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萧恒没和过去那般留下权臣接着商议,而是叫上邱赫和上官宏去了议政堂。
文武百官们以为萧恒念着上官宏是先皇的大舅子,才格外的亲厚。内阁首辅温霆禄却不这么想,他看朝温侍郎睇去一个眼神、微微颔首就往宫门方向走,温侍郎目送他走远脚步往另一个方向去。
“上官宏携妻子女前脚入了颐园,后脚便派属官到宫门传信,御前伺候的小太监说,皇上看完了信当时脸就黑了。”侍郎温故乃温丽抒的远堂侄,大选时冲入内阁成为大学士,是温族前途无量的文臣。
温丽抒凤冠两边各插着牡丹镶玉石的金钗,浅抿着金盏边饮茶,之后吩咐嬷嬷,“将膘国进贡的礼盒拿来。”
不多时嬷嬷捧着敞开的礼盒折回,行至温故边。
“这件玉如意乃和田玉所致,雕琢人物花草皆栩栩如生、细致入微。”高处不胜寒,温丽书的耳目能散入朝堂靠家族可不够,她不信志同道合,唯信利益共成。
赐给温故便是满意。
“谢皇后娘娘,臣定不负所望。”入朝为官三载,温故多少了解皇后的心性,若婉拒反而惹来怀疑。
彼时照应太后的嬷嬷求见。
议政堂。
“此事需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我大齐出师无名。”萧恒对上官宏和邱赫无条件的信赖,议事前摒退了所有宫人,且不论谁来都务必大声通传。堂内唯有亦君臣亦友的三人,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南诏国既是皇兄在世时扶持建立的,自然留了一些眼梢以备不时之需。可南诏国皇上沉睡后,那些个眼梢便销声匿迹了。为避免打草惊蛇,萧恒密信嘱上官宏暗中探查。
“皇上所言甚是。”上官宏附和道,可难也就在这里,“南诏国皇后成尔歌敢离巢,想必半点不留蛛丝马迹,臣以为这个名挖不出。”
“南诏国太子蒙特舍忍辱负重十几载,依旧是刀板上的鱼任她宰割。且当下,南诏国六诏属蒙特势力最强,广而密实,大齐的人进去一眼就识破。”
“皇上,老臣直接带兵掀了南诏的天!”邱赫拱手请命,“待他们都成了阶下囚,什么都会招!”
上官宏摇头,“荣国公莫急。”
“强行攻打,南召国蒙特氏便会让那些已成瘾的士兵打头阵,五石散混入了蛊毒经巫医的手改制,能让习武之人的力量瞬间大了数倍不止。微臣还发现他们用改制的药混入血肉圈养了一支狼军,那些畜|生如嗜|血的怪物,一旦咬住了肉尝到了鲜血不死不松口。”谈此,上官宏仍心有余悸,“我与两支先锋队乔装打扮混入南召国,他们拼死才将我掩护了出来,否则这些消息永远是秘密武|器。”
死里逃生,内子梁若原便对南召国心生恐惧,可上官宏是南州的总督,先皇后的兄长,大齐的江山下躺着万千上官氏和萧氏的英魂,他绝不能畏惧,更不能让大齐至于险地,“即便胜了,难保不是险胜亦或者两败俱伤,届时......”
后话虽未言明,但久经杀场的邱赫即刻警惕,“那时我们元气大伤,若凉州外族来犯,便是雪上加霜甚至危如累卵。”
“那便诓在我大齐的境地,用什么引子撬开成尔歌的嘴。”萧恒自知不如皇兄骁勇,可他谋略精湛,“既想娶大齐的公主,朕就以此为名让她亲自奉出所谓的奇宝。”
邱赫与上官宏对视一瞬,都听明白了,拱手道:“皇上英明!”
“可谁做引子呢?”上官宏沉思。
萧恒面露意味不明的笑,邱赫与上官宏皆是心神大骇,忙跪下,“皇上不可!”
