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挣扎(二)
听了池榆的话, 陈生的脸色又在变来变去。
池榆心里一喜,她知道她说的话还是有作用的,这给了她一剂强心针。她欲再发出声音把陈生的注意力吸引到她嘴上之时, 陈生抬头, 眼珠凸起,他抖着唇对池榆说了两个字:
“灵息。”
只说完这两个字,陈生的眼神就变得狠戾,伸手掐住了池榆的脖子, 他咬牙切齿道:“你这祸害人的东西, 怎么还不去死。”
池榆冷冷盯着他,额头冒出冷汗。
[你陈生才是……个祸害,一个老不死的东西……还没……活够吗……陈雪蟠……陈雪蟠你甘心吗?你如果就这样……认输了……我就……看不起你……陈雪蟠陈雪蟠陈雪蟠。]
陈生又是头疼欲裂, 跟在他身后的傀儡也欲对他下手, 他跟傀儡过了两招, 被打翻在地,一直到他念了压制的口诀, 这傀儡才停住。
听到动静的守牢弟子过来了,他打开门见陈生这副狼狈样,没好气问着怎么了,又让陈生快点离开。陈生回着没什么, 但心里觉得今天是杀不了池榆, 得另想办法,于是顺着守门弟子的意,离开了牢门。
池榆还在思考陈雪蟠的话。
灵息?能帮他的难道是她的灵息。
池榆斟酌片刻,想到陈雪蟠以前找她要过灵息, 她琢磨,难道那时候陈雪蟠就发现了她的灵息对他有益处。
她可以……
这时小红解了隐身诀跑了出来。
它排出了一颗药酒泡塞到池榆口中。
池榆咽下去后, 小红飞到池榆小腿边观察池榆的伤口,“小榆……你今天不流血了……”
池榆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垂眼见小红身上肿着,全是被人殴打过的痕迹,她咳嗽了一声,指着小红。小红看着自己的身体,摇头道:
“不疼的……”
“我下次跑快点,偷吃草药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这些天小红日日给池榆喂药酒泡,这药酒需要小红吞噬药草制成,但所需药草并不名贵,宗门大多弟子都会种,小红每天都要去各个弟子住所偷草药,时间一长,难免被发现,今天就是被抓住的下场。
池榆心里一阵心酸。
张了张口。
[对不起。]
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受苦不说,还要连累小红受伤。
她越想越难过。
刻意回避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出来,这些天死亡的压力让她神经紧绷,正心殿上发生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不停回闪,委屈、不解、害怕、惶恐一点点积攒起来,满则溢,情绪的堤坝崩塌,她泪流满面,泪水顺着下颌滴到伤口处,她的伤口一阵刺疼,池榆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
陈生出了牢房,他决定另想办法杀掉池榆。
越跟池榆接触,陈雪蟠的反抗意识便越来越强烈,陈生害怕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便决定找其他人杀掉池榆。
可每当他找到合适的人,想将这件事情交付时,他的脑袋就疼,疼得让他说不出话来。他也想过另用一些手段,可那些手段是他元婴时期用的,可现在他是筑基……再加上牢里的人把池榆看得紧,他也便歇了心思。
就这样过了半年。
一日,陈生打坐之时睡着了,渐入梦乡。他梦见了池榆,梦中池榆身形模糊鬼魅,紧紧跟着他,口里叫着“我来索你命了”。他听得心里一沉,惊醒过来,回过神来才发现全身是汗。
修仙之人不比常人,极少做梦,若做了,那这梦定带有预言性质。
杀不掉池榆,这本就让陈生心里不安稳,如今做梦预言池榆会要他命,他哪里还能坐得住。
他即刻起身带着傀儡去了牢房。
这傀儡里有陈雪蟠的生魂,若不时刻把这傀儡圈在身边,他怕控制不了这傀儡,傀儡与他断了联系,里面的生魂便出茬子。
……
牢房里。
现如今池榆精神已经好多了,身上的伤口没有以往疼痛难忍,虽然反反复复好不了,还灌脓,但也有了渐渐愈合的倾向。
池榆看见陈生,有气无力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陈雪蟠,你好啊,你怎么还没把陈生踢走。]
陈生看见池榆的脸后,即刻移开了视线,但还是读出了池榆的那句话。
果然,一旦他意识到了那句话的意思,陈雪蟠残留的意识便猛的反扑,陈生痛得全身痉挛倒在地上。他念了镇压陈雪蟠神魂的口诀,慢慢站起身来盯着池榆。
池榆不甘示弱,回以逼视。
四目相对之间,陈生脑海中闪过一双眼,一张脸,一具身子,在床上喘息。他晃了晃神,暗自思索,为什么会有陈雪蟠床笫之欢的记忆。但他很快就断了思绪,现在最重要的是杀了这个心头大患。
陈生拿出小刀,准备刺进池榆的喉咙。
池榆却紧盯着陈生身后那具傀儡。
张口。
[进入我的识海。]
陈生面上一惊,以为一人一傀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约定,便下了不允许靠近池榆的命令。谁知这傀儡撞上陈生,将他撞到池榆身上,猝不及防之际,两人额头相抵。
池榆放开识海,让陈雪蟠残留的神魂进去,可是陈生的神魂控制着陈雪蟠的神魂撞到识海边缘,疼得池榆尖叫一声。
[快……陈雪蟠……你……进识海……]池榆嘴唇抖动。
她已经控制识海产生了一点灵息,只要陈雪蟠沾染一点,就有夺取这具身体控制权的机会,可是陈生的神魂依旧强大,他在池榆识海的边缘胡乱冲撞,痛得池榆面色苍白,脑子一片空白,忍不住将陈生与陈雪蟠的神魂一起排出去了。
陈生清醒过后也不好受,他本就是夺舍之人,神魂本就不安稳,这一番搅动,耗了他神魂之力。他内心极恨,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一会儿,接着,他问道:
“你什么时候跟我那好儿子说好了?”
池榆惨淡地笑了笑,不作回答。
陈生眼睛一眯,笑着道:
“你今日这番做派,想必也发现了自己的灵息对陈雪蟠大有益处,我杀你,是因为你的灵息会妨碍我完全夺舍,但我们本来就没有深仇大恨,一切苦果,都是陈雪蟠造成的。”
[你什么意思?]
陈生紧盯着池榆,“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把自己的识海毁了,产不出灵息,我便没有理由杀你了。”
“你虽毁了识海,但你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池榆垂眼沉默着。
“我如今虽杀不掉你,但有时间跟你耗,时间一久,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但我相信,你胜算很小,何必等到最后把性命都丢了,现在痛一会儿,留下的可是你的命。”
陈生环视周围,继续劝说,“你现在这个情况,留着识海也没有用,都修炼不了。陈雪蟠以前对你喊打喊杀,他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啥关系,你若没了识海,他就彻底没了,你不开心吗?”陈生这话一出,脸上的神情变了片刻,但他很快就将不属于他的情绪翻转开来,继续道:
“你若不信我的话,我对天道发誓,如何?”
池榆闭眼。
[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吧。]
陈生脸上还是笑着,道了声好。
“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你一定要想好啊。”
说完话,陈生提脚就走,转身的片刻,他的脸色瞬间阴冷了下来。
第112章 挣扎(三)
一个月后, 陈生又一次来到了牢房。
“你想好了吗?”
池榆脸色惨白,回答着:
[为了保命,我自然同意毁掉识海。不过你先得对天道发誓, 若违背誓言, 天诛地灭。]
陈生眯眼笑着,同意了,即刻对天道发了誓:“天道在上,我陈生若在池榆毁掉识海后还要杀了池榆, 便天诛地灭, 不得好死。”
“池姑娘,请吧。”
池榆点头,片刻后, 她额头冒汗, 摇了摇头。
[我经脉被钩子封住了, 无法运行灵力,若要毁了识海, 必定要先让我的灵力运行通畅。]
她半阖眼,状似非常痛苦。
[陈真人,你还得帮帮忙。]
陈生向前观察钩穿池榆肩膀上的刑具,已经拘了将近一年, 那刑具跟池榆的肉已经长在了一起, 若要强行拔/出,便会撕皮裂肉。陈生哪管那么多,伸手就要拔出刑具,刚一碰上刑具, 陈生就感到指尖一阵灼痛,他立即收了手。
这刑具竟然有着灵封。
若他是元婴, 可以强行破了这灵封,可他是筑基。
陈生沉思片刻。
后一掌打偏钩子,那钩子一半钩住池榆的经脉,一半陷入池榆血肉中。池榆咬牙忍住不叫出声,然后试图运行灵力,令她惊喜的是,竟然有一丝丝灵力从经脉缝隙中溢出。
陈生问道:“如何?”
