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你真勇。”许越一脸震惊，小声嘀咕着。
高遥神情也变得严肃，认真等待结果。
沈棠依不知道问这个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不想瞒他。
没有答案，对方只是说。
“回家说, 我等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生气了？
沈棠依看着挂断电话后逐渐暗下去的屏幕陷入思考。
“他说什么了？”许越八卦之心凑了上来。
“他说他在等我, 回家再说。”沈棠依也没懂这是什么反应。
许越担忧地看着她，“男人吃醋起来还是很可怕的。”她上下打量着沈棠依, “你明天还能拍戏吗？”
“嗯？”沈棠依疑惑看她。
“万一晚上折磨你”许越说着说着嘴角开始上扬。
“咳咳！”高遥察觉不对很快阻止, 把他当空气呢。
沈棠依觉得不会像许越说的那样, 对于靳向晚，吃醋倒是不至于, 他要是这么在意, 那从小自己身边出现过那么多人，他还不得都酸一遍。
他从小是最不会争东西的了，哪怕沈棠依周围有很多朋友围着转, 冷落了他。
靳向晚也只会在原地默默等着沈棠依记起他。
一开始沈棠依以为是他卑微, 不敢和人争抢。
后来发现，他压根就是没当回事, 沈棠依至今都记得他的原话。
“你总归是要回家找我的。”
那时的沈棠依故意天天和别人玩, 冷落靳向晚想看他反应，结果就得到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回家找你呢, 你只是住在我家, 又不一定是我最好的朋友, 万一我不要你了呢。”沈棠依最不喜欢看他那种自认为拿捏自己的模样, 好像什么事情都掌握在他的手上。
听到最后一句“我不要你”的时候，靳向晚显然是被刺痛到了内心, 他呆然侧过脸。
“怎么了，你不喜欢和我玩吗？”他淡定自若地问道，那只透蓝泛着光的异瞳露出清冷破碎感，少年看着沈棠依，虽是比她高了一个头，但是看起来更像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就此，沈棠依再也不说不理他这种话，她不喜欢在这种玩笑上欺负靳向晚。
毕竟他是失去了父母的人，沈棠依再过分也不会在他伤口上撒盐。
那靳向晚会在这件事上吃醋吗，再或者，他醋起来又是什么样子的，沈棠依实在想象不到会是什么样子。
她甚至还有点期待。
和靳向晚同居了的事实，到现在沈棠依都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她开了指纹锁后，将门推开。
这栋房子的装修风格和靳向晚很像，深色系纯简单一，但并不会显得死气沉沉，靳向晚经常会在房间里摆一些毛茸茸的装饰。
比如沙发上法兰绒的小毯子，摆弄的玩偶也是很夸张的毛绒绒，显得房间很柔软温馨。
主厅的灯是关着的，沈棠依扫了眼楼上，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靳向晚应该在那里等她。
沈棠依褪去外套随手挂在衣柜上，缓缓走上楼去，木雕扶手的走梯是浅色系的，穿着拖鞋踩在上面，相互触碰的声音在夜里很清脆。
楼上的人还是不为所动，并没有出来迎接她。
沈棠依现在才开始觉得自己内心有些忐忑，她和靳向晚关系的转变就在昨天。
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也确实不知道怎么谈恋爱，是不是别人谈恋爱的第一天都是甜甜蜜蜜，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反而有一些别扭。
这么想着，她打开了那间亮灯的房门。
靳向晚站在她的梳妆台面前，早上还凌乱摆放的化妆品已经被整理整齐摆放在收纳盒里。
男人手中拿着黑色的盒子，他正不费力拆着包装，并不着急，听见沈棠依走了进来。
靳向晚抬头将礼盒送在她面前，“合作品牌方送的香水，想试试吗？”
沈棠依看着他，“是哪个品牌”她话刚问道一半，就看见盒子上奢侈品牌的logo，顿时就止住了。
她就知道能找上靳向晚当代言的，都是大品牌。
“这款是男士香水，我还没有闻过它的味道。”靳向晚又说。
“味道应该不会差吧，反正是用在你身上的话，就不会。”沈棠依笑着眉眼弯弯。
靳向晚放下了礼盒，牵过她的手。
“反而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更好闻。”他说着，修长的手轻松地揽过她的腰间，两个人距离变得很近。
沈棠依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热。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靳向晚松软的发丝已经蹭过了她的脖颈，犹如大狗狗一样，他小心翼翼地在沈棠依身上嗅着。
似轻吻，但是唇不碰在她的身上。
炽热气息萦绕在耳垂处，沈棠依并不打算推开他，反而垂下头咬着他下巴。
靳向晚吃痛地“啧”了下，“倒是学
YH
会咬人了。”
沈棠依不依不饶，搂过他的脖颈，“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靳向晚记起电话里她问的东西，“我说不同意，你就不会炒吗？”
沈棠依摇摇头，和周齐炒cp的热度日渐上涨，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许久，靳向晚再次开口：“如果你真的想很出名，我可以帮助你，和他炒作不如和我来得更快。”
“你之前，不是这么求过我吗？”他轻声又问道。
沈棠依心跳得厉害，这无疑就是踩着靳向晚的肩膀向上爬，她不是没幻想过，但是她不想这样。
“我只有把假的东西才容易演成真的，我俩这太真了。”沈棠依这么说着，大脑抽空思索了下。
她和靳向晚，从小到大在所有亲戚面前就是一对很好的兄妹，从靳向晚住进她家里的时候，就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的关系会往别的方向发展。
加上靳向晚高中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沈家夫妇肯定没有想到最后他们两个能走在一起。
如果一直在一起还好。
只是
沈棠依脑子里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
如果他们不能永远在一起呢，以后分手了的话。
靳向晚和沈家的关系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就算是当初作为她的哥哥，一切也都回不了头。
靳向晚语气温柔，他安慰将沈棠依抱在怀里，“没关系，相信我好吗？”
“你想直接官宣吗？”沈棠依问他。
“嗯。”靳向晚点头。
沈棠依看了看他，又说，“你公司同意你那么做吗，你不是说来国内发展一段时间，那你还会回去吗？”
“我会和他们解约。”靳向晚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现在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我们错过的时间太多了。”
沈棠依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明白靳向晚的意思，今后他会一直在国内发展，不管国内外他总是会发展很好，就算官宣，就算结婚，以后都不会缺他的资源。
那自己呢？
以后再有人提及沈棠依的时候，她就像靳向晚的一个附属品。
沈棠依推开了他的手臂，“我当初是开玩笑的，怎么会真让大影帝这么做呢。”她笑笑，想把这个话题跳过去，“你介意的话，我和他的cp不会炒了，今后我就认真拍戏，不弄这些虚的，好不好？”
“我倒是希望你和我绑在一起。”靳向晚的重点根本就没有放在她和别的男人炒cp的身上。“别让我察觉到，你想逃的念头。”他在沈棠依耳边低语。
沈棠依有些不可思议他会说这样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虽然吐字很轻，像是随口一说，但是沈棠依却心慌，好像她真的打算从他身边离开一样。
“我逃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在这呢？”沈棠依拉过他的手摇了摇，试图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轻松一些。
没想到靳向晚俯下身贴近了她，男人笑得很轻松，他温柔“嗯”了声，逐渐靠近。
沈棠依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吻来得不算温柔，啃咬带来些疼痛，沈棠依不喜欢这种，她推开了靳向晚。
“今天的惩罚。”靳向晚修长的手指擦拭着女人的嘴唇。“你以为我真的不会吃醋吗？”
沈棠依听到这句话，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
“看到你和别人走在一起还这么开心的样子，我快要嫉妒得发疯。”他说。
“不管是现在，还是从前。”靳向晚又补充道。
那是沈棠依初中时候的一次春游，碰巧和高中部安排在了一起，当时学校的班级不算多。
就算学生们集中一起，数量上也不算宏观。
春游的地方是历史遗留景区，面积很大，孩子们基本满城跑，会有几处博物馆，自由活动时间留给他们其实很多。
那天是个晴天，沈棠依在小集体里很受欢迎。
靳向晚本来不打算参加，但是高中难得的一次春游，在沈棠依的劝说下，最终也加入了他们。
在博物馆门口的时候，他站在不远处看见沈棠依站在朋友的中心，他们在一起交换手中的零食，笑着讨论刚刚在车上打的那把游戏。
靳向晚很喜欢看她站在人群里笑得开心的模样。
但是，直到那些男孩子们的手随意碰到沈棠依的肩膀上，又或是举止亲密，女孩子倒还好，青春期的那些男孩子在沈棠依的身边。
没有一个是他看得顺眼的。
他走上前，想要站在她的身边。
可是没有什么资格，他过去只会打扰到沈棠依，她明明那样开心，周围的朋友不会喜欢靳向晚的。
那双异色瞳就已经足够被他们嘲笑是怪物了。
他不应该去拖累沈棠依。
可就在他想退缩的时候，沈棠依在人群中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她扬了扬下巴，纤细的手勾了勾。
只要勾勾手，靳向晚就会走到她的身边。
但那时的靳向晚只是冷眼看了看，不为所动。
烦躁，气愤。
两种情绪交杂着让靳向晚有些失控。
长这么大没逃过课，倒是把那一次的春游给逃了。
沈棠依当初以为他只是性格孤僻，没想到背后的原因竟是如此。
可能从那个时候，嫉妒就像是毒蛇钻进了少年的内心。
他讨厌沈棠依周围出现的每一个同龄的异性，这是病态的占有欲让靳向晚没有办法摆脱。
最好的办法就是脱敏。
不去看，不去想，离得远远的，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可是真当他这么去做的时候，却发现离开她的每一个夜晚都漫长得可怕。
比病态占有欲更可怕的是，没了她日子以后的无尽失眠。
