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掩藏
安静而封闭的书房内, 温柚和云娆脸都像缺氧闷红了似的,瞅着对方傻笑。
云娆状似随意地回答道:“主要还是因为那个房子适合你住啦, 不过,确实也有那么一丢丢,想试试看撮合你们,弥补过去错过的遗憾。”
“也不算错过啦。”温柚说道,“一直是我单方面的,云深哥就算想认识我, 也是抱着很单纯的学习交流的心态,他才不可能早恋呢。”
云娆:“但是,如果没有我妈从中作梗,他应该早就知道你喜欢他了。”
温柚:“就算知道, 他忙一段时间之后估计也忘了。”
“别妄自菲薄了,嫂子。”云娆斜她, “一般人可住不了我哥的房子。”
云娆掏出手机,接着说道:“去年我向你推荐我哥房子之前,先问了他的意见,给你看聊天记录。”
说着, 她点开云深头像,聊天记录寥寥, 像云娆的单口相声, 刷的一下就翻到了去年初, 二月中旬。
云娆:【哥, 你在东港科技园附近买的那套房子, 我看你一直没怎么住, 可不可以租一间出去呀,应该不碍事吧~】
过了大半天, 云深才回:【?】
一个冷冰冰的问号,仿佛在质问云娆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云深:【非常碍事】
云娆:【是这样的,大仙跳槽到东港园区里的一家公司,快要入职了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反正你一年到头在那儿也住不了几天,就租一间卧室给她呗?】
大约半小时之后,云深回复:【行】
“你看。”云娆拿着手机眉飞色舞,“他前面那么冷漠反感,一说租给你,他马上改口说行。”
温柚:“可能因为……我是他的熟人吧。”
云娆:“我觉得不止。就算他那时候不喜欢你,对你也还是和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吗。
温柚莫名想起,过年那会儿,云深曾和她说过,从小到大,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长得最漂亮。
人类都是视觉动物,或许云深也不例外。就算还没有真正动心,他对她的长相,也许一直都是有点好感的。
温柚脑子里这么想,感觉体温又升高了些,她嘴上还是很谦虚:“那是因为我是你的闺蜜。换做富婆,哥哥也会一样对她的。”
“会吗?”云娆想了想,因为黎梨还没来,云娆压低声音,斗胆和温柚说,“我感觉我哥更烦她一点,但他好像没有那么嫌弃你。”
十几公里外,坐在豪车上,正往云娆家赶的黎大富婆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好像有人在说我坏话?”她揉了揉鼻子。
温柚终于找不到自谦的余地了:“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当真了啊。”
她侧过身,轻轻搂住云娆的胳膊,云娆也笑着转过来抱了一下她:“我们大仙也辛苦了,喜欢一只脸臭脾气差没人情味的疯狗喜欢了这么多年。”
温柚推开她:“有你这么说亲哥的吗?”
云娆:“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挺对的。”温柚点头,“我一整个大赞同。”
两人又聊了会儿别的,楼下催吃饭了,温柚和云娆挽着手下楼,坐在光滑的大理石圆桌旁,桌面反射着吊灯璀璨的光芒,身价上亿的影帝靳泽穿着个围裙来往上菜,经过云娆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弯腰骂道:
“云深那条狗什么时候滚回来?”
抬起头又是无懈可击的笑脸,看得桌边几位邻居阿姨心花怒放,一脸羡慕嫉妒地夸姜娜有个好女婿。
温柚在旁边给黎梨留了个位置。
又过了将近半小时,云深和黎梨几乎同时到。
两人一前一后在玄关换鞋。黎梨进门前添油加醋地调侃了云深几句,说温柚读大学和研究生的时候追她的人从学校北门排到南门,一堆富豪开着敞篷跑车等着接温柚放学和她一起去兜风,云深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他把黎梨当空气,黎梨则是一脸幸灾乐祸,进来后先送了姜娜礼物,洗了洗手坐到温柚旁边的位置,凑到她身边咬耳朵,不知道在说什么。
别墅里有云深的房间,他回房换了套轻便的衣服下来,深蓝色卫衣黑色长裤,乍一看就像个高大帅气的大学生。
云深走进餐厅,还算礼貌地和一群不熟的阿姨们问好。
他五官轮廓锋利冷冽,就算带着一丝笑意,看起来还是不好接近。
云深眼神淡淡地在圆桌边扫荡一圈,在温柚脸上未作停顿,很快收回目光,坐在他爸云磊旁边的位置,与温柚隔了很远。
黎梨在桌下揪温柚手指,忍不住揶揄道:“哥哥,怎么没带女朋友回来?”
其余人还来不及附和,云深便一个冷眼扫过去,不耐烦道:“吃你的饭。”
“关心你都不行?”黎梨才不怕他,“好心当成驴肝肺。”
云娆在一旁点头:“就是就是。”
两人同时望向温柚,温柚不得已也点头:“哥哥太差劲了。”
话音落下,云深捏着筷子,幽黑的目光定格在温柚脸上。
温柚喉间发干,抓起杯子喝了口饮料,冰凉的果汁滑过喉咙,她咬着唇角,避开云深视线,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的快感穿过心间。
五十来岁的人,生日不搞花里胡哨的,以前云娆还会给妈妈准备个蛋糕,鉴于近几年生日姜娜都在许愿环节大声把希望儿子赶紧找到对象结婚的心愿说出来搞得全场气氛尴尬凝固之后,吃蛋糕这个环节干脆也省略了,今天只有一顿晚饭,热热闹闹吃完,依旧由男人收拾残局,女人们来到客厅喝茶闲聊,不亦乐乎。
云深被靳泽按着去厨房帮忙收拾。
没多久,他就被一通工作电话叫出去,独自进入书房,关上了门。
这一晚,温柚除了在饭桌上和他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外,再没有多余的交汇。
温柚没想到,他还真就一句话也不和她说,视线一旦落到她们三个叽里呱啦的女孩身上,他脸上就浮现烦躁,和从前如出一辙的冷漠欠揍,好像她们的声音隔着这么远也能吵到他耳朵。
这种相处方式,又让温柚有点陷入过去的单恋情结中。
好像只有她,单方面地很在乎他的一言一行,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和她的心情密切相关。
她虽然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感情。
但是。
明明都是情侣了,只要不被姜阿姨发现就行,何必表现得那么冷淡,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温柚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把玩着手机,想象这玩意是云深的脑袋,她弯起手指,对着手机前额,当当当,弹了三个脑瓜崩。
阿姨们在身旁拉扯家长里短,电视播放着吵吵闹闹的节目,嘈杂的环境反而催化了温柚的困意,她目视前方,眼神渐渐发直,模糊……直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转角处走出来,一下子打消了她的所有困倦。
云深单手抄兜,闲庭信步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明亮的灯光倾洒在他身上,将他优越的眉宇轮廓,映照得深刻分明。
温柚眨了眨眼,就见云深穿过客厅,径直走到她面前。他神色很淡,垂下眼眸,没啥表情地看着她,问:“我妹在哪?”
旁边的阿姨们都看到他来了,但云深自带生人勿近气场,瞧着一点也不好说话,所以并没有人有意拉他闲话家常。
温柚一怔,答道:“她好像去给西几铲屎了。”
云深闻言,站在原地不动,好像听不懂她说的话什么意思一样。
温柚鬼使神差地站起来,掠过云深,往楼梯那儿走去,给他带路。
云深跟在她身后,两人一道上了楼,穿过二楼的客厅,斜前方有一间房间敞着门,是放置西几的猫砂盆和其他清洁用品的宠物专用厕所。
温柚和云深一前一后走过去。
温柚走在前面,来到门口,她往里一看,脚步倏地顿住。
也不知看到什么,温柚立刻转过身,耳尖泛红,挡在云深跟前,把他往后推。
云深比她高了大半头,哪是她能轻易拦住的。
他继续向前,目光掠进房间内,很快收回来,好像看到了什么辣眼睛的东西,眉头都皱了起来。
温柚终于把他往后推了几步,旋即听到男人嗓音低沉,直白又不客气地说:“怎么想的,在猫拉屎的地方接吻?”
温柚:……
“你管人家呢?”温柚压低声音,“快走啦,哥,有事晚点再说吧。”
云深垂着眼,看她轻易就飞红了双颊,长睫轻颤,一副受惊的样子,细白的双手抵在他胸前,铆足了劲推他,见忽然又推不动了,她抬起眼,深邃的蓝色眼睛映着温柔灯光,纳闷地瞅他。
云深淡淡道:“我没事要说。”
“啊?”温柚愣了愣,“那你找云娆……”
“我找你。”云深抓住她手腕,干燥的指腹贴着她纤细腕骨,轻轻摩挲凸起的关节,“还没想好怎么把你叫出来,你自己就站起来带路了。”
“……”温柚错开他灼烫逼人的视线,心跳声隆隆震耳,“我要走了。”
云深:“这么冷淡?”
“到底是谁冷淡?”温柚反问他,“你今天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云深没想到她注意到了这个:“我是没怎么看你。”
顿了顿,他肆无忌惮地道:“女朋友太可爱了,看到就忍不住想笑。我要是在吃饭的时候一直笑,他们会以为我这儿有问题。”
他点了点太阳穴。温柚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云深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那张冷淡桀骜的脸笑个不停,确实挺骇人的。
别墅二楼安静空旷,和楼下的喧闹形成鲜明反差。隔着楼层的笑语声传来,温柚抬起手腕挣扎了下:“哥,云娆他们可能会出来。”
云深不以为意:“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俩的关系。”
他尾音拖长,带着明晃晃的浪荡不羁。
“可是……”
就在这时,楼梯下方传来脚步声,不知道是谁,只能从偏缓慢的步速判断出不是年轻人。
禁锢在腕间的手指稍稍使劲,温柚就被带着,跌跌撞撞地闪进最近处的一间洗手间。
磨砂玻璃门关上,咔嗒一声,反锁。
洗手间空间很大,冷亮的灯光照亮每个角落,包括温柚一瞬间就涨得通红的两只耳朵,薄薄的耳尖透着光,掩在微卷的长发下面,忽然长发被撩起,挂到耳后,她软热的耳垂旋即被人捏住,轻轻揉搓了下。
下一瞬,温柚身体忽然失重,被抱放到了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
她没有推拒,主动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仰头接受这个吻。
脑海中不禁浮现云深刚才吐槽云娆和靳泽的那句话,她忽然想反问云深,他又是怎么想的,在人拉屎的地方接吻?
温柚差点笑场。
云深难得穿了一件柔软又不容易留下褶皱的衣服,温柚手指绕到他后背,紧紧攥住他的卫衣,牙关被他撬开,她从善如流地张开嘴,舌尖青涩地触碰到他的,刚尝试伸出去一点,就被对方坏心眼地咬了下,吮吸住。
“唔……”温柚禁不住发出细碎的声音,膝盖擦过男人块垒分明的腹肌,像磕碰到石头一样生硬。
云深一只手扣着她后颈,一只手顺着外衫滑下去,隔着衣服游移在女孩柔软纤细的腰间。
温柚忍不住向后缩了缩。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上了楼,甚至还有交谈的声音。
温柚依稀听见姜阿姨说要打麻将,还问孩子们都去哪了,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云娆和靳泽走出来,对爸妈说道:“黎梨有事先回去了,云深和温柚不在楼下吗?”
“不在啊。”姜娜纳闷道,“刚才云深过来和柚子说了句什么,他们就一起走了,没到楼上来吗?”
……
一门之隔,温柚的身子整个僵住,紧绷如同拉满的弦。
云深偏在这时用力碾了下她的嘴唇,似是提醒她,接吻要专心。
而后,伴着外面众人寻找他们的声音,他右手掀开她衣摆,微微粗粝的指腹毫无阻隔地贴上了她细软柔滑的肌肤。
第62章 大方
云娆在整个二楼转了一圈, 连温柚和云深的影子都没看见。
“妈你找他们有事吗?”云娆对姜娜说道,“我打个电话问问。”
姜娜:“没事, 他俩也不会打麻将,我就随便问问。”
云娆点头,余光瞥见斜前方的洗手间,磨砂玻璃门紧闭,里头亮着灯,应该有人在里面。
“大仙?”云娆走过去, 尝试着问了声。
片刻后,洗手间里的人回答道:“嗯,我在。”
声音极轻极细,气息短促, 像一片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打着旋儿的落叶。
隔着门,云娆听不太清晰, 只知道温柚确实在里面。
至于云深,他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云娆和姜娜都懒得再找他。
冰凉的大理石台面渐渐被体温熨热,温柚被抵着向后滑, 不得已把腿打开,夹着他的腰, 男人有力的大手扣在她后颈, 短暂放开了她的嘴唇, 待温柚颤悠悠地回应了外面的人, 气还没喘匀, 汹涌的吻又落了下来。
洗手间里明亮得像正午阳光下, 偏冷的灯芒被热气氤氲出了暖意,空气中回荡着细微的, 又令人极难忽视的水声和吞咽声。
温柚睁开眼,能看清云深每一根睫毛,以及睫羽阴影掩映下幽黑的眼眸,锋利的眼尾染上一抹猩红,高挺的鼻梁陷在她的肌肤里,她就这么清晰地看着那张英俊的面孔与她紧密相贴,曾经遥不可及的人,像高空中一抹不会停留在任何地方的薄云,此刻却从天上落下来笼罩着她,不知餍足地攫取她的柔软,贪恋她的气息和温度,就好像,她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遥不可及的宝藏。
以前他们总是在昏暗的地方接吻,这是第一次,温柚把一切收入眼底,踏踏实实地感觉到,他是她的了。
外面的人声走远了些,但依然在二楼,好像去客厅另一头的棋牌室打麻将了。
时不时有笑声传来,烈火烹油似的折磨着温柚本就紧绷的神经。
“哥,轻点。”她感觉心脏像被他捏在手心里随意把玩,动作粗重到有点痛。
每当外面声音变大,或是有脚步声接近,云深掌下的暖物就会情不自禁地跳动一下,比它的主人还要容易受惊。
他恶劣地在她紧张时掐她,揪扯会让她喉咙一下子发出声音的顶部开关,然后更恶劣地问她为什么出声,是不是很想被人发现。
温柚气得狠狠捶他。
她那点力道对云深而言就是隔靴搔痒。见她恼羞成怒,他很快就“好心”地欺过来堵住她的嘴,把她的声音通通咽下,手上动作更凶,弄了会儿忽然又滑落下来,黑眸在她脸上定格了下,温柚感觉衣摆被人捏紧,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她惊道:
“把灯关了!”
云深瞥了眼能透出光线的磨砂玻璃门:“谁用洗手间不开灯?”
灯关了,外面的人会以为洗手间里没人,尝试进来。
温柚咬牙,葱白的手指抓着云深的手不放,双颊有如滚烫的晚霞,羞怯又不满地道:“凭什么?”
每次亲密,都是她衣衫不整,他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这不公平。
云深:“什么凭什么?”
他看自己女朋友,还要凭证件入场吗?
温柚缓了缓呼吸,眼睛眨两下,眸底映出男人嚣张放肆的俊颜。温柚好像要和他比谁脸皮更厚似的,眉尾轻扬了扬,她镇定地说:“你先。”
云深:?
