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月没有为十班送行,而是去了陵园。
阿斯玛的墓淹没在无数纵横的石碑中,与周围略显陈旧的墓碑相比崭新一些,四周是悼唁者留下的鲜花,木叶的图纹中央有一只燃尽的香烟。
柊月将枯萎的花朵移开,换上了新鲜的花束。风吹过陵园,带动青草海浪般波澜起伏,柊月久久凝视着墓碑,一时间百感交集。
印象中,猿飞阿斯玛是个严格而又和蔼的男人。
柊月与他接触不多,可仍记得每次去十班找鹿丸时,男人都会用温和的目光注视他们。
他对第十班的循循善诱,对部下的百般包容教诲,才成就了如今优秀的猪鹿蝶。
柊月经历过老师的死亡,得知月光疾风死讯时的悲切至今仍记忆犹新,然而对于鹿丸来说,阿斯玛早已超越了师长与上司,是如兄如父的存在。
他们早已不是三年前乳臭未干的下忍了,怎么可能不懂得死亡的含义,可当至亲之人骤然离去,再理智的人也无法保持冷静。
深爱之人惨遭杀害的痛楚柊月比任何人都要深切,纲手本意让她劝说鹿丸放弃复仇,可她却忘了柊月也曾经一意孤行与马基生死对决。
并不是所有的悲伤都可以放下,并不是所有仇恨都可以原谅。
仁慈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笑话。
柊月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刻字,神色悲凉。
正因为经历过,也懂得奈良鹿丸,所以柊月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属于第十班的战场,哪怕鹿丸真的一去不复返,她也没有立场阻拦。可纵使鹿丸再谋略过人,猪鹿蝶的实力与晓还是太过悬殊,柊月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十班去送死,拜托卡卡西相助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风吹过草地,女孩独自跪坐在墓阵中,叹息淹没在风里。
十班回村时,柊月已在村口等了很久。
血红的夕阳笼罩在四人身上,猪鹿蝶浑身染血步履艰难,却难掩洋溢而出的快意。
鹿丸疲惫地抬眼,正对上柊月浸透泪水的眼眸。女孩在见到他平安归来的一刻,再也忍不住眼眶中液体,猛地扑进鹿丸怀中。
一整天的焦虑终于尘埃落定,柊月紧紧抱住青年,将所有呜咽抑在喉咙里。鹿丸疲惫地轻笑,将怀中人抱得更紧。
摩挲着恋人的发丝,鹿丸轻声道,“我回来了。”
虽然经历了一场恶战,但好在十班所受的大多是皮肉伤,在医院包扎完伤口后,鹿丸主动提出想去见阿斯玛。
柊月搀扶着他缓慢走向墓碑,却不想已有人捷足先登。
“你这样到处乱跑没关系吗?”
夕日红一滞,转身看向鹿丸二人。柊月没有再上前,只是站在远处为两人留出空间。
鹿丸在阿斯玛墓碑前俯身,放下一包烟。女人神色柔和,似乎回忆起了往事,“没人和你一起下棋了……身为阿斯玛最得意的学生,应该会很寂寞吧……”
“说不寂寞是骗人的。”鹿丸苦笑,“他教会了我很多事——重要的和不重要的……就连将棋也是他教的。”
“可我已经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了,也不能一直当爱哭鬼。”
红没有说话,神色无比柔和。
“我因为怕麻烦而经常任性,从前每次犯错阿斯玛都会袒护我……虽然他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怪老师,但对我来说却是非常成熟的大人。”鹿丸回身,夕日红神色温柔,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次轮到我了——”鹿丸露出灿烂的笑容,“等那孩子降生以后,这次就轮到我成为保护那孩子的老师——”
“所以我必须得成为帅气的大人才行!”
红笑得悲伤,哽咽着道,“谢谢你……鹿丸。”
人非草木,生于世界上,生死更迭,欢欣失落是常态。大哭过,痛恨过,再入骨的伤痛也会成为过往。
身为忍者,他们能做的只有记住逝者,然后努力活下去。
三天的期限已到,纵使再不舍,柊月也必须得返回云隐。
由于路途遥远,天还未亮就要踏上行程。柊月回来得匆忙,还未来得及去见伙伴便要离开,清晨的木叶有些冷清,只有鹿丸一人为她送行。
年轻中忍双手揣在兜里,眉眼温和,经历过失去阿斯玛的伤痛后,他最初的锋芒和懒散皆已褪去,沉淀下来的只有平和。
“就送到这里吧,我走了。”柊月结印,通灵术的烟雾散去,同体翠蓝的猎鹰出现在女孩身边。四海冷哼一声,“我可不是你的坐骑。”虽然这么说着,却已俯下身去。
“这样来回奔波,辛苦了。”
柊月摇头,“从前受过阿斯玛老师点拨,回来送一送他,应该的。”
鹿丸低下头,摸索着裤子口袋边缘,“让你看到我最狼狈的一面,很糟糕吧…稍稍有点没面子呢。”
柊月哭笑不得,“无论是谁都有扛不住的时——我狼狈的模样你也都见过,在我面前就别逞强了。”
鹿丸摸摸脖子,两人相视而笑。
“我该走了。”
“一路顺风。”
柊月翻身伏在猎鹰背上,听见鹿丸轻声喊她的名字。少年抬头,明明是仰望着自己,却给人一种被他目光承载的错觉,“还有不到一个月。”
柊月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由露出微笑,“恩。”
猎鹰长啸划破苍穹而去,奈良鹿丸站在原地望着那身影消失在天际,怀中依稀还有柊月的温度。他掏出一根烟点燃,细烟袅袅,太阳升起,将整个木叶镀上明媚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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