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好呀
云深被她一番理直气壮的胡言乱语唬住了片刻。
女孩仍站在半米高的椅子上, 姣好的面庞低垂着,半边脸被阳台清透的灯光照亮, 琼鼻朱唇,精致得好像暖玉切磋琢磨成的宝物。
云深目光在她脸上停驻,唇边渐渐浮现笑意,意味深长地道:“没想到,你对我这么着迷?”
温柚没有否认,依然强撑着表面上的淡定, 声音清软地说:“送上门的美人,不亲白不亲。”
云深眉峰一扬,对“美人”这个称谓,似乎还挺满意。
他环在温柚腰间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收紧, 让她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到他身上。
女孩腰肢细软,盈盈一握, 身上带着清甜的白檀香味,无端惹人着迷。
云深喉结轻咽了下,嗓音低低地说:“既然这么想亲,怎么不和我复盘?”
温柚双手搭在他肩上, 忍不住蜷起指头,攥了攥他的上衣布料, 一股过电般的酥麻感从两人相贴的地方蔓延开来, 温柚心跳快极了, 不知该往哪看, 眼神讪讪地落在自己手背, 觍着脸道:
“因为我只喜欢那种……趁人之危, 犯罪的感觉。”
云深眼底笑意更甚:“追求刺激?偷来的更香?”
“……”温柚咽了口唾沫,只能默认。
云深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 他修长的手臂忽然箍住温柚的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男人锋利的下颌擦过温柚胸口,她双脚悬空,全身倏地绷紧了,慌张得无以复加,连忙改口道:“我是老实人,你不要欺负我!”
云深瞅着她,乐不可支,又把她放回椅子上,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抱怨:“别太双标了。只许你犯罪,不许我耍流氓?”
温柚惊魂未定地瞪了他一眼,点头:“对。”
阳台上凉风习习,草叶在风中摇曳,发出窸窣悠扬的轻响。
温柚终于把云深推开了些,任由冷风吹,她体温却像烈阳炙烤过,烫得几乎能把衣服点着。
云深不再搂着她,只轻轻扣着她一只纤细的手臂。
他维持着仰视的姿势,双眸乌黑如墨,收敛了些许玩笑意味,直白地凝视温柚眼睛,说道:“哥哥也是老实人,只想老实地,谈个恋爱。”
似是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傻,云深兀自哂笑了下,接着对温柚说道:“当哥哥对象这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温柚密而长的睫毛狠狠颤了颤,眼眸波光闪烁,细声细气地说:“这才过了几天?”
她是在元宵节那天答应他,说会考虑。
才过了不到十天,他怎么能亲了她一口之后,就逼着她要答案了?
云深全然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
他拽的二五八万,堂而皇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哥天生性子急。”
男人漆黑的眼睛虎视眈眈,温柚站在椅子上,脚趾蜷了蜷,感觉自己好像被他胁迫了。
“你先让我下去。”温柚睁着眼胡诌八扯,“高处空气稀薄,我快喘不上气了。”
云深总算大发慈悲,闲闲地后退了一步,轻笑道:“不是因为我才喘不上气?”
温柚干脆利落地从椅子上跳下来,终于穿上久别的拖鞋,回归熟悉的海拔,她重心都稳了不少,抬起眼睛看云深的时候,目光习惯性地丈量了下他身高,再一次惊叹这位哥的个头真是优越,原来他每天都像她刚才站在椅子上那样俯视她,从那个高度,几乎能把低处的人的所有情态通通收入眼眸。
温柚猜到自己这会儿脸颊一定通红如晚霞,惴惴不安又怦然悸动的样子他一定看得很真切。
她微微张开嘴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承认了他的话:“你知道就好。”
云深抬手揉了揉仰了太久的脖子,目光顺着薄白的眼皮落下来,定格在温柚脸上,拿腔作势地说:“在哥哥面前这么紧张的吗?”
温柚:“嗯。”
云深唇角弧度加深:“那岂不是,很喜欢我?”