很快,他读懂了她的含义。
下一瞬,男人眸中嚣张更甚,他短暂地松开了温柚,双手捏住自己衣摆,干脆利落地往上一掀,那张英俊而桀骜的脸消失了一刹,很快又从衣领下解放,乌黑短发被刮得凌乱了些,衬得他眉宇更加张狂,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意味。
云深随手将卫衣丢在旁边置物架,双手撑着大理石台面,他凑近温柚,蜻蜓点水似的轻了一下她的眼睛,勾唇:“哥哥大方不?”
温柚:……
她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后缩了缩,脸颊红透,连眼皮都变得滚烫。
温柚确实想看。
以前曾经窥见过部分风景,衣衫掩映下整齐的一块又一块,肌理分明,力量感十足,虽未露出全貌,俨然是活色生香的大宴。
她承认早就被勾引到了,心向往之。
但他就不能有点被调戏的自觉吗?
哪有食物会像他这样,张狂傲慢地把自己剥了,凑到人类唇边反复摩擦,好像想把人类的嘴撬开好让他去人类肚子里参观一番似的。
温柚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他肤色很白,因为不见阳光,比脸上肌肤的颜色更冷些。
灯光明亮,照得一切明晃晃的,每一寸画面都在刺激着温柚的大脑,令她喉咙发干,心跳如雷,上齿紧紧咬着下唇,唇边却抑制不住浮现上扬的弧度。
真好看。
喜欢。
温柚战术性清了清嗓,抬起一只手,搭在云深肩上,装模作样地捏了下。
他肩宽而平直,与手臂连接那块显然特意练过,形成一个漂亮挺括的直角,温柚的手就放在那儿,捏完之后,眼睁睁看着那块肌肉鼓起来一些,触感变得坚硬,很是嚣张地抵着她的手心。
温柚倏地缩回手。
很快,她又鼓起勇气,掌心颤颤巍巍地贴上他胸口。隔着结实有弹性的肌肉,她清晰地触到了他的心跳。
好快。
一下又一下,重重抨击着她的手心。
就在这时,云深突然抬手捉住了温柚的手腕,把她整个人往他那儿拽了拽,目光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哑声问:“够了没?”
温柚忍不住用他的语气回答道:“这才哪儿跟哪儿?”
才碰了下肩膀和胸口而已。
云深:“那你想到哪儿?”
温柚抿唇:“摸摸下面。”
……
“我说的是!腹肌!”生怕他误会,温柚紧忙解释。
云深胸口起伏了下,放开她的手腕,眸色深暗:“行。再下面点都行。”
温柚与他拉开的距离一下子被他拽没了。她低头看见自己穿着牛仔裤的两条腿,很不客气地,把他卡在了中间。
温柚再度鼓起勇气,纤细的指尖触到男人胸腹连接处的一块,凸起和凹陷都很明显,比别处的肌肉更硬,温度也更高,而且,随着她的触碰,温度似乎还在上涨。
温柚渐渐的,将整只手都放了上去。
唇角持续上扬,她吸了吸脸颊,把笑意压回去。
然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像他刚才对她做的那样,五指收拢,狠狠地抓了一把。
云深的身体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他没有再阻止她,而是盯着她唇角小狐狸似的笑意,沉声说:“接下来就该收费了。”
“哦。”温柚收回手,“那我尝尝免费的就行了。”
“不行。”云深捉住她的手继续按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探下去捏她的衣角。
温柚挣扎:“你这是强买强卖!”
云深扯了扯唇,不容抗拒地说:“没错。”
他像对待自己的卫衣那样粗鲁地对待她的,温柚披散下来的长发卷进纯棉质地的春衫里,呼吸一闷,再度吸进空气时,她头发就因摩擦静电而蓬松地乱飞起来,有几绺垂到眼睛前面,将视野分成几块,男人深暗的眼睛仿佛变成了纯粹无暇的黑色,淡笑道:“冷就抱我。”
说着,仅剩的束缚也消失。
明亮的灯光像一场凌迟,温柚紧张到了极点,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涨红,洗手间里温度有如炎夏,她何止不冷,额角和颈间都热得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云深也是第一次在灯光下打量她。
都是嘴唇行走过的地方,视觉和触觉联袂,冲击力更惊人。
“怎么这么浅。”他盯着看,低声说。
若不是刚才给她热了热身,估计比肤色都深不了多少。
云深很快就想明白,因为她是混血儿,有白人血统。
温柚真不知道他干嘛什么话都要说出来:“不要说话了,会被听见。”
“他们离得远,听不见。”云深低头吻了下她纤细的锁骨,“我之前是不是说过……”
酥痒蔓延到心室,她剧烈跳动的心脏成了他的食物,温柚过电似的颤了颤:“说过什么?”
云深含糊地道:“说过觉得你最漂亮。”
温柚语气断续:“说过,我知道了,别,别说了……”
“真的很漂亮。”
“哥哥……”
……
棋牌室那边,云娆陪爸妈坐了会儿,出去找靳泽的时候,看到洗手间依然关着门亮着灯,温柚好像还没出来。
靳泽在客厅逗猫,云娆走到他身边,问:“我哥是不是已经走了?”
靳泽:“没有吧,他走之前总该和爸妈说声。”
“他都是想走就走,才懒得通知谁。”云娆勾住靳泽手腕,纳闷道,“怎么也不送一下柚子。”
靳泽瞅着她笑:“要不要和老公打个赌?”
云娆:“赌什么?”
“赌你哥还没走。”靳泽说道,“我总觉得,他就在二楼。”
云娆:“我去他房间看过了,没人。”
“不是他房间。”靳泽示意她往后看,“别的地方。”
云娆回过头,看到身后的洗手间,意识到靳泽话中含义,她立刻转回来,瞳孔微微放大:“怎么可能,你以为我哥是你?”
靳泽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你从小骚包到大,我哥在这方面则是完全不开窍,异性绝缘了那么多年,哪里会做这种事。云娆在心里回复,嘴上问他:“赌什么?”
靳泽看云娆那样就知道她自以为了解她哥,其实一点不了解男人,他笑着说:“狗深以前,只是心思没放在这上面。你想想他做别的事儿时的疯劲。他要是谈恋爱,指不定比我还缠人。”
云娆:“我实在想象不出来……”
她满脑子都是从小到大云深冷着脸管教她、欠儿吧唧地欺负她,或者不耐烦地让她带着她的朋友们走远点别来烦他的凶样。
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靳泽挑眉:“我们就赌……你要是输了,下周陪我去巴黎拍广告。”
“啊。”云娆一脸嫌弃,“不想去,好无聊。”
靳泽掐了掐她的脸:“你忍心你老公一个人无聊好几天?”
“忍心。”云娆冲他笑笑,“那要是你输了,连续一周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许说话,只能安安静静的。”
“……”靳泽扯唇,“你可真狠。”
“不过。”靳泽目光望向斜前方,关了快半小时都没再打开的洗手间玻璃门,笑道,“我觉得很难输呢。”
第63章 同枕
客厅角落的吧台上摆着两杯气泡水, 云娆和靳泽相对而坐,心照不宣地低头玩手机。
时间越久, 云娆越心焦。她记得温柚没有肠道方面的问题,这都待了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
终于,伴随着极轻的吱呀声,洗手间门打开,一道纤细身影从门后探出。
温柚低着头, 耳尖泛红,脸好像刚洗过,鬓角沾着水光。看见棋牌室那边没人注意到她,她似是松了口气, 径直转身下了楼,背影看起来还算镇定。
云娆望着温柚消失在楼梯口, 对靳泽道:“我就说洗手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吧。”
靳泽:“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她出来的时候,干嘛那么小心地把门带上?”
云娆没注意到这一点,这会儿看去, 洗手间灯虽然熄了,门却关得很紧, 显得欲盖弥彰。
靳泽拿出手机, 倒计时三分钟。
时间一到, 他从高脚椅上起身, 暗示云娆眼睛跟紧他。
靳泽步伐懒洋洋的, 走到洗手间门前, 像是要上厕所。
手还没抓住门把,磨砂玻璃门忽然从里头打开。
云深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迎面撞上站在门口的靳泽。
“怎么有人?”靳泽撩吊着眉梢,耐人寻味地道,“柚子不刚出来吗?”
云深:“你瞎了吧。”
意思是讽刺靳泽没看见他进去。
云深神色极淡定,眉眼带着一贯的不耐烦,靳泽冲他勾起唇角,莫名其妙地搭了下他肩膀:“好兄弟,干得漂亮。”
他下周去巴黎能有老婆陪着了,感激涕零。
云深瞧他像神经病,嫌弃地把他手拍开:“滚远点。”
靳泽:“好的哥哥。”
余光瞥向不远处的云娆,只见她一脸不可置信,下巴快要掉到桌上,瞅着她哥像瞅见变异外星人。
这时候,温柚从楼下拎着包走上来,和长辈们告辞,说她要回去加班了。
姜娜正搓麻将,也就没留她,让云娆安排司机送温柚回去。
云娆下意识找她哥,却见云深不知何时溜没影了。温柚婉拒了他们的好意,说自己已经打好了车,这便匆匆离开。
小区里绿树亭亭,路灯投落斑驳的叶影,温柚站在人造湖旁的树荫下,微凉的夜风吹过,她肚子莫名有些坠痛,抬眼看到一辆纯黑suv驶近,隔着不近的距离,驾驶座上男人幽暗的视线与她对上。
车停在面前,温柚利落地爬上副驾。
云深睨着她,淡笑:“躲这么远,我还以为你跑了。”
“干嘛跑?”温柚说道,“免费的顺风车谁不想坐。”
她系上安全带,车里温度稍高些,驱散了夜风的清寒。温柚视线低下去,看到男人搁在扶手箱上的右手,骨节突出,白皙瘦长,青筋透出蜿蜒的脉络,这手不久前还掐在她身上……温柚呼吸微微急促,有种偷情一般的慌乱感。
敞口托特包凌乱地搭在腿上,云深见状,帮温柚把包拎起来:“挺重的,放旁边吧。”
包里有笔电,还有刚才从云娆那儿拿回来的情书,温柚怕云深瞥见里面的东西,飞快将包扯了回来:“我抱着就行。”
云深看了她一眼,没多想,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随口问:“我给你买的包怎么都不用?”
温柚:“财不外露,而且我舍不得拿来装太沉的东西。”
“东西买来就是为了用。还是说你喜欢收藏?”云深顺势提到另一件事,“你房间柜子是不是不够用?”
温柚:“没有啊。”
云深:“前两天看你在两个卧室之间跑来跑去的。”
“那是在收拾冬天衣服啦。”温柚解释道,“收拾好了柜子就宽敞了。”
云深手握方向盘,食指轻抬,漫不经心地敲了两下,忽然说:“可以搬到我房间。”
温柚一怔:“才不要。”
云深看她反应挺大,笑:“我说柜子里的东西。你想什么呢?”
又被他戏弄了。
温柚正色:“我想的也是柜子里的东西。”
车驶上高架,城市的风景被道路两侧的围挡遮住。云深散漫地目视前方,继续这个话题:“你想别的也行,哥哥对你,肯定唯命是从。”
您那个性格,能唯命是从就有鬼了。
温柚腹诽道,不接受他的勾引,岔开话题:“我想要哥哥给我做夜宵,忽然想吃捞汁海鲜了。”
云深无奈,连上蓝牙耳机,打电话让助理订新鲜海鲜送到家。
回到家时刚过九点,温柚抱着电脑想加一会儿班,刚坐下来,肚子坠痛的感觉愈发明显。
她走进洗手间,才发现例假来了。以往一般都是早上来,而且也不会有这么明显的痛感,此刻温柚感觉整个肚子都抽疼起来,警示着她这段时间作息不规律,身体状况下滑得厉害。
温柚用热水擦了擦身体,换了套干净的居家服走出房间,前往厨房。
云深站在流理台边,台面上摆了几盒小海鲜,有章鱼、斑节虾、白贝、螺片等等,温柚舔了舔唇角,走过去抓住云深的手臂:“哥,不好意思,你先别做了,我今晚不吃了。”
云深正在研究调料汁,还没正式开始做。他瞥见温柚苍白的唇角和捂着肚子的手,问:“来例假了?”
温柚:“嗯。肚子有点疼,吃不了太凉的。”
“提前了两天。”云深捏了捏温柚下巴,“怎么回事?”
温柚没想到他这么清楚她的例假时间和规律,她解释道:“提前或者推迟一两天,是很正常的。”
云深没多说什么,把海鲜都收起来,从冰箱里拿出别的食材,轻车熟路地做了碗五红银耳汤,亲眼看着温柚喝完。
暖热的汤水下肚,坠痛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回到卧室,温柚本打算直接睡觉,忽然又觉得精力恢复了些,可以再战斗一会儿。
她坐到书桌边,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前端新发来的需求。
沉入工作之后,温柚渐渐就忘记了时间。
不知过去多久。
窗外的住宅楼灯火渐熄,浓重夜色笼罩了一切。静谧的空间中,忽然响起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温柚回过头,看到门已经被打开,云深穿白T长裤,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一只手维持着敲门的姿势,凉凉地睨着她:“现在几点了?”
温柚瞥见电脑右上角的时间,凌晨一点整。
被他居高临下毫不客气地看着,温柚只觉得肚子忽然又有点痛了,手脚也泛凉。
最近工作忙压力大,温柚时常熬夜,不仅作息紊乱,云深不在家的时候她吃饭也不太规律。
这些事情,温柚并没有让云深发现,想着熬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我错了。”温柚二话不说就认怂道歉,“马上就睡觉。”
云深走进她房间。他似是刚洗过澡,头发微微凌乱,肤色比平常暖一些,高高大大站在过道上,将原本宽敞的空间衬出几分逼仄。
“马上是什么时候?”
“就是……等我把这段写完,很快。”
女孩脸色苍白,倔强地抿了抿唇,墨蓝色眼睛抬起来,含着粼粼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云深捏了捏眉心:“行。你写。”
温柚靠着书桌,身子依然转过来面向他,眼睛轻灵地眨了两下,没有转回去。
云深漫不经心道:“我就在这儿盯着你。”
“噢。”温柚没有拒绝,细声说,“那你……找个地方坐。”
她房间除了工作用的椅子,还有两个地方可以坐,一是靠墙放的一组矮沙发,一是梳妆台旁边的梳妆凳,云深坐哪儿都行。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以坐的地方……
云深散漫地点了点下巴颏儿,见温柚的目光仍旧胶着在他身上,他几不可查地扯起唇角,在她眼皮子底下大喇喇地走到床边,坐下,悠哉地道:“我看这儿不错。”
“……”温柚眼皮一跳,目光短暂地移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挪回来,继续看着他。
她脸颊渐渐漫起一层淡粉色,想他既然已经洗过澡,身上干干净净,坐她床上好像也没什么。
温柚心里并不反感他这样做,正欲点一下头,又见云深随手掀开床上杏粉色的长绒棉被子,问她:“有点困,能躺不?”
温柚:“你可以回自己房间躺。”
云深:“我这不是要盯着你?”
