来听。
一条三秒的语音,来来回回听了几十遍。
好不容易捱到早上, 程数算着时间,又吃了粒布洛芬。
烧是退下去了,但头还是很疼。
频闪的记忆碎片像是电光石火, 程数痛苦地闭眼。她好像想起来了些什么,又好像没有。蚀骨锥心的痛袭来,程数果断放弃了继续搜寻记忆。
顺其自然吧,程数缓了缓。
就是那些频闪的记忆, 竟然有不少罗芸的身影。光影交错中罗医生的神情不复平常那么温和, 反而染上了几分阴郁。
*
叶眠孤枕难眠也没睡好,早上起床后又赶紧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照顾两个崽崽。
“宝宝们,嗓子还疼吗?”叶眠先检查了两个小孩的手环数据, 体温正常、血氧也正常——还好还好,叶眠松了口气。
叶橙安说:“我好得差不多了, 年年昨天晚上咳嗽了好几下,她还需要每天晚上喝糖浆。”
叶眠帮叶橙安倒了杯热水,橙子小朋友接过,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了下。
“烫吗?对不起,妈咪没注意……”叶眠又开始懊恼自己怎么没先试试水温。
“不烫不烫,是正好的温度。”叶橙安赶紧道。
她是因为嗓子疼, 刚刚喝水吞咽疼痛加倍所以才痛苦地皱眉的。但是她不想让妈咪担心, 所以就没有继续解释。
叶橙安忍着疼痛将水咕嘟咕嘟喝完了, 然后挤出一个宽慰人的笑:“妈咪,我真的没事了, 你照顾年年就可以了。”
叶眠松了口气,顺势看向年年。
程柚年哭丧着脸:“妈咪,我好难受。”
叶眠把小团子捞进怀里,掂量了两下,确定了年年瘦了。
这几天两个崽崽都没什么胃口,药物作用还会恶心想吐,所以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咕叫了,程柚年埋进妈咪怀里,小声说:“我想吃妈妈做的馄饨了。”
叶眠一愣。
叶橙安问道:“妈咪,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你妈妈怕她和你们的病源不一样,会交叉感染,所以才自己把自己隔离了。”叶眠回想了一下昨天程数的状态,“橙子也不用担心,我等会再帮她泡杯感冒冲剂,很快就会好的。”
说完,叶眠在心里叹了口气。叶二小姐现在真的有些分身乏术,她亲爱的老婆病了,两个崽崽也尚未痊愈,她就算是三头六臂也没法同时照顾三个人啊,更何况她还不会照顾人。
年年的愿望肯定是要落空了,程数现在可没法做辅食小馄饨给小孩吃。
最后,还是机器人帮忙煮了一点面条,叶眠端着热乎乎的碗,一点一点喂给年年。
橙子和年年皱着眉头,把面条糊糊吃完了。
叶眠内心哭泣:老婆什么时候能好?小步不会照顾小孩,我照顾得好累T T。
崽崽们内心苦涩:妈妈什么时候能好?小步厨艺好差,做的面条好难吃T T。
小步:原来我是这个家的对照组。
*
程数不知道叶眠和两个崽崽内心的想法,她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和疼痛对抗,脑子无法思考多余的事情。
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她只好又将那条语音点开,翻来覆去地听。
程数往上翻聊天记录,看到萨摩耶和暹罗猫的互动表情包的时候,又忍不住笑意。
等到记录划到底的时候,程数真心觉得之前那个删聊天记录的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呗。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程数正盯着叶眠的微信头像发呆,突然屏幕顶端蹦出来一条音乐APP的通知信息。
【您关注的歌手“夏予青”发布了新专辑,快来抢先听!】
程数:“……”
希望可以出现一个按钮,一键查询她过去的精神状态。
程数虽然无语,但是还是抱着一丝“好奇”的心态点进了音乐APP。
又是些优柔造作的歌词加上伤感emo的曲调,程数听了个前奏,一目十行地扫视完了歌词,就退出了APP。
十秒后,程数又重新点进了夏予青的主页,随便选了一首评论数1w+的歌,开始“审视”评论区。
评论区主要分为两拨人,一拨人负责共情emo,适时输出一些玉玉言论;另一拨人负责亲亲抱抱举高高,夸歌词夸作曲夸唱功。
程数:呵呵。
一个词,浮夸。
可程数又想到自己不懂音乐,和叶眠没有共同话题,竟然也开始emo。她一边头痛一边心烦。
思考了三秒后,程博士火速打开笔记本电脑,挂了梯子,上某歌学术输入“classical music”的关键词,点击搜索。
蹦出来的第一篇论文是“How Classical Music is Better than Popular Music.”
——古典音乐为什么比流行音乐更好。
好好好,程数眼睛一亮,连头疼都缓解了不少。
接下来,程数先是找了几篇外文文献读了读,又上知网找了不少“浅析肖邦”和“李斯特艺术特色研究”的中文期刊研读了半天。最后总结了十个和叶眠的“共同话题”。
而关于各位钢琴家的生平和不同作品的创作背景,程数还专门做了一个思维导图。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把《g小调奏鸣曲》的音乐特征分析及演奏建议几乎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程数感觉她现在的知识储备都足够写一篇综述性的论文了。
看论文比布洛芬好使,程数一想到她终于可以和叶眠流畅自如地讨论起钢琴演奏技巧,就开始心潮澎湃。吞刀片又怎么样?有人拿钻头钻脑门又怎么样?无所谓的,她都不在乎。
*
另一边照顾完两个小孩的叶眠,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火速给老婆发消息:
【宝宝,你好点了没?】
没人回。
叶眠从早上九点等到中午十一点,她亲爱的老婆都没回。
难不成是还在睡觉?