温柚心脏重重地坠落又弹起,她不自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下巴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声音轻如蚊呐:“是……”
她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衣摆,像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她鼓足勇气抬起头,眸光宛如荡漾的深海,认真道:“哥哥,我是喜欢你。”
云深怔住,没料到她会这样直白地承认。
但是对于温柚而言。
这句话已经藏在她心里非常非常久了,像伴随她从小到大、几乎与她的生命融为一体的箴言。
喜欢他。
是她这一生,坚持了最久的习惯。
想放下也放不下,想逃也逃不开,有那么几年,她甚至觉得这份感情像一个无形的牢笼,她自己把自己困囿在里面,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心跳,没有人知道,她心上有一个牢。
从温柚意识到喜欢他开始,已经过了十四年还多。
她对这场漫长到几近病态的暗恋,一面甘之如饴,一面又忧心忡忡。
曾经忧愁的是这些心意还未被看到,就要无疾而终。
如今担心的变成了,她眼前的这一切,这个站在她面前,对她也抱有憧憬的男人,会不会有朝一日忽然化为泡影。
云深看出温柚还没说完,他喉结轻滚了下,听见自己频率很高的心跳声,还有她像春雾一样柔软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反问他:
“我想知道,哥哥你能喜欢我多久呢?”
云深望着她,没有第一时间答复。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按照他平常的习惯,他不会说谎,也不会说动听的场面话,事实怎样他就怎样说,那就是——
感情这玩意儿能持续多长时间,没人说得准。
但他经过这段时间,也算有点开窍,知道女孩子肯定不爱听这样的直男言辞。
而且,在荷尔蒙的作用下,理智的说辞也无法满足他自己。
他真切地觉得。
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对一个女孩儿欲罢不能的状态。
像一把燃不尽的烈火,仿佛拥有无尽的能量,应该能持续,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在云深短暂停顿的时间里,温柚接着问,并且给出了一个时间刻度:“你能一直一直喜欢我吗?比如……十几年如一日地,这么喜欢我。”
云深对她接二连三的问题产生了好奇:“你这么小心,以前被谁伤过?”
除了你还有谁。
温柚闷闷地道:“我又没谈过恋爱,谁能伤我?”
云深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微微弯腰,凑得离温柚近些,笑着说:“我们小柚子,谈恋爱这么认真的?”
温柚抿了抿嫣红的唇,轻轻哼了声:“我就这么认真,你怕了吗?”
云深:“怕?你哥高兴还来不及。”
男人目光深暗,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教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温柚希望他听进去了她说的话:“哥哥,你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我不急。”
“我知道你不急。”云深扯唇,“你恨不得我回去思考个一年半载的。”
“那也没有。”温柚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不希望,咱们投入太多沉没成本进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上。”
云深:“你才喜欢我多久,能有多少沉没成本?”
非常久,非常多。
温柚在心里回答,嘴上则说:“反正,我只和会喜欢我很久的人在一起。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今天之前,云深一直以为温柚是天生的感情淡薄,所以才像块硬石头似的油盐不进,看不懂他的追求。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她是因为太重视,才不得不举重如轻,将自己置于一个尽可能安全的地方观望。
云深忍不住捏一下她粉若桃花的脸颊,两指拈起一团软肉,手感像果冻似的,教人爱不释手。
“我现在回答不行?”他边揉捏她的脸颊边说。
温柚气鼓鼓的:“你都没有想!”