池榆摇摇头,[不行,你得再用些力。]
陈生看着手掌,手掌呈现乌黑色,已经焦裂。他眸子转到池榆的脸上,“真的不行吗?”池榆仍是摇头。
他道:“今日这一击,已经用尽了我的全力。”
池榆呛出两声笑。
[那你得再想些办法。]
陈生道:“池姑娘可千万要好好感受,自己若不尽力,到头来苦得是你自己。”
池榆点头。
“那我想些办法再来吧。”
池榆张开嘴:
[你弄个隐匿的法子挡住刑具的异状,我的情况每日都有弟子来检查。]
陈生用了障眼法后叹道:
“池姑娘心思可真缜密啊。”
……
三日后,陈生又来到牢房中,他今日带了银丝手套,这银丝手套水火不侵,陈生戴在手上,又冲钩子打了几下。
池榆感觉那灵脉处缝隙越来越大,灵气由丝成线,她即刻将那线状的灵力转到五脏六腑处,将那又破又烂的内脏疗愈,可那丁点灵力,自然聊生于无。
于是她对陈生道。
[还不够。]
见陈生沉默,神情阴冷,池榆立即知道他在怀疑了。她解释道:
[钩子虽移开了,但我的经脉已经损毁,就像有淤泥的河道,表面上水正常流动,但底下却丝毫不通,所以,这河道给更宽一些才行,水流量才大。]
陈生问道:“为何不让我清淤泥。”
池榆流露出戏谑的表情。
[你会给我治经脉吗?那不会更费时间吗?你放心,我还没有这么痴心妄想。]
陈生看着自己的银丝手套,已经呈灰褐色了,再用就要报废了。
……
陈生再一次来到牢里,已经是三个月后了。他今日戴了好不容易找到的能防灵印的法器,又将钩子移了几寸。
一而再,不能再而三。
池榆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告诉陈生已可以运行灵气了。
至于如何将灵气运到识海,池榆又拖了半年。
这期间陈雪蟠残留的意识仍然在反抗,在池榆面前不止发作了一次。于是池榆被迫看了好几出父子相残的好戏。
用灵力破坏识海,池榆说不会,惹得陈生大发雷霆,最后他不得不教池榆破坏识海的功法,池榆慢慢学了半年才学会。
破坏识海的过程,池榆也拖了半年。
终于这一日。
池榆脸上惨白,嘴唇发紫地告诉陈生。
[我的识海已经被破坏了。]
[你可以走了。]
陈生看着池榆嘴唇溢出的血,怀疑道:
“我怎么知道你识海已经破损了,万一你骗我的呢……”
池榆:[你若不信,大可来我的识海探查。]
陈生忽然笑道:“陈雪蟠,你看到了吧,她已经把识海给毁掉了,你已经没救了,挣扎着强留在世间又有何用,我若是你,这样可怜见的求生,还不如潇洒求死。”陈生陡然脸上一变,对着池榆道:
“真的吗?”
池榆开口。
[是真是假,你一探查便知。]
[我没有不破坏识海的理由。]
她继续道:
[陈雪蟠,你就走吧,你死了还害我在牢里受苦,就是个害人精。我们之间就没有愉快的回忆,在酒城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我们水火不容,当时那乌鸦想要杀你,我对乌鸦投诚说你我有仇,想丢下你。再后来的事,你好好想想……]
陈生脸色渐渐变回去,静默着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慢慢的,他嘴角勾起笑容,道:
“我要杀了她。”
这话后,牢里一片寂寥。
陈生抚掌大笑,“他的意识好像没有反抗了。”
[恭喜。]
池榆抬眼看着陈生,[你现在该走了吧。]
陈生抽出剑来,抵在池榆喉间。
池榆不可置信。
[你不能言而无信,你会天打雷劈的。]
陈生笑道:“那是陈生发的誓,跟我陈雪蟠有什么关系,在天道那里,陈生已经死了,又怎么回应他发的誓呢。”
[你骗我。]
“是又如何?”
池榆气得胸腔起伏,又道:
[我识海根本就没有毁,你失算了。]
“哈哈哈。”陈生笑道,“你识海毁不毁根本不重要,只要陈雪蟠没有反抗意识,我杀你易如反掌。”
陈生想到了梦中的场景。
在梦中池榆向他索命的那一刻起,池榆就一定要死。
这跟换魂的事没有关系。
剑尖又向前了一寸。
陈生的脑袋又突然疼起来,他抱着头叫嚣着,“识海已经毁了,已经毁了。”
“没有毁,没有毁,她说没有毁。”
陈生一掌拍在地上,“她骗你的,她为了活命骗你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陈生面露狠戾之色,“我证明给你看。”
他额头抵住池榆的额头,将神魂探了进去,神魂一入,陈生就感到池榆识海的边缘已经破碎,紧接着,那跟着陈生神魂进来的一点点陈雪蟠的神魂状似失落,缓缓消失,陈生大喜,不觉将神魂又探进一寸。正待出去之时,陈雪蟠的神魂陡然出现,裹挟着陈生的神魂就往池榆的识海撞去,池榆已经从识海中排出一点点灵息,陈生纵使花了大力气将陈雪蟠的神魂控制住,但还是沾上了一点点灵息,陈生痛不欲生,即刻出了池榆的脑海。
那傀儡就在此时突破了陈生的禁锢,圈住陈生的身体,一点点勒住他的颈脖。
陈生太阳穴青筋暴起。
“这也是……你的……身体,你就是……这样弄死我……你也……活不了……”
傀儡晃神,一个松动,便被陈生反压制了回去,用缚灵绳捆住。他用阴毒的眼神看了一眼池榆后,颤抖着身子离开。
他要赶紧回去稳住神魂……不然……可真的是阴沟里翻船。
而这一稳,便是七年之久。
……
牢门传来了声音,池榆赶紧给小红使了个眼神,小红立即用了隐身诀飞到角落。
守牢弟子日日都要打开牢门检查池榆的状况,而每当这时,小红就用隐身诀飞出去偷吃草药或是带着一肚子酒泡飞进来喂给池榆吃。
这七年来,小红日日都给给池榆喂酒泡。
守牢弟子进来,见池榆仍跟以前没什么异状,还醒着,便嘴碎嘀咕着:“以前经常来看你的那个小子都很多年没来了,看来是把你忘了……以前他每次来的时候还给我灵石,这些年他不来,我连外水都没得吃。”
池榆听得心累,他这话,已经对她嘀咕不下十次了。
那弟子继续道:“这天也真是的,十年了,我日日见不到太阳,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剑门风水不好,要不改日让掌门搬迁吧,唉。”
他还想继续说,外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有劳师兄,把牢门打开。”
这声音听得池榆立即抬头,而守牢弟子喜出望外,“唉,有外水可以吃了。”他三步并两步打开了牢门,来人依例给了他灵石,他装模作样叮嘱陈生不可久留后便离开了。
池榆冷脸张嘴。
[陈真人,不知道你把你儿子的神魂压下去了吗?]
陈生一拳砸到池榆头上,砸得池榆头破血流,再要砸时,自己却头疼欲裂。
池榆斜着脑袋,冷笑一声。
[看来陈真人的问题没解决好啊。]
“若不是你,我哪里需要耗费那么多神魂之力稳住陈雪蟠,又用了那么多灵药和灵器弥补我神魂的裂缝。”陈生咬牙切齿道。
池榆张口。
[你今日来,是一定要杀掉我了?]
陈生手脚抖动,“你以为我想来吗?”
忽得,他脸上每一块肉都在抖动,神情瞬间变换,说道:
“今日我们一定要杀了他。”
陈雪蟠走近池榆,以额相抵。陈雪蟠残留的神魂裹挟着陈生的神魂进入了池榆的脑子里。一进入,陈雪蟠欲把陈生的神魂往池榆识海中带,可陈生哪是能轻易被控制的,两人神魂相残,互相厮杀,在池榆的识海边缘打了起来。
池榆痛不欲生,想要排出这两个神魂,却又想着今日一定要杀了陈生,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便强忍着。
陈雪蟠渐渐控制不住陈生,陈生的神魂在池榆的脑海中乱窜,胡乱在识海边缘撞击了数百次,池榆每次想要排出灵息便被打断,而随着陈生撞击的次数增多,池榆的识海渐渐出现些许裂缝。
再这样下去,她就会无法产生灵息。
陈生是想自己毁了她的识海。
池榆再也忍受不住,将这两个神魂排出。
两人额头相离。
而这两个神魂一回到陈雪蟠的身体里,陈生就启动了这七年在身体里刻的压魂阵,陈生一直在等待陈雪蟠潜藏在身体里的残魂全部出来的时刻,而这一瞬间,就是这个时刻,压魂阵将陈雪蟠的残魂全部压制着,顺间就要泯灭之时。
鬼使神差的,陈雪蟠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控制身体看了一眼池榆。
池榆冷冷盯着他。
张开嘴。
[打开识海。]
陈生全部筹码都压在了压魂阵上,在这成功的一刹那,他也放松了心魂,陈雪蟠爆了最后一丝神魂,竟然打开了识海。
池榆垂首,抵住陈雪蟠的额头。
直接与陈雪蟠神交。
刹那间,陈生的神魂如同见了光的吸血鬼,魂飞魄散。
千钧一发之际,陈雪蟠死里逃出。
他感到识海中下了一场春雨,细密绵长,悠然自得,巨大的舒缓与快感中,他慢慢稳住神魂。
寂静的牢房中,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陈雪蟠睁开猩红的眼便捏住池榆的下颌吻了上去。
片刻后,陈雪蟠的嘴角流血如注,两人唇齿分离。
他看见池榆那双桃花眼中冷焰燃烧,口中吐出一截猩红的舌头。
那是他的。
池榆咬断了他的舌根。
陈雪蟠捏住池榆的下颌又吻了上去。成千上万条蛇从他的储物袋爬出,缠到池榆身上,越缠越紧,越缠越密,就如同他的吻般。
一室静默。
陈雪蟠松开手,对着全身是伤的池榆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
于是在进入牢里的第十年,池榆终于又看见了山、水、花、草和乌云,在破碎而又模糊的颜色中,迎来了属于她的阴冷、孤独而迟暮的春天。
第113章 相思病
是日, 阳光明媚。
离一剑门不远处,所有的酒楼都住满了人。平日里门前冷落的客栈这会儿客人也络绎不绝。
忙前忙后的小厮好不容易得空歇会儿,在后厨聚在一起闲聊。
“这些日子为何这么多人。”
“听说一剑门开了试炼收徒大会, 那些有仙根的公子哥们、皇家子弟听了, 都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一剑门上次收徒都是十三年前了,不是三年一次吗?这次怎么隔得这么久?”
一小厮压低声音道:“听说,跟一位仙师有关,所有的仙师都在等着那位仙师渡劫呢!”