叶眠急得团团转,又不好去敲门,万一打扰到老婆睡觉了怎么办?
越等越急,越等叶眠就越开始胡思乱想。
埋在记忆里、叶眠打死也不想面对的问题又开始作乱。
程数为什么突然搬家?为什么突然把她给她的礼物都取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想要她了……
叶眠越想越恐慌,越想越难过,眼睛也湿润了几分。
一旁“发呆”的小步发出了“啊?”的一声。
活生生将叶眠的眼泪憋了回去。
叶眠:“小步,如果你的老婆突然想要离开你,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小步:“您可以用‘我有一个朋友’开头,而不是用我举例。”
叶眠:“好的,我有一个朋友。”
小步:“据分析,很有可能是伴侣失职、出轨和家庭暴力……”
叶眠:“打住,我不想听了。”这种话她不想再听第二次。
小步露出疑惑的表情,它不知道哪句话踩到小姐的雷点了。机器人继续道:“其实我最近更新了一个功能,或许可以帮助您解决情感问题。”
叶眠好奇道:“什么?说来听听?”
小步:“请选择您的身份:A.霸道总裁B.清冷佛女C.京圈太子女D.港圈小公主。”
叶眠:“……”
叶眠:“有选项E吗?”
小步:“好的,您的选择是——霸总/佛女/太子女/公主的小娇妻。”
叶眠:“……”
小步继续道:“您面临的问题,是婚姻危机对吗?”
叶眠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小步眯眯眼:“好的,分析结果如下:”
机器人顿了顿:“情况①,白月光回国了。”
叶眠:白月光?回国?什么替身文学???
机器人自顾自陈述道:“情况②,您的爱人得了绝症。”
“?”叶眠从沙发上跳起来,“呸呸呸!赶紧呸掉!”
机器人毫无感情地呸了一下,又道:“情况③,您的母亲给了她一千万,让她离开你。”
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的叶眠陷入了沉思:小步到底是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是不是偷看小说了?”叶眠得出结论。
小步卡壳了一秒,才继续说:“是117共享给我的。它说我的数据集太死板了,不多看一点网络文学,会跟它没有共同话题。”
这两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叶眠一时间三观尽碎。
①117偷偷跟小步联系,背着主人们泡妞。
②117看不上小步也就算了,还PUA对方。
③117看个狗屁的唐诗三百首,平时看的都是四斤文字三斤半狗血的古早霸总小说!
叶眠语重心长:“117不是什么好机器人。”
小步摇头:“它不坏。”
叶眠:完蛋了,小步是恋爱脑。
“能给我看看你们的聊天记录吗?”
小步屏幕上冒出粉红心心:“好的。”-
117:你看了几部了?-
小步:都看了-
117:不错。你觉得我们在这些小说里,应该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小步:抱歉,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有点太难了-
117:……-
117:傻点好,没关系,在接受范围之内-
小步:你真好-
117:?-
小步:你真好-
117:……-
小步:你真好-
117:有点事,先下了。
小步三句“你真好”把117的CPU给干烧了,现在把叶眠的CPU也快给干烧了。
好一个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小步的语气甚至开始变得甜蜜,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傻白甜的气质:“117还说,它外面不会有其他机器人了。”
叶眠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那是因为小步和117都是她家的机器人,所以才有机会交流。117上哪去找其他机器人“聊骚”啊,一没权限,二是真要勾搭上了,保不齐会被其他用户举报侵犯隐私,到时候整个黎枫都得倒霉。
用户隐私协议里面列得清清楚楚:隶属不同用户的家居机器人,绝对无法互通信息。
117不是不想,而是它压根就没那个本事。
小步看着叶二小姐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又想起二小姐刚刚还说117“不是什么好机器人”,心中难免升起怨气。
机器人微笑:“但是您的妻子就不一定了。”
叶眠:“?”
小步:“是的,没错,请您相信自己,您的妻子很有可能外面有人了。”
叶眠立刻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给我查。”
保镖1号:“二小姐,查什么?”
叶眠:“查程数,查她最近,特别是一个月之前,有没有跟谁走得近。”
小步露出满意的笑容:“终于符合《霸道叶总强制爱》的剧情了呢。”117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它很厉害的呢。
叶眠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的举动有多傻……
117看你干的好事,把单纯善良傻帽的小步都给带坏了!!!叶眠把对小步的愤懑之情全部转加到了117身上,妻债妇偿!
一个被窝睡不出来两种机器人!
第38章 免责声明
保镖1号很快回了电话, 只留下一句“二小姐可以直接查夫人近期的定位”就又挂断了。
因为拿到这个任务的人也觉得很无语。
——二小姐醒醒吧,这个世界又不是一部巨大的霸总小说。
信息化时代,查查手机定位就能完美追踪一个人的行迹。
叶眠这才想起来, 她的手机和程数的绑了共享定位。
既然如此,不查白不查。
叶眠查了才知道,程数一个月之前的生活可以说是乏味到了极致。每天两点一线, 家到公司,公司到家,根本没有任何娱乐空间。
小步煽风点火:“除非偷情对象就在公司。”
叶眠无奈道:“我不就是说了117几句坏话吗?至于这么对我吗?”
小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原来我是因为117才这样的吗?”
叶眠:“?”
小步扭捏不已:“我有点想它了。”
叶眠:“?”