“好好好,想想想。”云深真是没脾气了,“我马上要出国,去意大利,听说那儿奢侈品很多,我给你买一车回来,证明我的心意。”
“随便你。”温柚搬起椅子走向室内,在云深看不到的地方用力吐了一口气,察觉到他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温柚脚步加快,边走边说,“心意这种东西,不是光砸钱就可以证明的。”
“要求还挺多。”云深挑了挑眉,“我是得好好想想。”
毕竟之前,他仅凭一腔热血猛追,并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知道了,他确实应该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对待她,别让人家觉得,他谈恋爱只顾自己爽,忽略了她的心情。
第二天早上,温柚起床之前,云深就已经离家,搭乘国际航班前往意大利米兰。
餐桌上整齐地码放着四个食盒,有椰子鸡汤、煎牛肉、鲜虾沙拉、清炒豌豆苗,三菜一汤,是云深给她做的第一份豪华午餐便当。
这么多菜,温柚不敢想他是几点起来做的。
她忍不住提前把便当打开,平铺在桌面上,拍了好几张照片留念。
昨天晚上,她没有直接答应云深,而是向他告白了之后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让他认真想一想。温柚觉得自己说的话并不过分,但一个人回到房间,冷静下来之后,她心里莫名不安,有点害怕他会就这么被她吓跑了。
之后的几天,云深人在国外,没什么好向她报备的,加上有时差,对话不便,两人的聊天框沉寂了一段时间。
温柚又产生了新的恐慌,担心他是不是那种只享受追求别人的过程,一旦别人也对他表示喜欢,他就会丧失兴趣的感情障碍人格。
温柚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多思多虑过,每天都变着法子折磨自己,就连工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并不后悔昨天晚上说了那些话,心情虽然起伏多了些,但是理智始终占上风。
即便感情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
云深若是表现得对她不够认真。
温柚不会犹豫,一定立刻收拾好感情,掉头就走。
国内时间星期五傍晚,温柚结束一天的工作,查看手机时,才发现云深在不久前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问她下班没,在干嘛。
即便表明要追她之后,云深也很少有空闲发这类没什么意义的纯聊天消息。
温柚回复:【准备回家了】
温柚:【你在干嘛呢?】
云深回得很快:【给你买了点礼物,刚安排人送上飞机】
云深:【打个视频?】
温柚一惊:【晚点吧,还在公司呢】
她赶忙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云深又发来消息,隔着几万里的距离,温柚都能感受到他嚣张放肆的语气:【现在看不行?】
温柚学他说话:【晚一点不行?】
云深:【不行】
温柚:【……】
云深:【你猜我在哪】
温柚:【不在米兰吗?】
云深:【不】
云深:【我还给你买了个东西,可惜带不回去】
这话勾起了温柚的好奇心,什么东西买了又带不回来,难道是不允许上飞机的违禁物品?
温柚字打得飞快:【什么什么?】
温柚:【快点说】
像是没见过她着急的样子,云深故意拖延了几分钟,才发出去两张照片。
一张是一整面火红而浪漫的“墙”。古城淡黄色的建筑外观显露出中世纪风格,墙面也是古老发黄的颜色,占据整个视野的庞大而火红的心则由无数个鲜红的小物件簇拥而成。
爱心锁。
温柚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被誉为爱城的维罗纳著名的景点之一。
温柚留学的时候,曾和云娆一起去意大利维罗纳游玩了两天,当时她站在这面布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爱意的高墙之下,仰望了许久,踟蹰不定,最终,连买一个锁,挂到墙上,把自己的爱意淹没在无数声沸腾的爱语之中的勇气也没有。
她觉得一切都是奢望。
何必把完全没可能实现的愿望投入这片爱河,那个人明明永远也不会在意,这样的行为只会显得她更加渺小,更加卑微,更加可怜。
温柚看到云深发来的第二张照片。
是一个刻有她和他名字首字母缩写的爱心锁,ys&wy,四个花体字母深深镌刻在鲜红的锁面之上,锁环呈爱心状,结实地锁在了墙面的铁网上,似乎还是整面墙的最高处。
温柚完全不敢相信。
他竟然来到了维罗纳。
像所有庸俗又渴望爱神眷顾的普通人一样,完成了她之前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把他们的名字并排,永远地留在这座以爱为名的小城。
在亲眼看到之前,打死她也想象不出云深会做这种事。
但是现在,她想象出来了。
他一定冷着脸,在拥挤的人潮中一脸鄙视地看着身边的男男女女,然后漫不经心地走到爱心墙下边,随手把锁往上一挂……
云深这时又发来新消息:【挂那么高费了老大劲】
温柚又想象不出来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云深:【感觉你会喜欢】
温柚抓着手机,把那两张照片存好,回复道:【嗯,很喜欢】
喜欢到,就像在做梦一样。
太不真实了。
温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确认。
云深似是嫌打字麻烦,改发语音过来:“可我很烦。”
云深:“这鬼地方连狗都成双成对的。”
温柚:……
她定了定神,指尖在屏幕上跳跃,缓缓地发了两句话出去:
【你也】
【差不多了】
消息刚发送成功,电讯号传至异国他乡,好似完全没有延迟,几乎转瞬间,温柚的手机就激烈地震动起来。
她手一抖,直接挂断,又发消息过去:【我还在公司呢!】
云深只能发语音问她,语气含笑,又显得锋芒毕露:“你说我也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啊?”