另一小厮道:“那前几年我们这儿天上都没太阳, 还经常霹雷, 是跟那位仙师有关。”
“那不是几年,我听我家老子讲,整整有十年天上都是乌漆麻黑的云, 两年前才散, 我还听人讲——”
“在这儿愣住干嘛, 还不快干活。”掌柜的进来了,见这群小厮在这儿偷懒不干活, 心生愤怒,唾道:“再不去干活扣你们几个的月钱,没眼力劲儿的破落东西。”
这话一出,小厮们一哄而散。
……
此时客栈的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这些人皆身着华贵, 举止不凡,身后都有数个侍卫或侍女伺候。
一剑目眉星,眼尾有着红痣的少年站起身道:“诸位都来参加一剑门的试炼收徒大会吗?”见人都望着他,他又道:
“不知诸位想拜入哪位真人座下。”
一人反问:“小殿下, 不知你又想拜入哪位真人座下。”
这少年微微昂头,“要拜, 自然是要拜最好的。”
那人喝了一口酒,“是要拜入那位座下啊,我看,小殿下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你郦家虽然是赢洲的皇族,但以你的资质,还是够不到那位。”这人话一落,大堂中的人都哄然大笑。
少年厉声道:“我虽然是双灵根,但那位也是一单灵根一隐灵根,我如何不行!”
“你想自比那位?你也不看看那位可是这一千年来第一位化神,你拿什么比,拿头比啊。”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少年拍案而起:“你们等着,等我拜入那位座下,再与你们算账——”看着众人戏谑的神情,少年按捺下了心中的火气,这些人都是各洲的皇族和世家子弟,他得罪不起,便转头进了客房。
少年一走。
众人面上的神情也归于平静,良久,有人叹道:
“唉,谁不是冲着那位来的呢。”
……
少年进了客房,侍女服侍他整理衣冠,一旁的侍卫把折子递上:“殿下,这是查到的消息。”
那侍卫在一旁解释:“那位收了两个弟子——”那少年一把截住话头,“一个是在金丹时期收的三灵根女弟子,一个是在元婴时期收的单灵根男弟子。这我都知道,我还给我未来的师姐师兄带了见面礼……”
侍卫低头:“殿下,你可能用不着那些礼物了。”那侍卫觑看一眼少年疑惑的神情,低缓道:
“那男弟子在那位失意时背叛了那位,而那位女弟子,被那位指证是魔族间谍,两人都不知所踪。”
那少年大笑,“那我以后拜入那位座下,不就是大师兄了吗……”他得意片刻,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侍卫,“十二年前那件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查到别的东西。”
十二年前,闻熠四人召集众弟子围杀晏泽宁,指认他是魔族间谍,而晏泽宁在受审时,当场渡劫,十年后渡劫成功,成为化神。之后晏泽宁开堂审理闻熠四人,反过来指认他们四人是魔族间谍,证据确凿,不容辩驳。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而这少年想知道的是更为隐秘的东西。
比如说:
“那四个魔族间谍去哪里了。”
那侍卫缓缓道:“被那位单独审问了,至今也没人知道那四人是死是活。”
少年忖思,问道:“那四个身后的家族呢。”
“那位并没有过多为难三个家族,说只诛首恶,但门中三个家族的子弟都夹着尾巴做人,只怕有一天,那位翻脸了,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现在说起来,那三个家族都变成了那位座下的人。那四个以前的弟子,那位也没有过多为难,让他们拜入其他真人门下了。”
“那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家族?”
“那位将一剑门肃清后,倒没什么家族势力了。殿下只需注意一个人。”
“谁?”
“李原李真人。他现在可是那位座下的红人……一年前,李真人还是金丹,可现在,他已经是元婴了,那位应该帮了很多忙。听说,在那位是刑罚堂堂主的时候,李真人就是副堂主了,是他的左膀右臂。”
那位少年垂眼,吩咐道:
“去给李真人准备一份厚礼。”
……
阴冷的地牢中,整整齐齐摆了四个坛子。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挨个轻轻敲了敲这四个坛子。
坛子里冒出一个个污脏的人头。
来人高大俊美,白衣胜雪,冷眉冷眼,凛若冰霜。
一察觉到这人的气息,一个人头陡然发出尖叫:
“杀了我——”
“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来人将这人头散在面上的头发撩开,这人头满脸污血,双眼已挖,双耳已割,鼻子已削,已然认不出是个人。
“南宫颐……”这人叹道,“你怎么落魄成这个样子了。”语气中似有怅惘之意,“这还是以前那个风光无限的副掌门吗?”
来人淡淡笑了一声,“你就不应该当魔族间谍,怎么这么想不开,不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啊啊啊啊,晏泽宁,你诬陷我你诬陷我你诬陷我们我要杀了你畜牲不如狗东西……”
“南宫家的人都已经是我的狗了。”
晏泽宁淡淡扫了一圈,“闻家的人是,周家的人也是。”
周崇山嗫嚅道:“能当……晏真人……的狗,是周家莫大的荣幸……”
闻熠似有感激之意,道:“晏真人……海涵……”
晏泽宁疑惑道:“当别人的狗,真的有这么好吗?”
“若你看过他们在我面前当狗的样子,便不会觉得有那么好了。”
晏泽宁笑着,即刻面上又转冷,端出一盘生肉片,夹着生肉片到闻熠的嘴边,冷冷道:“吃下去。”
闻熠张开嘴吞了下去,吞下去的那一刻,眼泪流了出来。
晏泽宁挨个给另外三人也喂了肉。
喂完问道:
“好吃吗?”
四人皆点头。
晏泽宁笑道:“当然好吃,这是谁的儿子,是谁的丈夫,又是谁的女婿的肉。”
“你们还说好吃,当真是丧心病狂。”
南宫颐当场呕了出来,“晏泽宁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晏泽宁冷道:“吞回去。”
另外三人急道:“快……快……吞回去。”
闻熠带着坛子滚到南宫颐的坛子旁边,将南宫颐的呕物包在嘴里,后嘴对嘴给南宫颐喂到嘴里。南宫颐含泪吞了回去。
“无期无期无期……”
晏泽宁欣赏够了,拍拍手,“好了,今天就玩到这里了。”
四人缓缓缩回坛子里。
……
晏泽宁走出地牢后,眼里的冷意没有了,取而代之是无尽的空茫。
他回到阙夜峰修炼,脑子里全是一个人的影子,他只认得这是一个女人的影子,在对着他挥手,也只是挥手。
不过是一个女人的影子而已。
他知道自己为了修成化神割掉了忆魂,化神之后,他便将忆魂碎片灌入了识海。
不过要这忆魂需要与识海慢慢融合而已……
近日,好像快要成功了……
晏泽宁摸住心脏。
这里好像漏了一个洞,怎么也填不满,修炼、杀戮、摆弄排场、滥使权力、玩/弄人性、虐/杀敌人,不管做什么,都填不满——可当他在梦里看见那个影子之后,那影子悄无声息就堵上了那里的洞,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好像原本就从心脏里长出来似的,合该是心脏的一部分。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你叫什么?你是我的谁?长什么样子?现在在哪里?
在想什么呢?晏泽宁,你在想什么不该去想、无足轻重的东西。
呵,这一点也不重要。
你不过是一个影子而已。
晏泽宁这般想着,身体瘫软到地上,全身痉挛,脸色苍白,张嘴呕着,将手插入心脏,低低笑着搅动。
你不过是一个影子而已,凭什么占据那里 。
却不知早已泪流满面。
第114章 相见
空洞的幻梦终需抵达可以落住情感的现实。
无数处经过那里, 无数次视而不见。
被影子折磨过无数次的晏泽宁,终于走了进去。
那是一位女修士的洞府。
洞府中有腐朽的花香,洞壁上挂着干枯的花, 五颜六色, 蔷薇、杏花、梅花、菊花,被流失水份的褐色叶子包裹在一起,而在这花瀑下面的,是一个花篮, 坚韧光滑的枝条有序地被人编在一起, 花篮把上探出一朵花苞,晏泽宁走近覆上这朵未开的花,干涸的花片簌簌的剥落。
是桃花。
晏泽宁心脏突得一疼, 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视线垂落到面前的桌子, 上面摆着一本书, 被人密密麻麻地圈着,每个圈着的字后面歪七扭八地写着注解, 下面掩着一张黄白色的纸,纸上分明只落了两个字。
世安。
晏泽宁轻轻抚摸着这两个字。
一次又一次。
整张黄白纸,晏泽宁如同着了魔般,细细的摩挲, 从中央到边缘, 直到看到纸边那一点红。
再落到脚下。
一片猩红。
踩着那片凝血的地。
晏泽宁脸色瞬间惨白,全身颤抖,勉强靠着桌子才站起来,那一片红让他头晕目眩, 闭眼后那红尤在眼前,他胸口发闷, 如落巨石。
歇了一会儿后,他慢慢走进最里处。
书桌前散乱地摆着十几本书,床上被子整整齐齐地叠着,有两床,一大一小。床帷被银钩勾着,床下有几双鞋,月白、淡紫、纯黑、湖绿,上面绣着牡丹或者金鱼。
屏风上挂着几件外套,皆是湖绿色的。
再走进些。
晏泽宁靠在床边,慢慢倒在床榻上,倚着枕头,他嗅着枕头的香味,不觉吸了几口,手拿到那床被子抓起来盖在脸上,鼻尖全是那熟悉的香味,他身子不觉又抖起来,张开嘴,想把这香味嚼进肚子里,舌尖不觉伸出来,脸色泛红,神思恍惚。
他探出头,把那被子抱入怀中,慢慢摸着。
等回过神来,心绪震动。
他起身默站了一会儿,瞥见床头上立着一个小娃娃,那小娃娃头扭着,晏泽宁拿起它,头就咕噜咕噜滚到脚边。晏泽宁捡起来一瞧,心神大动,那张脸瞬间与那女人的影子重合,他不觉吐出两个字:
“池……榆……”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挤进他的脑海,忆魂的碎片快速与识海融合,晏泽宁头疼欲裂。
惊夜抵进她的心脏。
仓皇无措的脸,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笑着。
笑得越来越大声。
他割掉了她的舌头。
他割掉了她的舌头。
她在哪里?!