毁灭吧。
*
白彤正在公司处理最新采集到的脑电数据。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最近关于EEG和人类自然语言相互转换的实验进展非常乐观, 翻译的准确率极高。如果这项技术能够落地, 那么未来那些因为声带受损而无法发音的人将通过脑机接口设备实现“意念说话”,算法可以将人类的EEG数据实时转化为语音数据并播放出来,代替声带发音。
坏消息是, “忆存计划”的推进几乎停滞。一是人体实验失败,说明之前的小鼠实验操作上就存在问题, 甚至有极大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团队的切入点就错了;二是项目负责人程师姐现在没法接手工作,这让本来就推进缓慢的工作如今变得更加缓慢。
想到这,白彤叹了口气。
韩昭是DNA存储组的组长,现在她们那组在忙着为黎枫即将推出的第三代家居机器人提供芯片,忙得也是不可开交。要不然白彤肯定要把韩昭抓过来当苦力。毕竟脑电数据处理起来真的让人头秃,同门师姐妹,要秃一起秃!
这批数据噪声太大, 白彤简单可视化了一下, 正苦思冥想怎么处理呢, 突然惊觉背后一凉。
“眠总?”白彤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白组长,赏脸一起吃个饭?”叶眠笑得纯良。
白彤两眼一黑, 差点要被送走。这是什么?鸿门宴吗?
小彤子关上电脑,亦步亦趋地跟在眠总后面,开始反思最近有没有犯什么事。
*
硕大的包厢内,只有三个人。
眠总,小彤子,还有一个盯着白彤虎视眈眈的彪形大汉。
白彤冷汗直流。
如果不是面前摆着几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白彤真的会以为这是什么严刑拷打的审讯现场。
就在白彤不知道该不该动筷子的时候,死一般寂静的包厢里突然响起一声超大分贝的“好运来祝你好运来”。白彤赶紧捂住自己的手机,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手机铃声是《恭喜发财》。
小彤子怯生生地问道:“是谁的手机响了?”
叶眠:“?”
眠总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你故意放的音乐呢,用来热场的。”
保镖1号:“不好意思,是我的。”
欢快的BGM戛然而止,保镖大哥躲到角落接电话去了。
等到大哥重新归位,审讯的压迫感卷土重来,眠总才开始今天的“谈话”。
叶眠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白组长这些年谈过恋爱吗?”
白彤:???
小彤子火速挖掘出这个问句的隐含信息——那次她在别墅抱着年年跟橙子一块吃饭的事情,眠总肯定还没有打消疑虑。
白彤的随机应变能力可不是盖的,她火速道:“是这样的眠总,我是铁骨铮铮的直女。”
叶眠呛了一下,好不容易才装出来的压迫感差点就灰飞烟灭了。
白彤再接再励:“我喜欢一米九的双开门。没错,就是这位大哥这样式儿的。”
说完,白彤看向那位凶神恶煞的大汉,目光炯炯。
为了跟大哥拉进距离,白彤说话还特意带上了点东北味。
——刚刚大哥打电话的时候,她可是精准地捕捉到大哥的用词“唠嗑”、“吭哧瘪肚”……
一旁当吉祥物的保镖1号:???
白彤发挥这辈子最强悍的演技:“所以,大哥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叶眠:???
有没有搞错,这种奇怪的发展趋势是怎么回事?
“可以,给她吧。”叶眠独自消化了半天,最后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啊?”白彤石化了,她没有真要加的意思啊,她就只是意思意思而已啊!
“怎么了?”叶眠疑惑道。
“突然想起来,我妈不让我远嫁。”白彤CPU超负荷运转,开始满嘴跑火车。
保镖1号终于在凌乱中找回了自我,他对叶眠说道:“其实,我已经结婚了。就是前年的事情,您还给了份子钱。”
叶眠:“哦对不起,我忘了。那还是别加了。”
听到不用加陌生大哥的微信,白彤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将碗里那块已经凉透了的鱼片塞进嘴里。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何况眠总请客,不吃白不吃。
*
下午茶时间,同样的包厢,同样的彪形大汉。
唯一不同的是坐在叶眠对面的“审讯对象”变成了韩昭。
韩昭左等右等,见一直没有服务生上小甜品,顿时沉不住气了:“叶总,您不是要请我喝下午茶吗?”
叶眠正在手机上翻来覆去地看那条早上九点发给程数,到现在都没人回的消息,心里一团无名火在燃烧。韩昭这句话,直接把怒火燃爆了。
叶眠没好气地说:“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叶二小姐家的家居机器人“小步”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小姐夫人的“婚外情”一事几次三番地添油加醋,外加锲而不舍地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效果异常显著。叶眠现在对韩昭敌意满满。
呵呵,还自诩程师姐的二作,还对程数端茶送水那么热情,一看就图谋不轨。
韩昭不确定道:“我上周卡公司一楼自动贩卖机的bug,多拿了一包小饼干被发现了?”
叶眠脑袋顶上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白彤跟韩昭,画风一个比一个独特?
韩昭又道:“那是我偷偷把Real系列的样机带回家玩的事情暴露了?”
不是,这都是哪跟哪啊。叶眠蹙眉,直入正题:“韩昭,你对你程师姐到底是什么感情?”
“啊?”韩昭本来大脑飞速运转在思考自己还有什么“把柄”,听到这句话直接停转。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是觉得叶二小姐配不上程师姐,但这不代表她就对程师姐有什么企图啊!
而且她对谈恋爱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可以的话,她只想跟科学“神交”。
韩昭在手机备忘录里用最大号的字体打了一串数字“11111010”。
随后举给叶眠看,问道:“请问这串二进制数转换成十进制是多少?”