沈棠依说不上来话，她担忧地看了靳向晚很久，最后探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像是安抚受惊了的小动物。
“那你为什么放心离开我这么久？”沈棠依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暗哑，“我真的，越来越分不清你说的话了。”
明明不告而别的是他。
“嗯，我的错。”终于靳向晚说出了口。
沈棠依看着他的眼睛，见他还是没有别的要说的，便点点头，“我会注意的，天不早了，睡吧。”
她松开了靳向晚离开了房间。
沈棠依太疲惫了，洗完澡之后就直接躺在床上，手机也不愿意再看，她无力再去想靳向晚。
脑子里只是在想明天拍摄的工作和未来要走的路。
沈棠依只想未来的每一天都比现在要好。
她又想起自己写的那部《槐序失约》。
明明自己早就给出了结局，明明自己早就该忘记了，为什么当初和靳向晚重逢的时候还想要重蹈覆辙呢。
到底怎样是正确的。
这部剧拍摄结束差不多的时候热度就已经很高了，宣传组一直在剪辑精彩片段发在短视频软件上。
每一条几乎都自带热度，一半蹭的是周齐哥哥周宴的，一半是靳向晚。
虽然他后面很少出现在剧组，但就那一次足以让媒体们讨论到现在。
他们甚至讨论周齐和靳向晚的关系，都没有讨论到沈棠依和靳向晚的关系。
沈棠依看着网络上离谱的言论，只是有些庆幸炒cp的真不是和靳向晚，否则她大概会被舆论吞没吧。
但是她又喜欢去搜自己的名字，去看关于自己的一切。
那些恶意言论说她没演技靠后门，又说她没身材是内娱普女，一条条看过去，沈棠依死撑着情绪稳定。
“就是不知道这部剧正式播出的时候反响怎么样了。”许越坐在沈棠依身边，“要是持续下去，没准有综艺找咱们呢。”
“综艺？”沈棠依歪了歪脑袋，“会有综艺找我吗？”
“其实老高不是没考虑过让你走这一条路，但主要还是看你。”许越给了沈棠依装满水果的保鲜盒，里面是哈密瓜和菠萝。
“为什么这么说？”沈棠依将盒子打开，用牙签插了根哈密瓜递到许越的嘴边。
“嗯”许越咬过水果继续说道：“因为你专业演戏的话，少在综艺里面露脸会比较好，很多大佬不都是这样吗，拒绝上综艺，最后熬成了老戏骨，大奖都拿了一遍。”
“熬，要熬多久？”沈棠依摇摇头，“有综艺可以参加的话，让老高帮忙把我弄进去吧。”她咬了一块菠萝，有些酸，舌尖像是被刺痛。
“还要多认识一些人，上次首映礼反响没有预期的要好，后面安排了几场饭局，基本都是高遥能联络到的人脉。”许越看着沈棠依满满的行程表，“下个月进新组，在此之前，雪枪剧组有一次集体综艺，但是没有邀请我们。”
“正常，我那个配角并不起眼，只是和Kerwin搭了几场戏而已。”沈棠依料到是这样的结局。
“Kerwin他好像也不去，主角就请到了徐雪，这下cp粉该哭了。”许越叹气。
“他俩炒cp了吗？”沈棠依察觉到关键词。
“没有，徐雪工作室带头硬炒的，Kerwin团队好像国内不通网一样，什么营销和保护措施都不做，硬生生被人捆绑，回国内也没有他拍戏的消息了。”许越又说着，然后问道，“你偷偷告诉我，你们之间”
“没有。”沈棠依毫不犹豫否定掉。
“嗯，好吧。”许越若有所思，“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只是当天晚上，高遥找到了沈棠依。
两人约在了一家饭馆见面，许越也一起去，三个人每天奔波片场，很少这么放松地一起吃顿饭了。
沈棠依总是会想起自己之前女经纪人叶茜，自从她将沈棠依转交给高遥回家带孩子之后，沈棠依在圈内很少听到她的传闻。
时间来算的话，她儿子今年应该已经上大一了。
可真快，一个人只要在身边消失一段时间，连记忆都要变得模糊。
但是有的人不管过了多久，还是记得那样清楚。
沈棠依无聊拨弄着碗筷，高遥已经在她对面坐下。
“你俩在一起了吧?”他直接开门见山。
沈棠依见许越不在旁白，四周也没有闲杂人，就点了点头。
“如果你能让靳向晚参加这次的综艺，导演也会邀请你。”最后，高遥又说，他是笑着说的，仿佛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沈棠依拿筷子的手突然颤了一下，她抿着唇几乎开不了口。
“怎么了，这点小事肯定能同意的吧？你俩关系很好啊。”高遥倒着茶递给沈棠依。
“嗯，我问问。”沈棠依应着。
靳向晚会答应的，他不会拒绝沈棠依。
用靳向晚来换取自己进综艺的机会，沈棠依觉得有些荒唐。
只是参加一场综艺，沈棠依却觉得像是利用了他。
032
难得有了一周空闲的机会, 还是把节假日算在一起拼凑的。
靳向晚问过沈棠依要不要趁这段时间回家看看。
沈棠依可以回家看看，但是不想和靳向晚一起，这些日子压力已经很大, 她不想被过往那些回忆消耗精力。
况且两人的关系要怎么在父母面前演？
“我们去看海吧。”靳向晚似乎是料到了沈棠依的拒绝，他提议道。
沈棠依单纯就是在沿海城市转一转玩一玩。
可是万万没想到, 靳向晚是要带她出国玩。
“你准备很久了吗？”沈棠依并没有感觉到这次旅行的仓促, 相反一切都被靳向晚安排得很妥当。
“嗯，带你见一些朋友。”靳向晚说这句话的时候, 正在厨房用煎锅去煎一片牛排。
他最近很喜欢尝试各种烹饪的方法。
朋友吗？
沈棠依觉得这句话从靳向晚嘴里说出来莫名新奇, “这么说来, 我似乎还没有见过你的朋友呢。”
“是吗？”靳向晚笑笑，“希望你能喜欢他们。”
沈棠依好奇心又被挑起来了, 她很想了解靳向晚, 特别是他离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就像秘密，靳向晚从来没有主动再提起过。
当初见过的Fiona最近也没了什么联络，她很忙碌, 沈棠依在时尚杂志上又看到了她新的作品, 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小男孩，那双透亮的蓝眼睛让沈棠依很有印象。
沈棠依还没有开始这次的旅行, 内心就开始雀跃了起来。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靳向晚一眼就看出她心里藏事, 将牛排盛在盘子里，略微装点后放在了沈棠依的桌前。
沈棠依还在想要怎么提起关于综艺的事情。
“你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参加过综艺吗？”沈棠依明知故问, 关于靳向晚在国外的每一个活动, 她都有默默关注, 那些活动具体到哪一个国家, 哪一个地方，她都能记下。
“综艺没多少, 我比较喜欢出场一些歌星演出会的特邀嘉宾。”靳向晚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好玩吗？”沈棠依来了兴趣。
“很不错，演唱会结束后我们会有一场盛大的私人聚会。”靳向晚点头，“不过会有一些事情你不会喜欢。”
沈棠依听后难免不会想歪，毕竟欧美那边玩得开的事情她略有耳闻。
她又认真打量着靳向晚。
“想哪里去了？没有很过分的事情，顶多是酒精过后剧烈的头疼。”靳向晚揉了揉沈棠依的脑袋，“现在可以说你想说的事情了。”
“我想让你陪我参加一档综艺。”沈棠依顺着话题接了下去。
“是《雪枪》那个剧组吗 ？”靳向晚问她。
沈棠依点点头。
“好啊。”靳向晚很快就答应了她。
“你之前不是拒绝了他们吗，如果你不想参加的话我不想为难你。”沈棠依又犹豫了。
“我不参加是因为你不在。”靳向晚看了她一眼淡淡说，“这么多人的场所，没有你在，我一个人不行。”
沈棠依满头问号，他一个国际大影帝什么场合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不在身边就不行呢。
“那以后这样的场合，我不在你身边，你都不参加了？”沈棠依打趣着他。
靳向晚坐在她的对面，将手中盛满饮料的杯子递给沈棠依，然后托腮略认真盯着她看，点点头，“嗯。”
过了会，他问道，“他们后来找你参加了吗？”
“没有，高遥说如果我能让你参加，他们就会邀请我。”沈棠依情绪毫无波澜地说出这些话，并不打算瞒着他。
靳向晚拖长声音“哦”了声，他笑笑，“那还不错。”
“什么？”
“说明你没我也不行。”
沈棠依被他这么一说，笑了笑抬眸看着他，两个人对视。
沈棠依摇摇头，“你不在的这几年，我自己一个人也好好的哦。”
“可你并不幸福。”靳向晚很快打断了她。
沈棠依微微愣住，她抿了抿唇没在接话，因为靳向晚说的是对的。
从刚开始毕业那会，她就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应聘到一些工作也很顺手，工资不上不下，适合发展。
父母陪在她身边，周围好友渐行渐远，但也有新人加入，可是心中藏着的执念在偷偷扎根。
靳向晚当初送给她的那把吉他压箱底很久没有拿出来过了。
沈棠依像是强制性将自己从过去割裂过来。
所有的事情都指着让她向前看，而她偏偏对曾经回忆的每一帧每一秒越来越清晰，参加陌生的乐团是一次机遇。
那是她刚毕业的那几年，精神状态并没有多好，她整理了《槐序失约》的稿子，每天虚度着光阴，麻痹着自己。
她偶然结识了一些朋友，当有次演出结束后，沈棠依遇见了叶茜，那个女人当时只是笑着问她之后想不想演戏。
那个瞬间，无数的记忆碎片拼凑出了靳向晚的轮廓。
沈棠依还记得在街边报刊的一些时尚杂志上看到过彩色的封面。
她很想尝试，尝试走过他走过的路，看看他一路看过的风景，所以沈棠依开始拼命努力当一个好演员。
就算靳向晚没有回国，就算没有一切的机遇。
用叶茜的话来说，沈棠依该火的时候真的该到了。
厚积薄发的例子并不少见，沈棠依本就是会见到机会就紧紧抓住的人，像她那样聪明的姑娘不会被埋没。
而在娱乐圈混着的这几年，沈棠依逐渐认清了自己，并不是要跟随靳向晚。
她渴望表演，仅仅是一部剧播出后，夸赞的人用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她也会沉溺其中。
就好像小时候学电子吉他一样，她第一次见到的并不是电子吉他而是贝斯，当时兴趣老师说，小姑娘学个贝斯就很好啊，又好看，在乐队里又有一席之地。
可当真正表演的时候，电子吉他的声音节奏一点一点覆盖过贝斯，那个乐器出现的时候就吸引了沈棠依。
“乐队里贝斯手存在感是最少的。”小时候的沈棠依总是会在嘴上说着这样的话，没人反驳她，或许只是觉得她是小孩子就不去计较。
她秉持着这样的偏见很久，直到根本不懂这些的靳向晚有天晚上突然说了句：“贝斯感觉很特别。”
“你听得出区别吗？分得清电吉他和贝斯吗？”沈棠依不当回事。
“没当你们配合出现错误的时候，贝斯的声音总是很明显流露出来。”他直言道。
“但你很适合电子吉他。”靳向晚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是小姑娘背着电子吉他在舞台上绽放光芒的身影，“不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选择了它。”
她扔下了电子吉他，扔下了他们的回忆走了一条新的路。
但她并不幸福，因为这条路并不是她最初的选择。
沈棠依走得很累。
“等你当演员大火的时候，你想干什么不行？”叶茜对着满怀音乐热情的小姑娘有些轻蔑地笑笑。“难道你自己不渴望更大的舞台吗？”
于是沈棠依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多年归来仍是糊咖。