“……”温柚心跳加快,眼观鼻鼻观心,她轻声说,“噢,那你躺吧。”
说完,她立刻转回身子,面向桌上的电脑屏幕,耳边传来被褥的窸窣响动,像哔啵燃烧的炉火,烧红了她耳后的皮肤。
云深躺下去的时候,很不厚道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温柚脊背一紧,双手放在键盘上立刻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意图将身后种种令她心慌意乱的响动覆盖过去。
云深躺下之后,倒没再发出声音影响她。
温柚的床上用品丝滑又柔软,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还有她身上独有的香甜气息,像春雾似的温温柔柔地弥漫。
温柚之前说马上就能写好,其实至少还要十几分钟。她埋头赶工,所幸云深没再催她,她也就完完整整地把这一串代码写完,丢到软件里运行。
关闭电脑,温柚回过头,看到床上鼓起一长条,云深侧对着她这边躺,眼睛闭着,乌黑的睫毛盖下来,好像已经睡着了。
温柚盯着床上的男人看了会儿,视线描摹他难得温沉的五官轮廓,唇角忍不住扬起浅浅的弧度。
既然他都睡着了。
要不,我就发发慈悲,不把他叫醒回他自己房间好了。
反正现在天气还凉,有男人暖床总比没有好。
温柚这么说服自己,从桌边站起来,轻手轻脚走进洗手间,简单洗漱一下,涂了点保湿面霜,回到房间。
她关了大灯,只留一盏温黄的床头灯,绕到云深另一边,恰好也是他面对的那边,掀被上床。
床铺微微下陷,温柚不敢看身边的男人,蹑手蹑脚钻到被窝里,和云深相隔小半米,泾渭分明。
温柚平躺下来,盯着天花板,心跳的声音清晰又剧烈,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感受到被窝里陌生的、来自于异性的热度,心跳的频率不减反增。
这怎么睡得着……
“终于写完了?”
耳畔忽然传来男人低磁的嗓音,温柚周身一颤,又听他慢悠悠地说,“哥哥等得花儿都谢了。”
语气拖腔带调,活像个难耐寂寞渴望被临幸的男妖精。
温柚攥紧被单,强作淡定道:“你没睡着啊?”
“你没来,我怎么睡?”云深肆无忌惮地说,“过来。”
温柚悄声:“过哪里去?”
云深:“你说呢?还是要哥哥动手?”
温柚:“……”
她身体埋在被子下面,像只软体动物,不太情愿地,极为缓慢地向云深那边蠕动。
云深难得这么有耐心,好整以暇看着她一寸一寸地挪到了他身旁,触手可及的地方。
真听话。
比他想象中还要乖。
被窝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温柚手心都冒了汗,感觉到男人熟悉而灼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她停下动作,没有碰到他的身体,轻轻地说:“这样行了吧?”
下一瞬,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从她颈后穿过去,握住她纤瘦的肩头,将温柚整个人又往他怀里带了带。
浅淡的岩茶香涌过来,和着令人悸动的荷尔蒙气息,将温柚完整笼罩。
不带多少侵略性,云深只是抱着她,另一只手从被子下面伸过来,隔着薄薄的睡衣,轻轻覆在温柚腹部。
他手掌温热,宽宽大大地贴下来,轻揉了两下,有些不满意地说:“太瘦了。”
这么细的腰,好像稍微用力点掐,就会弄坏掉。
他动作规规矩矩,不含狎昵,温柚被他揉得很舒服,忍不住握住他手腕,指挥道:“再往下一点。”
云深:……
她倒是很信任他。
云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手掌稍稍下移,明明没有多余动作,却凑近女孩耳边,调情似的用上扬语调说:“这样?”
掌心明显感觉到,她平坦的下腹微微抽动了下。
“哥哥……”温柚声音细得像撒娇,“你还睡不睡觉了?”
云深闻言,手抽出来,转身关掉了最后一盏床头灯,然后回到原处,继续捂着她的肚子。
卧室陷入彻底的黑暗,在自己的房间里,温柚的眼睛很快适应这黑暗,依稀望见云深半敛的黑眸,鼻梁直挺,轮廓分明的脸颊压在她每天枕着入睡的枕头上,似乎也压到了她随意铺散的长发。
一股无法言说的暖流从心脏涌出,向四肢百骸蔓延。
温柚呼吸放缓,整个人像沉入了暖融融的蜜罐里,每一个毛孔都被温柔地包裹住了。
或许是这温柔来得太过汹涌,温柚的心脏被挤压着,又产生了一点莫名的酸涩。
她闭上眼睛,放任心情随波逐流。
这时,云深忽然捏了捏她的腰,又产生新的不满:“躺这么直干什么?”
温柚:“我习惯平躺了。”
温柚的睡姿非常乖,整个人抻得笔直,一整晚都不会乱动一下。她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个人睡觉,直到上高中之后,偶尔会和黎梨云娆挤一张床,她俩睡姿都很缠人,温柚则是一以贯之地躺平,成为被缠的那个,任由她俩抱着。
而她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抱着别人睡觉过。
云深:“那你以后得习惯一下……”
他顿了顿,拖腔带调地接着说:“和男朋友在一起的躺法。”
温柚应了声“噢”,感觉到男人搂着她的手再度收紧,将她拥在怀里,贴着他紧实的胸膛。
温柚有点紧张,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那儿放。
她微微侧过身,面朝他,问:“这样吗?”
云深调教似的拎了拎她手腕:“抱我。”
温柚慢慢伸出手,放到他腰上。
男人似乎还嫌不够:“主动点,行不?”
温柚舔了舔嘴唇,继续凑近他,隔着薄薄的衣料,抱住他劲瘦的腰。
胸口快贴到他的胸,温柚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也快要跃到他的胸腔里了。
温柚重重咽了口唾沫,嗓音发干,她声如蚊呐:“会不会太近了?”
云深:“嗯?”
温柚埋着头,全身都烧着了:“你……好硬,怎么办?”
“能怎么办?”云深声音低哑,语气却依旧散漫,游刃有余的样子,“忍着呗。”
温柚费劲地调整呼吸,问:“不难受吗?要不你还是回去睡吧。”
“还行。”
其实挺难受的。
云深摸了下温柚的脑袋,低低地说,“想陪着你。快睡吧。”
他的手又落到温柚腹部,捂着她胀痛的地方。
温柔到了极点,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脆弱的宝物。
温柚闭上眼睛,情不自禁抱住了他,额头抵在他颈间,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他刚才说的四个字——
想陪着你。
很久以前,他曾经对她说过:“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样的温柔。
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温柚不知道自己突然怎么了,胸腔里的酸涩和甜蜜互相挤压着,一时间承受不住,酸涩的那部分顺着泪腺涌出眼眶。她脸埋在云深胸前,吸了吸鼻子,问他:“哥哥,你记不记得16年的时候,我奶奶去世了,你陪我一起坐动车回家?”
“记得。”云深问,“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温柚:“那天,你和我说过一句话。”
温柚深吸气,缓缓地说:“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云深喉结滚动了一下,心上涌出一股奇怪的、沉闷的感觉。
他顺了顺温柚的头发,点头道:“我记得。”
那天的天气像失去了一切色彩似的阴沉,寒风凛冽。
从来坚强的少女,在他面前仿佛丧失了所有勇气,惊慌失措,哭成了泪人。
他下意识走过去抱了下她,安慰了她几句。
温柚不知道云深到底记得多少,也许他只有大概的印象,很少有人会记住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可是,哥哥,就算你不记得说过什么话了,就算你暂时还没有对我动心,你也兑现了你的承诺,一直陪在我身边,帮助我,支撑我,让我成为现在这个更好的自己。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我才这么不甘心,这么多年都没办法放弃,觉得除了你之外,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温柚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就是闷着脸流眼泪,借着黑暗的环境,沉默地在他怀里发泄掉一些东西。
就在这一刻。
温柚感觉到一只大手轻轻抚上她脸颊,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哥哥要是早点喜欢我们柚子就好了。”
温柚怔住,喉间发出细微的哽咽声:“是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喜欢我呢……”
云深指尖碰到一抹湿润,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胸前濡湿了一片。
她的眼泪滚烫,几乎把他胸口灼出了一个洞。
一种分外奇怪的感觉袭上心间,带着莫名的钝痛,将云深的整颗心给压住了。
第64章 晨起
或许是真的累了, 温柚哭过之后,窝在云深怀里, 像藏进温暖巢穴越冬的小动物,呼吸很快变得平稳匀长,眼睛安静地阖着,睡着的模样惹人怜爱极了。
云深心说,这不是挺会抱着人睡觉的吗?
他轻轻揩了揩女孩眼角未干的泪痕,将被子拉到她肩上, 很快也闭上眼睛。
云深素来入睡很快,今夜却出乎意料地难入眠,指尖仿佛一直残留着温柚泪水的温度,耳边也不断回荡她着睡前说的那句话——
你为什么不早点喜欢我呢?
云深很少做这样的设想。
他的人生从不回头看, 他只在乎现在和未来,字典里就没有“如果”两个字。
直到心里住进一个人之后, 他才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认识了这么久,怎么没有早一点追求她,好像白白浪费了许多光阴。
而温柚的反应, 也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她怎么就哭了?
是因为感动吗?似乎不止是这样。云深猜不透她的心理,但他自己, 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好像他来的, 真的太晚了。
好像他怀里这个全身温暖的女孩, 曾经在冰天雪地里踽踽独行过, 她墨蓝色的眼睛里蓄了一团冰, 遭遇烈火炙烤时, 便化作眼泪流下来。
他开始怀疑。
自己在她的过去里,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次日, 手机闹钟准点响起,打碎一室静谧。
温柚猛地睁开眼,条件反射地转过身,伸手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关掉恼人的闹钟。
直到再躺回来,她才发现枕头似乎有点不对劲。
变成了一只修长白净,肌肉紧实又富有弹性的男人的手臂。
她抬起眼睛,对上一双微微睁开,懒散至极的眸子。
差点忘了。
昨晚,有人给她暖床,后来又陪睡来着。
温柚将被子拉到颈下,手臂贴着男人胸膛,感受到结实大块的肌肉轮廓。
她张望天花板,嗓音轻弱地说:“早上好。”
“嗯。”回应她的是沉哑至极的气音。
温柚耳朵发烫,忍不住稍稍侧过身去,背对那张散漫的,惹她悸动不已的英俊面孔。
枕在颈下的手臂忽而搂过温柚肩膀,将她整个人揽到他怀里,脊背紧贴他胸膛。
温柚低着头,双手不由得抓住男人横在她胸前的手臂。
“哥哥……”她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宛如一团绒毛飘进了耳朵,“我要起床上班了。”
云深懒懒地道:“我知道你们公司早上不打卡。”
温柚:“那也不能太晚去。”
“现在才几点。”云深问她,“肚子还难受不?”
温柚摇了摇头:“没感觉了。”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个字。
紧接着,湿润的吻落在温柚颈后,她周身一颤,感觉到云深似乎伸出了舌头,在吮她颈部皮肤的同时,还居心不良地舔舐了几口。
温柚惊慌:“别,会留下印子。”
“那往下点。”说着,他顺着温柚纤细的颈骨向下亲吻,到她蝴蝶骨处,形状真就像蝶翼一样轻灵。
温柚挣扎了下,心口剧烈跳动,抵着他的手心:“别捏我……”
“哥哥昨晚,做了一个梦。”云深一边在她心上探索,一边慢悠悠地自说自话,“梦见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初恋,找上门来了。”
“哪有心心念念。”温柚微微弓着身子,语气断断续续,“早、早就不记得他了。”
云深攀上来一些,贴着她耳廓,手上若即若离,反倒让温柚有些失落,又听他漫不经心地说:“真不记得了?我看你那个初恋厉害得狠,跑到老子跟前,说你不可能喜欢上别人。”
温柚转过头,依然看不见他,对着天花板说:“哥哥,你醋劲也太大了。”
怎么会做这种无厘头的梦,跟个深宫怨夫似的。
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云深咬了咬她耳朵,忽地重重掐住她心上的要害:“所以,你那个初恋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了。”温柚喘了起来,呼吸急促,声线尖尖细细的,急于为自己辩驳,好像说清楚了就能逃脱这甜蜜的折磨似的,“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吗?至于他,就是个一点也不重要的人。”
云深:“既然如此,告诉我他叫什么,以前在哪儿读书,和你又是怎么认识的,你为什么喜欢他。”
“……”温柚不为所动,“不想提和那个人有关的任何事,我只想和哥哥好好的。”
云深:“……”
这话他没法反驳。
温柚忍受着男人的磋磨,渐渐感受到愉悦和不满足,本资源由滋源君羊已无二儿七五儿吧椅收集她费劲地转过来,也在他身上作乱,柔软的嘴唇生涩地吻他锁骨,往上些,她张口咬了下他喉结,听到闷哼声,温柚有些得意,攀在他身上问他:
“哥哥真的做了那个梦吗?”
总感觉是为了套她的话胡编的。
云深眼眸幽黑,攥住她一只手往下带,掠过腹肌:“骗你做什么。”
温柚把手缩回来:“那你说说,梦里那个人长什么样?挑衅你之后又怎么样了?”
云深扯了扯唇,放过她的手,大掌在暗处摸索到更管用的东西。
温柚两条腿都被按住,整个人又被掰过去,背对着他,真丝布料从脚踝处滑下去,腿并得再紧也留不住。
“那个人,长得像条狗。”云深黑眸冷淡,傲慢地道,“最后被我打死了,烂在地里。”
他握住温柚下巴,把她脸转过来,边欺上去吻她边说:“又又对这个结局满意不?”
温柚憋不住,笑了声:“什么呀。”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后背被挤压着,他一只手按着她腿,一只手揉在前面,温柚把枕头抓过来抱住,忍不住张嘴咬住柔软的布料。男人的动作带着极强掌控欲,所幸并不暴躁,仍含有几分顾惜,但温柚非常不合时宜地产生了极为难耐的愉悦,明知现在是特殊时期,他也没有碰到她紧要的地方,她还是沉溺在他对她的反应之下,思绪被抽走,头脑一片晃眼的白。
时间持续太久,温柚终于感觉到上班的紧迫。
她绯红着脸,趴在枕头上,不知道自己眼角眉梢有多勾人。她转过头去,试图唤醒云深的常态模式:“哥哥,你昨天那么晚才来,应该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吧?”
云深:“劳你费心。”
他乌发轻微汗湿,T恤紧贴在身上,下摆掀起来一块,腹肌的轮廓变得更深刻,如同雕塑一般。
触觉比视觉感受更直观,温柚一遍遍碰到,像只闷红到极致的熟虾,颤颤巍巍说:“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你公司那群嗷嗷待哺的下属。”
云深笑了声,俯过去亲她:“到底是谁嗷嗷待哺?”