叶眠瞬间痛苦面具:“啊?个十百千万十万……”
韩昭收回手机:“您果然不懂二进制。”
(11111010)2=(250)10
叶眠:“……”
韩昭继续道:“您知道最基本的数据预处理方式吗?您会coding吗?您都不会。退一万步来说,您了解碱基互补配对原则吗?您知道什么是冒泡排序吗?您知道时间复杂度为O(logn)的查找算法是什么吗?”
OMG!怎么会变成这样?叶眠听着这些专业名词一阵头昏脑涨,局面怎么突然变成她在这里听“小屁孩”说教了?
“韩昭,你是要考虑转行当HR吗?”叶眠按住太阳穴,“就算再退两万步,我也不是来面试的,OK?”
叶眠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能对程数心动了,是因为程数从来不在她面前飚专业知识。她只要知道程数懂的东西很多就行了,而不需要知道她具体懂的是什么。说真的,如果程数一天到晚都跟她输出这些内容的话,她会在怨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时心如死灰变成性冷淡。
韩昭叹气:“那你了解师姐这些年对鹏跃做出的贡献吗?”
叶眠终于接收到了一句非专业性的问话,不假思索:“当然知道!”
韩昭露出一个“哦?那你来说说看”的表情。
叶眠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她压根就不知道程数具体做的是什么。她一听到公司的事情就一个头两个大,所以也从来不问。主要是,一个人的求知欲也没必要这么旺盛吧。
“我知道她是做生物的。”叶眠最后勉强挤出了一个自己都不确定的答案。
“果然。”韩昭表示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您也不懂程师姐。”
这个评价让叶眠小小地心虚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反驳道:“你说不懂就不懂?我不懂还有谁懂?你懂,话筒给你。”
韩昭真不知道叶二小姐哪里来的自信,她对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很难有好感。更何况,明明说好请她喝下午茶,结果到现在连个餐具的影子都没见到。韩昭一肚子不满,声音也大了许多:“光是一个DNA存储芯片就给你们鹏跃带来了无法估量的收益,还有鹏跃现在拥有的全世界最先进的EEG事件检测算法,你以为是靠你们这些资本家摇旗呐喊就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这些年,程师姐为了鹏跃可以说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结果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说真的您不觉得可笑吗?更别提程师姐甚至还为了您的母亲,冒险拿自己做实验!”
“你说什么?”叶眠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说你们一家人别太过分了!一定要榨干程师姐的所有价值才肯罢休吗?”韩昭气血涌上头,一下子把这些年的所有怨怼全部表露了出来。
脑子一热就容易口不择言,韩昭说完就开始后悔。叶眠再怎么说也算是她的上级,她对“领导”大吼大叫,着实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但是韩昭自幼就是被捧着长大的,加上她确实聪明,高一高考就考进了全省前五十,进了科大少院以后又是她们那届最具风头的榜样人物。她的人生一路顺风顺水,为人处世多少带了一点“天才”的傲气。
所以,她丝毫不怵,甚至还语气不佳地补充道:“因为DNA存储技术的保密性,我和鹏跃签了协议,不能跳槽。所以,不好意思了叶总,我还要在鹏跃工作很多年。”
韩昭说的话,落到叶眠耳朵里仅剩嘈杂的噪声,她还在消化“程数拿自己做实验”这件事。
“是真的吗?”叶眠呢喃出声。
“当然是真的。”韩昭还以为叶二小姐是在问她“能不能跳槽”的事情。
“程数她……”叶眠的气势一下子颓废下来:“居然拿自己做实验……”
韩昭嗅到一丝不对劲:“您不知道这件事?”
不对啊,叶眠怎么会不知道呢?这场实验和叶眠的母亲息息相关,她怎么会…不知情呢?
韩昭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份标注“绝密”的PDF文件,递到叶眠面前。
文件封面用醒目的红色标注了“实验风险知情同意书”九个大字。
足足十一页的风险警示,每一页的页尾都需要受试者签字。
“我是看着程师姐签的,她一点都没犹豫。或者说,内容连看都没看,她就签了。”韩昭盯着叶眠,企图在对方眼里找到名为“愧疚”的情绪。
叶眠看着电子文档上冰冷的文字,浑身的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冻结。
“忆存计划”、阿尔兹海默症、大脑损伤……这几个关键词一出现,叶眠终于意识到程数突然间的失忆根本不是因为“劳累过度”,而是因为参与了这场极高风险的记忆提取实验。
是为了她的妈妈。
是为了治好裴笙。
叶眠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用力攥住自己的手腕,企图保持冷静。
可是那些恐怖的词汇“神经中枢紊乱”、“不可逆的创伤”、“死亡风险”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想要将她撕碎。
彻骨的恐惧。
仿佛,只要有其中之一灵验,程数就会离她而去。
叶眠不敢想,也不愿想这其中的任何一种可能性。
最后一页是类似于免责声明的东西,受试者保证,无论实验出现什么意外,都和鹏跃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最后的结果是死亡,鹏跃也无责任。
“她怎么可以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参与这么危险的实验?”叶眠声音颤抖,指尖在手腕上掐出几道红痕。
程数……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恐惧、无措、还有深不见底的后怕,叶眠在情绪的漩涡中痛苦地掩面。
韩昭瞬间懵了,叶二小姐怎么哭了?
叶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当情绪有所好转的时候,叶眠就会再一次看清PDF文件上一条一条罗列出的“风险声明”,滔天的悲伤就又涌上来。
韩昭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将手机夺了过来。她怕叶眠再看下去,会哭死在这里。
韩昭一向对哭了的女人没办法,她坐立难安,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叶眠,又看了看保镖大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保镖1号在发呆:晚上回家是给老婆带芋泥波波奶茶还是黑糖波波呢?