但现在正是她事业的转弯点。
靳向晚带她去了墨尔本，当坐上私人飞机的时候，沈棠依还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阳光落在海面波光粼粼的样子最适合欣赏。”靳向晚对她说着，“我们可以一起看落日。”
沈棠依呆在靳向晚旁边，“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出远门。”
“嗯，还习惯吗？”靳向晚看着她的反应。
“很奇怪，有你在身边，做什么事情都好像很平常。”沈棠依实话实说，她很少一个人出国去玩，就算是去玩也是拉上一堆朋友陪着，就算这样，一群人出门后，沈棠依有时候还是会很拘谨。
但是靳向晚在她身边，就莫名安心，仿佛这不过一次平常的出门。
到达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沈棠依生怕机场的人会认出靳向晚，从而围堵上来，就像是国内私生那样可怕。
可是没有，靳向晚拉过她的手，带着墨镜很好地隐藏在人海里。
晚间风大，他脱去身上黑色皮夹克披在了沈棠依的身上，外套并不厚重，单薄但是能够很好地挡风。
沈棠依也戴着墨镜，从刚开始有些拘谨，到后来开始逐渐大步跟上靳向晚的步伐，逐渐自信。
\"Hey，Kerwin!\"一声亲热的呼唤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靳向晚看着来人微微皱眉，食指比在唇前让他别再喊了。
对方是个胖胖的亚裔人，深黄色皮肤，眼睛很小，笑容很热情，穿着花色的裤衩配粉红外套。
在人群里很好认。
“玩笑罢了，你们比想象中来得更早一些。”亚裔人对着沈棠依打了个招呼，“很漂亮的姑娘。”
靳向晚笑笑，拉过想往他身后藏的沈棠依，“嗯，女朋友。”他大方承认。
“wow！”对方顿时震惊，甚至是欢呼，“你竟然！你们！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很开心！”他的举动很快引来周围人的注目。
那些人大多数打量着的目光都停留在靳向晚。
“皮克。”靳向晚和他交流一直是英文，沈棠依在他身边大部分事件都能听懂。
她很欣赏这样热情的人，沈棠依想象着当初性格孤僻的靳向晚原来出国认识的朋友都是这样热情开朗，竟然也为他感到开心。
“抱歉了晚，嗯，我们是要低调一些，去车里吧，晚上为你们准备了聚会。”皮克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束花，“代你身边的先生送给这位美丽的小姐。”他微笑着，将花束送给沈棠依。
沈棠依惊喜地顿住，看向靳向晚。
靳向晚安静地看着她的反应，嘴角带着笑意。
沈棠依低着脑袋接过花，在外人面前接受着爱意让她有些不太好意思。
“谢谢你。”沈棠依用英文说着。
“哦，她害羞了。”皮克打趣着她，“这没什么，棠依。”他别口地用中文念着沈棠依的名字，笑笑随后带着他们上了车。
是一辆越野车，很有个人风格，奔跑在无尽的公路上，晚风卷席着海岸的气息拂面，落日余晖将云染成金粉在身后追着。
“这个树看起来好像巨大的西兰花！”沈棠依趴在车窗附近朝外看着。
澳洲很常见这样孤单一棵巨大树干的树，但是这一个形状也确实特殊。
不过靳向晚平常在路边从来没有将风景当过回事，这一次他顺着沈棠依的目光看过去。
确实，一块绿草皮上孤单单的树像极了巨大西兰花。
皮克在车里放着音乐，燥动的节奏击打着心，他又开了车窗，晚风吹动着沈棠依的短发。
她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一些了，松松软软，风一吹盖住了她的眉眼。
靳向晚这么看着她，一瞬间的触动让他忍不住搂住了沈棠依。
修长的手温柔理着她的碎发，抱着她不让风吹得受凉。
皮克从车镜里看到他俩，吹了声口哨，“从来没见他这么对姑娘呢。”
沈棠依也不怕生了，她身子探到驾驶座附近，“真的吗？”她开玩笑着用英语问道。
皮克分神扭头看了她一眼，“好吧，骗你的。他在热播的电视剧里也经常对女主角这个样子。”
靳向晚不安地看了眼沈棠依，竟一时间有些失措。
“哈哈，这我当然知道。”谁知道沈棠依根本就是毫不在意，“那些姑娘也都很漂亮对吗？”她问道。
皮克又认真打量她一眼，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靳向晚说的，“晚，这个姑娘真的很有意思。”
“好好看路。”靳向晚没搭理他。
“关于他的事情，多告诉我点，好吗？”沈棠依笑嘻嘻地不当回事。
靳向晚微微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确实说不了什么。
他没有办法以自己的口吻去描述过去发生的一切。
这也是带沈棠依出来旅行的意义。
而这一切，沈棠依都猜到了。
他的心思。
渴望她能关心了解自己，渴望她接触真实的自己。
033
皮克看了眼靳向晚, 侧过脸对着沈棠依笑了笑，“好啊，先说好, 我这张嘴可无遮拦什么都说的。”
靳向晚目光淡然看向车外风景，仿佛身边两个人讨论的不是他一样。
“我是在一年前认识的Kerwin, 当时他在一家咖啡馆里做兼职, 基本周末都能碰上他，那时的他不爱说话, 但是偶尔也能聊上几句。”皮克回忆着说道, 他打着方向盘, 让车子变了道路。
沈棠依注意到车子行驶方向上的车辆越来越少，路也逐渐宽阔了起来, 四周的风景大多以树木为主, 每盏路灯相隔的距离很远。
海风咸湿的气息也逐渐扑面而来。
“兼职吗？”沈棠依偏过头对着靳向晚笑笑，“你去英国读书很困难？我记得你姑姑家是会照顾你的。”
“和他们有了些不愉快的矛盾，我自己搬出来了。”靳向晚轻描淡写了那些年的困难。
“后来一点联系都没有吗？”沈棠依不敢置信地问道, 她一直以为靳向晚出国就是在好好读书。
“偶然会联系。”他说。
沈棠依记得靳向晚出国的那几年, 家里人联系靳向晚的时候会打视频，但是视频里靳向晚出镜的房间总是又小又黑。
模样也消瘦很多, 但是被他以学业繁忙当理由搪塞了。
“后来呢？”沈棠依问出这句话, 也不知道是在问皮克还是靳向晚。
但是接话的是皮克。
“有次咖啡馆发生了一次争吵，Kerwin将整杯咖啡倒在一个白人身上, 那是我们认识的开始。”皮克回忆这段的时候笑了笑。
但是靳向晚没有笑。“racism.”
沈棠依心底沉了下, 她明白歧视这种东西不管是在国内发生在靳向晚的身上, 还是在国外, 如无异于是在心头上插了一把刀子。
“我和他一起解决了这件事，结果还不错, 当晚就带他去了酒馆。”皮克似乎已经记不清细节，只记得一些重点，“姑娘们都很喜欢他那只蔚蓝的异瞳，当然他在哪都很受欢迎。”
沈棠依像是乖乖听故事的孩子，她还想继续往下听，却听见皮克说道：“哦，到了，我们的故事会结束了。”
是临海的别墅，占地很大，面朝大海。
沈棠依感受海风拂面，能听见海浪声。
皮克带着他们朝别墅走，有一只长毛牧羊犬朝他们飞奔而来，嘴上咬着一个飞盘。
接着后面就有个孩子追着他，大约五六岁的小姑娘，肤色和皮克一样，但是五官深邃，大眼睛很讨人喜欢。
沈棠依猜这是皮克的孩子。
“这座房子是靳向晚的，今天我带着妻子负责打理这里，再晚一些，朋友都会来，会很热闹。”皮克弯下腰，等待着小姑娘奔来扑向他的怀里。
皮克进屋，屋内有两个白色人种的男人，他们身材高大，都很年轻，其中一个戴着眼镜，像是学生。
沈棠依都不熟悉，看着靳向晚和他们谈笑风生，带着她一一认识。
这些人里面，有他曾经的同窗，有他圈内的好友，直到在别墅的二楼，沈棠依算是开了眼界。
拿过华莱音乐奖的女歌星，甚至沈棠依现在的手机歌单里都有她的歌曲。
还有STT乐团的主唱，沈棠依痴迷于这个乐团的吉他手，虽然找了半天似乎没有他的身影。
角落里坐着个男人，怀里竟然搂抱了两个不同的女人，那张英俊的面庞，沈棠依一眼就认出是好莱坞演员。
今年大热的国际电影正是他的主演。
这些做梦才会见到的人，沈棠依今天算是全见到了。
她看了眼靳向晚，后者云淡风轻看着她，趁着没有人注意，用中文在她耳边不咸不淡问了句：“我这个大腿，你是抱，还是不抱？”
沈棠依觉得自己太年轻了，她一时间早已说不出话，脑海里不熟练地用英文拼凑句子，目标明确，就朝着STT乐团那个主唱走了过去。
沈棠依现在什么想法，靳向晚一清二楚，从他踏入这个圈子开始，所有天马行空的想法都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事实证明他的演艺生涯传说得比他想象中更要离谱。
以至于沈棠依走过他的路，什么心思，靳向晚不用想就能猜到。
“我不相信你能短短三年接触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靳向晚在她身后说着。
沈棠依眨巴眨巴眼，转过身，“我认输。”
说完就举着酒杯笑嘻嘻地扎进人群里，她不是内向的姑娘，没有人会讨厌爱笑的女孩子。
所以很快，沈棠依就能和他们简单说上话，他们各个风趣幽默，除了那个怀里抱着女人的男演员，开嘴就是上高速，有时候沈棠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带着走。
“你就是那个喜欢电子吉他的妹妹？”STT的主唱竟然主动凑过来，笑着问沈棠依。“当初那把吉他还喜欢吗？Kerwin拿不定注意，我替他做了选择。”
沈棠依人傻了，那把被她压箱底这么多年的吉他，竟然是自己偶像乐团的主唱选的？！
靳向晚默默拿起酒杯晃了晃，漫不经心扬起脖子灌了下去。
“嗯，非常不错！”沈棠依慌乱地说道。
“她似乎并没有很喜欢。”靳向晚在身旁无情地揭穿她。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主唱苦恼地皱了皱眉毛，但不是真正的生气，很快他就笑笑，“能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演奏吗？”
“不”沈棠依拒绝的话刚到嘴边，身边的靳向晚率先替她做出了决定。
“当然，她很优秀。”男人的话直接一锤定音。
“拭目以待。”那个主唱对着不远处吧台前的小舞台扬了扬下巴。
这是他们的传统，每个人可以在这里尽情表演，派对最尽兴的时候，甚至那只长毛牧羊犬都会对着麦克狂吠几声。
寒暄之后，靳向晚和沈棠依有了一段独处的时间，沈棠依还在担忧一会的表演，该怎么避免在这样厉害的人面前丢脸。
靳向晚安抚拉过她的手，“在紧张什么，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
男人温热的手心让沈棠依逐渐没有那么慌张，“我都已经很久没碰了！”沈棠依几乎要喊出来，杏仁眼瞪得很大，微醺后脸颊淡淡绯红，像是惊慌失措的小兔子。
“就当从前那样，我是你台下唯一的观众。”靳向晚勾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手心，“那件礼物，真的不喜欢吗？”
他提起了那件事。
沈棠依沉默了小会，许是释然，她坏笑着应道：“当然喜欢了，哥哥。”最后的称呼咬字很重，意味深长。
靳向晚微微皱眉，“是因为卡片上的话吗？”
沈棠依抿了口红葡萄酒，没理他。
亲爱的妹妹。
五个字就将他们当时的距离分割了十万八千里。