……
温柚心有不平:“我只嗷嗷,没有待哺。”
云深被她逗乐了,眉峰扬着,低沉嗓音直抵她心扉:“今天我才知道,我妈有句话说的很对。”
“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公司没你一会儿,倒闭不了。”
温柚听罢,身子倏地一颤,以为自己今早不得已要背叛公司,被另一个无情资本家压榨。好在云深只是嘴上强横,从不会真的不顾念她心情。他覆在她耳边,将感受用声音真切地传递给她,温柚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单纯的气音好似就能碾酥她的骨头。
那一瞬间,温柚脑袋里也只剩一句话——
公司没我一会儿好像真的倒闭不了。
两个工作狂互相折磨,终于在晨间九点半之前回到正轨。
温柚懒得洗头,把长发扎成丸子,换了身衣服离开房间时,云深也刚冲完澡出来。
他云淡风轻地走进温柚房间,帮她把床单被罩给换了。
窗帘打开,明净的阳光倾洒进来,将室内照得透亮。
温柚瞥了眼书桌,发现左边抽屉没有关严实,浅蓝色信封的一角露了出来。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手背在后面把抽屉关牢。
云深恰好从她面前经过,狐疑地上下打量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没有啊。”温柚一屁股坐在书桌上,撒娇,“哥哥抱我。”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冷冷淡淡地说,动作却很果断,长臂一揽像抱小孩似的将温柚抱起来,离开卧室一直走到餐厅,把她放在餐桌边,他则转身走进厨房,快速地弄了两个三明治当早餐。
吃过早饭,两人一道步行上班。
温柚公司近些,云深目送她走进写字楼。
门口绿化带种了两排杨柳,又到了柳絮飘飞的季节,柳枝被风带起,半透明的絮状物在空中凝结,落下时像孤单的雪花。
云深揉了揉眉心,昨夜产生的沉闷心情,直到现在也不能完全消退。
他本来已经不在意了。
可是今天,忽然又变得极为迫切,想知道温柚那个初恋到底是谁。
云深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意动科技办公楼。
他左手揣进口袋,握住了冰凉的手机。
只要他把手机拿出来,打个电话问一问云娆,也许就能得到答案。
恰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持续震动起来。
云深拿出来一看。
正好是云娆打来的电话。
第65章 射手
“哥, 有个事儿我要提醒你一下。”云娆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妈最近越来越魔怔了, 我觉得她哪天可能会直接杀到你家,你有个心里准备。”
云深淡淡道:“家里密码换了,她进不去。”
“行吧。”云娆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和我透个底呗。”
“快了。”云深语气带着敷衍,“有个事儿你也和我透个底。”
云娆纳闷:“什么?”
云深已经走到公司楼下, 路边有几个员工经过,震惊地停下脚步,不敢相信老板竟然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路来上班。他们想和云深打招呼,但是看到老板拿着手机讲电话, 识趣地没有打扰。
云深对妹妹说:“等等。”
他走进写字楼,乘电梯到最高层, 秘书捧着一叠文件等在总裁办门口,云深摆了摆手,径直走进办公室,关上门。
“什么事情啊。”云娆嘀咕, “神神秘秘的。”
周遭环境安静下来,云深松了松衬衫领口, 站在落地窗前, 望着园区内参差错落的写字楼, 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明光, 他微微眯起眼, 直白地问:“你知不知道柚子读书的时候喜欢谁?”
……
“什么鬼……”云娆的声音莫名干涩, “干嘛突然问这个。”
云深:“你回答就是了。”
云娆抓手机的手渐渐收紧,心中天人交战。
作为云深的亲妹妹, 她理应把知道的都告诉他。
但是,作为温柚的闺蜜,云娆能清晰地感觉到,温柚不太想让云深知道。
她完全理解温柚的心情。
暗恋了那么多年,之前所做的一切,所有的心意,几乎没有在那个人心里留下痕迹。
那些辛酸的、卑微的、暗无天日的过往,在爱情中,也许会将一个女人塑造成仰人鼻息的乞讨者的形象。
温柚不想得到谁的可怜,尤其是云深。
而云娆自己,对云深一直以来目中无人的傲慢,也是有点愤慨的。
虽然她知道,他们家如今优越的生活条件,全都要仰仗哥哥这些年来的刻苦和上进,但她作为女孩子,更能共情女孩子一点,应该不算太白眼狼吧?
“我没听说过。”纠结再三,云娆还是把真相压回了心底,“温柚以前读书很认真,应该谁也不喜欢。”
“你真不知道?”云深又问。
云娆:“你想知道,直接问她不就行了。”
云深:“她不说。”
云娆:“那你还一直问,烦不烦啊?”
“……”云深无言,骂了云娆一句“没大没小”,之后直接挂了电话。
云娆看着突然结束的通话,油然脑补出哥哥黑着脸不耐烦地把手机丢到一旁的画面。
云娆莫名想笑。
大仙还挺有本事的,能把素来散漫,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她哥钓成这样,暴躁得好像一点就能着。
与此同时,云娆心里又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仿佛是兄妹间的心有灵犀。
她依稀感觉,哥哥已经知道什么了,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的。
就像几年前,他明明已经知道她和靳泽在一起,却装作浑然不觉,嘴上反对,实则默许了他们发展感情。
能凭一己之力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人,不可能心思浅薄。
云娆叹了口气,只能让好闺蜜自求多福了-
四月七日,《黎明之下》第一轮内测开启,将持续八天。
内测开启的第一天便有数十万人同时登陆游戏,火爆的局面也带来极大的运维压力,温柚小组调了两个人去支持运维,剩下的全天候无休在修复bug、收集数据。
前期准备充足,温柚按部就班地忙碌,带领的整个小组也展现了很高的工作素养,几乎没出现手忙脚乱的失误现象。
生活上,更是有条不紊。
连着好几天,温柚早中晚都吃上了云深做的饭。有时他不在东港区办公,还会特地回来一趟给温柚做了饭再走。
今晚便是这样,温柚在公司加班,六点多的时候,云深的特助送了饭盒到她公司,温柚带着饭盒和同事一起去食堂吃,有个和温柚不熟的同事见到温柚丰盛的晚餐,还以为是请厨师做的。
温柚:“男朋友做的啦。”
同事是女生,艳羡道:“你们家女主外男主内呀?我也想养个做饭这么好吃的在家里。”
温柚笑了笑,心想,她在外面打工赚的钱还不如云深的零头,他们俩的情况,用男主外男主内女混吃来形容更恰当一些。
晚上十点多回到家,云深还没回来。温柚洗完澡又加了会儿班,快零点的时候,给云深发消息说晚安。
云深收到消息时正好到家。
他没再打扰她,径自回了房间洗漱。
浓重的夜色将整个城市笼罩,黑暗仿佛能透过落地窗漫进室内。
云深坐在悬浮桌边,桌上笔电打开,屏幕上是一张简单的表格,列着一排学号、名字和照片。
他盯着表格看了许久,目光晦暗,意味不明。
手机搁在旁边,云深拿起来,随意点开微信,看到温柚在五分钟前发布了一条新状态。
没有配文,图片是一个坐在电脑前疯狂抓头发的小人,看起来压力很大的样子。
云深打开她的聊天框,沉凝片刻,他放下手机,戴上了搁在床头柜上的头显。
果不其然。
这家伙还没睡,正在海里乱逛。
云深在《绝海之息》里用测试账号和温柚成为好友之后,以测试员的身份又带着她漫游了两次。
他大概摸清楚,温柚工作压力大,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进入《绝海之息》漫游模式放松心情。
比如今晚。
云深以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也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人要伪装成陌生人靠近另一个人。
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这种行为很奇怪。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多陪陪她,想要了解在他面前以外的她,是什么样子。
为此,云深甚至没有脱下“ys”那身闪瞎眼的土豪装扮,也没有改变那张神似靳泽的脸。
他在好友列表找到温泉泡油饼,传送到了她所在的海域。
温柚看到ys突然传送过来,还挺惊讶的。
之前几次,都是她看到他上线,第一时间飞过去找他,生怕这个免费导游带别人跑了。
ys主动朝她伸出手,温柚握住。
下一瞬,两人凌空而起,ys拿出一个类似于魔毯的道具,两人坐在上面,随着海底涌动的水流,飘飘荡荡。
魔毯宽大,温柚坐了一会儿,忽然向后平躺下来。
海流将他们带去水深较浅的地方,阳光透进海面,驱散了阴暗,下方出现一片斑斓的珊瑚礁,映衬着粼粼闪烁的微光,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热带鱼从珊瑚礁中钻出,自在嬉戏,温柚趴在魔毯上,伸手触碰一只冰蓝色的蝴蝶鱼,蝴蝶鱼能感应到她手的靠近,一摆尾,惊慌地躲开。
好好玩啊。
ys真不愧是测试机器人,对地图了若指掌,总是能带她去人少风景又好的地方,让她惊喜。
温柚从魔毯上跳下来,在珊瑚礁里穿梭,ys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温柚面前忽然跳出一个对话框。
ys:【你该睡了】
温柚诧异:【你怎么说话了?】
很快,她又问:【搭载了ai对话功能?】
ys的回复充满了ai风格:【是的!你有什么想要聊的吗?无论关于什么话题,我都可以与你进行交流和对话。】
温柚:【好强,这是你们公司下一步要涉及的领域吗,大模型机器人?】
ys对和公司有关的信息避而不谈:【我无法获取或了解特定公司的计划。如果你有其他方面的问题或需要帮助,请随时告诉我。】
温柚:【我想看你们公司老板的照片】
这一回,ys沉默了许久才回答:【对不起,我办不到。游戏内对话暂不支持发送图片。】
温柚:【你说话太像ai了,还需要加强改进呐】
ys:【好的】
ys:【现在快凌晨一点了,你该睡觉了】
温柚:【我睡不着,再玩会儿吧】
温柚:【今天在公司和领导产生了点摩擦,虽然事情解决了,但还是好烦呐,他就不能多理解我一点吗】
ys:【想发泄?】
ys:【那你不应该进漫游模式】
温柚忽然觉得,ys又没那么像ai了。
她尝试着问:【你能带我组队战斗吗?】
ys:【可以】
下一瞬,温柚眼前跳出一个战斗模式的邀请框。
她点击同意,眼前的场景如泡沫般消失变幻,紧接着,她来到一个宽阔的海底堡垒平台上,身边穿行着许多玩家,ys站在她身边,因华丽的装扮而收获了无数道垂涎目光。
《绝海之息》战斗模式的游戏逻辑和大部分网游相似,几名玩家组队,身临险境,与敌方争夺资源,产生对抗或杀戮,最后率先占领“海神殿”的一方为胜。
进入游戏,选身份环节,温柚不假思索地锁定了“射手”角色。
ys选择了“甲士”,即披甲的近战战士。
降落在黑暗的海域中之后,ys带着温柚往北走,把其他队友甩在身后。
天空中袭过暗影,一群嗜血的鲨鱼快速游过来。温柚手摸向腰间拿武器,ys按住她,带着她一个闪身躲进右侧沉船残骸中。
在那里,温柚捡到一堆武器和升级材料。
宝藏周边埋藏着更大的危险,一只巨大的章鱼触手猛地伸进沉船,ys抱着温柚摔到地上躲过一击,拔剑斩断触手。
两人藏进黑暗的角落,温柚紧张得心怦怦跳,抬眼看着ys瘦削的下颚,她忽然说:【你是靳泽的粉丝吗?】
ys:【?】
这个问号让温柚莫名幻视某人。
温柚:【你能不能捏一张你老板的脸】
温柚:【我觉得那样更帅一些】
说完这句话,温柚似乎感觉ys心情变得很好,竟然摸了一下她的头。
应该是她的错觉,机器人哪有心情这种东西。
离开沉船残骸,ys带着她一路过关斩将,十分钟之内就来到海神殿附近的一座堡垒。
温柚捡了一大堆武器,正低头升级,前方突然窜出来几名装备精良的玩家。
ys操纵驯服的海兽堵住他们,然而此处是兵家必争之地,很快又有别的玩家冲上来加入战斗。
云深没想到大半夜的会碰上这么多高手。
斜前方有一塔楼,他将温柚推向那边,独自一人留下,对抗敌人。
枪林弹雨中,云深不断寻找掩体,凭借一把短刃,击杀了所有近战的敌人。
但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云深穿戴防弹甲的身躯被远处一炮弹击中,他行动变得迟缓,另一重甲加身的战士趁机从侧边杀出,对着云深的头颅举起尖刀。
下一瞬,就在云深以为必见阎王,眼疾手快装备上复活石的时候,一道银光突然从他头顶划过,击中了重甲战士裸露在外的眼睛。
精准,狠戾,一击毙命。
刹那间,血花四溅,敌人怆然倒在他面前。
紧接着,更多道火光从后方的塔楼中射出,一个又一个,连续爆头了至少十名敌人。
除了敌方玩家,守护海神殿的海怪也在这时现身,挥舞着恐怖的翅膀,朝此处肆虐而来。
温柚换上重型深水炮弹,依旧瞄准海怪血红的眼睛,轰轰射出数炮。
云深站在尸横遍野的巷道上,抬头看向塔楼窗口内手扶重炮的女人。
无边暗海之中,她是火一样的灼亮。
与此同时,云深眼前浮现一行字。
温泉煮油饼:【火力压制,我是专业的】
云深喘了口气,朝塔楼所在的地方奔去。
一边跑,他一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另一个人。
很多年前在cs游戏里加上的好友。
云深打游戏的习惯很野,喜欢率先冲锋陷阵。犹记得在反恐战场上,好几次他冲在最前面,看到敌方枪口指向自己,措手不及时,就会有一枚子弹从他后方射出,精准地击中敌人的眼睛,救他于危难。
就像今天的温柚一样。
那个人似乎也说过,他擅长射击,喜欢火力压制这样的话。
不仅如此,他的名字,似乎也和温柚有点像……
他叫什么来着。
云深很快回想起来。
因为那个人的名字挺幽默,池俊管他叫“油麦哥”,所以云深有点印象。
在温柚精准又暴力的持续输出下,海怪从空中轰然落下,化作一片血水与硝烟。
两人成功占领海神殿,夺得了游戏的最终胜利。
好爽。
温柚感觉憋屈的心情完全发泄出去了。
她在游戏里和ys道了谢,因为他不是真人,温柚没等他回复,直接下线了。
一墙之隔的主卧。
云深摘下头显,揉了揉太阳穴。
额角突突跳着,许多曾以为无关紧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云深像是突然触类旁通,一下子通过cs里的那个习惯瞄准敌人眼睛的神枪手好友,联想到了其他几个游戏里曾认识的“网友”。
射手,枪手,ADC,火力压制,精准击杀……不同游戏里,他们拥有相似的角色和习惯,操作出色到令人印象深刻,很容易联系到一起。
云深依次打开这些游戏,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们”的名字。
温顺且油麦。
温暖的油菜。
温水煮油条。
……
还有《绝海之息》中的温泉泡油饼。
他们的性别无一例外都是男生,因为云深在游戏里从不加异性好友。
而且,云深没记错的话,他们都是他在读大学时就加上的好友,距今至少也有七八年了。
都是一个人吗。
都是……她吗。
如果放在从前,云深一定非常不理解这种,在网上以陌生人的身份接近别人的行为。
图什么呢?人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但现在,他好像能理解了。
桌上亮着一盏流线型的台灯,冷亮的光线中,男人坐在桌前,太阳穴胀痛,心跳过速,震得胸腔发麻。
他拿起手机,点开一款手游中的活动界面,选择微信分享,发给了唯一置顶的人。