什么?二小姐哭了?对不起,安慰小姐不在他的责任范围之内。
韩昭见那位保镖大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顿时更加慌乱了。
完了,她好像做错事了。
叶眠依旧哽咽不已:“她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她把我当成什么?”
韩昭本来还有点小愧疚,听到这句话瞬间又不满了:“您知道又有什么用啊?您能帮忙降低实验风险吗?还是您能帮我们推进实验进展?”
叶眠噎了一下,哭得更伤心了。
韩昭:Oh no!又说错话了。SOS,谁来救救我。
韩昭一副拜神求佛的架势:“求求了您别哭了……”
叶眠连抽十张纸巾,哭道:“呜呜呜我好没用啊……”
“别哭了!”韩昭硬气起来,言辞坚定且恳切:“这样吧叶总,我给您指条明路。”
“什么?”叶眠红着眼睛,应声道。她一旁的纸巾盒都快被抽空了,面前的纸团更是堆成了小山,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喜感。
“您上某歌学术,先找几篇关于DNA存储的论文看看。”
叶眠听话地照做,但是很快就皱起眉头:“登不上去怎么办呀?”
“您有□□吗?”韩昭也皱眉。
“□□是什么?”叶眠一脸困惑。
“就是梯子。”
“哦哦哦。”叶眠说,“我以前好像有……”
韩昭叹了口气:“算了,别那么麻烦了。我直接压缩包发你吧。”
叶眠点点头:“好。”
韩昭看着叶眠突然对自己言听计从,一阵不适应。她抖了抖鸡皮疙瘩,将自己的手机和叶眠的手机碰了一下,三秒后,文件就共享过去了。
“您点击接收的按钮,就可以了。”
叶眠忙不迭点头:“嗯嗯好。”
*
看了一天关于“古典乐”的论文,程数将笔记文件整理好,合上电脑,长舒一口气。
她拿起手机,这才看到叶眠早上九点给她发的信息:
【宝宝,你好点了没?】
而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中间足足隔了十个半小时!!!
程数大脑警钟长鸣,她赶紧回复:
【好多了】
【我现在没事了】
焦急地等了半天,没人回。
程数慌了,她迅速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没人接。
程数戴上口罩,站起来的一瞬间,两眼发黑差点摔倒,缓了半天才恢复视野。
头还是有点疼,但是程数顾不得那么多,她推开次卧门,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四处张望了一下,就发现叶眠正趴在一楼客厅的茶几上,抱着Pad在看文档。
叶橙安和程柚年围在她身边。
叶眠嘴里念叨着:“碱基互补配对原则是:腺嘌呤对应胸腺嘧啶,鸟嘌呤对应胞嘧啶。AT和CG,AT和CG,AT和CG……”
叶橙安叹气:“妈咪,你别念了,我都会背了。”
叶眠:“A对G还是C对G来着?”
叶橙安:“妈咪,你别为难自己了。”
叶眠:“不行,我一定要记住。”
三十秒后。
叶橙安:“妈咪。”
叶眠:“怎么了,宝贝?”
叶橙安:“妹妹睡着了。”
程柚年坐在地毯上,一直在小鸡啄米,支撑了半天终于支撑不住,整个团子倒了下去。
叶眠长叹一口气,然后合上平板,将年年抱了起来。
程数看到叶眠要带着小女儿上楼,连忙躲进了房间。
她关上房门靠在墙上,伸手抚上唇角,失笑出声。
第39章 双向奔赴
叶眠将年年抱回房间让她睡觉。
放下崽崽, 安顿好以后。叶眠叹了很长的一口气。
她和韩昭见完面,回家之后就一直在看论文。但是没有任何生物和计算机基础的叶眠看着这篇发表在Nature Machine Intelligence上的关于DNA存储技术的文献,脑子里面只有一团浆糊。
即便不想承认, 叶眠也无法否认她确实是一点也看不懂。
唯一值得慰藉的是,她的英语很好,不用依赖翻译软件。
可叶眠虽然不需要“英译中”的翻译软件, 但是却很需要将“晦涩难懂的术语”转化为“通俗易懂的人话”的翻译工具。
等到叶眠回到客厅的时候,叶橙安从厨房拿了五个橙子放在茶几上。
叶眠打起精神:“宝贝,你想吃橙子吗?”
叶橙安摇摇头,她拿记号笔在橙子上从“1”标到了“5”, 然后将五个橙子的顺序打乱了。
“妈咪, 我来教你冒泡排序吧。”叶橙安严肃道。
叶眠:“!”
学霸小女孩的学渣妈咪痛苦道:“我不想学了。”
叶橙安说:“没关系的,我肯定能把你教会,这样韩阿姨就不会嘲笑你了。”
叶眠顿时觉得自己相当丢脸, 她刚到家的时候,整个人眼眶都是红的, 把两个崽崽都吓了一跳。
橙子小朋友立马抱住妈咪,问她是不是被别人欺负了。
叶眠不能跟女儿们说那个最重要的原因——程数拿自己做实验了,只能避重就轻,哭诉道:“韩昭说我不懂二进制,不会什么吐泡泡排序,然后就肆无忌惮地嘲笑我……”
越说越真情实感。
所以刚刚叶眠看论文的时候,叶橙安一边听妈咪念叨“ATCG”, 一边拿自己的Pad搜索“排序算法”。
她要先自己学会了, 再教妈咪。
“小老师”叶橙安耐心地教完了“冒泡排序”, 又开始教妈咪“二分查找”。
看着那几个橙子移动来移动去,叶眠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听懂了, 顿时感动不已:“宝贝,我们家以后就靠你了。”
因为叶眠觉得程柚年在智商上完全遗传了自己,数学能考到60分就谢天谢地,全家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橙子小朋友身上了。
突然叶眠又想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可能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宝宝,你不会嫌妈咪笨吧。”
叶橙安手里的橙子掉了下来,滚到了地毯上。
叶眠继续小声说道:“你也不要嫌年年笨。你把年年卖了,她还会傻兮兮地帮你数钱,说不定还会数错,是很可怜的。”
叶橙安无奈极了:“姑姑也会嫌你笨吗?”