“你也不想父母知道我们的关系吧？”靳向晚突然贴近沈棠依的耳边，压低了声线逗弄着她说着，“贵重的礼物要经过阿姨叔叔的手里，家庭会上那样多的亲戚，这么想让他们都知道吗？”
“那为什么现在还要藏着我？”靳向晚一字一句说着。
“可是你除了那个贺卡，什么话也没有和我说。”沈棠依推开他质问道，“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靳向晚没再吭声，他任由沈棠依耍脾气。
沈棠依点点头，更加肯定当时的决定。
但是靳向晚没有告诉她。
那年她十八岁的生日礼，靳向晚早已萌生了想要和她远走高飞的愿望。
他想带着沈棠依离开，并不是强迫她离开原来幸福的家，只是想证明就算离开沈家，他也有能力照顾沈棠依的余生。
事业到达巅峰的那个瞬间，靳向晚只想带着相处多年的“好妹妹”私奔。
这种疯狂的想法最终被理智克服。
他不应该这样自私，擅自改变沈棠依的未来。
寄人篱下让他敏感的情感更早产生了野心。
如果没有依靠，那么自己就要成为主宰自己的一切。
当年许下的约定，在沈棠依眼里是年少情话，而在靳向晚看来是定终生捆绑的契约。
“算了。”沈棠依不想在今天开心的日子里追究这么多。
她又倒了杯酒，从工作开始，她其实一直有酒瘾，日常能够克制，今天有靳向晚在身边，难免心大就贪杯了。
靳向晚没阻止她，看着她熟练地晃动着酒杯。
“当时想和你私奔。”靳向晚实话实说。
沈棠依顿时咳嗽差点把刚喝下去的液体吐出来，“咳咳，什么，你疯了吗？”
“你不是说，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吗？”靳向晚很在理。
“你自己说的，如果我去找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继续一字一句说。
“我是想和你谈恋爱，你呢？你知道私奔什么意思吗？”沈棠依不可置信看着靳向晚。
她从未想过从小看着心智成熟的男人，竟然这么疯。
“哦。”靳向晚淡淡道，目光看向别处。
“原来是我会错意了。”靳向晚故意失落的语气让沈棠依陷入自我怀疑。
难道那个时候他就爱自己爱到无可救药了？
接着下一句，他说。
“不过现在也不晚。”
034
聚会上杂乱的声音在耳边不断扩大, 沈棠依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看向靳向晚，迟钝的大脑被酒精刺激着，思考有些困难, 她最后点点头，“可是靳向晚, 没有谁和谁会是一辈子的。”
沈棠依眸色暗了暗, “这个事实在你出国的这几年我就想的很清楚了。”
“沉浸过去的人，现在只有你自己。”她字字戳心。
男人没有接她的话, 或许答案早就在他心中, 现在沈棠依是连哄他的话都懒得说了。
“那你呢, 下次离开我是什么时候？”靳向晚问道。
“我？”沈棠依觉得好笑，“还真没准。”
窗外月色朦胧, 屋内灯光挂坠耀眼, 那双明媚的杏仁眼亮晶晶的，长睫随着眨眼的动作拨弄着，从靳向晚的视角看, 此时的沈棠依嘴角笑得得意。
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要不要去外面那个小舞台？”皮克在人群中喊了句提议。
“前些日子下了雨, 还没来得及打理，看个夜景还行。”他的妻子在旁边说道。
沈棠依被他们的对话来了兴趣, “这个房子是你什么时候买的？”她问靳向晚。
“当时想在澳洲定居的时候, 就买了。”靳向晚回答着她的话，两人心照不宣地结束刚刚的话题。
沈棠依又问：“你当时不是念书很缺钱吗？怎么会突然有钱买房呢？”
靳向晚淡淡笑了笑, 有些玩味问道：“要不你猜猜呢？”
“他之前当过一段时间的模特。”皮克走到两人身边插入了对话, “Kerwin身材很快就被当时公司看上, 后来认识的导演也都是在秀场上见到的。”
还真就老天爷赏饭吃。
沈棠依没法反驳, 因为单凭那张脸，靳向晚就足以是老天爷追着喂饭了。
“棠依, 你要不要和他们商量一下演奏什么，刚刚Steve选了几首。”皮克对着那边的人群使了个眼色。
沈棠依注意到舞台中央摆放的乐器，她很熟悉，只是摆在这里的每一样都价值不菲，架子鼓，电子吉他，中央摆放的话筒，贝斯。
皮克坐在架子鼓前，“好久没有玩这个了，没准我们能合作呢。”
STT的主唱Steve正调试着麦克，他随口哼着小调，是前几年发行的热曲，到现在还很流行。
沈棠依回忆着从前在乐队待过一段时间的记忆，她走过去，碰了碰电吉他。
冰冷的金属涂漆，黑色勾勒花纹，英文小子用烫金篆刻了署名，沈棠依认不出来，并不知道这把电吉他是谁的。
她随手碰了几个音节，自己都没有想到是《I WANNA BE YOUR SKLAVE》。
介于这首歌表达的情感，沈棠依弹奏一句后，就收手了，但是没有逃过STT主唱的观察。
他热情地问道：“是这个吗?”
欧美男人独特魅力的嗓音轻哼着，带着性感和挑弄，淋漓尽致将这首歌表达出来。
沈棠依这个时候，却看向了靳向晚。
男人似乎并不适合出现在音乐之类的场景，至少在沈棠依的认知里。
靳向晚应当是对音乐一无所知的。
可是着不代表他听不懂歌词。
“Cause you can be the beauty.”
“And i could be the monster.”
这些英文被Steve哼得吐字清晰，沈棠依不信靳向晚没听过这首歌。
他坐在吧台，抬眸望着舞台旁边热闹的朋友们，默默观察沈棠依的一举一动，这是从前他就很擅长的事情。
室内有暖气，靳向晚只是单穿了一件黑色短t，不算宽松，将他宽肩轮廓勾勒，手臂处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肌肉线条也明显。
银质指环在他的手指上泛着光泽，蔚蓝色的异色瞳孔里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眼神晦涩难懂。
我想做你的奴隶。
也想做你的主人。
我想让你听服与我。
也想被你随心所欲摆弄。
沈棠依眸色暗了暗，她忽而笑了起来，因为意识到自己对靳向晚好像就是这样矛盾的情感。
可是靳向晚，又何尝不是呢。
他允许沈棠依戏弄他，对不起他，亏欠他，但是不会让沈棠依永远离开他。
像是无形的链条，要将她锁住。
沈棠依和靳向晚的朋友相处很融洽，她不是很内敛的人，当靳向晚看到她淡然镇定地接过主唱给的烟条，然后熟练地别在耳后。
他就应该明白沈棠依到哪都会有朋友的独特魅力。
女人慵懒地将额前遮眼的碎发捋到而后，线条流畅的下颚线衬托巴掌大的小脸，精致乖巧的五官和她所展示出自信张扬的气质截然不同，她调试站姿，没有打招呼。
直接solo秀了一段。
全场起哄着，算是给她不小的鼓励。
很久没有碰了，沈棠依也不敢保证还能不能顺利演奏一曲。
她对着Steve点点头，身边几个人调试着音响。
很快炸裂的节奏拍子伴随鼓点响彻整个房子，而舞台上主唱玩着麦克，一开口就抓住所有人的心。
一拍一拍的乐点犹如重锤。
靳向晚在人群里看着她的表演。
沈棠依身上还披着他的黑色皮夹克，袖口有些长遮住了白皙的手，但丝毫不影响发挥，女人垂眸略微认真地盯着手上的动作。
但她其实比谁都熟练。
酒精刺激了她的大脑，微醺下的表演最为醉人。
沈棠依很快就忘乎所以，她的电吉他音喧宾夺主，尽显个人特色，那种从内心而发的炽热情感，好像要一股脑掏出来给人看。
女人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她笑着配合Steve的动作，主唱舞动着肢体，摆出了很多性感的姿势。
全场燥热地欢呼，甚至有人在台下接吻。
沈棠依越来越开心，她挑逗性地看着靳向晚。
那是胜券在握的猎人对猎物的嘲弄。
靳向晚神情越来越认真，他直勾勾地盯着沈棠依看。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虚影。
只有沈棠依是清晰可触碰的。
最后结束的时候，汗水沾湿了沈棠依额间的碎发，湿哒哒粘着她的皮肤上。
杏仁眼眸明亮带着特殊的情感 ，像是舞动的精灵。
在所有的目光注视下，她放下了吉他飞奔下台投入了靳向晚的怀抱。
靳向晚只觉得怀里热热的，沈棠依呼吸不稳，重重地隔着薄衣料刺激着他的肌肤。
像是抱了个小火球，还是很软的那种。
就在靳向晚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情况下。
怀里的“小火球”突然亲吻了靳向晚的脸颊。
很调皮的一吻，惹得人们起哄欢呼。
皮克带头吹起了口哨。
许是酒壮人胆，沈棠依吻上了靳向晚的唇。
唇间淡淡樱桃香是刚刚喝的果酒味，甜腻味觉很让靳向晚不免想到她。
是她会喜欢的口吻。
靳向晚温柔贴着她的脸颊，加深了这个吻。
沈棠依舒服地半眯着眼睛。
“总之你现在不用担心我离开你。”她笑嘻嘻说着，“毕竟吻技这么好的男朋友可并不好找。”
靳向晚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她，“是吗？那你最好珍惜。”
说完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就吻了上去。
沈棠依以为在场的各位都是靳向晚的朋友，他应该不会很过分。
可没想到下一句。
“今天派对或许结束了！”皮克打趣喊了句。
沈棠依真的以为是玩笑话。
可是众人真的像是玩尽兴了一样，笑着结伴要离开。
靳向晚没有解释，也没有阻拦，他禁锢着沈棠依的腰间不让她动弹。
屋内恢复安静的速度，只需要五分钟。
刚刚还热闹的别墅，突然变得如此空荡。
空间里弥漫着酒香和烤鸡的香味，沈棠依还以为他们会在这里玩通宵。
“别着急，只是刚开始。”靳向晚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这些天会和他们玩得很开心的。”
沈棠依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昏沉，她点点头，“好吧，我也有些困了。”
这句话飘在靳向晚的耳边犹如空气。
男人再次逼近吻住了她的唇。
他拉过沈棠依的手，让她的手摸在了自己精瘦有力的腰间。
凸起坚硬的肌肉让沈棠依无法集中精力。
她不想乱碰的，但是手却诚实地多蹭了几下。
“你可以再大胆一些。”靳向晚笑着看她，似乎早就将她看穿，“趁着你还拥有这个吻技还不错的男朋友之前。”
他甚至学着沈棠依的口吻给自己加了个前缀。
“我不保证离开我之后，你遇到的那些男人”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棠依堵住了嘴。
“你别说了”沈棠依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可怕。
靳向晚闷哼了声，感受女人靠过来的压力，保证沈棠依不会被意外磕伤的前提下，任由她将自己压在柜台前。
沈棠依留恋和他接吻的感觉。
靳向晚松开了她，接着在沈棠依毫无防备下脱了衣服。
因为不想让沈棠依逃，所以只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撩起衣角，嘴咬着，上衣轻松脱下。
“你？！”沈棠依有点慌了，她单纯以为亲一会就向以往那样准备睡觉了。
“你说的没错，我在国外这些年。”
“确实学会了不少开放的思想。”
035
沈棠依心跳得厉害, 她招架不住靳向晚，男人手臂毫不费力地揽住她柔软的腰间，两人下半身贴合亲密, 淡淡雪松香萦绕在鼻尖混杂着酒气。