晏泽宁即刻到了关押四人的地牢。闻熠告诉了他池榆的去处。一瞬间,晏泽宁就到了那座关押池榆十年之久的牢房。
“人呢?”他暴喝着。
“两年前就不见了。”守牢弟子跪着答道,话音一落,就成了肉泥。
……
人迹罕至的山林深处,坐落着一小木屋。时值春日,小木屋外一片金黄灿烂的油菜花,微风招摇之时泛起金浪。
一红色的身影在这花丛中穿寻,一女子摇着轮椅停在门槛处看着那红色、圆滚滚的身影。
看着那女子,那红色身影震翅飞进了女子的怀抱,若仔细看,那红色身影赫然是一只酒虫。那女子爱怜地摸着那酒虫,对着酒虫比划了两下。
酒虫哭丧着脸,“小榆……我不想喝药……好苦……我想吃花蜜……”
池榆摇摇头,做了一个不行的手势。
忽得,狂风四起,池榆伸手挡了一下,听到一男子抱怨的声音。
“真烦,说了给他们法器换灵药,他们就是不给。若我是以前的性子,定杀了他们了事,还会陪他们护送东西换灵药,想都别想。”陈雪蟠皱着眉,狭长的眼睛看着门边的女人,“坐在门边干什么,不怕哪里跌着伤着,尽给我找麻烦。”陈雪蟠推着轮椅到屋里,把到手的灵药扔到池榆怀里。
“你看,是不是这个。”
池榆点头,看着他手臂上的伤,指了指。
“没事,那些宵小哪里伤得了我,只是些皮外伤。”陈雪蟠低头,眼睛闪过一丝阴狠,他陪了那些人护送东西,那些人还想昧下他的灵药,他就把他们全杀了,敢糊弄他……没有将他们千刀万剐,只是一剑了之,那些人怕不是走了狗屎运。
池榆接过灵药,摇着轮椅走到厨房,陈雪蟠跟在她身后,到了厨房打下手。
氤氲的雾气散在这片空间。
陈雪蟠看着池榆雾蒙蒙的脸,想到了他们刚出一剑门的事。
……
那时他将池榆背着,连夜离开一剑门,一路往东去,催动灵力长好了舌头。在一座酒楼歇脚时,被一纨绔子弟拦住,问他身上的女人他卖不卖,虽然是问卖不卖池榆,但那眼神在他身上流连。
他心觉厌恶,立即拿剑就要打杀了那纨绔子弟,却被池榆按住了手,她对他着摇摇头,道:
[为何要杀了他?]
他道:“他让我恶心。”
[那你说不卖,让他走。]
“那怎么能让我泄火。”
[陈雪蟠,你要做情绪的傀儡吗?你的人格是他塑造的,换而言之,你要一辈子这样目中无人,自私骄矜,一辈子做他的傀儡吗?他将你养成这样的性子,他是何目的你不知道吗,你身边什么朋友都没有……]
他沉着脸松了手,撇头对那人说了滚。
那人见势不妙,自己早就偷偷溜走了。
……
池榆守着将药煮好,陈雪蟠舀好药,将小红从陈雪蟠怀里揪了出来,把药汤递到小红嘴边,小红最怕陈雪蟠,扁着嘴含泪吃完了药。池榆喂了它一粒糖丸,将它抱在怀里细细安抚。
小红在池榆牢里的那十年,几乎是日日排酒泡给池榆喝,结果因为太过频繁的排酒泡,排酒泡的器官病变了,连带着身体其他部位也开始病变,一开始,它身体发高烧,温度下不来,急得池榆整宿整宿没合眼,找了大夫,才知道病因。大夫给了药方,药方其中一味药——紫雪莲,非常稀少,并不好找,但这味药用量又大,所以陈雪蟠时不时外出去找这灵药。
池榆将小红哄睡后,陈雪蟠将小红从池榆怀里扒拉出来丢在床上。他最见不得这虫子有事没事就往池榆怀里钻,哭兮兮的惹得池榆天天哄着它。
陈雪蟠转头去了厨房,又熬了一碗药。池榆慢慢喝着,陈雪蟠盯着池榆道:
“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你的识海……还是破的吗?”
池榆顿了一下,[眼睛还是那样,看东西模糊,识海还是破的。]
“那可怎么办,你以后怎么修炼?”
池榆淡淡笑了一下,[其实不用修炼也好。你也不用为着我这识海整日愁眉苦脸,我原来就只修到炼气七阶,天赋也不高,也没甚可惜。]
陈雪蟠的心慢慢沉了。
良久,他道:
“我听说灵境里有治疗识海的灵药,我明日就去,你在这里等我。”
池榆抬起头,问:
[陈雪蟠,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陈雪蟠脸一红,拍案而起,惊叫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糊涂了吧,你要脸没脸,要天赋没天赋,现在还是个残疾人,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这种人我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指望我瞧得上你,你做梦。该不会是你没安好心……”
池榆低头,安心喝药。
喝完药后,池榆准备歇息,陈雪蟠把池榆推到床边,“你换下的衣服呢?”
池榆指了指不远处一盆衣服,陈雪蟠把这盆衣服端出去,连夜洗了晒在外面。
……
第二天一早,陈雪蟠就走了,池榆与小红在木屋里过了几天。
是日,乌云盖顶,狂风大作,池榆想出去收衣服,推着轮椅走到门槛边。欲打开门时,忽听到陈雪蟠的尖叫声:
“池榆快跑——”
池榆一惊,抱着小红打开遁地符,却还在原地。
这周围,被人设了结界。
是什么人?
池榆心惊胆颤推开门,看见乌蒙蒙的一片天下,陈雪蟠血肉模糊被人踩在脚下,那样子,已然不成人形,她扒着门沿,视线落到踩着陈雪蟠的人身上,想替陈雪蟠求饶。
四目相对之时,却觉得这人异常熟悉。
晏泽宁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样子没变,比以前瘦了,伶仃的不成样子,耳侧还有一缕白发,身子蜷着,白着脸眼神惊惶地看着他,她这副样子,他已经痛到缓不过气来。
“宸……宁……”
他听见自己道。
第115章 了断
池榆身子几不可察地抖动, 双手抓着裙摆。
晏泽宁走近池榆蹲在她脚边,一手覆盖住池榆的手,一手摩挲着池榆的脸。池榆偏过头, 视线落在不远处有气进没气出的陈雪蟠身上。
池榆抽出手, 低着头道:
[不知他怎么得罪了晏真人。]
晏泽宁视线黏在池榆脸上,“我好想你。”
池榆从袖子中掏出瓷瓶,招呼小红过来,将瓷瓶的楔子打开, 挂到小红脖子上, 对着小红比划了两下。小红知意,飞到陈雪蟠旁边,把瓷瓶里的丹药喂给他吃。见小红喂完了药, 池榆这才有心思看晏泽宁。
该来的总是要来。
她垂眸道:
[晏真人进来吧。]
晏泽宁跟在池榆身后进了屋子。
池榆:
[晏真人有何贵干?]
[……是来捉我这个魔族卧底回一剑门的吗?]
晏泽宁将头埋进池榆的颈窝, “不是的……跟师尊走吧……”
池榆摇摇头:
[事情的真相, 其实晏真人很清楚。我以为两年没有追过来,晏真人算是放过我了, 如今看来,是要斩尽杀绝吗……]
池榆抬头:
[晏真人,你能放过我吗?我现在在一剑门修习的每招每式都使不出来,既不会用一剑门的功法在外头招摇撞骗的, 也不会把口诀之类的东西传出去的。]
晏泽宁嗅着池榆地颈脖:
“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宸宁……你恨我吗?”
池榆抿唇, 沉默片刻后笑了笑:
[你说那件事情,对啊……终究是要有个了断的。]
[其实要说恨……比起恨,我更多的是疑惑。在牢里有一段日子,我在想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很想你给我一个答案。]
[可是后来,时间过得越来越久, 慢慢的这件事情就好像不重要了。]
[我还要生存,还要生活。我其实想过后该怎么办。]
[我如今身体不好。]池榆捂着眼睛,又笑了笑,[眼睛也不太行了。]
[根本修炼不了,你将我带回去,我在一剑门也无法修炼了。]
池榆转头对着晏泽宁:
[所以……晏真人,我们不做师徒了。]
[不做别的什么了。]
[也不要再见面了。]
[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晏泽宁将池榆越抱越紧,“对不起……”晏泽宁将惊夜放到池榆手边,“师尊会赎罪的。”他脸上挂出诱哄的笑容,慢慢跪到池榆脚边,手指抵着心脏道:
“你往这里捅……快……你只是还在生我的气……才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你捅了就不要那么生气了……捅了往下划,便可将师尊开肠破腹……师尊已经卸了金身……”
“还有……”晏泽宁张口嘴,露出猩红的舌尖,“你可以割了师尊的舌头……”
“师尊的五脏六腑跟舌头可以恢复,你若一次不够尽兴,等它们长出来了,可以再来,你可以一直这样玩……”晏泽宁慢慢靠到池榆脚上,“师尊……随时都可以……只要你想,我随叫随到。”
池榆只觉得全身发寒。
这个在她脚边摇尾乞怜的人是晏泽宁吗……他看似在摇尾乞怜,说着最卑微的话,做这些最鄙薄的姿势,但对她说的话,是全然的否定。他只是想让她“泄火”,然后跟以前一样,他觉得她只是生气了……好像只她不生气了,他们之间可能有着回旋的余地……
池榆身子不觉抖了起来。
晏泽宁其实想告诉她的是:
无论怎样,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之间不可能结束的……
见池榆迟迟不动作,晏泽宁急道:
“对不起……师尊忘了你不喜欢打打杀杀……你原谅师尊吧……”晏泽宁讨好地笑了笑,将惊夜从池榆手边拿走,自己将剑抵住心脏,“师尊自己来……”
抵在心脏处的剑尖溢出了血。
晏泽宁观察着池榆的神情。
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
是还不够吗?