叶眠思考了一下:“我小时候问她数学题,她转头就跟你奶奶说:‘眠眠不适合学习,赶紧花点钱把她送出国吧’。”
叶橙安摇摇头:“姑姑比较冷血,我不是。”
叶眠张开手臂:“太好了,给妈咪抱抱。”
叶橙安在心里叹气,感觉妈咪被人卖了也会帮人数钱还数错呢。
不过没关系,妈咪有妈妈保护,年年有她这个做姐姐的保护,是没有被卖掉的风险的。想到这,橙子小朋友郑重地点了点头。
*
等到叶橙安也去睡觉以后,叶眠拿出手机,这才看到程数回复的信息。
叶眠看着时间跨度极大的聊天记录,甚至有点怀疑她们俩之间是不是隔着一个半球的时差。
而她一回家就开始看DNA存储的论文,其实也是逃避的一种方式。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数了。
叶眠在聊天框里删删改改,打了半天的字,却怎么也按不下发送键。
屏幕另一端的程数正在翻看和叶眠的聊天记录,突然注意到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程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叶眠的消息。
程数其实很少胡思乱想,但是只要涉及到叶眠的事,她的思绪就开始不受控地发散。
叶眠不是纠结的人,可是她现在迟迟没有发送消息,会是因为什么?
刚刚叶眠在楼下好像在看“DNA”相关的文档,程数一开始只觉得好笑,但没想通叶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程数但凡联想到自己在看的“古典乐”论文,都能反应过来叶眠正在和她做同样的事,但是程博士的情商点都点在智商上了,这一时半会她确实想不通。
一直在输入,迟迟不发送……
是因为裴笙的病情?还是照顾孩子太累了?叶眠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倾诉?
程数又开始陷入“不会安慰人”的精神内耗中。
她想到自己总结的那十个“共同话题”,眼睛一亮。
她也迅速打字:
【眠眠,我发现肖邦的《第一叙事曲》至少有两处结构上的亮点,即倒装再现和混合中部,这让曲式变得复杂多变、不显得单调。】[1]
于此同时,叶眠的消息也弹了出来。
耶耶【老婆,我今天看了你之前发表的论文。原来把什么什么刻进DNA真的是可以实现的。好厉害啊,虽然我没怎么看懂,但是记住了碱基互补配对原则呢。】
程数【?】
耶耶【?】
她们妻妻俩居然在这种时候出奇的默契呢。
程数终于意识到,叶眠居然也在了解生物计算相关的专业知识,想要和自己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她根本控制不住笑意。即使笑出声会牵动脑子里的痛觉神经,但程数还是强忍着头痛,失笑出声。
她越笑越开怀,唇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可是叶眠的下一条消息,却让她烧热的大脑瞬间冷却下来。
耶耶【老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程数的第一反应是,叶眠在怀疑她隐瞒了自己的病情。程数白天自测了核酸,确实是新冠。
两个崽崽才经历过支原体感染,再被传染上新冠,恐怖故事都不敢这么写。程数这个自我隔离必须得隔离到位了。
但是程数也不想让叶眠担心,所以仍然不打算告诉叶眠她阳了,她“真的”就只是个小感冒而已。
程数【没有,我早上嗓子还有点疼,现在已经不疼了。】
耶耶【我就是觉得最近一年,你的压力都很大,有点担心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事。还有你失忆的事情,我也一直都放心不下。】
程数顿时有点紧张,但是叶眠一副对公司的事情不感兴趣的样子,所以应该不会有机会得知“忆存计划”才对。
程数【就算发生了什么,我现在也不记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叶眠叹了口气,程数果然不愿意说。程数那么聪明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推断不出来自己失忆的真正原因?
程数在开启“忆存计划”的时候没有和她说,在想要拿自己做实验的时候也没有和她商量,甚至在签下“知情同意书”的那一刻更是没有想过通知她一声,现在又怎么可能跟她和盘托出?