彼时,外头传来高声。
“皇后娘娘金安,”是掌印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正和南洲总督上官大人、荣国公邱大人议事。”
君臣三人不得不先歇下,等着插曲过去。
“等皇上议事完,你切记告知太后醒了。”温皇后的声音缓缓传进。
君臣三人皆是面色一喜。
掌印太监的笑脸一僵,哪敢等议事完再告知,太后昏迷了小半年,可算是醒了,若没让皇上看一眼又睡了过去,或者是……
他不敢想下去,转身跪下高声传,刚起了个头,门扉打开。皇上一马当先迈出来,邱赫、上官宏紧随其后。
温丽抒浅笑看逼近的萧恒,侧过身,“时不待人,我们先去看母后。”
萧恒握上温丽抒的手,大步往太后宫里去。
这厢。
早接到叔母的消息,萧岚正候在祖母的床前侍奉。祖母昏睡了太久,醒来神识混沌,腹部一阵阵不适,萧岚按照医官的嘱咐为祖母揉捏小腹。
“昆,让小岚歇歇,别折腾了!我这把老骨头支棱不起咯。”
萧岚动作一滞。父皇名唤萧昆,昆便是祖母唤父皇的乳名,祖母的记忆还停在十多年前。
满室的宫人不知如何回应,只好默默做事。
“祖母,小岚不累,阿父忙去了,不在这呢!”萧岚面浮柔顺的笑,用民话安抚,“祖母,大夫都说你已大好了呢。”
萧铭扫了眼医官,后者缓缓叹了口气,“大长公主出嫁后,太后神识越发混沌了。如今刚醒,还是莫要告知其真相,未免气血翻腾又晕过去。”
萧铭了然。
“就知道忙,不管孩子。”太后一副要为萧岚撑腰的样子,“等祖母大好了,带小岚骑马。”
“好—”
祖孙俩笑,殿内的宫人们跟着笑。
屏风后立着魏瑾、萧誉和萧茵,萧誉和魏瑾是男子,太后要揉腹而衣不蔽体,是以他们得避着。
可萧茵不进去有些说不过去,又逢一股陈旧的臭味缓缓蔓延开来,她捂着鼻子嫌弃地低声嚷:“好臭啊!”即刻下令宫人,“都嗅不出吗?还不快清扫了,仔细熏着祖母。”
宫人们七上八下的找,医官面色讪讪,用极低声道:“许是出恭了,太后久卧不醒,难免味大了些。”
萧茵顿觉一股馊气从下腹往上翻涌,见萧誉隐含警告地视线瞥来,赶紧将那股恶心劲儿压下去。她偷偷看了眼魏驸马,瓷色交领长袍,炫黑的腰带上挂着白玉,矜贵斐然的气派似能驱散满室的污臭。
看的怔怔失神,忽被一道急骤的呼唤声截止。
“母后—”萧恒大步迈进来,越过行礼的众人,无视那股怪味,径直饶步到屏风内侧。
温丽抒紧随其后,却没先进去而是瞪着萧茵。不成器的女儿,方才竟看别人的驸马失神!
丢人现眼的东西!
萧茵被温丽抒看的背脊直冒冷汗,哆嗦唤,“母母后。”
“在这杵着做甚?”温丽抒不会在外人前揭萧茵的短,她睇了眼屏风内侧,便知萧茵为何驻足,懒得讲道理而是直接下令,“跟我进来。”
再不情愿,萧茵也不敢忤逆,只好凝息跟进去。
里头的异味更甚,温皇后黛眉不蹙,可见到萧岚侍奉床前,丝毫不嫌弃地为太后擦拭,眉心微微一拧。
这孩子既有本事,还孝顺的格外真诚,就如升到苍穹耀眼的金乌,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变得暗淡无光。
是以在萧岚出嫁之际,温丽抒委婉暗示她收起光芒。不论是文武造诣、还是人情世故,萧岚都远胜她两个孩儿。
她委实没法真心喜爱萧岚。
医官向皇上禀告太后的身体状况,萧岚那头已给太后清洗干净,吩咐宫人给祖母更衣,萧铭在一旁帮衬。
“岚儿受累了,”萧恒面色惭愧,“此事日后还是由宫人来。”
幼时萧岚出恭弄脏了衣物,都是祖母亲手为她洗的,她不觉此事污秽肮脏。宫人定会尽心尽力,可绝没有萧岚了解祖母。理解叔父是心疼自己,萧岚点头便出去了。
太后迷迷糊糊的,将皇上和皇后认作先帝后,魏瑾见此地暂无他的存在必要,踩着萧岚的步伐跟出去。
拐过长长的后廊,在盥洗房找到萧岚,她正给自己打水。宫人都汇聚到主殿的寝室,现下没有宫人。
魏瑾上前从萧岚手里拿过水瓢的木柄,“秋日天凉水寒,受了冻会长疮的,我去把水烧热来。”
萧岚讶异驸马的心思细腻,唇瓣弯了弯应好。
一盏茶功夫不到。
驸马拿来一壶热水,先往木盆里倒一半凉水,再倒完所有的热水,冷白如玉的手滑了几圈,又添了三四瓢的凉水,手再划了划确认温度适宜,桃花眸凝向萧岚,“好了。”
木盆水面飘着许多桂花,清香怡人,萧岚双手浸润下去,驸马的手也探进来,指腹轻轻揉捏她纤细的手指。
想到方才侍奉了祖母,萧岚不介意,可驸马就说不准了,她推了推,却被驸马反手握住。
萧岚只好委婉,“我手染了污,你别……”
“无碍的,我想帮岚儿洗。”魏瑾大手轻柔地柔搓小手,小心抹去残留。
嫩黄的桂花瓣从指尖滚落,零星几朵贴在凝脂小手上,明艳璀璨一如多年前的她也是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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