她的手毫无保留地碰到了靳向晚腹部的肌肉，软的, 有弹性的, 烫的。
开始不安分地往上，她感受男人沉重的呼吸缓慢有力。
靳向晚的肤色很白, 这个沈棠依从小就知道, 同一屋檐下, 她偶然会无法避免撞见靳向晚脱去衣服的样子。
少年时候的靳向晚消瘦，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 加上孤僻性格, 背微颓并不直挺。
和现在截然不同，从高中的时候其实沈棠依就察觉到靳向晚的变化了，先是个子突飞猛进上涨, 肩膀也变宽, 连沈珍女士也常常感慨靳向晚的长大。
生理意义上的。
沈棠依接受着他的吻，被他主导着。
“害羞的话, 可以躲在我怀里。”靳向晚抱着她的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像是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沈棠依已经说不出来话，她只要发出声音, 就会变成细软奇怪的哼唧声。
那只修长的手很灵活, 银制指环冰凉擦蹭着沈棠依的肌肤, 每触碰一处, 就会引起怀里人的微微颤栗。
而她每一次有趣的变化，都被靳向晚看在眼里。
反应最激烈的地方, 当然会坏心思地多来几下
“靳向晚，停下吧。”沈棠依软在他怀里，喘着气。
对方根本不听她的，手已经开始撕扯沈棠依身上的衣服。
沈棠依不断后退着，接着被推到了窗边。
这是别墅二楼的落地窗，窗帘是淡灰色透纱，因为是海景房，所以外面是一片漆黑的海景，时不时有几处不知名的光亮微弱，点点如萤火。
玻璃冰凉贴着她的皮肤，而男人身体却滚烫。
沈棠依觉得自己要疯了。
或许她今天可以纵容靳向晚。
“你不会打算今晚做到最后”沈棠依话还没问完。
“嗯。”靳向晚闷声应着，毫不留情将她压在窗户上。“如果一定要拿什么东西把你留在我身边的话。”
“我希望是记忆。”
沈棠依最后的呜咽被吞下，屋内明亮灯光照在玻璃上，透过可以看见两人重叠的身影。
“转过身。”他说。
“我我第一次。”沈棠依着急地说了出来，羞耻心让她抬不起头。
刚刚在舞台上肆意散发魅力的吉他手顿时委屈巴巴得像只小猫。
靳向晚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去床上。”他淡淡道。
靳向晚弯下腰，直接抱起了沈棠依，像是抱个小孩子那样，他的怀里很稳，沈棠依埋在他的怀里，脸烫的要死。
但是此时的靳向晚的心脏比她脸还要烫。
“从小我这么抱过你，记得吗？”靳向晚抱着她边走边说。
他偏偏要在这样的场景下提起过去。
沈棠依怎么不记得。
因为作业写不完被妈妈训哭，可怜巴巴趴在阳台上不小心睡着。
被靳向晚看见，就抱着回房间睡觉。
当时的沈棠依迷迷糊糊，只觉得少年身上很舒服，安心得很快就睡去。
之后她就习惯要抱抱。
不过这亲密的举止在沈棠依十四岁的时候，被靳向晚强制停了。
现在会这么抱着她。
可是沈棠依曾经求之不得的。
“当然记得了。”沈棠依声音小的可怜，揉进走廊冷风中碎得要听不清。
“当然记得了，哥哥。”
036
她就是故意的。
就是偏偏这个时候喊他哥哥, 就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他感到愧疚，让他也要感受和自己一样的羞耻。
这种表面上的亲情并没有血液上关系，但就是两个人不敢跨越的鸿沟。
靳向晚停下来顿了顿, 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算作对她调皮的惩罚。
“好, 妹妹。”他变得甚至压根不在意这些, 一心决定了今晚要让她刻骨铭心。
沈棠依终于真正意义上的心慌了。
整个别墅房顶高大空旷，几根欧式圆柱孤零零摆放着, 地毯也是极高品质踩上去听不到一丝声音。
靳向晚抱着她来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房间。
房间暖气开了似乎很久, 大床摆放在正中央, 淡鹅黄色被单看上去温馨，装修的风格和沈棠依从小生活的那个房间很像。
沈棠依看着梳妆镜和书柜摆放的位置, 简直就是将她的房间完美复刻了一样。
靳向晚关了房间里明亮的大灯, 将床头的小夜灯开了，在黑夜里，光是那么的微弱。
沈棠依被他扔在床上, 喘着气, 像是上岸濒临死亡窒息的鱼，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期, 点点光透过她长睫洒阴影, 她眼睛睁得很大，带着懵懂和恐慌, 尽收靳向晚的眼底。
“那个, 可以是可以, 但是”沈棠依扫了眼床边的柜子, 她半起身拉开了冲抽屉。
空空如也。
“那个呢？”沈棠依抬头歪了歪看靳向晚。
“什么？”靳向晚淡定地将柜子推了回去。
“不做什么保护措施吗？”沈棠依不知道该如何提这个。
“不做。”靳向晚两个字简单回答。
“那我也不做。”沈棠依整个人钻进了被窝，蒙上了脑袋, “你不是说你学吗？谁叫你干这种事不做措施的。”
“我想”靳向晚话说到一半，停下了，许是觉得自己确实过分，他叹了口气。
沈棠依就这么看着男人起身，离开了。
一切都结束了？
沈棠依虽然松了口气，但是心却有些失落，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想着刚刚摸着靳向晚的感觉。
想要触碰更多，就算是这辈子栽在他的手里，沈棠依都觉得无所谓。
可就这么想着，沈棠依听见门口的动静。
男人上半身肌肉露在空气中，黑色裤腰紧紧禁锢着他的腰身，迈着长腿不紧不慢走进来。
他坐在床边，身上带了些屋外的凉气，缓慢吐息着，腹部小幅度起伏，淡淡雪松香充斥着沈棠依的鼻腔。
靳向晚俯下身，修长宽大的手插入沈棠依发间的缝隙，扣住她的下巴强迫着让她抬起了头。
吻得很急，不是故意和她调情。
这次的目的很明显。
沈棠依咬着唇，“我都说了不做了”
她刚想推开靳向晚，却发现男人嘴里叼着个锡纸包装，他眼里是不掩饰的欲望，餍足得半挑着眉看她，“嗯？”了声，手上的动作。
等沈棠依看清楚包装上的标识后，她低下了头。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沈棠依这个晚上想了很多，从和靳向晚重逢开始，到曾经两个人青梅竹马的相处时光。
现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什么国际大巨星，也不是从前那个阴郁少年，他好像就是靳向晚，真正意义上的靳向晚。
沈棠依认清他用了大半个青春。
“靳向晚，靳向晚。”女孩的声音在黑夜里放大。
客厅昏暗只有月光依稀照进来，电视机屏幕映着少年呆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这天是靳向晚父母去世的第一年。
少年睡不着，也没有办法入睡，他只是这么坐在夜里，在这个冬天显得单薄冰凉。
女孩是温暖的，她只是半夜起来去厕所才发现了靳向晚。
“你为什么不去睡觉？”那个时候的沈棠依揉着眼睛，走进夜色，来到了靳向晚的身边。
她记得这是他父母的忌日，但其实又记不太清，这种悲伤是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的。
“你在难过吗？”沈棠依问他，然后开始想起自己难过的时候，身边的人是怎么安慰自己的。
于是她拉过靳向晚的手，“那我陪你一会。”
可是靳向晚摇摇头，松开了她的手，“我不难过。”然后起身，沉默地回到了房间。
沈棠依当时觉得他不但冷漠不失好心，还有些无情。
他应该难过的，如果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件事，沈棠依一定会哭得让全世界都觉得悲哀。
原来他真实的情绪，从来不展露给沈棠依，外面那一层面具，沈棠依费很大劲也没有办法摘掉。
第二天清晨。
天蒙蒙亮。
大厅的窗户边，沙发上缠绵的两人停了下来，沈棠依完全没了力气，她声音沙哑用力也发不出很大，白皙无力的手死死攥着枕头套。
靳向晚总算是放过了她，温柔擦拭了她眼尾未干的泪痕。
沈棠依怎么也想不到第一次就被折腾这么恨，她怨恨瞪了靳向晚一眼。
中途她睡过去一次，模糊记忆里听见靳向晚下床的声音，他出门倒了杯水，接着回到床边温柔扶起沈棠依，将水喂在她的嘴边。
口干舌燥的沈棠依嘴唇上有些不明显的裂痕，冰凉的液体顺着她嘴唇缓缓滑入喉间，才让她缓过劲。
再次醒来是凌晨三点半。
她调皮地玩弄着靳向晚的耳朵，满足后的沈棠依故意挑衅他说了些胡话，她真的以为所有都结束的时候，却没想到靳向晚没有放过她。
折腾到了凌晨五点，天终于要亮了。
昨晚找借口没有在落地窗前，也被后来的靳向晚补了回来。
冰凉的玻璃贴着肌肤，沈棠依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融化了。
窗外海景很美，人烟稀少，是偏僻安静欣赏风景最佳地，但是屋内的人除了靳向晚，已经没有力气往外看了。
“睡吧，睡醒了再出去玩也不迟。”靳向晚哄着她。
沈棠依耳边早就听不下别的声音，很快熟睡了过去。
她太疲惫了。
靳向晚勾唇笑笑，开始收拾房间内的一派狼藉。白色纸巾揉成团丢得哪都是，未干的睡衣还带着水是从洗浴间直接淋出来的，包装盒撕碎了一角也随意扔在地上，甚至卧室外的地板上还有残碎的玻璃。
那是第二次给她喂水的时候被骂混蛋，然后被女人一手打翻的。
所有一切的痕迹都足以让靳向晚难忘。
这次的假期不算太长，靳向晚带着她转了转当地比较有名或者自己喜欢去的地方。
几乎是每天都会见全新的朋友，他们来自世界各个地方，沈棠依虽然内心做好了准备，可是每一次还是会被靳向晚的人脉震惊。
准备收收心回国工作的时候，沈棠依就接收到高遥给她排得满满的日程安排。
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
“综艺，广告拍摄，代言，剧本”沈棠依叹了口气，躺在床上摆烂。
靳向晚再给她收拾回去准备的行李。
“我们回去就要录综艺了，台本你看了吗？”沈棠依翻弄着文件，“你和徐雪的互动还不少呢，真的不借热度炒一波吗？我不会介意的。”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阴阳怪气撇嘴了。
“好。”靳向晚将她前些天逛商场买的一些小物件整理好装进箱子里。
“好什么”沈棠依眉头一皱，小声嘀咕着。
她无力回天，凭她的本事是改变不了台本的，而沈棠依在这群人里面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Fiona为你设计了款女士戒，她说恭喜你杀青。”靳向晚从箱子里摸到了一个丝绒小盒子。
“嗯？我不是杀青很久了吗？”沈棠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了这个东西，“而且她联系我的时候已经和我祝贺过了，我还想着到时候去找Carl玩呢。”
“嗯，有段时间了，我才想起来，带着吧，很适合你。”靳向晚打开了盒子。
一枚简约并不浮夸的素戒安静地呆在里面，可是从不同的角度看，戒指却散发着冷色蓝黑闪光，很难捕捉到，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样看上去就不是普通的银质，颜色像极了孔雀蓝黑泛了点绿，设计的心思放在了内圈的地方，确实是羽毛。