他抽出剑来,剖开胸部,一颗紫红色的心脏在抽动,心脏中间在溢血,他低低笑着,又从腹部开始剖,直到里面所用器官都可见,他才停手。他期盼又殷切地望着池榆:
“你要捅哪个……还是全部……”
池榆摇着轮椅后退了半步。
[你疯了。]
小红害怕地躲进池榆怀中。
“宸宁……”晏泽宁半倾身子,你不喜欢吗,“师尊没有找对法子吗?还是……”晏泽宁将心脏从胸腔中挖出来,捧到池榆面前,“宸宁……你看……”
这时小红突然全身发烫,池榆急着给小红煮药,晏泽宁说什么她都没心思听,小红还在难受地哼唧,“小榆……我难受……小榆……”它一股脑往池榆怀里钻。
池榆给小红哼小调,摸着它的翅膀,慢慢哄它。
“你看……”晏泽宁捧着心脏,却无人问津。
“我不要吃药……”
“呜呜呜……小榆……我要吃糖丸……”
“你给我吃糖丸……”
池榆有点生气拍了小红的头,又给它揉揉,喂给它一粒糖丸。
“你看看啊……”
晏泽宁望着池榆,心脏从手上滑落,他笑了两声,垂首将手放入空荡的胸腔搅动。
为什么……
为什么心脏都已经掏出来了,这里还这么疼。
她眼里只有那只酒虫,以前是现在也是……杀掉它……什么肮脏下/贱的东西,也敢在宸宁怀里呆着……将它剁成肉糜扔给狗吃……
池榆看着地上血赤呼啦的,皱了皱眉,问晏泽宁:
[你能帮我煮药吗?我现在腾不开手。]
晏泽宁受宠若惊,连连点头,不一会就从厨房里端出一碗药来。
池榆接过药,哄着小红吃药,小红左晃右晃不肯吃,池榆喂了好几粒糖丸,小红才勉强吃上两口。
晏泽宁眼神越发阴鸷。
吃完药后,池榆给小红擦嘴。
她开口:
[晏真人,你也不必如此。]
[以前做的那些事,我从未后悔,现在也不生气了,但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们好聚好散,就此了断吧。]
她视线落到晏泽宁腰上,[晏真人可否将腰上的玉佩给我。]
晏泽宁抚摸着那块玉佩,“这是你给我的。”
[若不行,便算了吧。]
“你要,我如何不给。”晏泽宁解开玉佩,将它珍重地放入池榆手中。
他眼神晦暗不明,道:
“跟师尊走吧,师尊可以保护你了,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池榆摇摇头。
[你走吧。]
“真的不行吗?”
池榆望着晏泽宁,又一次摇头。
[师尊,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尊。]
池榆笑了笑。
[我如今……桂花糕已经做的很好吃了。]
第116章 骗婚
打发走晏泽宁后, 池榆连忙去外边查看陈雪蟠的情况,他吃了丹药,身上的外伤已经痊愈了, 现在趴在地上调理。池榆等了片刻后, 丢出一纸人,这纸人落地变成了一个阴恻恻的纸扎人,依着池榆的命令,将陈雪蟠带进屋里。
纸人是陈雪蟠给池榆的, 池榆腿脚不便, 陈雪蟠不在的时候,这纸人就帮池榆干些活,如今这纸人倒是用在陈雪蟠自己身上了。
池榆跟在纸人后面, 纸人将陈雪蟠放到床上后, 便变成了一张纸被池榆收到袖中。
陈雪蟠半个时辰后才睁开眼, 他看着在床边的池榆道:“幸好那个伪君子没下杀手,要不然都没办法活着见你。”
“我在秘境里遇见了一剑门的弟子, 那弟子招来了晏泽宁,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知晓我与你在一起,你的行踪就……暴露了。”
池榆平静道:
[该来的总是要来, 你也不必自责。]
她将从晏泽宁身上拿回的玉佩放到陈雪蟠手中, [我识海产不出灵息了,这上面还有一些我的灵息,你就用着吧。你破裂的神魂还没有愈合,这些灵息, 能减轻你的痛楚。]
陈雪蟠紧紧握住玉佩。
那玉佩上面写着晏字,陈雪蟠自然知道那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他从未想过, 这个玉佩会被池榆亲手递给他。
“你朝他要了。”
池榆点头。
“他居然给了。”陈雪蟠低头叹道,琥珀色的眼珠紧盯着池榆,“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关系都已经断了。] 池榆静默了一会儿,踌躇道:
[但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他还会来找你。”
[我心脏突突得跳,无法静下来,总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陈雪蟠看着眼前愁眉紧锁、脸上有着些许冷清的女子,垂下眼眸,如果他是晏泽宁那个伪君子的话……他也舍不得。他立即下定决心对池榆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池榆“嗯”了一声,两人只收了药,便带着小红准备离开。
走了几十公里,一层薄薄的结界挡住了他们。随之而来的,便是御剑而立的晏泽宁,风簌簌吹着晏泽宁宽大的衣袍,他睨眼望着下方,眉间聚雪,恍若一个冷情的仙人。
这冷情的仙人收了剑,走近两人。
两人皆心中一紧。
陈雪蟠将池榆往身后扯。
晏泽宁见此,淡淡笑道:“本尊不过回了一剑门一趟,两位就走了。此番拦住两位,实在是有事情要交代。”
他拿出两张纸,这纸泛着淡淡的光,“池姑娘说要断绝师徒关系,当然可以。只不过你我二人之间的口头承诺,实在是不作数,本尊作为一剑门的掌门,当然不能不守规矩。现在我手中是二位入门签的弟子契,离开之前,得断了这契才行。”
池榆从晏泽宁手中接过这两张纸。
细细看了,那确实是弟子契。
这契上面落着池榆的名字,那是原身签的。
池榆给陈雪蟠递了一个眼色,将自己的弟子契支给他,陈雪蟠知意,与池榆相处这两年,他知道池榆有很多常识都不知道,现在这个样子,是要让他帮忙掌眼。
陈雪蟠检查了池榆的弟子契,确实没问题,对她点了点头。
她问晏泽宁:
[那么如何断了这弟子契呢?]
等待片刻,晏泽宁没有回答。池榆咳嗽了一声,又问了一次。晏泽宁恍若如梦初醒,他垂下眼帘,递了一张纸给池榆,“需要在这断契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撕掉旧的契约。”
池榆一看,这纸上面写着的是自己身体不适,自愿退出一剑门,一剑门所学的功法自愿废除云云。
这一切都看起来很合理。
她怔愣了片刻:
[我炼气七阶的修为也要废除吗?]
“当然,你以为退出一个宗门这么轻松吗?”晏泽宁看着池榆,捏住她手上的断契,“你若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我当你从未说过那些话。”
池榆扭头看着陈雪蟠:
[你也要退出一剑门吗?]
陈雪蟠点头,又对着晏泽宁冷笑一声,道:
“当然,我若不退出一剑门,今日怕是脱不了身,以后会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池榆抿唇皱眉,[可是你已经是筑基了。]
“我大可重新修炼,你要记住,我可不像你这个废物修到炼气七阶需要好几年,我可是天才,修到筑基不过一两年的事。”
池榆掌不嘴笑了。
晏泽宁出言打断他们的谈话:“开始吧,本尊没有时间与你们磨磨蹭蹭。”
陈雪蟠签了断契,自己散掉功力。散完后,脸上惨白。
[还好吗?]池榆有点担心。
“不如你先担心一下自己,等会儿你散了功,不要累得晕过去了,我还要背你,晕过去死沉死沉的,给我添麻烦。”
晏泽宁眼睛晦暗,神色冷淡对陈雪蟠道:“你可以走了。”
陈雪蟠想说什么,池榆冲着他笑,[你先走吧,等一会儿我过去找你。]
“你——”陈雪蟠欲言又止。
池榆双手合十,[拜托了。]
陈雪蟠见此,只好作罢。
“我就在最近的客栈,你散完功后,立刻与我联系。”池榆连连点头,陈雪蟠这才作罢离开。
陈雪蟠离开后,池榆对晏泽宁道:
[晏真人是有什么想单独对我说的吗?]
晏泽宁将池榆脸颊两侧被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你洞府那些桃花、杏花师尊都换新的了,你给师尊取的字师尊也看见了,是叫世安吧……应该是取自一世平安之意……你唤一次可好。”
池榆闭嘴摇头。
晏泽宁又道:“今日一别,如你所说,我们便再也不会见了,你真的不愿唤一次吗。”
见池榆沉默,他又笑着道:“你想去看一看洞府里的花吗?”