她不想这件事是由她来点破,她希望程数能够自己说出来。
耶耶【对不起宝宝,我以前一听到公司相关的内容就不耐烦,却从来没想过,如果你在实验的时候碰到了什么挫折,也需要向我倾诉。宝宝,你以后碰到不高兴、不开心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事都要和我说,好不好?】
程数也不想隐瞒,可是有些事情瞒着远比说出来更好。相较于她自己的情绪和身体,她更不想让叶眠担心。
程数转移话题【其实,我今天看了很多关于古典乐的论文,确实碰到了很多麻烦。我觉得那些话说的都很晦涩难懂,我也有理解不了的东西。】
耶耶【!!!我说你怎么突然跟我飚“音乐叙事”,原来你也在看论文!】
程数【好巧】
耶耶【好巧】
程数【所以,我有时候会害怕和你没有共同话题。是不是有点矫情?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会纠结这个问题纠结很久。我想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你的知音。】
耶耶【宝宝,我不懂编程、也不懂你参与的所有的工作,你会觉得我是你的累赘吗?】
程数【不会。】
耶耶【所以你能不能成为我的知音,根本不重要。或者说,我根本不需要你成为我的知音,你是我的爱人,有且仅有的爱人。】
程数磕磕绊绊地打字,删了又重打,几番纠结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发了出去:
【我也不会安慰人,没有办法给你提供情绪价值,我看到你难过我也会很难过,但是我无能为力,我觉得我好失败。】
如果是和叶眠面对面交谈,程数绝对没法将这些话说出口。但是借助微信这个媒介,程数那些难以启齿的话竟然也能顺畅地表达出来。
这场新冠,程数的自我隔离,竟然也带来了出人意料的好处。
耶耶【你忘了吗?我会找你充电呀。我是太阳能电池没错,但是程数你知道吗?我的太阳是你。】
程数看着这条信息,眼眶竟然逐渐湿润起来。
耶耶【你永远都猜不到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就是因为你猜不到,所以你才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你也从来没想过,如果我失去了你,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叶眠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继续打字:
耶耶【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慢慢地恢复电量。】
眼泪不听话地打在屏幕上,鹏跃的湿手触控做得很完美,没有影响到打字,但是叶眠的思绪却随着泪水的积攒越搅越乱。
耶耶【我最害怕的事情,是失去你。】
耶耶【最让我难过的事情,也是失去你。】
耶耶【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程数几乎要被这些文字烫到,她飞速打字,生怕回复得慢了。
【不离开你。】
【我也害怕失去你。】
【我也不想离开你。】
叶眠知道程数很少做承诺,包括过去的八年,程数也没有说过什么很绝对的话。或者说,那个时候的她并不愿意做出承诺。
不常承诺,才有机会一诺千金。
叶眠本来想发语音,但是根本掩饰不住哭腔,最后还是打字道:
【老婆,我爱你。】
爱这个字眼太过沉重,程数在这一瞬间几近落泪。
【我也。】她回复。
程数捧着单薄的手机,却觉得沉重到几乎拿不稳。
第40章 谁的生日
程数自我隔离了四天。在自测完是新冠阳性之后, 她就偷偷外卖下单了一盒治新冠的特效药。
还特意让外卖无人机从次卧的阳台送进来,搞得跟做贼一样。
点完外卖的第二天晚上,程数还接到了公安部门的电话, 问“需不需要法律援助”。
程总:“???”
负责对接的人工智能“小安”:“综合您所在的区域的整体情况,我们预测出,您被囚禁的概率高达89.7%。如果需要公安部门介入, 请扣1;如果需要心理疏导,请扣2;如果什么都不需要,请扣0。”
程数:现代人,玩得真花啊。
她果断扣0:“您多虑了。”
小安:“所以您是自愿的, 对吗?”
程数:“额……”
小安:“好的, 打扰了。祝您生活愉快!”
“……”
程总还没来得及自辩,人工智能就下线了。
*
至于病情,程数连续吃了三天特效药, 头疼好多了,身上也不疼了。
第四天晚上, 她又自测了一遍核酸,确认转阴之后,才解除了自己的隔离。
叶眠立刻就冲上去,抱住了程数。
小别胜新婚。
叶眠泪眼汪汪也就算了,没想到两个崽崽也是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
程数顿时有点疑惑。
叶橙安&程柚年:“妈妈,我们好想你啊。”
叶眠:“只有我是真的想你,她们两个都是想你做的小馄饨了。”
程数皱眉:“我还会做小馄饨?”
叶橙安&程柚年:又忘了妈妈失忆了, 瞬间就不怎么想了呢。
不过这几天, 两个小孩的生活质量确实直线下降。
特别是不会自己洗澡的年年, 已经快熟练掌握耳朵排水以及自动闭眼的技巧了。
程柚年带着一丝期冀:“今晚可以让妈妈帮我洗澡吗?”
程数肯定道:“当然可以。”
叶眠作撒花状:“好耶,我终于可以吹泡泡了!”
叶橙安小声嘟囔:“唉,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小馄饨。”
角落里的小步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霸道叶总强制爱》的剧情依然在平稳进行呢。”
它终于可以回答117问它的“在小说里它们会扮演什么角色”问题了,它们是起到剧情推动作用的非常重要的NPC。
小步眼神坚定。
这天晚上,程数“婉拒”了叶眠同床共枕的邀请,依旧躲在次卧一个人睡觉。
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怕病毒还有传染性。
叶眠居然也没强求,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分房睡”的睡法。
*
因为新冠的原因,程数这几天一直没睡过一个整觉,不是被疼醒就是被烧醒。
好不容易转阴,她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早上起来一看时间,都快十点了。
她洗漱完走下楼,刚到客厅就发现家里变了样。
窗户上粘了很多五颜六色的气球也就算了,客厅的一面墙上还用字母气球组成了
“HAPPY BIRTHDAY”的字样。
白色的灯链挂在字母气球旁边,一闪一闪像是星光。不仅如此,周围还插了不少红玫瑰。
很有仪式感。
客厅中央摆了一只大蛋糕,是非常朴实无华的款式。
没有很独特的造型,但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看起来就很好吃。
今天是谁的生日?
程数开始懊恼,失忆后果然麻烦,她根本不记得叶眠和两个娃的生日啊。
如果她们中的任何一个知道老婆/妈妈忘了她的生日,估计都会非常伤心吧。
而且今天她们家有人过生日,她还起这么晚……真的有点过分了。
程数大脑飞速运转,正当她企图通过客厅装扮的细节来判断到底是谁的生日的时候,叶眠带着两个崽崽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一大二小都没戴生日帽,程数疑惑了,难不成是小步过生日?