对方几乎秒回:【这什么?】
云深:【发错人了】
云深:【这个皮肤还不错,获取任务要分享好友】
温柚抱着手机一脸狐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云深什么时候对这种无聊的活动感兴趣了。
她倒要看看这皮肤有多好看。
温柚:【你在打游戏吗?这么晚还不睡】
云深:【你不也没睡】
温柚:【我躺着呢,马上就睡着了!】
聊天框很快安静下来。
云深切回游戏界面,视线落在好友列表。
两三分钟后。
差不多是把游戏更新到最新版本的时间。
凌晨一点多,整整半年没有上线的“温水煮油条”,灰色的头像,如同奇迹一般,在云深的注视下,突然亮了起来。
游戏中跳出“老友回归”的通知。
云深盯着那个毫无特点的头像,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它又变回灰色。
他闭上眼睛,右手碰了碰鼠标,点亮电脑屏幕。
屏幕上的表格,是2013年容城一中信息学竞赛队的全员名单。
云深和温柚在一起的第一天,步行在初中校园里,闲聊中听她提到过去参加竞赛的事。他立刻想起很久以前,高中时期,有个曾经给他送了很多份竞赛班习题,好像在给他下战书,看到最后竟然是给他写情书的一姑娘。
是他在喜欢上温柚之前,唯一一个产生了一点兴趣的女生。
当天的深夜,云深送温柚回到老宅之后,鬼使神差地,派人弄来了他高三那年一中信竞队的名单。
这份名单在他手里已经待了一个多月。
云深依稀记得,当年那个给他写情书的女生年级比他低。
排除掉高三的队员,高一加高二,二十几名信竞队成员中,只有四名女生。
温柚是四分之一。
在四个人中找出那一个人并不难。
但是,这一个多月里,云深一直没有动作。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在很多个深夜里,伴着沉重而快速的心跳,出神地看着这份名单。
也许不是她。他这么想。劝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毕竟还有三个人。
以前喜欢他的女生好像还挺多的。四分之三的概率远大于四分之一。
直到今天晚上。
云深在这些游戏里找到这些相似的网名。
她好像伪装了自己,把性别改了,隐藏ip和登录方式,看上去就像个平平无奇的网友。
但她也任由自己起这些“温油”名字,从这个游戏到那个游戏,日复一日地在他眼前出现。
仿佛肆无忌惮。
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在意。
就像高中的时候,全校只有寥寥几个搞信竞的女生。她给他写情书,只要他对此稍微在意一点,很容易就能刮开脆弱的匿名涂层。
但云深没有。
长久以来。
他的漠不关心。
就是她最好的掩体。
第66章 卡片
清晨六点多, 温柚被同事的电话叫醒,游戏出现了严重的兼容性问题, 在一个主流机型上图像显示异常,温柚登时吓得睡意全无,速速爬起来洗漱赶去公司,路上给云深发了消息,免得他起床后多做一份早饭。
云深昨晚睡得很迟,印象中好像看到了天光微亮。
他少有这么不安稳的睡眠, 心跳一直很快,嘹亮地鼓噪在耳边,梦境画面在飞旋,像《星际穿越》里身处五维观测四维, 时间线上的一切都铺展在眼前,而三维的大脑在这样的信息量面前能捕捉到的, 只有一片混乱。
梦醒时,他看到温柚发来的消息,说她有点急事,已经去公司了。
今早见不到面。云深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莫名担心空白的时间,会酝酿更大的情绪。
昨晚推演的一切, 其实还没有得到任何一个验证。
温柚仍是那四分之一。
游戏里名字相似、善于瞄准敌人眼睛的神枪手们, 也许只是巧合。
温泉煮油条在半夜突然上线, 也许和他“手滑”转发的游戏活动并没有关系。
事已至此, 云深迫切地需要给自己的推理一个盖棺定论。
他想起了那封情书。
工作后仍多次从姜女士嘴里听到的, 似乎被她从遥不可及的过去意外留存至今的情书。
几年前在老家, 仿佛还见她拿出来过,说要把这个姑娘找出来重新介绍给他。
云深当时回答说你可拉倒吧, 实在闲着没事干就回卧室把门一关,和老云再生一个。
时过境迁,云深几乎记不起情书里的内容了。
只知道那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喜欢用程序语言作密码,勾起他的探索欲,逐字解密出她想对他说的话。
整封情书里,都没有出现她的真实姓名。
好在字迹无法伪装。
云深当时认不出她的字迹,不代表现在不行。温柚房间里安了块白板,时常记录工作规划,她有时还会在冰箱上给云深留便签,有几张保存了下来,一比对便知。
就算时移世易字迹发生了变化,云深记得,读书的时候,温柚应该有以真实身份给他写过明信片之类的东西,大概率还存放在老家。
这时,秘书杨哲打来电话提醒他十点有会。
云深捏了捏眉心,食欲不振,去衣帽间换了衣服之后便直接出了门-
公司里,温柚从大清早一直忙到金乌坠落之际。
第一轮内测来到收尾阶段,玩家热情高涨,反响很好,同时也归纳总结了不少问题,留待日后解决。
项目组技术部中层会议上,裴总说完工作内容,将报表一关,换上一张风景优美的海报,霎时间,台下心力交瘁的工程师们爆发出一阵宛若重生的叫好声,温柚在其中激情鼓掌,望着屏幕上“南法五日游”的字样,感觉骡子当得更有劲了。
《黎明之下》中的许多建筑建模都以南法城堡为原型,为了让员工亲身感受,开发出更逼真的游戏环境,几个月前,美术组同事已经率先前往南法游学了一趟。终于,在第一轮内测结束之际,这个顶着学习的名头公费旅游的好事终于落到了技术部员工光秃秃的头上。
会议结束时已经将近七点,暮色散尽,温柚去食堂吃了晚饭,借着消食的时间,走到公司露台上给云深打电话。
回铃音响了近一分钟才接通,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开口即撩拨:“想我了?”
温柚听到杂乱的环境音:“哥你不在公司吗?”
云深:“在机场。”
“你去哪了?”温柚诧异,“北城?”
云深:“嗯。”
“之前不是说这个月下旬才会去北城嘛。”
温柚的南法之旅估计也在四月下旬,到时他们两个刚好各忙各的,她不至于一个人待在申城无聊。
云深:“临时有点事,明天就回。”
“这么快呀。”听说他明天就回来,温柚的声音明显活泼了些,和他说起工作上的事,“明天内测就结束啦,我掐指一算,这次的项目肯定能火,连国际服的反响都很好……”
她喋喋不休地分享喜悦,云深戴起降噪耳机安静听着,迈开长腿走出航站楼,上了等在路边的suv。
温柚说了一大通,忽觉话筒那边安静下来,她抿了抿发干的唇,问:“你怎么都不说话?”
“想听你说。”云深靠在后座,窗外灯火流转在他侧颜,明明灭灭,他声线含哑,“想我们柚子了。”
温柚心跳倏然加快:“什么嘛,昨天才见过。”
她莫名觉得云深的声音有些奇怪,乍一听依旧散漫自若,却好似隐含着无法吐露的情绪,让她忍不住在意。
“你真的明天就回来?”温柚确认一遍,“我明天应该能早一点下班,你几点到?”
“还不确定。”云深望着车窗外熟悉的城市风景,成排榕树遮天蔽日,不过到四月中,路上都已经有人穿短袖了。
这里是祖国最南端的沿海城市之一,他和温柚的老家容城。
在一线城市扎根之后,云深已经很少像今年一样,这么频繁地来往老家。
短短两个月,这是他第三次回容城。
温柚还要接着加班,和云深说不了太久,很快就挂了电话。
云深在路上又接了一通工作电话,说完车刚好开进地库,云深下车乘电梯上行,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
这套房子面积两百多平,四室两厅,还有一间书房,老云和老姜把它当储物间用,堆了很多从旧家搬来又用不上的东西。
云深先进书房,在成堆的书和文件中仔细翻找。
一个多小时过去,一无所获。
书桌下方有几个上锁的抽屉,云深二话不说直接暴力拉开,锁托带着木屑断裂在地,他转了转手腕,挨个抽屉翻看,连个信封样式的东西都没瞧见。
在书房耗了两个小时,没找到什么情书,倒是发现了老云这几年投资失败藏起来的票据
,还有一叠叠夹在旧报纸里的私房钱。
金额都不大,云深懒得计较。
他转头走进父母的卧室。里头只有一面壁柜看起来能藏文件之类的东西。
夫妻俩没啥文化,壁柜里连书都没有几本,云深仅用不到五分钟就看完走了。
经过云娆房间,云深脚步稍顿,觉得可能性很小,这便略过了。
他自己的房间极空旷,一览无余,更不可能在这。
云深坐在桌边,昨夜失眠的疲惫与紧绷的神经相互拉扯,他胡乱捋了捋头发,太阳穴有些抽疼。
到底在哪。
这些年他们搬家的次数挺频繁,难道已经遗失了吗?
云深强压下打电话问一问老姜的冲动,手支着额头,心里将整个房子角角落落过一遍,还是觉得藏在书房里的可能性最大。
云深从桌边站起来,正欲走出卧室,余光掠过壁柜,他忽然想起,最下方的深柜里头好像放了一些读书时候收到的礼物。
过去,因为家里穷,房子小,云深直到很大了还和妹妹住一间房。为了避嫌,两张床中间用帘子或是木板隔离,尽管如此,兄妹俩的私人空间很大程度上还是重叠的,云深读书时收到的朋友送的礼物,云娆看到了会帮他整理一下,尤其是她自己和她的好姐妹送给云深的东西。
在云娆的帮助下,这些东西完好地保存至今,云深前两年还偶然翻出来看了看,所以他记得温柚有给他写过明信片,应该就放在这个柜子里。
可惜没找到情书,有明信片也无法比对字迹。
云深叹了口气,弯腰打开柜子,拿出存放着高中回忆的纸盒。
里面的东西不多,云深一眼看到黎梨送的头戴式耳机,在一堆便宜又稚嫩的礼物中豪气得很出众。
云深拿出耳机,紧接着看到一个爱心形状的蓝色糖果盒,似乎是进口货。
这好像就是温柚高一那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云深打开生了锈斑的铁质盒子,看到里面还放着很多十几年前的蓝色水果糖。他小时候确实爱吃糖,不过那时并没有多余的零花钱买,等到大一点,青春期的时候,口味变了,就不怎么爱吃甜了。
云深手指温柔地拨弄着早已过期的糖果,心想现在吃会不会被毒死,视线向上一瞟,忽然瞥见盒盖内侧用水粉画了一幅画,尽管有些褪色,还是能看出来,那是一只红眼睛绿舌头,长相骇人的妖怪。
云深想起前不久,某天深夜他听见温柚梦呓,喊了声“妖怪哥哥”。
原来她没说假话,这个妖怪真的是他。
云深盯着铁盒里的画看了许久。
实在记不得,是什么让她给他起了这个外号。
难道只是因为他对她很凶?
云深捏起一颗蓝色水果糖,忽然间,他的视线好像穿过漫长的光阴隧道,对上了一双泪眼涟涟的蓝色眼睛。
这个感觉一闪而过,仿佛是从已经遗失的大陆投映过来的吉光片羽。
云深放下糖果,心底莫名产生了一种,他和温柚在比高中更早的年岁里,就已经产生羁绊的错觉。
云深将糖果盒合起,放回原处,拿出另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里头装着十几张明信片,大部分都是高考前夕收到的鼓励卡片。
云深找到温柚写给他的那张。
怎么回事?比云娆和黎梨写给他的简短太多。
她俩好歹用各种适合的不适合的祝福语挤满了大半版面,看起来诚意满满,温柚写的却只有寥寥两行字。
哥哥,高考加油!
Wish u the best instead.
——温柚
那句英文的意思浅显——祝你一切顺利——只是云深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要加上一个instead.
十八岁的他或许根本没有认真看这些卡片,对这个突兀的单词毫无印象。
instead,副词,替代的意思。
放在句末,代表前面的内容替代了另外的内容。
另外的内容是什么?
云深坐在地上,屈着一条腿,拿起这张边角微微泛黄,背后印有一中风景照的极朴素的明信片,认真查看起来。
很快,他目光一顿,在明信片背面,一中钟楼上空的蓝天里,看到一排极为整齐的,就好像是印刷上去的浅淡的点阵。
云深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出,那是一长串由数字0和1构成的,位数为8的点阵。
8位数0-1编码,前四位的数字完全相同,如今的云深只需看一眼就反应过来,这是阿拉伯小写字母的二进制编码表达。
每个字母先通过十进制表达成两位数字形式的ASCLL码,再将这个两位数用二进制表达出来,就形成了八位数的0-1编码。
这是最基础的程序语言。云深指尖轻拂过这片点阵,心下已经认定,温柚就是当年那个喜欢用程序语言写情书的少女。
他喉咙莫名哽了下,视线顺着点阵,从上往下,依次解读。
一共十二行,十二个字母,连起来是——
really adore u.
非常喜欢你。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明信片正面的祝福语中,那个突兀的instead的含义。
因为有些话说不出口。
将它藏在你一定不会发现的地方。
在你面前。
用祝你一切顺利代替。
第67章 告白
容城一中的熄灯时间是十点半。
十一点三刻, 天空像沉黑的罩子,将校园里的灯火与声嚣一并吞没。
云深独自开着车, 漫无目的地前行,忽然就来到这里。
他在路边停了车,瞥见扶手箱里放着一包烟,应该是老云或者家里司机留下的。
云深随手将烟和火机带进口袋,下了车。
仿佛驾轻就熟,云深从一中西面的围墙翻了进去, 像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
翻完了初中翻高中。年少时不懂轻狂叛逆,反而在功成名就之后出现了返幼现象。
男人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捏着金属打火机,咔嗒, 咔嗒,反复开合着盖面。
四下寂静, 洋紫荆生得比路灯高,叶影在暗处摇曳生姿。
云深大喇喇站在空无一人的学生宿舍门口,踩着零落的紫荆花瓣,点燃一根烟, 夹在指间。
猩红闪烁,淡薄的白烟缭绕, 模糊了男人英挺的五官。
他只看着烟草燃烧, 答应她戒了就不会再抽, 就当将烟嘴喂给空气, 也是一种发泄和纾解的方式。
路灯下, 男人高大的身姿并不很挺拔, 脊背微微耸着,投落的影子流露几分颓然。
惊喜是有, 更多的却是懊恼。
想起第一次听她提起初恋,他言语不屑,讽刺她不可能和人家在一起,不如趁早放弃。
后来和季予川一起进了派出所,那蠢人对真相半知不解,不怀好意地说出来刺激他。原话似乎是,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人,一个从小到大,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除了那个人之外,这么多年,她从来没对别人动心过。
云深记得,当时他面上虽不显,实则被打击得不轻。
这个“初恋”像根刺,在他心里扎了很久。
有次忍不住问她,你初恋到底是谁。
温柚说,我已经告诉你了。
从过去到现在,很多很多次的告白。
像落在他身后的影子,深深浅浅,长长短短,从未离开,也从未得到目光的眷顾。
云深捏紧了烟,感觉胸腔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进而绞成碎片。
他抖落些烟灰,喝了口混杂烟味的沉闷夜风,抬步朝前走去。
高中生活的印象比初中深一些。
云深像个游走在回忆里的幽灵,经过食堂门口,仰头望向三楼。
有段时间,他为了还黎梨的债,连着请三个妹妹吃了一个月的夜宵。
她们知道他穷,体谅地都点一些便宜的东西。尤其是温柚,每天晚上只吃两个鱼丸,装在纸碗里泡着清汤,慢吞吞地能吃很久,汤都喝得精光。
沿着校道走到图书馆,楼顶有个封起来的平台,几条铁链锁不住硬要闯上去的学生。记得深冬时节的某天,池俊看新闻说今晚能观测到双子座流星雨,拽着兄弟们一起爬到图书馆天台去看,为即将到来的模拟考祈福。
大约是靳泽叫的,妹妹们也一起来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台上,云深懒得仰脖子看天空,只顾打手电背书。
一颗流星划过,温柚眼神好,第一个叫出来。
“快许愿。”池俊说道,“柚子你好像就是双子座的吧?”