池榆又一次摇头,[晏真人,时间不早了,还有人在等我。]
晏泽宁笼在袖间的手紧握成拳,绽出青筋。他笑了笑,“那就快点签吧,宸宁。”
池榆看着那断契,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晏泽宁看着那断契上那两个字,眼中绽出慑人的风采,嘴里不停地呢喃着。
池榆……池榆……池榆……
池榆听了,心里极不舒服。
她张口问:[如何散功。]
“你不需要这样做……我的宸宁。”晏泽宁道。
然而还未等池榆问出为什么,她就晕了过去。
晏泽宁抱住池榆,接过她手中所谓的断契,那断契表面散发淡淡金光,里面的内容完全变了个样子,最前面两个字,赫然是婚契。
晏泽宁轻轻吻了吻池榆的头发。
“你既然不想与我做师徒,也不愿与我做情人,那便与我做夫妻、做道侣吧。”
第117章 秽语
巨大的灵舟呼啸穿过密集的云层。
典雅素朴如雪洞般的灵舟内部, 晏泽宁倚着舟壁坐在地上,他将池榆紧紧抱入怀中。从额头吻到唇瓣,轻柔而密集, 眼中流淌着浓稠的思念与温柔。
他挑出池榆耳边的一绺白发, 眼中多了一抹悲恸,轻轻摸上池榆的手腕,这一摸,让他周边空气冷了下来。
经脉堵塞, 灵力完全无法运行。
他垂下头抵住池榆的额头。
识海是密密麻麻的裂缝, 里面的灵息正从识海的裂缝中弥散。
灵息关系着神魂,若长久这样下去,池榆怕不是会魂飞魄散。
晏泽宁急迫掌上池榆的胸, 用灵力探查着池榆的心脏。
心脏处多了一个洞, 经过此处的灵力根本无法返回至经脉好好运行一周天, 等于是漏掉了极大半的灵力。
更可怕的是,他原本送至池榆心脏处的灵力少了许多, 仅剩的灵力支持不了心脏的正常运作,导致心脏比常人慢了许多,血气运不到四肢百脉。
会体弱多病,短寿多痛。
晏泽宁眼中积攒着噬人的风暴, 内心深处有着无法言说的压抑与施虐欲。
闻熠那些狗东西, 到底对池榆做了什么。
突的,他眼前浮现一片猩红。
……那片猩红,在池榆洞府处踩在脚下的猩红。无意识的思绪让他将猩红那天夜里原本应该是怪异的身躯联系在一起。
收起的蛇尾、虎目、鱼鳞。
恢复如初的身体。
心脏去失去的灵力。
想到此处,痛苦快将晏泽宁整个身体撑爆, 随之而来的,便是他原本不应该泛起的甜蜜, 这种混杂着兴奋与玉望的甜蜜凌/虐着他新长出来的心脏,几近窒息。他却发出满足的喟叹。
“嗯……额……”欢迎加入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每日看文怀中池榆在挣扎,嘴里发出不明意味的声音,晏泽宁收起骇人的气势与眼中的晦色,轻轻拍着池榆的后背,看着池榆脸色惨白,眉头紧促,额头冒出细密汗珠,他将灵力输到池榆身体滋养经脉,然而池榆还是在挣扎,喉管处发出越来越急促的嘶呛声,晏泽宁嘴里问着:
“怎么了——”
却陡然冷下脸。
她……已经说不出来话来了。
池榆还在挣扎,腿部抖动。
晏泽宁抱起池榆,将她放在自己大腿上,缓缓掀开了池榆的裙子。
那是一双畸形的腿。
脚踝处完全扭曲,正常人的脚是两条自然垂落的直线,那么池榆的脚就是两条外翻的钩子。
晏泽宁脸上的鳞片若隐若现,手背上浮出数十双眼睛。
灵舟飞得更快了。
……
乳白色的药池中,池榆被晏泽宁搂在怀里,她海藻般的黑发浮在药池里,脸颊嫣红、身体粉白伏倒在晏泽宁玉石般的胸膛上。
晏泽宁在整理池榆脸上湿漉漉的头发,池榆幽幽转醒。晏泽宁吻了吻她的额头。
“醒了。”
他握住池榆的手腕。
“我将你带回了一剑门,你身子残破不堪,先在灵药池里泡泡让身体强健些,过段日子,师尊就会让你的身子完全变好。”
池榆勉强从晏泽宁怀中出来,晏泽宁手臂在她腰后虚虚护着她。池榆略看自己赤果的身体,将身子埋得更低。
她张了张嘴:
[为什么要将我带回这里。]
晏泽宁靠近池榆,垂眼看着她:
“你原本就不应该离开这里。”
[可我已经签了断契,我不再是一剑门的弟子,你得放我离开。]
晏泽宁将一张金纸递给池榆看,“你说的是这个吗?”
明晃晃的婚契两个字让池榆知道她这是上当受骗了。
池榆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皱眉道: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晏泽宁按住池榆的肩膀,眼珠儿不错地黏着池榆的脸:
“因为我爱你啊。”
晏泽宁略带兴奋道,在长久的迂回与隐匿下,他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感情光明正大的宣之于口。
“从今往后,你会在我身边永远活泼健康的活着。”
“你是我的妻子。”
“我想吻你,抱你,进去你的身体,我想你的腿从我的肩膀上垂落,想你张开嘴请我与你纠缠,想你用手弄一弄我的它。你知道它是谁吗?”
“它一直在想你,从你给了我人参的那一刻起,它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它现在……还是在想你……”晏泽宁身子带着侵略性的往前倾,捉住池榆的手腕,强制将池榆的手探入池中,带有浓重玉望的眼神舔着池榆的脸,接着它感受到了温热的指腹,晏泽宁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感受到了吗?”他的语调越发高亢,“它在为你兴奋,只为你。”
“它吐出来的每一滴,都是你的。”
池榆扯出手腕,一巴掌打到晏泽宁脸上,她气得嘴唇发抖:
[你无耻。]
晏泽宁歪着脸,俊美的脸上有着不合时宜的红艳。视线垂落到池榆脸上,晏泽宁探出头去,将另一侧脸贴到池榆面前。
“还有这边也要。”
等了片刻。
“不给吗。”
池榆气得心肝脾肺肾发疼。
晏泽宁将手探入池底,摩挲着那一条线。池榆欲扯开晏泽宁的手,他的手却纹丝不动。逼得池榆咬他的手臂。晏泽宁见此,笑了笑,任池榆将他咬得鲜血直流。
温热的药乳溢入那一条线。
池榆受不住,软了身子,夹着喘息低声哀求晏泽宁。晏泽宁力度越发轻缓,抱着池榆道:
“以后这处流出来的,与师尊喝行吗?”
“上次师尊喝过了,是甜的。”
他吻了吻池榆的耳垂。
“很好喝。”
晏泽宁当然不指望池榆回答他。他要将所有压抑住的,不能说的爱语都说给池榆听。
“宸宁这处真的很小,师尊上次看过了,有点担心它是否不太合适进去,但宸宁以后努努力行吗……就当是为了师尊……它真的很想放进去,就算是勒得紧,它跟师尊说,它也认了。”
池榆疯了似地捶打晏泽宁的胸膛,气得上去不接下气,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融进池里。
[你骗婚。]
[我不认。]
池榆抓住晏泽宁放到药池边的婚契就要撕,下了大力气,却没有丝毫破损。她眼泪流得越发汹涌。
[晏泽宁,你让我恶心。]
[你太恶心了。]
[你去死吧!]
见把人欺负得狠了,晏泽宁收了手,低三下四哄着,池榆给了他几十巴掌,打得他脸高高肿起,他依然笑吟吟受着。直到池榆打得没了力气,他才用白绸裹着,将她抱上了床。
池榆躺在床上缓过了气,心情平静了下来。晏泽宁坐在床边,摩挲着她的脸。
池榆道:
[你想不想知道我对那句话的回应。]
晏泽宁在池榆脸上的手指停了下来,没有给出回答。
池榆冷笑着:
[我不爱你。]
晏泽宁替池榆盖好被子。
[我不爱你。]
池榆又说了一次。
“师尊听见了。”晏泽宁垂首回道。
[我不爱你。]
晏泽宁吻了吻池榆的额头,“你不爱我又如何。”
“总归,你生来就该与我做/爱侣。”
“睡一会儿,醒来你就可以说话了。”
“可以肆无忌惮地骂师尊了。”
“晚安。”
一室静默。
再怎么样,也比你对我视而不见强。
……
地牢里。
四个被做成人彘的元婴真人被订在墙上,他们腹部敞开,里面的元婴被人刨了出来。
……
“李原,你去那三个家族里找些炼体的金丹,身体得强壮些。”
“是,掌门。”
……
一朵五彩斑斓的无形灵芝在四个元婴与数十个金丹的肉泥中茁壮成长。
……
金色的经脉被浸泡在灵液中。
“晏家这群人唯一做的好事便是生下了晏枭,也幸好我没将他们全杀了,要不然,哪里去找如此合适的经脉。”
“变异金灵根——真的最合适不过。”
第118章 威胁
池榆在床上睡了两个月才醒。
醒的时候, 晏泽宁正守在她床榻边看着她,池榆张了张嘴,“你——”却被陡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动了动舌头, 发觉口腔没有那种空荡的感觉,“我、舌斗、长嚎了。”
多年未说话,池榆说话断句奇怪、含混不清。
“多用用就好了。”
晏泽宁牵着她的手,“你下地试试。”
听言, 池榆撩开裙摆一看, 她两条畸形的腿已经变得与正常人无异。她慢慢支起身,将腿放下地,扶住床沿站起来, 谁知两条腿多年未走路, 肌肉萎缩, 一借力便支持不住倒下了。晏泽宁扶住池榆的腰,将她放到床上。
“你的腿还需慢慢来。”
“这些天吃些养身子的丹药, 很快就会好起来。”
见池榆不言语,晏泽宁又道:
“我把你家里人全接过来了,这些年,你家里多添了十一口人, 六个男孩, 五个女孩。我见其中两个有些资质,便让李原收入门下做了徒弟。”
“其余那些人,都住在一剑门山脚下,你若想他们, 随时可以唤来见你。”
“过几天我先替你把心脏换了,然后再换灵根。”
池榆盯着自己的胸口, “窝……心掌……肿么了。”
“没办法用了。”晏泽宁坐到床沿,看着池榆苍白的脸,声音越发轻缓,“原本心脏处的灵力去哪里了。”
池榆垂下眼帘,不做回答。
晏泽宁贴近池榆,整个人笼在她身上,“是给师尊做灵引了吧。”池榆偏过头,晏泽宁将肩膀埋入池榆的颈窝,“对不起……师尊真的……罪该万死。”
池榆愣愣地看着地下,感受到颈边的冰凉,思绪却飘在了一边。
小红还好吗?
