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隐的工作即将进入尾声,两年的时间过得极快,还有一个月柊月就要启程回木叶了。归期将近,周围的伙伴都能感觉到柊月浑身洋溢而出的快乐。
已经两年没有回去了,虽然常与鹿丸书信往来交换近况,可终究分隔两地。潮水般的思念在夜晚将她吞没,马上就能回到故乡,柊月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距离鹿丸上一份书信已是一周前,信中提到近期晓组织活动频繁,“守护十二卫”中的成员惨遭杀害,纲手震怒,木叶派出数支小队前往搜寻晓成员的行踪,鹿丸所在小队也是其中之一。
或许是任务繁忙,之后鹿丸没有再寄书信来。
今天柊月轮休,她倚在窗边看云,手边是一盘未下完的将棋。
似乎是与鹿丸在一起养成了习惯,独自无事的时候偶尔也会自己对弈。眼前这盘棋陷入僵局,柊月苦思良久还是解不开,于是便扔在一边随它去了。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啼鸣,联络鹰落在柊月肩头,脚腕上用红线系着一卷书信。
木叶忍者之间通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用红色丝线捆绑的都是加急件。柊月不敢耽搁,当她将纸展开,却发现写信人是纲手。
女孩的目光落在字迹潦草的信件上,温柔的神色逐渐凝固,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书信很短,只有一行字。
猿飞阿斯玛殉职,速回。
鹿丸独自一人躺在屋顶上,太阳还未升起,整个木叶都笼罩在淡淡的青色中。清晨村民打扫街道的沙沙声格外清晰,孩子们嬉笑打闹,远方传来葬礼的钟声。
青年摆弄着手中的打火机,看那渺小的火焰燃起又熄灭,麻雀在他身边落下又离开,风卷起落叶又抛下,他始终凝望着打火机,目光中一片死寂。
这个世界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但他的记忆仍停留在昨日黄昏的暴雨中。
阿斯玛死了。
黑发青年闭上双眼,死死握住手中的打火机,指尖用力到泛白。
心脏就好像被无形的手捏住一般,无法排解的情绪挤压在胸口,沉闷感令他窒息。但鹿丸却清楚地感知到胸腔里的空洞,心死一般,疼痛腐蚀着他的血肉,一点一点挖空内脏,只留下无用的皮囊,比寒冬还要彻骨的寒意由内而外缓缓扩散着。
太阳升起了,在明媚的日光下,奈良鹿丸的眼睛却是浓重黑暗的子夜。
“不能再快一点吗?”
“已经是极限了。”四海目视前方,不满道,“第一次召唤我竟然是为了赶路,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抱歉,可我必须尽快赶回木叶。以我的脚程最快也得三天,所以拜托了——”柊月伏在四海宽阔的背上,语气难掩焦急,“我有不得不见的人……”
“果然还是毛丫头。”四海无奈,猛地振翅,“抓紧我。”
冷冽的风如刀子一般割在身上,山川飞快略过,苍蓝色的猎鹰如同一只利剑划破苍穹。柊月牢牢抱住四海的脖子,心却恨不得已在千里之外的木叶。
太阳东升西落,当鹿丸在吉乃的呼唤声中回归神志时,天色已近黄昏。
赤红的落日将一切都浸染得鲜红,就好像昨日阿斯玛流淌的血。
女人不无担忧地望着儿子,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劝他吃点东西。鹿丸摇了摇头,靠在廊檐下仰望宅邸四方的天,晚霞红得刺目。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安静的庭院中只能听到蛙鸟虫鸣。
奈良鹿久推开移门,屋内暖黄的灯光照亮儿子的背影,鹿久双手抱胸,淡淡道,“进来下棋。”
室内安静的只能听见落子的脆响,父子二人对面静坐,烛火微微晃动。
“今天你杂念格外多呢,这局我拿下了。”
“啰嗦。”
鹿丸面无表情地挪动棋子,鹿久看着自己儿子毫无生气的面容,将香车推进,“晓的家伙真的很强吗?”