温柚:“比双子早几天,我是金牛。”
温大仙对星象学也有研究,当即为大家简单分析了下近期运势。
靳泽指了指不合群的某人:“大仙,你也指点一下那边那个卷王疯狗,他好像是摩羯座。”
“射手座。”温柚纠正道,“云深哥的话……”
云深总算从书本上抬起眼,撩吊着眼皮看她。
无月夜,天穹遍布繁星,温柚的眼睛深蓝,像星光坠落的海面。她望着云深,没多久,抿嘴笑着说:“云深哥可能又要考第一了……”
“我靠,我不想听这个!”男生们哀嚎起来——
“他这倒霉德行,就没点倒霉事?大仙你给点力啊。”
“大仙你才是这疯狗亲妹吧。”
“别,他亲妹也不会这么想着他好。”
……
鬼哭狼嚎中,云深舒爽地抻开肩,抬起两指冲温柚点了点额角,笑得吊儿郎当。
未来几乎没再回想过的事情,一朝记起,画面竟然还挺清晰,笑声也犹在耳畔。
云深望了眼天上。
可惜今夜阴云遮蔽,没有一寸星光能落下来。
离开图书馆,斜穿过前方的喷泉广场,就到了教学楼片区。
云深指间的烟已经烧了大半,他不由自主走向实验楼,在楼底长廊旁边的花烛叶片上按灭了烟。
十几年前他就做过类似动作。
实验楼僻静,经过的人少,云深想抽烟的话,一般都匿在这儿的某个角落。
有一回,似乎是老云刚查出胆囊炎那阵子,云深心情很差,晚自习后猫在实验楼底下抽烟,浓厚的树荫遮蔽光线,通过建筑物狭窄的夹角,云深在一片昏晦中,瞥见一道熟悉身影。
他从暗处走出来,随手将烟摁灭在花烛叶子上,朝躲在柱子后面的人喊了一声:“小神婆。”
那道纤细身影一颤,缓缓走出,眼睛不知往哪看:“哥哥晚上好。”
云深走到她身边,漫不经心说:“别告诉云娆。”
温柚点了点头。
心里却想,云娆早就知道你抽烟了。
快到熄灯时间,校道上空空寂寂,温柚闻到云深身上散发的烟味,不至于烟熏火燎呛到她,却让她的心情没来由地低落,忍不住问:“哥哥压力很大吗?”
“还行。”云深神色淡淡的,岔开话题,“你这么晚在这干嘛?”
温柚:“我在竞赛班的实验室自习,没听到放学铃。”
云深点了点下巴颏儿,似是没话说了。
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沉寂的空气半尴不尬地在两人之间流淌,直到一束刺眼的手电筒光芒突然扫过来。
是德育处巡夜查早恋的老师。
云深反应极快,猛地捉住温柚手腕,带着她往图书馆那边跑。
即便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大半夜的走在一起,被发现的话,家长也是一定会被请来喝茶的。
两人一前一后窜进图书馆旁边的树林,狂奔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温柚穿着皮鞋脚底生疼,却一点也没有拖后腿。
她紧跟在云深身后,望着少年清瘦高挑的背影,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夜风大口大口涌入肺腑,温柚张着嘴喘气,眼睛落在云深覆着短短寸发、形状漂亮的后脑勺上,怎么也移不开。
又一道手电筒光芒从左边照来,似乎是不同的老师。
真他妈倒霉。云深暗骂道。平常一个人走的时候从来遇不到,唯一一次和女孩子一起回宿舍就连着撞了俩。
云深抓温柚手腕的力道变得更紧,拽着她从树林飞奔到通往食堂的长廊上,前方不远就是宿舍,他们却不能走大路,只能从食堂后面绕一圈。
食堂已经关门,不然还能钻进去分开,假装不认识对方。两人心惊胆战地沿着食堂外围冲进宿舍楼之间的绿化带里头,终于躲过了手电筒的追踪。
云深不至于被这几百米累到,却还是吓出了满头汗。
他松开温柚的手,边喘气边说,漆黑的眼睛明亮如星:“你还挺能跑的。”
温柚弯着腰,摆了摆手:“我快不行了哥。”
“哈哈。”云深笑起来,后怕地爆了粗口,“老子他妈吓死了。”
他是省三好生,还拿着奖学金和贫困生补助,履历可不能出现任何污点。
“我也吓死了。”温柚抚了抚心口,“不过,哥,其实你可以在图书馆那边的小树林里和我分开,我们各走各的就行。”
云深瞅着她,以为她是不喜欢被他抓这么久的手:“我没注意。”
顿了顿,他不要脸地甩锅:“你也没提醒我。”
温柚杵在他跟前,手指捏着衣摆,脸颊红得异常,眼睛盯地板,小小声说:“是我的问题。”
……
之所以不提醒他。
是想被他拉着多跑一会儿吧。
云深回溯过去,自恋地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忽然很想坐时光机回到那天晚上,戳一戳温柚涨红的脸。
云深垂着眼,自嘲一笑。
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冒出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晚风朝南吹,云深也跟着地上的落叶往南走。离开实验楼不远,他目光忽而被全校最恢弘的建筑物捕捉。
体育馆。
所有大型庆典和仪式,几乎都在这里面开展。
体育馆再往南就是学校大门,马路上车轮轧过的声音依稀传来,云深回忆校园生活的旅程,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就在这时。
云深站在体育馆外边,脑海中忽然极其清晰地,浮现出了他毕业离校那天晚上,在这里遇到温柚的情形。
闷热粘稠的夏夜,少女身穿合唱团演出服,站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诧异地喊了他一声“学长”,问他为什么这个时候离校。
云深现在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因为老云胆囊炎发作住院,医院和饭馆两头都急需人手,所以他连毕业晚会都没参加,连夜收拾行李离校了。
那天夜里。十六岁的温柚抬眸看着他,眼中深蓝色的池水荡起涟漪,她嗓音隐隐发颤,结巴地道:“学长,那个,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是云深在这所学校待的最后一天。
他却连这点耐心也没有,一句话都没空听她说完。
云深现在已经知道了。
元宵节那天,温柚说的话不是开玩笑。
十一年前的这个晚上,她鼓起了所有勇气,抛弃了一切遮掩,是准备当面对他告白的。
但他忽略了她烧红的脸颊、紧张的表情、局促的动作,以及那双澄澈至极的、总是温柔地仰望着他的蓝色眼睛。
他背着沉重的行李,冷漠地转身就走。
在那个潮闷的夏夜里,在那盏暗淡的路灯下,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原地。
然后这么多年过去-
温柚定的起床闹钟时间是八点。
以前每次闹钟响,温柚都要挣扎一会儿,至少拖个三五分钟,才能支着朦胧睡眼坐起来,如果一不小心摔回枕头上,她也能立刻入眠,高低再赖它一会儿。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她时不时在睡梦中被同事call醒,飞奔去公司debug。折磨渐渐形成习惯,温柚在天亮后睡眠自动变得很浅,时刻警惕着有什么事要发生……
哗——
蚕丝被被掀开,布料窸窣摩擦,身后的床榻微微陷下去,温柚脑中的弦也被波动了。
即便在恋爱上面,温柚也很有学习精神。她最近在苦心练习抱人侧睡,此时怀里正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抱枕,手臂和腿都压在上面,脊背后面忽然贴过来一具温热的身躯时,触感异常明晰。
温柚立刻睁开眼,淡淡的琥珀木清香缭绕过来,是云深的浴液味道。
昨天他说明天回来。
温柚以为,最快也是下午。
这会儿天刚亮不久。难道他坐红眼航班赶回来的吗?
这么短的时间,去北城能处理什么事。
温柚心跳雀跃起来,腹诽道——
回来就回来,自己没房间睡吗?
洗完澡直接躺到她床上是什么意思?
不礼貌。
还没有问她同意呢!
温柚脑子里说了很多话,嘴巴却才刚张开,嗓音带着朦胧哑意,惊讶道:“哥?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云深手臂搂着她腰,将这具柔软的身躯一寸一寸带进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还嫌不够,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似的。
没听见云深回答,温柚又问:“现在几点?”
“七点左右。”云深的声音比她更哑,仿佛一宿没睡,“你闹钟还有一个小时响,再睡会儿。”
温柚看不见他,只觉有吻落在后颈,触感滚烫,漫开一阵酥麻,
温柚心尖颤动,感觉男人柔软的唇仿佛能抿破她的皮肤,然后从破口处,一点一点吸食走她的灵魂。
对温柚而言,云深就是这么个拥有摄魂能力的俊俏妖怪。
“哥……”
“好了好了。”云深放开她脆弱的颈子,轻笑,“睡觉。”
温柚扭过头去,看到他浸透疲倦,却又幽深地好似能将她吞入眸底的乌黑眼睛。
温柚:“我不困了。”
云深似是不信,音调上扬:“嗯?”
“真的。”温柚叹气,“只要一睁眼,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正欲问他是不是很困,然而前一句话音方落,她因扭头而侧过来靠近他的耳朵就被男人突然咬住。
云深顺着她薄薄耳廓向下,又含住那圆润娇小,珍珠似的耳垂。
薄唇重重吮抿,牙齿轻轻噬啃,温柚耳朵很敏感,登时全身过电似的战栗起来,钻心的痒意通达四肢百骸,她控制不住地吟哦了一声,嗓音与身体同频颤抖:“哥,你干嘛……”
“亲一会儿。”云深低声说。
他鼻尖擦过她散乱的发丝,还没放过她耳朵,不知餍足地尝了许久,吻才向前挪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脸侧。
很多话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以一个,被暗恋者的姿态,和她提起过去那些事。
原来他才是被人藏在心里的宝物。
随着她心脏一起跳动,被她温柔地包裹着,度过这十几年。
但其实他,哪里配得上。
“哥……”温柚痒得想笑,“你今天是不是没刮胡子。”
云深:“我去刮了回来。”
“不用。”温柚转过来,摸了下他冒出浅浅胡茬的下巴,“还挺好玩的。”
下一瞬,她手腕忽然被捉住,整个人再度被他拥进怀里。
男人低着头,下巴抵在她发间,双臂箍得很紧,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莫名沉重。
温柚还没看清云深表情,眼前就只剩下他锋利的喉结和宽阔平直的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温柚忽然觉得云深今天有点奇怪。
她尝试推开他,再看一看他的眼睛,但云深抱得极用力,竟然连推拒的缝隙都没有留给她。
温柚脸埋在他胸口,闷声问:“你怎么了吗?”
云深喉结滞涩地一咽:“没事。”
房间里暗沉如夜,仅有窗帘缝隙透入一线极窄的光芒,昭示着太阳的升起。
说完那两个字,云深似是忽然反悔了。
他缓慢地吸了一口气,脖颈微弯,唇贴到温柚耳畔,嗓音沉哑,像是压抑到了极点,含糊不清地对她说:
“温又又,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第68章 壁纸
房间里安静得叫人发慌, 男人低哑的尾音消散后,杂乱的心跳声成了独奏。
温柚终于把头抬起来, 目光向上掠过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终于到达他眼睛。
她抿唇,佯装不满地问:“我怎么你了?”
说完眼睛眨巴两下,好像在说,我这么老实本分,连只蚂蚁都不敢踩, 怎么就要了你的命了?
云深眸光从半敛的眼中落下,安静地回望她,呼吸声却抓耳,重重的, 带着莫名的浑浊。
这话究竟该怎么说。
是佯装轻佻地一笔带过——
我们柚子的初恋原来就是哥哥?
还是将压抑的懊恼诉诸——
都怪哥哥没能早点看出来……
似乎都不好。
云深捏了捏温柚白皙的下巴,凝视她的眼睛, 缓而又缓地表白:“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其实不用直说。
她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云深明白,温柚之所以一直不告诉他,无非是怕漫长的暗恋会将她置于被动地位, 她这样性格坚韧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云深也想好了。不必言语说清, 他会用行动证明, 无论是谁先喜欢谁, 谁主动谁被动, 他们之间的所有经历, 对他的影响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他在追逐她的路上,更加一往无前。
二十几层的高楼, 风声都空旷,窗外忽然传来啁啾鸟鸣,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温柚又把脸埋到云深怀里:“什么嘛……”
干嘛突然告白。
本来脸就热,这会儿估计擦一下就要冒出火星了。
她闷在云深胸口,贴着他纯棉的T恤布料笑,慢半拍似的回应他的告白:“我也挺喜欢你的。”
云深嚣张起来:“挺?”
温柚:“好吧,很喜欢。”
云深:“很?”
温柚:“非常,非常喜欢你,可以了吧?”
云深似是终于满意了,双臂伸到温柚咯吱窝下边,把她整个提起来些,搁在面前亲。
他唇舌温柔,抚慰之中又带着占有欲,夺取她的空气,用他的气息代替,逼她沉溺其中。
细密的吻渐渐离开嘴唇,从她颈间滑落,流连在纤细锁骨。
温柚手指陷进云深后脑勺的短发,指尖微蜷,几簇乌黑的头发从指缝间支棱出来,掌心压着的那部分刺刺的,有些扎手。
听说要知道一个人性格有多硬,摸他的头发就行。
温柚现在觉得她男朋友的性格没那么冷硬傲慢了,但别的地方,似乎比头发硬的程度更胜一筹。
相较之下,他这头直刺刺的乌发都显得蓬松柔软。
温柚被亲得心口发麻,指间忍不住用了点力揪他:“我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忙……”
现在应该七点多了,她九点之前必须赶去公司。
云深含糊地说:“很快。”
温柚起初听不懂什么意思,又或者听懂了但是不敢置信,之前她用手和腿都碰过他,羞臊到了极点恨不得时间溜快一点趁早结束,但是他性子这么暴躁的人那一部分耐力却出奇得好,怎么想都和“很快”两个字搭不上边。
下一秒,温柚就反应过来,云深描述的不是他自己。
那个形状漂亮的后脑勺从温柚手中离开,彻底消失在被窝里头。
沉到了太低处,温柚脖子弯下来都看不见。
绵软的被子压在身上,远处隆起一大块。云深动作像剥掉鱼鳞片,利落又干脆,在顶级大厨手下,再滑不留手的鱼儿也只能乖乖听话。
潮湿的吻封堵一切,她湿润的唇明明已经被他强硬撬开了他却还要拿粗糙的手指去掰,磨得她口腔内外发麻,果真如他所说快得很,像平静夜空突然升起满月,潮汐不受控制地跟随,狠狠拍岸。
温柚紧抓着被角,听到雨声淅沥,本该如白噪音一般令人安定,却勾得她心情跌宕,像被巨浪卷进了深海,雨水击打海面,暗海之下伏着勾魂的海妖,将天空落下的恩赐尽数吞咽。
温柚的听力不受控地变得极发达。
仿佛能听到云深喉结滚动的声音。
又一遍。他吻得太深,她无力反抗,茫茫然尽数给予。
……
两人都去洗手间走了一遭回来,然后又躺到床上。
温柚靠坐在床沿,看着云深回主卧换了身T恤,不紧不慢地重新钻进她被窝。
他目光浅浅淡淡地投向她,明明没什么特别情绪,温柚却像条件反射,某处抽了两下,酥痒蔓延。
感觉对方捕捉到了她的冲动,温柚忽然抓起被角,猛地丢到云深脸上,脸红轻斥:“别说话!”