它那么多天不见自己是不是又哭又闹。
陈雪蟠还在客栈等她,等不到她,他是会走,还是会寻过来。
最好……不要寻过来。
池榆偏头看了一眼晏泽宁。
不要寻过来。
……
很快就到了换心脏的那一天。
晏泽宁将无意识的池榆放到晶莹剔透地冰玉床上。冰床上的女子面容恬淡,神情柔和,晏泽宁看着池榆这副甜梦的样子,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蛋,捏了捏她的鼻子。
亲昵了片刻,晏泽宁神情从温柔变得凛然。
他剖开池榆的胸膛,用灵力裹住那乌黑的心脏,扯了出来,送到口中,神情餍足地吞了下去。
他伸出手,手心冒出一团五欢迎加入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每日看文彩斑斓的云团。这云团不断变幻形状,最后样子定格在心脏的模样,颜色也定格在紫红色,与平常人的心脏无异。
晏泽宁将这灵芝化成的心脏渡足灵力送到池榆胸膛处,见在冰玉床的帮助下,这心脏与池榆血肉融合的很好,才将池榆的胸膛恢复如初。
这过程说来简单,但等池榆醒来,也过了将近半月了。
……
千元峰上。
李原正在叮嘱刘紫苏,“你去了要说些讨喜的话,知道吗?”
“可师尊为何不跟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去有些害怕。”刘紫苏道。
“你不是经常去阙夜峰吗?哪里有什么可怕的,你看着夫人脸色,把她给哄高兴了,这是最重要的事。”
刘紫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为何要让我去哄夫人,我也不认识夫人啊。”
李原神情怪异,“掌门夫人你也认识,她姓池。”
“除了阿榆,我哪里认识什么姓池的女子。”刘紫苏嘀咕,“师尊莫不是记错了。”
李原冷冷地盯着刘紫苏。
刘紫苏静了下来,“不会吧……”她觑了一眼李原,“可阿榆是……”
李原神情沉重,“若你还想活的话,就不要把这些心思露在脸上,不听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刘紫苏心里一紧。
……
“阿榆……”刘紫苏将剥好的瓜子推到池榆面前,“你吃一些。”
池榆笑了笑,捡了两个吃。刘紫苏也笑,说了一堆闲话,将这十多年间她知道的新鲜事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刘紫苏终于忍不住,看了周围,压低声音问池榆:
“你怎么会嫁给掌门啊。”
池榆摇头。
“没、有。”
“你说你没有嫁给他。我就说我师尊乱讲,你可是掌门的徒弟,嫁给他不就是乱/伦吗?而且掌门冷嗖嗖的,一般人根本在他面前待不下去。”
池榆对刘紫苏摇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池榆知道晏泽宁监控着这里,她怕刘紫苏说错话,晏泽宁找她麻烦,刘紫苏一个刚刚筑基期的弟子,还要仰仗宗门生活,不能得罪晏泽宁。
言多必失,池榆又与刘紫苏闲谈了两句,便随意找了个借口让刘紫苏走了。
刘紫苏走后不久,晏泽宁就进来了。
“今日可有开心一点。”一进门,晏泽宁就往池榆身边坐去。
池榆垂眼捏住眼前的玉脂茶杯,不做回答。
晏泽宁往那茶杯掺了茶,“后山的花都开了,你去走走吗?师尊陪你。”
池榆依旧一言不发。
晏泽宁笑了笑,“我最近抓了一个魔族卧底。宸宁你一定很感兴趣。”
晏泽宁抓住池榆的手,“他叫刘季……你应该认识。”
池榆抬头惊异地望着晏泽宁。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晏泽宁问道。池榆皱眉抿唇,乌黑明亮的眼珠中印着晏泽宁的脸,两绺发丝垂落到脸颊两侧,一派明净冷然的样子让晏泽宁越发想要亲近。
“还是不想跟师尊说话吗?”晏泽宁叹道,“魔族卧底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池榆抬眼看着他,“魔族卧底、的、下场、我自然知道,毕竟……我就是魔族卧底。”
晏泽宁愣了愣,搂住池榆的腰,“对不起……”
他趴到池榆的腿上,“我只是想要你跟我说说话……”
“但他的确是魔族卧底,并不是师尊捏造。”
晏泽宁解释道:“宸宁,你想想当年他为何对你细心教导,对你多加维护。你是我的弟子,他见你一人孤苦,便想着亲近你,从你口中经由我套取宗门高层的情报。不然,你什么都不能给他,他何必费那个心思。”
“可他失算了……我一点儿情报都不能给他……但他依然对我很好。”
晏泽宁脸贴着池榆大腿,玩着池榆放在腿上的手,“他的确对你很好,要不然当年离开宗门,你怎么还记挂着要给他灵石。但他……只是一个魔头而已。被抓住了,就应该死。”
池榆垂下头看着晏泽宁,企我鸟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一正理本文“可、他并没有、对一剑门、造成伤害。”
“你怎么知道没有造成伤害。”
“他一直、都在度支、堂当杂役弟子,一直都只是炼气期,他真想套情报,早就找那些厉害的修士,拜入他们的山头……哪有空理会我。他只是想平静……的生活而已。”
晏泽宁笑了笑,五指插/入池榆的指缝,“可明日……他就要被押到刑罚堂处死了……刑罚堂的人,可不会理会你说的这些。”
“他们只知道,诛魔卫道。”
池榆知道晏泽宁在逼她低头。
刘季的命,现在捏在他的手里。
良久,池榆开口,“能……不杀他吗,将他逐出一剑门、便好。”
晏泽宁吻着池榆的手,从指尖到手背,轻缓细密,“可是……宸宁。”他伸手怜爱地摸着池榆的脸,“你要给我一点甜头。”
池榆慢慢低下头,吻了吻晏泽宁的脸。
晏泽宁换了一侧脸,指了指,池榆又吻了下去,晏泽宁指腹摩挲着池榆的唇瓣,“以后记得要回师尊的话。”
第119章 经脉
阴暗的地下, 李原带着池榆到了一间牢房前,“夫人,人就在里面了, 有什么事就叫我, 我随时都在。”池榆怔愣片刻,对李原点了点头。
李原走后,池榆将视线挪到牢房里的人,里面的男人身上血痕斑斑, 显然是受过了刑。男人见到池榆, 连忙掩面,良久,他道:
“你都知道了吗?”
池榆回应:“我知道了。”
“你……真的是魔族卧底。”
“是。”
“那两年, 你对我那般好, 是为了套情报。”
刘季点头, “是。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的。”
池榆笑了笑, “后来就应该不是这样的吧。我能给你什么情报,你打错算盘了。”
“是啊。”刘季放下袖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笑容, “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还要我来教,我真的亏死了,浪费我时间,害得我挤不出空闲去套别人的情报。还连累我被周家那个小丫头针对。”
“你呢?这十年都在传你是魔族卧底。”
“但我知道……你不是, 你若是魔族卧底,魔族还不如举族滚回魔渊……我这个真正的魔族卧底都没被揪出来, 哪里轮得到你。”
刘季咧嘴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子蝉衫麟带,身上无一不是法器,道:
“你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
“你师尊为你洗涮冤屈了。”
池榆顿了顿,答道:“是的。”
“我刚听李真人叫你夫人,你嫁人了吗?什么时候嫁的,都不请我喝喜酒。”刘季咳嗽了两声,带出血来。见池榆皱眉看着他,神情有些焦急,他安慰池榆他没事。
又继续道:“你嫁给你师尊了吗?”
池榆惊疑不定地看着刘季。
刘季道:“别这么看着我,没人跟我说,我猜的……”
“你记得你宗门历练带回来那些不值钱的珠子吗……你给我的那一捧,当时就被你师尊叫仆从用丹药换到他手里了。我当时还在想,那些珠子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用处。”
“但前几天在牢里时,他问我关于你的事 提起你名字时的眼神……”刘季陷入回忆,“没有一个师父会对徒弟露出那样的眼神……那么恐怖……又那么温柔。”
“我才明白,当初他为何会换走你给我的珠子。”
“你如果嫁人的话,他会让你只能嫁给他。”
一室静默。
“你喜欢他吗?”刘季问道。
池榆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喜欢……啊。”见刘季担心的表情,池榆假意笑着,哈哈了两声,
“季啊……我当然喜欢啊,我现在当掌门夫人,吃的好……住的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不好。”
“还可以以权谋私,把你放出去。”
“你受了那么些伤,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池榆扔了些普通的丹药进去,“治治伤吧。”见刘季服用了丹药,她道:“他答应过我,不会再对你用刑了。”
“我走了,你保重。”
池榆转身,沿着那一条甬道离开,身影渐渐湮没在远处的黑暗中。
……
回到阙夜洞,晏泽宁在摆弄灵草,见池榆回来了,他牵着池榆到桌前,“这次我在万年石乳池里加了这些灵草,你换经脉不会痛了。”
晏泽宁手上又浮现鎏金色的、如大树根脉般、散着莹莹光辉的东西,“这是变异金灵根,换了这个,你修炼速度会快很多。”
池榆小心伸出手,“这是哪里来的。”
晏泽宁将池榆搂在怀中,道:“师尊以前就在替你寻找合适的经脉,那些都不好,不是灵根属性不对,就是灵根纯度不够。十多年过去了,倒是长出个合适你的了。”
“所以这是别人的东西,对吗?”池榆垂眸,“你抽了别人的灵根。”
“不是的。”晏泽宁轻言哄道:“这是师尊自己培育……”
“如果有培育变异灵根的法子,修真界还那么注重灵根干嘛,反正可以改变。”
“培育这变异灵根的法子,自然是罕见的,难度极高,这并不是常态,师尊也是苦苦培育了十几年……才得了这么一条。”
池榆盯着那鎏金色经脉道:“我……并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所以能换一个吗,不用这个好不好。”池榆恳求道。
“那你说用什么……”晏泽宁吻着池榆额头。
“就用以前那个噬金蜈蚣的灵脉好不好,我好好的修炼好几年了,也没有出过什么茬子。”
“宸宁,”晏泽宁出言劝道,“当初噬金蜈蚣的灵脉只是用来连接你的经脉,所以噬金蜈蚣灵脉只占极少部分,大部分还是你自己的灵脉。如今你整个灵脉都已经堵塞损毁了,你得换下整个灵脉,噬金蜈蚣的灵脉,还担不起这个大任。”
“况且,既然要换,何必不换个好的……我现在给你的,是最好的。”
池榆急抓住晏泽宁的袖子,“那换个什么别的好一点的灵兽的行不行……不要用人的。”
晏泽宁淡淡笑着,“你还是不信灵脉的师尊自己培育的。”
池榆低着头,又说了一次,“换一个吧。”
晏泽宁略一思索,“换一个也行,不过麻烦些而已,师尊总是想给你最好的,时间来不及,可能只能找到金灵根、或者金木灵根……宸宁……你觉得行吗?”