温柚:【就,字面意思】
温柚:【看不懂拉倒】
发完这两行字,她快速地将手机息屏,收到背包里,背起包就往外走。
直到走到电梯间才发觉包太轻,电脑竟然忘了带,温柚紧忙折返回去,在一众同事奇怪的目光下红着脸抱起电脑,仓皇逃离了公司-
次日就是周末,温柚临时回了老家一趟,参加叶姨女儿的婚礼。
他们前年就领了证,婚礼一直拖着没办。两家人从去年开始筹备,婚礼办得挺盛大,亲朋好友请了几十桌,温柚坐在新娘家人的主桌上,就像叶姨的另一个女儿。
温柚前几天和云深说过她要回容城参加婚礼,当天回次日归。
云深给她转了一笔数额可观的钱,说是给新人的红包。温柚一看后面那串零就脑壳疼,她先收下,又把多的一部分退回给他,只留下和她的红包相当的一部分,代他交给新人。
婚礼当天,温柚在席上喝了点酒,处于微醺状态,整个人很兴奋,于是大着胆子拿着掺了巨多雪碧的白酒,跟着新人挨桌敬酒,笑闹不断。
一路见到许多过去的朋友,有四五个初中同级同学,其中一个女生过去和温柚的关系很好,两个人凑在一块有叙不完的旧。
宴席结束后,时间还不算晚,他们几个初中同学约着一起在附近走一走,压马路。
容城的初春比申城更温暖,夜风温柔,林荫道两侧的高树枝叶繁密,投下浓郁而深茂的阴影。
一晃十几年过去,曾经稚嫩的同学都奔三了,凑在一块却好像突然返老还童,大家一边走一边聊过去学校里的奇人趣事,仿佛这漫长的光阴不值一提。
延安中学就在举办婚宴的酒店附近,一个男生心血来潮突然提议,要不要溜进学校看看。
他现在就在学校旁边的街上开五金店。据他说,学校北面有个偏门年久失修,他用树枝捅捅门锁就能把门弄开。
温柚读书时年年都是三好学生,遵守校规安分守己,甫一听到男生的提议,她第一反应是拒绝,但经不住所有人都想溜进去看看,加之酒精在脑海里作祟,让所有的离经叛道都被兴奋感合理化,温柚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一同走到了延安中学北面一个不起眼的偏门前。
难以想象。
她都二十七岁了,十四五岁时没做过的荒唐事,今天竟然要挑战一次。
温柚紧张地站在那个据说会开锁的男生后面。
只见他捡起一根细树枝,眨眼间,竟然真的轻而易举弄开了破旧的偏门。
温柚还没酝酿好情绪,就被拽进了阔别十几年的初中校园。
正前方是大操场,空无一人,只有靠近升旗台的地方亮了一盏灯,暗淡的光线催化了酒意,五个人猫着腰走到操场正中央,压低声音讨论曾经站在哪个地方做操,每个人脸颊都泛着兴奋的红晕,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如同星子。
大家继续前进,都想去教学楼看看。
温柚今天背着一个托特包,换到另一边肩膀时,忽然感觉到手机在包里震动。
她停下脚步,费劲地掏出压在包包底部的手机。
看见整整七个未接来电,温柚心脏几乎骤停。
她忙不迭接起,走到一旁无人处,说了几分钟,很快跑回来。
同学们都在等她,只见微弱的灯芒照亮温柚通红好似醉酒的美丽脸颊,长睫慌乱地颤动着,把在场的几个男生眼都看直了。
“那个,我出去接个人……”温柚语速很快,“也是我们初中的,比我们高两届,是我的……朋友。”
“你一个人能行吗?”