很漂亮，让人联想到展翅高飞，动作优美的鸟类。
但是并不具体，很泛泛。
“她准备过段时间发布，你戴着吧。”靳向晚又说，他明白Fiona在设计圈内的名气，沈棠依如果和Fiona有所联系的话，日后想要在时尚圈也有一席之地。
沈棠依准备在综艺的时候戴着，她搂过靳向晚的脖颈，在他脸颊上亲吻，“那替我谢谢Fiona。”
靳向晚温柔“嗯”着，乖乖接受着吻，勾唇笑着。
综艺录制的地方在A市，因为行程原因，沈棠依不得不和靳向晚分开，两人暂时异地。
和以往不同的是，沈棠依开始挂念他，一分一秒都想要联系他。
沈棠依说不上自己现在怎么了，好像是戒断反应，就像是当初靳向晚离开家的时候。
丢下她一个人后的戒断反应是五年。
她时常摆弄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沈棠依记起靳向晚习惯在手上戴这些东西，这是Fiona赠与她的，但是她看着这枚戒指，却总是能想到靳向晚。
想起那他亲自为她戴上的样子，想起他问要戴在哪一根手指上的时候，沈棠依说戴在无名指。
那个时候，男人虔诚地低着头，窗外灿烂的晨曦阳光落在黑色松软的发丝上，他动作温柔，戴好后在她额间留下一吻。
沈棠依回想到这里，嘴角就浮起微笑，笑得很傻。
许越坐在她身边盯着看好久了，“唉，你肯定谈恋爱了，男朋友送的？有点素啊，怎么没放个大钻石？”许越打趣道。
沈棠依没反驳她，而是摆弄着无名指，在不同的角度下，那枚戒指散发的冷光都不同，极致的简约却显得价格不菲。
“好特别，我再看看？”许越睁大了眼睛，“你要戴这个上节目吗？嗯，可以炒一炒，回头和周齐还可以炒一个cp对戒。”
“什么cp对戒，你想什么呢？”沈棠依一听就不对劲了。
“你不知道吗？上周新剧播出，你俩热度都高疯了！”许越一脸震惊开始找出手机里随便点开的一条营销号的视频。
沈棠依过去一周简直与世隔绝，天天和靳向晚玩得昏天黑地，纸醉金迷，哪里还知道内娱变天了。
“而且是周齐他哥带头炒的。”许越又说。
“？？？”沈棠依不懂了，“我和周宴也不熟啊。”
“周宴连发了三条博文说带头磕你俩，虽然用的是角色名字，但是博文里艾特的是你俩。”许越又说，“你的微博号也被公司用来和周宴互关了。”
“互关？？？”沈棠依傻了，“我？”
许越点头，“托你福，这次综艺的台本也改了，给你加了不少镜头。”说完她拍了拍沈棠依的肩膀，“轻舟已过万重山。”
好日子要来了。
可是沈棠依却觉得这舟撞上了大冰山。
之前答应了靳向晚的事情，沈棠依到现在一个没有做到，她盯着戒指思索了会，想到他假期对自己这么狠的样子，突然又觉得不内疚了。
对，气死他！
沈棠依破天荒被安排在了vip贵宾化妆间。
徐雪作为女主角，就在她隔壁。
高遥坐在她身后翻弄着手里的文件，“对了，你之前在网上发的小说，版权在你自己手上吗？”他冷不丁地问道。
“嗯，怎么了？”沈棠依从镜子里看着高遥。
“打算出版吗？”高遥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不打算抬头，他没等沈棠依的回答就和身旁的化妆师说，“眼妆多费点心思，她眼睛好看。”
化妆师笑着点头，继续勾着眼线。
“我吗？”沈棠依指了指自己，“不行。”她觉得文字存在互联网还好，如果真的被印出来，拿到手上，甚至送到了靳向晚的面前，这和社死有什么区别？
“好，过几天让出版社和你联系。”高遥挠了挠耳朵，假装听不见。
“我说我不！”沈棠依直接反抗。
“听话。”高遥语重心长，“把她脖子那块再遮遮。”他盯着镜子里沈棠依那张出落漂亮的小脸，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
沈棠依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出门的时候是有遮过吻痕的，但还是瞒不过高遥。
“放心，我不拿这个炒作你，出版留着也当个念想。”高遥安慰道。
于是沈棠依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沈棠依今天的造型很素，说不上来的素。
徐雪还是以往白花纯美的风格，长裙很有心机凸显她完美的身材。
沈棠依在她身边像是个绿叶。
但是那张脸，却并不容易被埋没，很出挑。
沈棠依牢记高遥的嘱咐，走安静冷淡大女主的路线，虽然现在是不知名配角，但是就要安静独美。
“那种玩网络热梗亲民的人设都被玩烂了，还是保持距离感更美。”高遥是这么说的。
沈棠依只是点头，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进去。
但是闭嘴不说话对于她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傻乎乎站着跟个小手办一样。
综艺上沈棠依乖得和别人几乎不是一个次元的。
靳向晚和徐雪压轴出场，他今晚的造型很休闲和徐雪也完全不是很搭，两人在嘉宾席的前排坐着，沈棠依坐在他们身后，安静得不怎么说话。
镜头在他们三个前面来回切换。
录制的气氛还算融洽，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但是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沈棠依掐着自己手心，强忍着不笑场，她没有办法看着靳向晚每次扫过自己却假装不熟，然后若无其事找不到镜头的样子不笑。
录制综艺的靳向晚像是灵魂被抽空的节目机器。
沈棠依甚至录制的前天晚上还和他约定好要假装互相不认识，如果做到了就给他特殊的奖励。
于是男人才勉强答应。
否则今天的头条就是国际影帝Kerwin官宣十八线小糊咖了。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人间》，多多支持哦！”沈棠依在综艺上最后一句话是给新剧打推广。
她说完主持人就接过话茬，“同样也支持我们小依正在热播的新剧《校草爱上我》！”他虽然说的是剧名简称，但是这个名字还是让沈棠依有些抬不起头。
但是意外的是，全场观众都在欢呼鼓掌。
或许这个本身并不起眼的小网剧已经在沈棠依意想不到的地方热度发酵。
“一起！一起！在一起！”有人大声喊了cp名。
沈棠依知道是自己和周齐的，她很难不安心地转头看了眼靳向晚。
而男人站在她的身后面对镜头笑容盈盈。
事情的反转发生在综艺首播的第一天。
顿时，Kerwin和沈棠依戴情侣戒的新闻就上了热搜榜首，平台服务器几乎在那个晚上运行休克，全网震惊。
连沈棠依本人也呆了。
037
于此同时Fiona复出新作“回溯”也登上时尚周刊在纽约发行, 封面上世界独一无二的对戒就是Kerwin和沈棠依现在手上戴的。
靳向晚指环上戴着的那个深黯红如酒，很符合他平常的风格，但是在背光下, 戒环上隐约是火焰的图腾，碎金散在其中, 灼住所有人的视线很是抢眼。
倒是和他平时低调的风格截然不同。
但是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沈棠依戴的素戒和他正好是一对。
这个事情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就这么在一起, 要么就紧急辟谣。
Kerwin已经和Envision解约, 对方手再怎么长也不会伸到国内来管他。
至于高遥，沈棠依是知道的, 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夜暴富的美梦一样来得突然。
那她自己呢？
众嘉宾站在舞台上, 彩带从他们头顶落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个人的眼神也都不一样。
徐雪盯着靳向晚看, 她笑得明媚灿烂但是眼里都是野心。
靳向晚垂着头笑看向地面, 像是心机得逞的狐狸。
沈棠依抬头望着头顶最明亮的灯光，幻想真正有一天走到更大更绚烂的舞台。
可这一切即将定格。
靳向晚的车内, 沈棠依坐在副驾。
两个人已经保持这个状态沉默很久了, 靳向晚的戒指并没有取下来，但是沈棠依的手指上已经光秃秃了, 结果可想而知。
“为什么要这样？”沈棠依困惑地问道, “我不是说我们不可以, 也不应该这样吗？”她几乎是要喊出来, 但是防隔墙有耳，已经故意压低了声音。
靳向晚骨节用力变得发白, 戒指像是要篆刻在他的骨头里，“我不想再等了。”他说。
“那我呢，我在国内等这么些年是因为谁？”沈棠依已经压不下声音了，“靳向晚，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为什么擅作主张回来，还是在我偏偏快要忘记你的时候？”
“因为我就是不想让你忘记我。”靳向晚眼眶有些猩红，他别过头，不想让沈棠依看到现在自己这个样子。
那样情绪稳定的人在此刻也无法再假装表面风轻云淡，靳向晚极力隐忍着，这些话像是忍了十几年才说得出口，“我认为我现在有能力，至少我足够陪在你身边了，沈棠依，在你身边的，只会是我。”
“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对你的占有欲早已超出了我的预期。”
“在国外的每日每夜我脑海里都是你的样子。”
靳向晚声音暗哑说完了这些，沈棠依摸了摸心口，她摇着头，“你不该这么想的。”
“就算是我当初再怎么喜欢你，我也没有病态到这种程度！”沈棠依发誓这是有史以来和靳向晚最剧烈的争吵。
“所以我总是不信，不信你会喜欢我，喜欢这种低贱到泥土里也不会有人真正关心的我。”靳向晚不轻不重地说，他没有过激的行为，只是眼神那样悲悯地看向沈棠依，像是杀手对自己猎物最后的同情。
沈棠依像是被撕开了什么面具，藏着的心事在这一瞬间撞破，她解开了安全带，疯狂地想要打开车门。
但是车门已经被锁住。
沈棠依开始击打着车窗门，这样价值不菲的车若是平时，沈棠依是万舍不得这样，但是，现在她只想砸开车门逃走，越远越好。
靳向晚自嘲地笑笑。
沈棠依是喜欢靳向晚，这是一个成立的命题，但是他有条件，必须是沈棠依眼中的靳向晚。
那个沉默乖巧听话，随沈棠依所欲的靳向晚。
那个勾勾手指就过来的靳向晚。
沈棠依向往他给的温柔，期待着每天睡前的晚安，窃喜着他表面上把自己当作妹妹，实则会无比想要亲密却克制的样子。
她只是享受征服靳向晚的过程而已。
沈棠依根本就接受不了他的病态。
他的无药可救也让她感到害怕。
“咔哒——”车门打开。
沈棠依推开车门就往外跑，靳向晚默默跟在她身后，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抓住了她细弱的手臂。
将她压在车上，吻了上去。
啃咬得很用力，沈棠依吃痛地流下了眼泪，这不是她熟悉的靳向晚，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是说谎了，所谓《槐序失约》里的一切都是谎言，不过是她巨大的幻想。
记忆被篡改，她的感情亦真亦假。
昏暗车库里随时都可能有狗仔的身影，沈棠依害怕想要推开靳向晚，男人却反扣住她的手腕。
“既然接受我，就要接受所有的我。”靳向晚不放过他。
四周传来的一丝动静，靳向晚抬眸淡淡看向不远的阴暗处，都不需要他开口，很快一行保镖袭来将角落里正举着摄像头的狗仔抓走了。