“可以。”池榆点头应道。
“但还有第二步。”
池榆抬头看着晏泽宁,晏泽宁抚弄池榆后背的发丝,“只是不知道,夫人你受不受得了。”
“我可以。”
晏泽宁低低笑着,“第二步就是洗脉。”
“用池家全部人的血来洗。”晏泽宁埋进池榆颈窝,覆在池榆耳边细细说了魔族的洗脉之法,“……夫人你需得亲自动手,杀了所有池姓血脉……”池榆听了,脸色惨白,如堕深渊。
“我……其实没有其他选择,对吗?”池榆嘴唇嗫嚅着。
“对不起……”晏泽宁抱住池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依你,但这件事不行。灵根不好的话,修炼会很艰难,会修炼不到元婴,甚至金丹。可师尊想让你长长久久的陪在我身边……”
池榆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我即使修炼到元婴,也陪不了你多久吧,你可是化神……”
晏泽宁吻着池榆的后颈,“宸宁真聪明,已经想到这里了。师尊也想到了,师尊正在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池榆重复了他的话。
“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逼她。
……
乳白的灵池中,晏泽宁一点点把金色的灵脉送入池榆的身体里。
三天后,晏泽宁抱紧怀中湿漉漉的池榆,“你看吧……师尊说过的……不会痛的。”
第120章 反思
“已经修炼到炼气九阶了。”晏泽宁摸着池榆的脉, 让自己的灵气在池榆经脉处流动,“再过不久你就筑基了,看来选个好灵根是对的。”
池榆低着头, 不想跟晏泽宁讲话。
晏泽宁将绣着锦鲤鱼的锦囊系到池榆脖子上, “这锦囊你用过的,如今这里面有师尊三道本真灵力,可时时滋养着你的经脉。用完了,师尊自会替你续上。”
他将池榆的手放在被子里, 自己脱了衣服, 上了池榆的床。池榆立即就要下床,被晏泽宁拉住。
“去哪儿,你身子要紧, 早些安寝吧。”
池榆垂眸道:“这是你的床, 我回自己洞府睡去。”
晏泽宁手一用力, 池榆跌倒在晏泽宁怀中。他笑道:
“你忘了,你如今跟师尊是夫妻了, 夫妻本就该同床共枕,先前你身子不好……”晏泽宁爱怜抚摸池榆的脸,“不能与师尊行夫妻之实——”
听了此话,池榆连道:
“我现在身体也不好, 也不能做那事, 你还是自己睡一个床去吧。况且你这个修为,也不用睡觉。”
“你要真觉得我身子要紧企饿群依五而尔期无尔吧椅欢迎加入,我该早些睡。就早点下去,不要与我讲这些话浪费我睡觉的时间。”
晏泽宁摸上池榆的腰, 池榆顿时软了身子,他箍着池榆的腰, 吻着池榆的肩膀,“宸宁这么伶牙俐齿,我心甚慰啊。”
“可你误会师尊了,师尊什么时候说要与你行房,师尊只说了……让你早些安寝啊……”
晏泽宁将池榆在后背散乱的发丝撩到池榆胸前,显出后颈那一条白皙温柔的曲线,他埋头从上吻到下,嘴唇磨着那略微突起的骨头。
后颈凉丝丝的感觉让池榆有些害怕,她放软了语调,“你说……让我早些安寝的,你放开我,让我早点睡觉好不好。”见后面的人沉默不语,池榆越发紧张,再一步退让,“……我们一起早点睡好不好。”
晏泽宁埋进池榆颈脖,胸膛处发出低沉的笑声,“宸宁你……真是太可爱了。”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在他眼中圆润可爱的骨头。
池榆冷不丁抖了一下,后面黏冷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抓住被子。
她知道那是什么……
“你……不要用舌头行不行。”
晏泽宁舔湿了那块骨头,五指插入池榆的抓住被子的指缝。池榆忍不住呻/吟一声。
晏泽宁用牙齿慢慢扯掉了池榆亵衣领子,他埋进池榆的颈脖,纤长如玉的手抓紧池榆的臂膀,一点一点吻上池榆半露出的雪腻肩膀。
“别……”池榆哀求着,眉头紧锁,眼中似雾非雾,下意识抓住晏泽宁的袖子以阻止。
晏泽宁冷俊的眉眼氤氲着春色,他耳根泛着胭脂般的红,手上抚弄着池榆的臂膀,喉结滚动,轻声引诱道:
“宸宁……你有感觉了,对吗。”
亵衣松垮至池榆臂弯处。
“我不想……你先放开手好不好……”
晏泽宁吻至池榆小臂处,“真的不要吗?夫人……”
池榆身子痉挛,依靠在晏泽宁胸膛。她忍不住捂住脸,“我想睡觉了,你让我休息吧。”晏泽宁轻柔却强制拿开池榆的手,衔住池榆的唇,手捏住池榆的下颌,伸舌探了进去,极尽纠缠。
池榆想将晏泽宁的舌头推出去,一碰到晏泽宁的舌头,心里一惊,动作一愣……好凉啊……就这刹那的功夫,她的舌头就被晏泽宁舔住亵/玩。
她忍不住仰头,嘴被晏泽宁的舌头撑满了,她下意识将嘴张得更大,想将里面的东西呕出去。
晏泽宁眼中欲/色渐深。
唇齿相交了片刻。
晏泽宁放开池榆唇,握住池榆的手。
“不要做……好吗……”池榆喘着气道。
“今天不做。”晏泽宁回道,“等我们举行婚礼,洞房花烛夜,师尊会让你舒服的。”
池榆抽回手,垂眸道:“我不想……不想举行婚礼。”
“为何?”
池榆沉默着。
晏泽宁将池榆正面圈在怀中,执起池榆前垂落的发丝,“不举行婚礼,岂不是委屈你了吗。”晏泽宁视线黏在池榆锁骨上,指腹不自觉抚上那一横,“宸宁这么小就嫁给了师尊,做师尊的妻子,若师尊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岂不是罪孽深重。”
池榆偏头,“我不觉得委屈。”
“我们既然有婚契了……”
“婚姻既然是事实了,那些虚礼也没有必要了。”
池榆抓住晏泽宁作怪的手。
“我身子不好,受不得那些繁重的虚礼。”
晏泽宁替池榆穿好衣服,“是不想受虚礼,还是不想嫁给师尊。”
池榆愈加沉默。
晏泽宁摸摸她的头,“下个月我们举行婚礼。”
“我不想……”
“嫁衣师尊已经准备好了。”
池榆瘫坐在床上,抬起头看着晏泽宁:
“我已经二婚了。”池榆冷笑着,“我不需要那么盛大的婚礼,结婚的话 ,那些繁琐的流程一次就够了。说起来,我现在法理上应该是那个老爷的妾,你为什么要八抬大轿娶别人的妾……还光明正大……你不嫌羞我还嫌羞。”
晏泽宁眼中凝聚着层层叠叠的晦暗,末了,阴暗的情绪却陡然间放晴,“你是说茂城的那个姓朱的吗?”
“——我记得,朱家有二百六十七口人,十九条狗,九只白鹤,两只孔雀,对了,还有一头狼。”
“宸宁……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姓朱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朱家的情况……那么详细。”
“我一剑一个,全杀了。”晏泽宁嘴角勾起恶意的笑,“你什么时候嫁给过别人,谁说的,谁能证明。”他猛然靠近池榆,“宸宁,你莫不是癔症,胡思乱想,你哪有嫁过别的什么人。”
“从始至终,你嫁的只是师尊一个。”
池榆被晏泽宁这番话打得节节败退,捂面哭着,眼泪一连串流下来。
晏泽宁用手替她擦拭眼泪,“别哭了……师尊给你保证,那是最美的嫁衣……”
池榆放声哭着,抓住晏泽宁的胸襟,“你不要逼我了好不好……我好累……我这些天睡不着觉。”
“我想起在牢里的时候,有无数的虫子叮着我翻出的血肉……那些虫子钻进我敞开的肚子里……师尊……那些东西密密麻麻的,好恶心。”
“牢里好冷……我经常被冻得醒过来……也好暗……我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那些花花草草,也看不见月亮。我出去的时候,眼睛已经适应不了强烈的光线,看东西是一团一团的。”
“我睡着了就梦见这些……还有那个金色的经脉,我不想用那个经脉……我已经依了你了……”池榆抱紧晏泽宁,“你依我一次好不好。”
晏泽宁听池榆的描述,心又开始抽搐。
池榆哭着:“你要逼死我吗……师尊……”
晏泽宁听到此话,看着池榆绝望的脸,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道寒流激/射到心头,浇灭了他听到“我不爱你”那句话以来的怨……和恨。
你不爱我……你让我那么痛苦……我也要让你痛苦。
逼得你不得不对我低头。
不得不完成一个个为你好的“请求。”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他到底干了什么,这样对池榆。
晏泽宁轻轻抱住池榆,开口道,“那不举行婚礼了。”
“但……弟子大会,你得陪我去看一看。”末了,晏泽宁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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