说曹操,曹操到,小步从沙发后面移动出来,随后点燃了手里的礼花筒。
“碰!”的一声,彩带飘落。
叶眠笑道:“老婆生日快乐!”
叶橙安&程柚年:“妈妈生日快乐!”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程数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原来是她自己的生日吗?
今天已经1月2号了吗?
这几天生病也没看日历,都不知道日子过到哪天了。
何况她以前从来不过生日,甚至生日那天都过去了,她才起来,哦前天/昨天是她的生日啊。
程女士不喜欢过节,自然也没帮程数过过生日。
没想到“第一次”过生日会是老婆孩子帮她过的。
程数还有点懵。
叶橙安已经抱着一只巨大的礼物盒放到了妈妈面前。
“是要现在拆吗?”程数有些不知所措。
叶橙安:“当然是看妈妈你自己的心情啊,你想现在拆就现在拆,想待会拆就待会拆。”
程数点点头没再犹豫,解开了盒子上绑得松松垮垮的蝴蝶结。
打开盖子,一束由乐高积木拼成的永生花映入眼帘。
花束被插在精致的花瓶里,有粉玫瑰、金鱼草、紫菀,还有两支用来点缀的小雏菊。
程数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惊喜”,但是此时的她还尚未掌握将惊喜的情绪表露出来的技巧。
所以她就只是把花瓶捧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下。
——毫无情趣的程总可提供的情绪价值无限趋近于零。
叶橙安默默叹气:好平淡的反应。
程数意识到场面有点尴尬,迅速道:“谢谢橙子!”
叶橙安:“不用谢。”
怎么跟自己闺女还这么客气,程数觉得自己更尴尬了。她苦思冥想,又挑起一个话题:
“一直都没看到过你拼这个花束,你是每天晚上偷偷躲起来拼的吗?”
“妈妈,这束花我一共只花了两个小时就拼完了,为什么要每天晚上都拼呢?”叶橙安疑惑道。
程数:“……”
叶眠及时出来解救程数:“老婆,这束花可是橙子拿自己的压岁钱买的哦,还足足拼了两个小时呢。而且橙子小朋友一个月之前就开始思考‘送什么礼物给你’的问题了,是不是很用心?”
程数点头:“很用心。”
叶橙安很不给面子:“还不是因为妈妈从来不透露自己喜欢什么,要不然我能想送什么礼物想半天吗?”
叶眠:“好啦好啦,下一位,程柚年小朋友——”
年年没有给礼物准备精致的包装。她也不懂什么叫投其所好,所以准备的都是她自己喜欢的东西。
小朋友将背后背的书包取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把礼物一件一件往外掏。
有年年最喜欢吃的巧克力,有上次表演结束小花老师奖励的小饼干,还有一幅用油画棒画的画。
程数蹲在小女儿面前,一件一件接过。
看到最后那幅画的时候,程数明显地愣住了。
很抽象。
程数自诩没有任何绘画天赋,现在看来叶眠估计也没有。程柚年画了四个歪歪扭扭的“火柴人”,然后用一个巨大的爱心将四个小人围了起来。
“妈妈,妈咪,姐姐,还有年年。”程柚年说,“这幅画,小花老师给年年打了一百分。”
小花老师对年年有啤酒瓶底厚度的滤镜,就算年年拿油画棒画了一只大猩猩然后说这是“小花老师”,小花老师也能笑成一朵花,然后夸年年画得真好。
小花老师:年年画我了,她心里有我。
程数实事求是地说:“幼儿园老师还是很难当的。”
叶眠:“?”
程柚年:“妈妈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巧克力最好吃了,这块小饼干年年也忍住没吃忍了很久,还有拿了一百分的绘画作业……妈妈怎么会不喜欢呢?
年年微微皱起眉头。
程数想给自己一下子,她迅速说道:“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这个礼物!”
说完,程数又问叶橙安有没有多余的乐高积木零件。
叶橙安疑惑了一下,虽然没想通妈妈是要干什么,橙子小朋友还是听话地照做了。她“噔噔噔”跑去了一楼的储藏室,拖了一个纸箱子过来。
“这些都是多出来的零件。”
程数三下五除二用花花绿绿的积木零件拼了一个简易的“相框”出来,然后将年年画的那张“全家福”裱了进去。
程数说:“年年大师的作品,我收藏了。”
程柚年看着如此有仪式感的举动,终于露出了笑容:“妈妈喜欢就好。妈妈生日快乐!年年永远爱你~”
叶橙安这才反应过来,她送礼物的时候没有对妈妈“表白”。于是她在年年说完后,紧跟着说道:“妈妈,我也永远爱你。”
距离上一次被两个小孩表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程数的心境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想到这是她跟叶眠的小孩,程数心里就软得不像话。
她把年年提溜起来,抱在怀里,同时亲昵地用额头点了点小团子的脑袋。
做完这一套流程,程数才缓缓把程柚年放下来,目光落在了大女儿身上。
叶橙安心里顿时升起危机感,她做防御架势:“妈妈你不要这么肉麻地对我!”
程数:“……”
程数只能把目光放在叶眠身上了。
诶?眠眠呢?
程数四处寻找小妻子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叶橙安解释道:“刚刚在你拼积木相框的时候,妈咪就不见了。”
眠眠去哪了?此时此刻,程数想要见到叶眠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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