摄像机砸在地上粉碎，几个人拖着狗仔离开了现场。
沈棠依敢保证现在已经被靳向晚封锁了。
这些年过去，靳向晚不知道是改变了，还是更接近当初原本就阴暗的自己。
凌乱的碎发被汗水沾湿黏在女人的脸颊，她喘着气，直勾勾看着靳向晚，忽而勾唇轻蔑地笑笑。
“你没有办法的，我说我们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沈棠依干脆坐在车盖上，气定神闲蔑视地看着靳向晚，像是看低贱的蝼蚁。
她相信靳向晚一定憎恨这样的眼神。
靳向晚垂眸，他放开了沈棠依，像是失落的丧家犬。
沈棠依半眯着眼，忽而又记起靳向晚第一次来家里的情景，也是这样的落寞，当时就是被他这样的外表蒙骗，现在倒算是认清他了。
“我爱你。”
安静了许久，沈棠依只是等到了这一句。
“我只是爱你而已。”靳向晚抬眸望着她几乎是要落泪，他早已失控。
沈棠依的心脏被戳得很疼，过往所有的幸福浮现在脑海里。
她突然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卑鄙还是靳向晚卑鄙。
他只是想留在自己身边，他又有什么错？
沈棠依，这不就是一直以来你所希望的吗？
沈棠依伸出手摸了摸靳向晚的脸颊，她感受到靳向晚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又悲哀了。
“这不是爱，靳向晚，我要喘不过气了。”
038
靳向晚看见了沈棠依脸上痛苦的表情, 他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那样无助，只是停在原地不动，站在那里。
他不会告诉沈棠依内心更卑劣的想法。
让她怀孕, 彻底和自己关联起来，锁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但是靳向晚知道的, 他不会这么做, 他生来低贱，而沈棠依对他来说, 永远是那样自由热烈的生命, 在他阴暗的人生里, 他永远向往。
但是折断蝴蝶的翅膀，她就不再起飞。
最后的答案就是, 离开靳向晚的沈棠依, 才是最好的沈棠依。
事情逐渐发酵成风波，但是只要没人回应，时间久了, 再大的风波也只会是云里雾里, 娱乐圈从来不缺新的热度和亮点。
沈棠依坐在回公司的保姆车里，头一次感受到无比疲惫。
这是她所期待的吗？她的名字确实深深被大家记住了。
不是因为自己的作品, 而是因为男人, 好像必须和什么捆绑着，她的名字才有资格出现在百花盛开的娱乐圈一瞬。
“之前那部家庭剧, 我接, 结束拍摄之后, 我想给自己放个假。”沈棠依给高遥发着消息。
“公司从前并不重视你, 这我知道，我接管你的那一天对你的野心就不仅仅止步于此, 你如果现在就打退堂鼓，我想我们并不适合合作了。”高遥过了很久才发来这段话。
天外细雨蒙蒙，又是一年的梅雨季。
沈棠依关了手机，这一瞬间，她很想回家看看。
只有回到那个熟悉的小房间里，她的心才能平静下来。
Kerwin澄清恋情的新闻很快做出了处理，这是他第一次郑重回应八卦新闻，在欧美圈里，就算传了他离婚八次，也没见Kerwin着急澄清。
倒是这一次，他如此郑重。
博文po出了一张合照，那是沈棠依小学时候的模样，短短的学生发，杏仁般眼珠亮晶晶的，正在调皮笑着，而小姑娘身后站着的，正是初中时候的靳向晚。
那时的靳向晚不爱笑，但是嘴角也浮起一丝弧度。
异色瞳孔是没有办法造假的，这一合照的配文是，“是哥哥和妹妹的关系。”
沈棠依看着那张照片和配文，无声压抑着在车里哭了好久好久。
能见得光的关系，或许只有这样。
果然，全网风评摇身一变，全是祝福他们兄妹情，几乎是没人怀疑过他们兄妹之前会有感情的变质。
沈棠依和周齐的CP粉再次觉醒。
和他最后一点的关系，也被靳向晚断了。
有流言传来，Kerwin回了澳洲准备复出拍摄电影了。
那张照片是他父母去世那年拍的，靳向晚来到沈棠依家里的第一天就认识了这个爱笑的女孩。
她的笑明媚却刺眼。
在少年的心底埋了很久。
《槐序失约》出版了，出版的日子并没有失约。
发行的那天也是个雨天，沈棠依拿到那单薄的书，一页页翻着自己的回忆。
她藏在人海里，才得以窥见，她再也不是那个随心所欲抛头露面的糊咖了，沈棠依甚至不敢承认这是自己的书。
一页页翻着，她只觉得谎言接着一个又一个。
“他安静的时候，像是停在电线杆上的一只鸟，孤零零的，有同伴靠近，也会小挪几步保持距离。”
“我们都喜欢后山上那块草坪，四月和他一起放风筝，少年的笑容衬托出的每个落日都美得令人难忘。”
“他不喜欢我喊他哥哥，更喜欢我喊他的名字。”
“但我告诉他，这怎么行呢。”
“奇怪，我们之间并没有隔着什么，但宛如鸿沟。”
沈棠依摸着书脊沉默，她翻出了和出版社的对话。
“对，是一位先生出钱与我们合作了这本书。”
“那位先生并不愿意透露姓名。”
时隔一年，沈棠依来到了英国，她按照当初偷偷找皮克要的地址来到了靳向晚当初所兼职生活的那家咖啡馆。
那家店生意很好，在街角的尽头，并不难找，街边经常有卖艺的艺术者，还有乞丐也在这留下生活的痕迹。
她和FIona约在这里见面。
那个女人依旧是那样光彩照人，白得耀眼的肌肤，碧蓝色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岁月在她细腻的皮肤上似乎并没有怎么留下痕迹。
沈棠依点了杯红茶，她慢慢品着。
“我的丈夫死于战场上，他是他们国家所敬佩的英雄，却永远离开了，当我成为寡妇的第二年，遇见了Kerwin。”
“我不善于和华人有什么交集，但是他很特殊，非常能与我的悲情产生共鸣，仿佛他也经历过这样生死离别的事情。”
“他说在这样陌生的国家里想要找一个依靠，我看着那样年轻的男人，那双蔚蓝异色的瞳孔像是宝石，很特殊并不常见，我常常分不清亚洲人，我觉得他们都是一个模样。”
“可偏偏我的丈夫是亚裔混血，他也寡言不爱笑，他们眼睛的形状很像，我告诉他，我会帮助他，但是他必须帮助我去找到我的丈夫。”
听到这里，沈棠依顿了顿，“可是你的丈夫……”她迟疑着，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啊，我也想知道这个年轻人怎么办，可是他答应得很轻松。”
“至今我还记得他的答案，不防你来猜猜？”Fiona卖了个关子，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沈棠依。
沈棠依搅拌着冰糖，融化在苦涩的红茶里，她也跟着思索起来。
“你知道中国人对故乡的认识吗？”沈棠依问Fiona，“或许每个族人都会这样，落叶归根，一个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家乡的那片土地，就算他的灵魂飘荡，你也会在那里找到他。”
Fiona眼前一亮，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棠依。
“我的上帝，你和他简直一模一样！”Fiona惊喜地看着沈棠依，“当初的Kerwin就说带我去我丈夫的家乡，他告诉我，人总是要回家的。我想，Kerwin也是一个很爱家庭的人吧。”
沈棠依抿了口茶，摇摇头，“他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沈棠依回忆着靳向晚这些年的流离失所才做出了回答。
“他很可怜，我想他一定是向往这种情感的。”Fiona又说，“家一定会是最初的地方吗？我想有爱的人，也能够成为家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一直把Kerwin当作我的家人，他替我照顾Carl，照顾工作室的伙伴，在国外的这些年，我见证了他的成长。”
“可他好像总是有心事，所以当那年他提出回国发展的时候，我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Kerwin的人，我想他也是要去找自己的家人。”
沈棠依点点头，她目光黯然，“是啊，人总是要有家的。”
“所以，棠依。带他回家吧。”Fiona半挑着眉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忧愁的女人。
沈棠依低着头，看着手机里解锁封面的那张壁纸。
是靳向晚十八岁成人礼，徐珍女士硬拉着他拍的写真，合集里，沈棠依最喜欢他这张不看镜头的侧脸。
“好。”沈棠依笑笑，喝完了杯里剩余的液体。
039
人的宿命究竟是怎样造成的。
沈棠依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靳向晚像是从天降为她量身定制的礼物，难拆，难扔, 难留下。
她和靳向晚或许本就没有什么缘分，一切的命中注定, 都由靳向晚一人安排。
可是她不能离开靳向晚, 家对于她的概念，已经永远是一家四口。
“这部剧里, 你是一个从小热爱音乐的叛逆少女, 要从学生的心态去思考问题做出举动, 不能太过，也不能太成熟。”导演在一旁给沈棠依讲戏。
沈棠依看着剧本, 将剧情在脑海里过一段后, 她问了一句：“可不可以将贝斯改成电吉他。”她眸光闪烁，比一年前多了太多成熟。
导演沉默了会，“其实这并不重要。”
“这很重要, 我会更顺手一些。”沈棠依指出剧本里的一处细节, “在这里的情感渲染，用电子吉他, 我会表现得更出色。”
“主要现在也来不及找指导老师, 电子吉他这么难上手，你行吗？”导演问她。
沈棠依淡淡松了口气, 点头, “相信我。”
只有重新认识过去的自己, 才能将一切释然。
当吉他节奏再次响起, 舞台光芒便会以她为中心。
沈棠依在那里会找到自由和洒脱以及难掩的热情。
这部电影《难醒》成为了沈棠依第一个获得最佳女主角奖的作品，拍摄时间长达六个月, 在这六个月里，她忘乎所以，两耳不闻窗外事。
那些关于热度，一夜而红，噱头，流量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关于她的八卦新闻，从一年前国际影帝“情侣对戒”风波后，就没有别的音讯。
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靳向晚在国外成就一层更比一层高。
他作品几乎占据了荧幕，哪怕不告诉沈棠依这几年的生活，沈棠依也能猜到他都在干什么。
靳向晚尝试很多新角色，从前没有挑战过的，他都一一尝试，不管是感情戏，还是对手戏，那双个人特色蔚蓝的异瞳深深留在每个人的心里。
世纪商贸中心围绕着三块大屏幕循环播放着《难醒》的片段，其中少女身着白裙站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手举吉他随着音乐的高潮跳动着，发丝都藏着戏，在明亮灯光下，发顶散着淡淡光圈。
手指纤细灵巧，垂眸间长睫如蝶羽，精致小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杏仁般晶莹剔透的眼眸泛着向往自由的光。
和一开始那个身着朋克皮衣，头染着浅粉色，腿上绑满绷带那个叛逆少女判若两人。
片段中间的配文是：“两个都是真实的我，这世界将以我的自由而做出选择。”
这是沈棠依演绎过最投入的角色，一举成功。
街头尾部的一家火锅店，沈棠依戴着鸭舌帽低调地走了进去。