鹿丸随口应了一声。
“就连阿斯玛也敌不过的话,你还要去送死吗。”
室内一片安静,黑发青年没有说话。
鹿久叹息,似乎在怀念,“他可真是一个好人呢,虽然棋下得很烂——你这样可以吗?”
“别随便挑剔对手的下法啊。”
“我是在问你的打算。”奈良鹿久看着儿子,见鹿丸抿嘴,他淡淡道,“算了,反正你也不是傻到会跑去送死的笨蛋,我可不想给儿子办葬礼——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身为父母我们为你骄傲。”
鹿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撑起膝盖将头埋进臂弯中,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鹿久的喋喋不休。鹿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鹿丸的不耐,继续道,“脑子很聪明,又很有才华,是可以支撑木叶未来的栋梁——”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了年纪的男人抬起头,“但是,阿斯玛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鹿丸猛地扬手掀翻棋盘。烛火骤熄,小桌滚到墙角,棋子洒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突兀刺耳。
鹿丸猛地站起身,攥紧的双拳因愤怒而颤抖,吼道,“我现在心情很糟糕!你还一直不停地说!——反正我就是个没用的胆小鬼!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不是的。”鹿久摇头,黑发青年更为恼火,“那到底是要怎样!”
奈良鹿久站起身,他平静地望着儿子狰狞扭曲的面容,淡淡道,“发泄出来吧。”
青年一滞,只听父亲继续道,“悲伤也好,痛苦也好,统统发泄出来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发青年自从阿斯玛死后一直干涸的泪腺突然湿润,无以名状的巨大悲伤潮水般涌来,铺天盖地的痛苦压倒了鹿丸,他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
奈良鹿久走出房间,将儿子撕心裂肺的哀嚎关在了门后,轻声道,“然后以这为起点,继续活下去——”
奈良鹿丸跪倒在地,掩面痛哭起来,这个小小的房间是他最后的壁垒,哭嚎声嘶力竭,阿斯玛的音容在脑海中不断重复,他永远都忘不掉老师牺牲时的模样。
太过用力的哭泣致使嗓音嘶哑,精疲力竭后,鹿丸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未干的泪痕泛着凉意。昏暗中青年茫然地仰望天花板,直到外头的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移门被推开,光照亮屋子的一角,鹿丸缓慢而空洞地侧头去看,目光一滞。
柊月神色悲哀地倚在门边,发丝凌乱,尚未平复的呼吸昭示着主人来时有多匆忙。少女本迫切了解鹿丸的情况,却在见到他第一眼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鹿丸她从未见过。
颓唐、木讷,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和内里,悲哀撑起了他堪堪欲垮的皮囊。
柊月忽的悲伤起来,她强忍住眼底的酸涩,放轻步伐来到青年身边跪坐下来,沉默着伸手将恋人抱在怀中。
倚着少女温热的躯体,鹿丸似乎恢复了些神志,他拽住柊月的衣袖,继而环住女孩纤细的腰,蜷缩起身体,缓缓将整张脸埋入柊月怀中。
柊月扬起头迫使泪水倒流,她无声地抽吸着,感受到怀中人细不可闻的哽咽,青年环拥她的手臂太过用力而有些疼痛,可柊月仍一言不发,只是将下巴抵在恋人的头上,缓慢而轻柔地抚摸着他颤抖的脊背。
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衫,柊月缓缓闭上眼睛。
奈良吉乃站在连廊的尽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鹿丸的房间。
夜已深了,忽然听见有人叩门,她匆匆赶去迎客,却不想门后站着意想不到的人。
年轻的女忍者风尘仆仆,一路奔波而来的她站在门前仍喘息不止,发丝凌乱,眼底的关切和急迫呼之欲出,一时间鹿久夫妻二人都有些怔然。
奈良吉乃忽然就想到四年前的砂隐袭击,十二岁的柊月失去了最后的亲人,浑身湿透的她被鹿丸带回奈良宅邸,鹿丸守了她整整一夜。
吉乃了解自己的儿子,鹿丸虽然看上去对什么都淡淡的,可面对珍视之人却是毫无保留。当柊月悲哀痛哭时,自己儿子的心仿佛也碎了一般。
两个年幼的孩子拥抱在一起互相慰藉取暖,那情形就与现在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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