云深把被子拉下来,锋利的眉眼半真半假展露无辜:“我没想说话。”
还没想。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
温柚脑子里已经自动冒出,诸如“又又好厉害”,“才过了多久都多少次了”,“这么多次还是这么厉害”这样的烧言烧语。
都是他曾经说过的话。
云深懒散地倚在床头,睨着她笑了会儿,欠劲儿果然压制不住:“真不让说?”
温柚:“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这次是新的。”云深手握住她膝盖,把她往他那儿带了带,薄唇轻启,“好甜。”
“……”温柚挣扎着要走。
云深制着她的腿,带着十足的压迫,嘴上却像个兢兢业业的乙方,含笑讨要服务反馈:“爽吗?”
温柚一根一根掰他的手指:“就那样吧。”
云深意兴阑珊地点了下头,不太正经地挑眉:“某人刚才叫的,可不像‘就那样’这么简单。”
“嗨。”温柚顶着爆红的脸,说话却像个正儿八经的甲方大佬,“我那是,给你一点鼓励。”
脸皮这玩意儿,属实是越磨越厚,在感情拉锯战中自发且迅速地向高人看齐,温柚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那哥哥再接再厉……”
“够了够了。”那样她真的会死的。甲方大佬温柚一秒破功,开启撒娇模式,“不要再说这个啦好不好嘛。”
云深松开她的腿,要笑不笑的说起别的事:“我叫人送了早饭过来,应该快到了。”
连着两宿几乎没睡觉,他今早的精力只够喂某人的一张嘴,喂不动另一张了。
说着他就要掀被起身,温柚看出他要起来陪她吃早饭,按着他肩膀把他压回去:“哥你昨晚是不是没睡觉?”
男人眼下乌青明显,疲乏倦懒在眸底一览无余,将五官锋锐的棱角都磨得平缓了些。温柚瞅着他,想起刚才被他激烈地服务,心里都有点虐待乙方人员的愧疚感。
云深懒得答复,温柚自说自话:“我着急去公司,早饭拿着路上吃就行,你别起来了,好好休息。”
说完还给他掖了掖被角。
云深慢条斯理地眨了下眼睛。
怎么回事。
好像被女朋友宠溺了。
云深也没坚持,先是拽了吧唧地把温柚拉过来又亲了会儿,然后就放任疲惫席卷,像条人鱼似的滑进被窝里,大喇喇占领她整张床。
温柚和他告别,背着电脑包,轻轻关上卧室门。
转身离开的时候,她莫名想起几年前看过的动漫《小林家的龙女仆》,感觉自己就像动漫里苦逼的社畜程序员小林,每天在外面辛苦赚钱,悄咪咪地在家里娇养着一只能毁灭世界的恐怖巨龙。
温柚揉了揉唇角,走到玄关推开大门,云深的特助小陈已经抱着早餐在门外等候多时。
温柚拿走一杯豆浆两个包子,嘱咐小陈先别打扰云深,然后礼貌地和他道了声谢,走进电梯间。
晨起后的心神完全被云深占据,温柚出门时收拾得很草率,直到快走到公司楼下,习惯性过一遍今天要做的事情时,温柚才突然想起来,移动硬盘好像忘记放到包里了。
所幸公司离家很近,温柚立刻折返回去。
踏进玄关,陈助理已经走了,温柚把电脑包放在沙发上,蹑手蹑脚走进卧室。
窗帘的缝隙扯大了些,更多阳光透进来。室内主体还是昏暗的,光线将空间分割,云深躺在暗处,姿势更随意了些,露出来的皮肤冷白扎眼。
被子盖到胸口,他一只手搭在额上,瘦长的手指微蜷,指骨突出明晰。
温柚走进去,从桌上拿走移动硬盘,再回到房门口。
男人睡得很沉,呼吸匀长,头发、T恤和被子都杂乱,乌黑、雪白和浅粉色搅和在一起。像丹青手的画笔不小心坠落调色盘,在光影的撩拨下,打出了奇异的配色。
温柚站着不动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这画面日常随性到了极点反而生出梦幻。
好帅啊。
她呐了声,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对着床上的男人拍了张照。
想起云深以前总说她鬼鬼祟祟,她今天就真做点鬼鬼祟祟的事儿。
温柚唇角疯狂上扬。
拍照,保存,设成壁纸,一气呵成。
转身离开时,温柚不经意想,云深的手机壁纸又会是什么。
应该就是手机自带壁纸。
或者是毫无风格可言的纯色图片。
她走后不久,床头柜上黑色的手机进了新消息,无声地亮起来。
北城天际大厦顶层天台,身着黑底嵌银花连衣裙的女孩,娇美白皙的面容同时被点亮。
她在微风中回过头,冲身后的人盈盈一笑。
画面定格在云深手机里。
因为这些照片和他图库里图片风格差异太大,云深曾有几秒钟,想过要删掉。
最后鬼使神差般地留了下来。
没过多久,这些照片被主人点亮收藏,成为图库中最显眼的存在。
但这样好像还不够。
既然每天都要点开看几遍。
看过之后心情就会变好。
而且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腻。
甚至越看越好看。
不如设成壁纸吧。云深心想。虽然照片上的女人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但那只是暂时的。
总有一天。
他会让她合理合法地,任由他看,任由他膜拜她的美丽,直到爽为止。
第69章 运势
午间, 云深定了闹钟,及时醒来。
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但睡眠质量极好,像得到了充分的灌溉,他精神上佳,掀被起身。
到公司开了场例会,会议结束后,秘书团队在云深办公室进进出出, 听老板交代了不少事儿。
云深准备给杨哲升个职。杨哲在秘书办已经是最高头衔,相当于总监,云深打算三年内把他提到副总位置上,让他能帮他处理更高层面的事儿, 例如BVI控股,例如代他出席一些意义不大的碰头会。
今晚这个酒会就有些没营养, 但是规格很高,云深暂时找不到人代表出席,只能亲力亲为。
酒会时间定在六点半,云深效率极高处理完公司一堆事, 下午四点出头,他私人微信收到姜女士发来的玄学推文——
【生肖婚恋大全第一百零八篇:龙年最适合……】
云深看了几个字就退出微信, 脑壳疼。
莫名有点想回姜女士一条, 他身边就有个玄学大师, 真大师, 比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靠谱多了。
云深也就随便想想。他素来不信这个。
但老姜的消息勾起他另一番思量。经过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云深变得有些迫切, 觉得没必要再等待时机,不如今天就摊牌吧。
他做决定一向很快, 心里定下来行动立马跟上,半个小时内就从公司转移到了云娆家门口。
老云去申城的连锁餐厅视察了,靳泽和云娆各自外出工作,家里只有老姜一个人。
见到儿子从天而降,姜娜直呼高血压犯了出现幻觉。云深难得乖巧地和她闲聊几句,两人来到茶室,落座。
云深动手泡了壶凤凰单枞,对上母亲狐疑的目光,他先拿出两份体检报名表,说今年给二老换家医院体检,对症查查他俩的老毛病。
之后,云深状似不经意提起:“妈你前几年总提的那封情书,现在在哪?”
“那个啊,这两年找不到了,可能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姜娜反问,“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这不是有对象了么。”云深吊儿郎当,“怕她介意。”
姜娜:“你不提我不提,她怎么知道。”
云深扬眉,像在质疑老姜同志真能管住嘴?
姜娜翻白眼:“你也得先把她带到我面前,我才有机会说漏嘴。”
云深:“可以。”
姜娜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可以把她带到你面前。”
姜娜高兴不足三秒,了解儿子无利不早起的德性,她唇角耷拉下来:“有条件?”
和老妈谈判不需要什么技巧,云深直入主题:“提前告诉你一声,我们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姜娜拿茶杯的手一抖:“为什么?”
云深结实地把锅扣到自己头上:“公司预备在境外上市,我之后几年会很忙,没时间。”
“没时间?”姜娜唇角抽了下,“你们简直在开玩笑。”
“不开玩笑。”云深正色,“我们是认真的,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姜娜微微一怔,没想到能从儿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她语气也放缓些,显得有备而来:“既然你们认真谈,那找时间领个证结个婚而已,生活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别。妈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开明,你们两个人自己安安稳稳组建家庭,现在不都流行这样么?婚礼办不办也无所谓,两家人不掺和进来的话,其实一点也不麻烦。”
云深也怔住,这一定不是老姜自己能想出来的说辞:“谁教你这么说的,云娆?”
“……”姜娜真后悔把儿子生这么聪明,两个老的都没文化,也不知道他像谁,“你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
云深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在不影响温柚事业的前提下,他怎么会不想,把她更紧密地绑在自己身边。
云深没表态,又说起另一件事,一件直戳姜女士肺管子的事:“我猜您心里一定在骂,这儿子生来有屁用,怕是来讨债的吧。巧得很,我也是这么想的,为了防患于未然,我和我对象以后就不生了。”
果不其然,姜娜一听直接就炸了:“不行!”
云深一脸散漫:“我不喜欢小孩。”
他确实不喜欢,当然也说不上讨厌,如果温柚很喜欢那他也可以喜欢,只是按他的想法来说,他不希望温柚去受那个苦,如果温柚也无所谓那大概率就是不生,所以他这会儿干脆把话直接给老姜说死,万一以后真生了那就是惊喜,不生则是正常,她先有个心理准备。
“这怎么能行。”姜娜右手捏着茶杯,云深眼瞅着里头的茶水说不定要往他脸上招呼,就见老姜同志忽然把杯子搁回桌面,压低声音问,“你对象不想生?”
云深皱眉:“我没和她讨论过这个话题。都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姜娜审视着他,觉得儿子应该没说谎,他那差劲性格确实不太可能喜欢小孩,他对象的性格不至于比他更差劲,所以不该错怪人家姑娘。
云深抿了口热茶,听姜娜搬出那套过来人亘古不变的说辞:“哪个家庭不要孩子?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等你老了就知道后悔了。”
“老了的事情老了再说。”云深给姜娜添了点茶,平静道,“生育对母亲而言纯粹是不可逆的折损,青春、身体、事业全折在里面,换取一个不知好坏的生命,这买卖不值。您现在过得好,只不过是恰巧运气好点,孩子争气罢了。”
“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姜娜揉了揉腰,一句比一句经典,“等你爸回来你再和他说说,看他什么反应。老云家还等着你传宗接代呢。”
云深忽地笑起来:“老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不喜欢小孩不想生,可是云娆喜欢啊。”
而且就算他生了也不一定跟他姓。这话云深没直说,今天刺激老姜已经够多了。
姜娜:“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云深悠哉道,“什么时代了还分外孙亲孙?而且,我相信靳泽也不会计较这个,你找机会和他们说说,让孩子随母姓吧。”
“……”姜娜反应慢了些,似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能,“真的可以?”
云深:“绝对可以。”
姜娜靠坐在藤椅上,传宗接代的思想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但好像确实不一定非要由这么个倒霉儿子来传,她女儿辛辛苦苦生的孩子,随母姓很正当。
云深打量姜娜表情,直觉铺垫得差不多了:“我说的这些,您如果都能接受,我过阵子就带她回来见您。”
“什么女朋友这么金贵,我是夜叉能剥了她?”姜娜看出云深就是怕她嘴碎事儿多去打扰他的宝贝女朋友才特地赶过来说这些,狗屁儿子,胳膊肘拐到外太空去了,“我要是不接受你怎么整?”
“您会接受的。”云深还挺自信,油嘴滑舌起来,“您是天底下最开明的老妈。”
“……”以前从没见他使过这招,软硬兼施,姜娜直接受不了了,“你得给我点时间……”
云深:“我先告诉您她是谁吧。您认识的。”
姜娜闻言,眼睛发亮,脑子里轮番闪过相识的那些年轻姑娘,最后定格在她最喜欢的那张温柔又漂亮的脸上,但她很快挥开所有思绪,不做预设,免得产生失落。
“是谁?”
下一瞬,姜娜听到名字,高兴得直接站起来,在茶室暴走,路过云深时用力拍了他一下:“真不愧是我儿子!眼光像我!这种天大的好事竟然瞒我这么久!”
在姜娜印象里,他们去年就已经在一起了。
云深搓了下唇角,也忍不住笑:“她有多受欢迎您也知道,我费老大劲追到的,您可别给我吓跑了。”
“好好好。”姜娜揉着腰走出茶室,满口答应,急着拿手机把这好消息布告天下。
云深跟着她走出去,又问一遍:“那封情书真找不到了?”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姜娜一边给老公打电话,一边对云深说,“要是我哪天找到了,直接帮你烧掉好吧,绝对不会让柚子知道你小子在别人情书上回话。”
“别烧。”云深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还是别找到吧。”
老云半天不接电话,姜娜抱着手机发散思维:“你说你们都认识多久了,你怎么不早点追人家?不然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结婚了。”
“怪我。”云深睨老姜一眼,“也怪你。”
“怪我什么?”
“没什么。”云深回到茶室,把桌上的体检报名表拿出来,“记得看一下/体检项目,这家医院查骨科腰椎很专业。”
姜娜生云深没多久后就有了云娆,连续两次生产让她在腰上落下病根,年纪越大越严重,但她总忍着疼不说,每隔几分钟就要揉一揉腰,家人都看在眼里。
云深晚点还有酒会,没在家多待,和姜娜说完事儿就走了。
另一边,温柚在公司忙碌,中午和朱意雯一起吃饭,听她说起前两天去小杜家见了他父母。
“他家真有钱啊。”朱意雯感叹道,“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不用继承家业,他爸妈对他找对象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他开心就好,不然我这个家庭条件可配不上他。”
温柚:“你有什么不好?长得漂亮,工资也比他高,你家又不用他们家扶贫。”
“也是哈。”朱意雯挑眉,“和我结婚,亏不了他的。”
温柚诧异:“你们都谈到结婚了?”
“我马上三十了,比你云深哥哥还大几个月呢。”朱意雯反过来问她,“你们呢,有计划了吗?”
温柚摇头。
朱意雯:“也是,你们才刚在一起,不急。”
温柚笑了笑,想起前阵子和云深谈过,她的生活重心放在事业上,家庭不是首要追求。
当时云深承诺会和他的家人说清楚,绝不会催促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温柚自己这边,那些所谓的家人尽可以当做不存在,如果云深家里对她也没有太多要求的话,那他们两个人单独的,早一点定下来,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
温柚想到这儿,忽然反应过来——
她和云深才刚在一起,她怎么就开始考虑这些事情了。
是因为喜欢他太久了吧。
但是对云深而言,应该还处在一个比较新奇的阶段。
温柚不再多想这方面事情,决定顺其自然。
忙到下班时间,八天的内测在今晚正式结束,留下了一堆问题,好在不需要立刻解决。一场简短的总结会议之后,不到八点,温柚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没弄完的工作也打算带回家再处理。
步行十几分钟到家,温柚推开卧室门,看到床单换成一套浅绿色的,铺得整整齐齐。
温柚把电脑包丢到桌上,坐在桌边捧起手机,看到云深今天都没给她发消息。
她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会儿,最后一个字也没有打。
温柚放下手机,心血来潮打开抽屉,摸出几枚古钱。
好久没有算卦了,也不知道功力有没有退步。
温柚洗干净手,拿着她的玄学装备来到空旷的客厅,跪坐在茶几前。
还没想好要算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她思绪。
温柚拿起手机,接通视频:“哥哥?”