“没问题。”温柚朝他们摆摆手,背影像只兔子,一溜烟沿原路返回了不久前进来的地方。
等了没几分钟,阴暗的树荫底下信步走来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
他穿着轻便的运动卫衣和长裤,肤色极为白皙,轮廓深刻如雕塑,皮肤底下隐隐透出一丝疲惫。
温柚刚才已经和他通了电话,知道他提前结束行程回国,特地飞抵容城来找她。
但看见他的那一刻,温柚心中还是萌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在心里计算了下航程时间。
似乎在他那天给他发了爱心锁的照片,又和她聊了几句之后,必须立刻动身回国,才能赶在这个时间到达容城。
所以。
他是看到她发的那两句话之后。
就迫不及待地回来找她了么?
真是急躁的人。
哦不,急躁的疯狗。
这点耐心都没有。
温柚腹诽着,眼神里的期待却掩不住,带着关心和羞怯望向围栏外的男人,轻声问:“国外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差不多。”云深眼神锋利,语气不太友善。
一下飞机就联系不上她,抵达酒店时被告知婚宴已经结束,叶姨也不知道她去了哪,怎么打电话这家伙都不接。
隔着生锈的铁围栏,就着昏黄的光线,云深看到温柚眼睛发亮,双颊酡红,一副醺然的模样,惹人怜爱极了,叫他根本没法说一句重话。
“愣着干嘛?”云深走近些,散漫道,“还不给哥哥开门?”
温柚“噢”了声,快步走到偏门后面,发现他们特意没关的门竟然被风吹上了,她只得尝试拧转老旧的把手,试图从里面把门打开。
……
半分钟过去。
铁门嘎吱摇晃着,没有一点开启的迹象。
“怎么打不开?”温柚开了手电筒,照亮门锁,“生锈了吗?”
云深叹了口气:“你确定这门能开吗?”
刚才她在电话里说能开他就存疑。学校的门,如果轻易就能打开,那学生不都跑出去了?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温柚的思维变得很简单,没有意识到,刚才能打开,可能都要归功于那个男生出神入化的手艺。
她还在执著地尝试着:“外面能开,里面怎么会不行?”
云深:“外面怎么开?”
温柚:“你拿根树枝,试着捅一下锁眼。”
云深:……
他无奈地照办,一只手用树枝捅锁眼,一只手抓着生锈的铁门,用力摇晃。
“你别那么暴力!”温柚听到摧枯拉朽的废铁摩擦声,惊吓地道,“想把门拆了吗?”
云深素来耐心不足,被一道破门挡了半天,他恨不得一脚把这玩意踹废。
顾及这里是他母校,他敛了脾气,忽然后退一步,轻飘飘地瞟了眼围栏上方的尖刺。
温柚还在和铁门做斗争:“要不,我去找我同学帮你开?”
“不必了。”云深收回视线,淡淡睨了她一眼,勾唇笑了下,“我现在就进来。”
话音落下,温柚抬眸看他,目光猛地一怔。
就见云深伸手抓住围栏,一只雪白的运动鞋踩到下面的横杠上,双臂乏力,配合腿部的力量,整个人矫捷地向上攀,另一只脚旋即踩到高处的横杠,身体游刃有余地越过高达两米多的围栏枪尖,行云流水地向下一跃,带起一阵微凉淡薄的风,拂过温柚脸庞,加剧了她本就灼热的体温。
云深像只迅捷的野豹,就这么翻过了围栏,轻轻落地,风涌入而鼓起的上衣慢慢平息,他直起腰,朝温柚一挑眉:“看呆了?”
温柚微微张开嘴,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有一瞬间,她几乎忘记了如今的年岁。
云深从围栏上跃下来的那一刻,她看到的仿佛是十几岁的他,在这所学校里与她再遇的,那个张扬放肆,就像太阳一样灿烂无拘束的少年。
他从天而降时带起的一阵风,似乎也把温柚送回了漫长岁月以前的年少时光。
而且。
是她只在梦中才会遇见的画面。
温柚不可思议地道:“你怎么会翻墙?”