这并不是商业街那种很规范的店，来往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什么都有，锅里翻滚着正宗的泼辣红油，滋滋冒泡。
沈棠依找到最角落的一桌位置走了过去，叶茜和高遥甚至还有许越已经坐在了那里。
高遥眉头紧皱看着锅里冒泡的辣子，“可不得给人辣死咋地？”
他的身旁坐了个少年，高高瘦瘦的，文质彬彬。
沈棠依放下了手里的电子烟，默默走了过去。
“哎呀大忙人你可算来了。”许越笑着拍拍身边的座位。
沈棠依一眼就认得出来身旁那个少年是叶茜的儿子，模样看上去还在念书，虽是有些成熟，但是神态上和沈棠依这种混了几年社会的成年人相比，还是稚嫩了些。
“考得怎么样？”沈棠依笑嘻嘻地打趣道，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大人模样。
“都是去年考的了，发挥不错，进了我们那最有名的双一流。”叶茜笑笑在旁边说道。
“那不错嘛。”沈棠依夸张地赞许，她摘掉了帽子，开始张望桌子上的菜品。
“我在电视里看过你。”那个少年沉默着开口，他眨了眨眼，直勾勾盯着沈棠依看。
后者点点头，并没有当回事，《难醒》活了以后，确实能够在电视屏幕里经常见到她，这已经不算是稀奇事了。
“你很优秀，我们班上男生很多迷恋你的。”他又开口。
沈棠依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倒是来了兴趣，她歪着头笑嘻嘻问道：“迷恋我什么？”
“迷恋你站在舞台的时候，很自由，像是无忧无虑的精灵。”少年像是害羞了，越说越小声，他声音僵硬，余光瞥着手机屏幕。
这读台词的功底，沈棠依无奈地摇摇头，“别念了。”
“好吧，我室友是你的忠心粉丝，他非要托我当面说出这些话，还要录音。”他讪讪地说道。
倒是引起一旁高遥无情的嘲笑，“行啊，我们小棠依也是少男杀手了。”
叶茜也只是笑笑，许越倒是手托着腮打量沈棠依，“你别说，这个比喻还挺贴切。”
“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许越说着说着就停下来，玩味似地看向沈棠依。
“这也太把我神化啦。我没那么厉害。”沈棠依佯装不在意地说着，心底一沉。
如果他在别人眼中散发着光芒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在某个时候住进了他的心里。
沈棠依不得不想起靳向晚。
“有时候我觉得你是自由的。”
“心底萌生出禁锢你的想法，我就开始变得无药可救。”
“你的完美建立在我的卑劣和低贱里。”
沈棠依至今还在思索着靳向晚说的这些话，她无颜面对，她该怎么告诉靳向晚，自己并不是他眼里那样。
真正卑贱的是她自己，为了自己想要的，抛弃辜负爱自己的。
不管当初父母的劝阻毅然决然选择了娱乐圈，不管亲戚朋友地劝说单方面要和靳向晚断关系，不管靳向晚放下身段的请求去追求她眼里更高的位置。
她从来没有把心里本该最重要的东西当做回事。
一边纠结愧疚，一边不回头走得越来越远。
明明是写给他的书，却骗他说是留给自己的念想。
分明书里的话都是假话，却一起骗了两个人。
“国际颁奖礼在下个月，你做好准备了吗？”高遥坐在保姆车里，点着烟问沈棠依。
沈棠依漫不经心整理晚礼服点头，“我这一身怎么样？”
“很好看，不吸睛，但是很适合你。”高遥扫了眼，满意地做出了评价。
“国际那场颁奖礼，我要穿最引人注目的裙子！”沈棠依突然提出要求。
“干嘛？想走性感风吸引媒体啊？资本现在多少眼睛盯着你，最好还是低调点。”高遥微微皱眉。
“是我获奖，穿得高兴点怎么了？”沈棠依下意识拨弄着手。
高遥叹了口气，“如果你是想碰靳向晚的话，那我说实话，那场晚会，他不会出席的。”
沈棠依只是笑笑，纤细的手拨弄着笔记本上的键盘。
“那你去帮我请到他不就好了？”
高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小祖宗脱口而出的要求，神仙难了都办不到。
沈棠依拿出一张准备好的烫金信纸，随时拿了根钢笔，她拆开笔帽，写得流畅。
“我们将在今夜赴约。”
040
颁奖礼在北美A城国际商贸中心。
中央馆四周是宽阔广场, 红毯从馆口铺到到全广场上，四周围绕各种各样摄像头，场外豪车数不胜数, 凌晨三点这里已经全部是工作人员了。
中央展示厅有一个全金等身雕像，是上一届奖杯放大版, 底座是黑心桃木, 上面挂着彩带，很多人会在这里留影, 走廊长得望不到尽头, 墙壁上挂着这种名人的照片或者油画, 这里像是教堂一样宏伟。
沈棠依此时已经准备今天的造型了，一路上她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 主要还是按照剧组的安排,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那份给靳向晚的邀请，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回应。
“那裙子能再短一点吗？”沈棠依坐在沙发上, 吃着车厘子, 紫红色的果肉几乎要与她的唇色混为一体，淡红水渍沾染在嘴边。
“还要怎么短？”高遥在一旁皱着眉, “这么冷的天, 你倒是拼命。”
“这么穿。”沈棠依擦拭着嘴边，将裙角提上去一些, 腿型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暴露在外面, “像不像去海边度假的悠闲裙？”
“确实有这个穿法。”身旁白人造型师笑笑, 他是一个很有个性的法国人, 最擅长塑造浪漫女人的造型，来到沈棠依身边给她设计的发型也都属于亚裔古韵的风格。
“那如果这样的话, 我希望露出你的脖子。”造型师站在沈棠依身后，将她脖颈边的碎发理了上去，干净利索。
沈棠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紧细的腰身，精致的小脸，锁骨线条优美，“嗯，我想再丰满一点”她开口道。
“你是指？”造型师饶有兴趣打量着这个很有特点的女人。
“我是指小肚子可以放出来吗，憋着气很难受。”沈棠依指了指自己的腰。
“忍忍不就好了，颁奖典礼这一天可是要上台的。”高遥越来越不懂她了。
沈棠依却神秘兮兮地眨着眼看向那个造型师。
她知道这个留着长发的男人会满足自己的想法。
果然腰身一改，不仅符合她的尺寸，还别有韵味，小腹若隐若现的软肉是正常的生理状态，沈棠依只是想成为最真实的自己罢了。
她觉得今天的状态很好，精神焕发，如果能丢掉内心的忐忑。
她在忐忑靳向晚会拒绝自己的约定。
沈棠依在这次颁奖会上所有的行程都是跟在剧组身后，每次出镜都是和剧组在一起，她在国际会上还远远做不到掀起半分波澜。
国内在国际有名的大咖有很多，沈棠依已经看见了周宴正在和几个著名的导演谈笑风生。
但是他脸色惨白，现场状况并不是很好，疲惫感很明显。
沈棠依的红毯留在晚上，白天是封闭式的见面会。
一整天，靳向晚都了无音讯。
高遥说得很对，靳向晚是不会出席这样的颁奖礼。
连去年国际影帝奖都缺席的他，根本不会在这里奇迹一般地出现。
沈棠依抿着唇，安静地等待晚会的到来。
她在暖气充分的房间里简单睡了一觉，晚上有一场硬战，高遥让她养精蓄锐，白天的见面会并没有任何波澜，一切算不上成功也算不上失败。
沈棠依的重点应该会放在晚上，因为那条裙子在夜晚灯光的照射下，会犹如蛇蟒鳞片那样泛着幽灵晶莹的光，这也是设计的一点。
虽然不会很抢眼，但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这条裙子拿下花费了大几千万。
耳边逐渐传来雨声，风声，还要风铃碰撞发生的清脆声。
脚步声穿过一切悄然靠近，沈棠依等待着。
她最擅长等待，等待一个人来到自己身边，在过程中产生的委屈情绪常被她用来虐自己达到爽感。
沈棠依至今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几乎是整个青春她都会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等待。
等待靳向晚十点二十结束的晚自习，他到家的时间是十点四十，换好鞋子走进屋子的时间是十点四十五，接着他会去洗手间清洗手，有时会去削一个苹果，接着会在十一点的时候准时路过沈棠依房间的门口。
他有时会去望一眼，有时也只是默默路过。
如果整个时候沈棠依会蹦蹦跳跳出来迎接他便再好不过了。
不过小家伙最擅长的事情还是躺在床上假睡。
因为全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靳向晚确实会走进去。
在小姑娘的额头下温柔地留下一个吻。
以及那句在耳边亲昵的“晚安。”
这是靳向晚的秘密。
也是沈棠依的秘密。
他们都很擅长等待。
沈棠依此时就感觉额头上有什么触感，温软湿热，她想醒来，却发现大脑沉重。
“沈棠依，沈棠依。”
她听见一个男声。
“靳向晚”她呓语着。
“他不会来的，倒是你，你感冒了。”高遥叹了口气，用湿热的毛巾放在了她的额头上，“距离登场还有半个小时，你再撑撑。”
空虚感瞬间胀满了她的内心。
沈棠依失落得几乎想哭。
她擦干脸颊上湿润的水痕，踩上高跟鞋，故作镇定地走进了会所。
流畅优美的腰身衬着这条裙子独特的美，半边碎发上挑着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杏仁眼妆淡然，狭长眼线勾勒如锦上添花。
沈棠依站在闪光灯下，眼睛一眨不眨，她目光向来温顺充满故事感，只要不开口，知性的气质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踩着红地毯，在耳边全是英文的声音里，琢磨着进程。
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有工作人员带着一行保镖走上前找到了她。
“你还有一个特殊的奖项，等到晚场会登台领奖。”工作人员公事公办，英语听上去一点感情温度都没有。
“您弄错了，按照流程，今天我已经结束了。”沈棠依拖着疲惫的身子想要离开。
她真的困到极致了，感冒让她浑身没有力气。
眼看天气乌云压低，在这个黑夜里，连月亮都见不到，说不准以后便下起了雨。
“不会弄错的，麻烦去进观众席入座。”工作人员又说。
沈棠依惊了，她哪里有资格进内场的观众席，《难醒》虽然说获了许多奖项，可不代表这就能把她提咖。
内场的观众席可是要像周宴那样有实力的顶流才能进去，沈棠依活动结束前，能在其中漏个脸就已经很算是给面子了。
但是对方态度坚定，沈棠依和高遥对视了一下，决定先进内场。
正当她要往里面走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欢呼。
像是沸腾的鼓点，一声比一声高。
一声一声震动着沈棠依的心跳。
“Kerwin！Kerwin！”
沈棠依顿住，想要回头。
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仿佛耳边的一切都是错觉。
但是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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