云深的脸在画面中出现了短短一瞬,很快就被一片晃动的黑暗替代:“看得见吗?”
“什么?”温柚凑近些。
“星星。”云深说道,“申城天文台就在这附近的山上。今天晚上天气很好。”
他仰头望着璀璨的星空,这里离市中心很远,光污染不严重,夜空正上方甚至出现了一条肉眼可以观测到的蓝紫色星云。
“我看不太清呢。”温柚说道,“你在东滩那边吗?”
云深:“嗯,今晚有个酒会在这边的庄园办。”
他已经吃过晚饭,喝了几口酒,走出来散步的时候,在一片宽广的芦苇荡前望见了天上的繁星。
那团蓝紫色星云,像她眼底的流光溢彩。
既然温柚看不清楚,云深也不强求,镜头转过来对着他自己的脸,问:“你在干什么?”
甫一撞上他目光,温柚呼吸漏一拍,眨巴眼:“我在算卦。”
云深笑,懒散的样子:“算什么?”
还没想好呢。
温柚抿了抿嘴,跳过这个问题:“你几点回来?”
云深:“快了,九点多吧。”
温柚手在茶几上拨弄那几枚古钱币,忽然起了兴致:“哥,我给你算一卦吧。”
云深对玄学不感兴趣,放在从前,他会直接拒绝。
但是现在,他挑了挑眉,笑意在昏暗的环境光线下更显得娇惯她:“行啊。”
温柚把手机竖到茶几上,正色道:“你想算什么?”
云深随口道:“今日运势。”
“今日都快结束了。”
“这不是还有几个小时?”
温柚撇嘴。这人一看就不信任她,只想打发她玩的。
“那我开始了。”温柚抓起三枚古钱币,合在掌心,右手在下,左手在上,闭上眼睛诚心诚意地摇晃。
视频那头,云深盯着画面中的女孩,默默截了几张图。
不是第一次看她算命。
但是以前怎么都没发觉。
这家伙连算命都这么可爱。
温柚连续掷了六次古钱,得到一个本卦一个变卦和三条变爻,需将两个卦辞联系起来解。
还挺复杂。
温柚认真解读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对屏幕中的男人说:
“哥哥,你今天……可能会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千万要小心。”
云深瞅着她,漫不经心道:“这么危险?”
温柚点头,继续道:“而且是一件……你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留存到现在的东西。”
……
气氛突然沉寂。
云深敛了几分散漫,眸色变深,直刺刺地看着她:“你确定?”
“不能说确定,我只能说,卦象显示是这样的。”温柚还是正儿八经的样子,这是她占卜算卦时的习惯,头脑和情绪一定要维持在最平稳的状态,她问云深,“你有这样的东西吗?”
你说呢?
云深舌尖抵了抵上颚,手机拿远些。
像是觉得这一幕很好笑,他扯了扯唇角,全身上下就属嘴最硬:“你哥我没有那种东西。”
“是吗?”
温柚眯了眯眼,她很快就想到一个东西符合条件,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不是……”
“还有命吗?”
第70章 没醉
话音方落, 温柚反应过来这话有多大逆不道,连忙找补:“呸呸呸, 我开玩笑的。”
视频那头的男人没好气:“盼着当寡妇?”
“才没有。”温柚倾向前置镜头,眼睛水亮,“我觉得我今天灵力挺在线的,应该不会算错,那你说你从出生就保存到现在的东西还有……”
说到这儿,温柚的声音忽然卡壳。
云深好整以暇瞅着她, 见她那边似乎是信号不好,画面都凝滞了一下,白皙的脸蛋莫名转红,然后下一瞬, 视频通话猝不及防地结束。
云深哼笑了声,慢悠悠地把手机塞回口袋, 默契地没有回拨过去。
手机倒扣在茶几上,温柚撑站起来,腿跪得有些麻,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
刚才给云深算出来的卦象并没有凶兆, 说明他失去那件东西不会面临危险。
温柚想到可能指的是什么,紧张之下, 手一滑就把视频挂了。
回到房间, 她瞥了眼桌上的电脑, 想用工作给自己强行降温, 但是坐在电脑前打了没两个字她就受不了了, 心思带着智商飞到九霄云外, 怎么也拽不回来。
这会儿将近八点半,云深说他九点多回来, 温柚寻思这段时间该干什么,想来想去,“洗澡”两个字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就洗澡吧。
坦然一点,反正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也就差那最后一道坎,跨过去是迟早的事。
温柚镇定下来,慌张退去之后,她反而冒出点期待。
要睡到喜欢了很久的男人了。
这怎么算不上一件天大的好事?
半小时后,温柚仔仔细细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站在敞开的衣柜前发愣,目光落在压箱底的几条真丝吊带睡裙上。
去年冬天误以为云深要带相亲对象回家,她喝醉了酒,只穿一件吊带睡裙就给他开了门。
还记得当时他看她的眼神,显然被勾到了,眸底欲|念丛生。
要不。
今晚也穿这个吧。
温柚拨开其他衣物,从挤挤攘攘的柜子里抽出一条乳白色睡裙,布料极丝滑,挂在手上轻如无物。
她痛快地把睡裙套到身上,半干的长发披散下来,拿着罐装身体乳走到镜子前面涂抹。
镜中的女人粉面桃腮,如瀑乌发衬得肤白宛如凝脂,薄而节省的衣料掩不住纤秾曲线,胸口和腿大面积展露出来,温柚盯着镜中的自己,手心的身体乳被持续上升的体温熨成了水状,抹在身上直往下滑。
不敢再站在镜前,温柚走到镜子照不到的地方,心跳越来越快,渐渐变得比洗澡前还紧张。
要不。
今晚也喝点酒吧。
酒壮怂人胆,为了维持温大仙算命的准确率,她今晚必须把这个男人拿下了。
温柚溜到厨房,抱了瓶黎梨送的气泡酒回到卧室。
这酒度数低,口感像饮料似的,她只喝一两杯,起到一个放松神经的作用,肯定不会醉。
这般想着,温柚坐在卧室里的小沙发上,身上盖了条毯子,左手拿酒杯,仰头将杯子里带着蜜瓜甜味的气泡酒一饮而尽。
很爽口,确实没什么酒味。
温柚又倒了一杯,两条细白的腿蜷到毯子下边,酒杯在手里轻晃,她数着酒液底部不断向上窜的泡沫,神思放松了不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又一杯气泡酒下肚,清甜的果酒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温柚手托腮,倚着靠枕,脑袋一点一点向下耷拉去。
……
不知过了多久。
迷蒙间,温柚一条腿从毯子下面滑出来,脚底触到冰凉的地板,一下冻醒过来。
她睁开眼,脑中电光火石,整个人猛地坐直。
我怎么睡着了!
喝酒误事,温柚拍了拍额头,拿起手机,看到现在是深夜十一点一刻,她睡了两小时不止。
微信有未读消息。
九点出头,云深发来一条:【想吃什么夜宵?】
【买点小海鲜?】
一个小时后:【睡着了?】
【?】
温柚和云深在一起之后,已经极少见他单独发一个问号过来。很不爽的样子。
最后还有一条消息显示“已撤回”,温柚猜测极有可能是赞扬她牛逼的数字【6】。
根据云深以前的习惯,如果知道她已经睡着,肯定不会再来打扰。
温柚从沙发上起身,浅淡的醉意笼上来,脑子有些发懵。
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该不会已经睡了吧?
温柚推开卧室门,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过道很安静,隔壁主卧房门紧闭,温柚游荡过去,在门口杵了会儿,纠结要不要敲门。
如果他已经准备睡觉了。
她这会儿找上门去,会不会显得太黏人,甚至……太饥渴了?
踟蹰间,温柚忽然听到过道尽头的健身室里面传来声音。
她走过去,发现门没关严,推一下就能打开——
好像特意给外面的人留下提示一样。
温柚抬起手,指尖还未碰到门,它便自动向后敞开,健身室内明亮的灯光倾泻出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一阵熟悉的热意,猝不及防地扑红了温柚的脸。
男人站在门后,穿背心长裤,结实挺括的肩膀露在外面,肌肉轮廓流畅,又像雕塑似的深刻。
他看到门外的温柚,目光停顿了下,抬手摘下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
温柚视线跟着他的银灰色耳机,只觉耳机圈着脖子的画面,分外青春张扬。
她极缓慢地眨眼,对上云深幽深的视线:“哥哥晚、晚上好。”
云深垂着眼,毫不掩饰地打量她装束。乳白色真丝布料就像一层什么也糊不住的窗户纸,能露的都露了,不能露的也差不多能脑补出来。
“醒了?”云深走近些,弯腰,闻到一股极淡的酒味,“又喝了?”
什么叫“又”?
说得她好像个酗酒成瘾的酒鬼似的。
“就尝了一点点,这你都能闻出来?”温柚不服,眼神俨然写着:你是狗吗鼻子这么灵。
云深:“看样子是没醉。”
温柚稍稍错开眼,盯着墙壁,很快意识到她醉与不醉有什么区别。
云深从不会趁人之危。
气氛愈发安静,云深退了几步,关掉健身室的灯,仅剩的过道灯光线暖黄,照在身上像蒙了一层暧昧的纱。
温柚轻轻攥着裙摆,听到云深走回来,停在更近处,声线很低地问她:“去我房间?”
再充足的心理准备在这一刻也溃不成军,温柚不受控地向后跌了一步:“再说……”
“别再说了。”云深弯腰,单手就把她抱起来,“就现在。”
温柚重心一下子拔高,趴在他肩上慌慌张张地抱住,男人身体滚烫的热意渡过来,烧得她衣服都要着了。
主卧很暗,进了人才亮起来,空气中飘荡着淡薄沉稳的木质香,温柚脑子里那点醉意瞬间放大许多倍,整个人晕乎乎的,被放到床上都坐不稳。
云深刚健完身,汗都没散干净,也就没有乱碰她:“我先冲一下。”
温柚想起上一次坐他的床,还是去年初春,云深带她看房,她误入这间房间,在他眼皮子底下假装不知道这里是主卧,坐到他床角评价了这张床几句。
当时的尴尬,在现在的紧张和悸动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床单铺得极平整,深灰的颜色透出冷硬,温柚坐在上面不太自在,转过来爬了几步,想钻到被子里头。
云深从衣帽间拿了换洗衣物出来,就见这家伙撅着屁股塌着腰在他床上爬,从床尾爬到床头,动作极迅速,好像有人在后面追。
温柚掀开床头的被子,还来不及钻进去,脚踝忽地被人捉住。
她睁大眼,被抓住的那条腿下意识往前缩了缩,奈何力量差距悬殊,挣不开。
“你干嘛?”
“过来。”云深把她往后边拽了拽,温柚半推半就地被他拖到了床边,两条腿垂下去,手上慌里慌张地整理卷上去的裙子,抬头不解地看他。
云深俯下身,轻轻贴了下她柔软的嘴唇,眼神极深暗,嗓音含沙:“等不及了。”
温柚怔住。心说那能怎么办?不干不净的会不会不太好?
紧接着就听他薄唇轻启吐出两字:“一起?”
尾音微微上扬,像是询问,但真实情况更像不容抗拒的陈述句,温柚还来不及思考什么,转瞬间,身边场景变换,她被人抱在怀里,低头看着简约大气的流线型白色浴缸之中,热水以极快的速度涌上来。
温柚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个场景。
几次进他房间,再刁钻的角度她都能瞅见浴缸,大喇喇立在一片空旷中,侧对着全景落地窗,远处江景一览无余。温柚那时就想,这样的设计合该做些刺激的事,落在云深这种人房间里属实是暴殄天物。
直到今天,她成为在这里上演夜间剧场戏码的女主角。
深夜十一点多,城市渐渐陷入沉眠,栉立的写字楼与住宅楼灯火稀落,暗淡光芒遥遥映照进明净无尘的窗玻璃中。
云深看见温柚紧张地盯着那边,轻笑:“是单向玻璃。”
他可没有让全世界围观他洗澡的癖好。更何况,眼前的风景绝不能与他人共享。
热水漫到胸前,除了玫瑰精油球融化带来的泡沫,再无遮挡。
浴室太空旷,加之高层落地窗视野开阔,温柚感觉整个人像漂浮在了夜空中。
她自认心理还不够强大,依然有种与全世界相互窥视的不安感。
想起来离开卧室匆匆忙忙,必要的东西忘记带上。但云深也有准备,大大方方,甚至是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操作,看得温柚脸红得要滴血,但也没有躲开。如果连目光都接纳不了,更遑论其他。
温柚的体温几乎要与水温相近,所见云深坦诚的冷白皮肤也被染上颜色,浅淡的粉红覆盖在上面,筋脉轮廓随着力道的加重一点一点凸显。差距有点大,过程艰难,像是从未遇到这么难以克服的事儿,温柚看见他耳尖都红透了。
水面仿佛仍在高涨,渐渐漫过头顶,温柚感到窒息,所有毛孔的呼吸几乎都被攫走,无情封堵。
她像以真身替代游戏中的角色沉入海底,她唯一的对手就是云深,这是真正争夺绝海之息的时刻,唯一的武器在他身上,或者就是他本人。温柚要做的就是掌控那把枪,进而掌控她唯一的对手。
在这场游戏里,温柚显然算不上高级玩家。
她目光涣散地看着云深,在他凑过来吻她,把她牙关撬开,搜刮一阵离开后,她仍微张着嘴,喉咙不受控制地挤压出声音,听得她自己都目眩神迷,于是伸手紧紧抓住云深的肩膀,从水上再借一个支撑点稳住自己,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见这人眸色沉黑到极致,度过了最艰难的阶段像是突破壁垒一般迸发出无限的侵略性。他也盯着她,带着强烈的狩猎意味,在她不由自主的声音之中,极为沉默地啃食他的猎物。
温柚渐渐不服只有自己一个人管不住嘴。他以前不是很能说吗,怎么这会儿这么安静,安静得叫人心发慌。
温柚很努力地贴过去咬了一下云深的唇角:“说……说点什么……”
命令式的语气被打碎成娇滴滴的哼哼唧唧,随水雾融化在空气中。
云深低低吐了一口气,把温柚抱起来些,手搂着她的腰,温柚升高一些之后一下子像触电似的战栗,被压着坠下去,听到他终于开口,眉心微蹙,唇角却翘着:“别咬我。”
温柚刚才确实咬了他一口。
但她总觉得他说的不是这个。
她只是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唇角,都没用力。
说得好像,她一直死死咬着他,像只贪吃的小兽,怎么也不松口似的。
也许真的是这样。
温柚不知该如何游刃有余地掌控,只能凭借本能,不用自主地将这武器死死扣住。
云深攀上来些,手肘落下去溅起水花,温柚心口被这水压得重重的,水面下白皙的轮廓光影晃动。云深感觉她似乎自在了些,因他找到游戏中某个特殊的相遇点,一撞上就会触发精彩剧情,反复来回相遇加深印象,温柚整个人快融化进水里,云深“好心”将她捞起来,附耳:“喜欢这样是吗?”
温柚像是醉昏头了,看什么都带晃,眼前银茫茫光点散乱。她真后悔刚才让他开口,这会儿听他在耳边用极其清晰直白的语言描述情状,早该消散的感觉不断延长,难以停止,她毫无气势地瞪他,又像是在鼓励,紧接着挂在男人肩上软软的手臂就被拿了下去,他猝不及防地离开,让她转过去抱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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