“这有什么。”云深不以为意。
温柚:“你以前翻过吗?”
云深想了想:“没印象了。”
“难道是第一次?”温柚震惊了,“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
云深吊儿郎当道:“怎样,你要告老师?”
温柚:“我看起来像那种动不动就告老师的学生吗?”
“有点。”云深混不吝地笑,“不过,我建议你别告,免得把自己搭进去。”
温柚不明白:“你翻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云深悠闲地踢一脚石子,朝前走一步,垂眸瞅着温柚,目光含笑,幽深的眸底又好似有暗流涌动,蕴含着引诱人弥足深陷的力量。
“我翻墙进来,只为了说一件事。”云深嗓音低了几分,慢悠悠地,坦诚而直白地对面前的女孩说,“处对象吗,温柚学妹?”
他眼睛乌黑幽暗,眼底深处映着遥远的灯火,如同晚星一般缥缈摇曳。
温柚的所有感官都被眼前的男人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占据了。
她仰眸看着他,紧张到了极致,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唇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来,嗓音甜软,轻轻回应道:
“好呀。”
第52章 男友
她直接同意了。
没有忸怩, 也没有推脱,直接回答了“好”。
云深似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他眉梢轻扬了扬,眸底倒映的星火变得更明亮,笑着说:“答应得这么快?”
温柚撇撇嘴:“那我撤回?”
“晚了。”云深抬手掐了下她的脸,动作不轻不重,指腹最后摩挲的那一下,流露出几分温柔。
他低头寻觅她含蓄的眼睛, 低低地说:“你前些天问我的话,还想听回答吗?”
温柚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听见他的答复,竟然就心急火燎地答应了。
她不禁在心里唾弃自己心志不坚, 被美色迷了眼睛,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记。
不过。
在今天之前。
她觉得, 自己已经感受到他的答案了。
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温柚点了点头,心底有一丢丢担心,会听到非常欠揍的直男言论。
云深难得表现得不那么散漫,微微拖着语调, 想让她听清楚似的,慢慢说道:“哥哥我呢, 是第一次喜欢人。”
他顿了顿, 捕捉到女孩眸光的颤动, 他提起唇角, 声音更低沉了些:“估计也是最后一次。这种感觉, 除了你之外, 在别人身上肯定不会有了。”
温柚双唇翕动,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只冒出了一个单音节,眼尾不由自主地弯着:“噢。”
“你问我能喜欢你多久。”云深认真了不到十几秒,那股与生俱来的拽劲又漫上来,他笑得煞有介事,反问温柚,“要不,咱俩先处个十年二十年看看?”
温柚一怔,明明自己前几天也说过“十几年如一日”这样的时间长度,从他口中说出来,她忽然又觉得,短短几个字,怎么听起来这么漫长,一眼望不到头的样子。
见温柚没有立刻回答,云深一挑眉:“还嫌不够?”
温柚顺着他的话说:“不够的话怎么办?”
云深像是被问爽了,兴味盎然地调戏她:“我们柚子,想把哥哥一辈子绑住不成?”
她才没有这么说。
分明是他自问自答,突然就提起一辈子了。
还做出一副,是她这样要求,他反过来确认一下的意思。
温柚舔了舔略微发干的唇角,不知怎的,今晚不太想反驳他:“我真要绑你一辈子,你也情愿吗?”
云深闻言,抬手摸了下她发顶,调笑的意味退去,语气清沉地说:“傻子,哪用得着你绑。”
“是我求你,来我身边。”他缓缓地,一字一顿道,“然后,尽我所能地,将你一直绑住。”
温柚听出他这话的寓意,是他的感情坚如磐石,而她是从天上飞过,可能旅居于此的鸿雁。
她变成了那个,被对方千方百计留住的人。
温柚:“那我就,看你表现了。”
她唇角挂着掩饰不尽的笑意,似乎对他给予的答复,还挺满意的。
云深黑眸定格在她脸上,慢悠悠地,带着几分张狂地道:“我能向你打听一事不?听说你云深哥哥脱单了?”
温柚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下才点头:“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话音未落,男人宽大的手掌再度落在她头顶,很不客气地揉乱她头发:“什么叫好像?重说一次。”
温柚感觉身高都要被他按矮了。
两人力量差距悬殊,她现在是他囊中之物,逃也逃不掉,只得顺从地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有这么回事。”
云深这才收了手,那双素来冷淡的黑眸,今晚始终含着笑意,衬得整张脸俊美如同妖孽,叫温柚不太敢多看。
“我同学还在里面等我。”温柚对云深说,“一起去逛逛?”
“成。”
云深单手抄兜,与温柚并肩走,姿态悠闲,看起来心情极好。
对于在深夜翻墙偷溜进母校这种只有街溜子才会做的荒唐事儿,他身为曾经的学神如今的精英资本家,似乎接受良好。
经过操场和篮球场,云深扫望四周,有些新奇地道:“学校好像变小了。”
“是我们长高了。”温柚说,“不过,我记得哥你初三的时候就很高了,肯定有一米七多吧?”
“不记得了。”云深转眸看她,“你对我印象挺深啊。”
温柚噎了下,淡定道:“你以前经常做国旗下演讲,我入学第一天就认识你了。”
后来,温柚也曾上国旗台做演讲,手里捏着演讲稿,下面乌泱泱一千多人抬眸仰视着她。
那时,温柚心里不禁想,对云深而言,她仰慕的目光,应该就像她现在面对的众人之中,毫不起眼的一道。
走到教学楼下,公告栏上一张鲜艳的海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是延安中学去年中考的高分红榜。
这玩意儿云深记得。他中考之后,还被电视台记者叫到当年的红榜旁边做了采访,那上面放的照片别提有多傻。
云深下巴指了指红榜,问温柚:“你应该也上过吧。”
“没有。”温柚语气凉凉的,“我保送上的一中,没参加中考。”
云深:……
早知道不问了。十几年前的事他印象真不深,一不小心就会说错话。
他们现在毕竟是情侣,温柚主动说起自己的经历,给他加深了解:“我小学四年级参加了信息学兴趣班,初中和高中都是信息竞赛队的,高二进了省队拿了银牌,差几分就有金牌了。”
如果拿到金牌,她就能签约A大,继续做他的同校学妹。
直到今天,温柚仍有些遗憾。
云深记下了她的话,也说起自己的过去:“我中学那会儿,也很想进信竞队来着。”
可他家里太穷了,连台电脑都买不起,怎么和像温柚这样家庭富裕,从小就受到系统性训练的学生竞争?
只有高考,是他唯一的出路。
“是吗?”温柚故作惊讶,“不过,哥哥你现在已经混得比我们所有竞赛生都好了。”
云深扯唇笑了下。
忽然间。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和信息竞赛队有关的事儿,记忆太久远,他费劲地回忆了一会儿,目光垂下来,看着温柚,犹豫再三,没头没尾地问:“你以前……有给谁写过情书吗?”
温柚一激灵,下意识摇头:“我哪有那个时间。竞赛生很忙的。”
云深点头:“也是。”
温柚忍不住问了一串问题:“你想起谁了?给你写过情书的人?还是竞赛队的?”
“没谁。”云深怎么可能和刚交往的女朋友讨论他以前的追求者。
前方不远,教学楼楼道间的洞窗内,几盏手机手电筒亮起来,似乎正朝着温柚这边挥。
云深提醒她向上看:“你同学?”
温柚点头,也朝他们挥了挥手,带着云深走过去。
教室的门都上了锁,进不去,大家只能在楼道和走廊上瞎逛荡。
温柚还没来记得向他们介绍,就有不止一人认出了云深。
大名鼎鼎的企业家,曾经的中考高考状元,还是延安中学的校友,他们别说认识云深了,对他的事迹都能如数家珍。
和温柚关系好的女生名叫林巧曼,她的目光在云深和温柚之间转了转,好奇地问:“柚子,云深学长是你……”
云深很自然地搭了搭温柚肩膀,淡淡道:“男朋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林巧曼眼睛睁得像铜铃,震惊又揶揄地质问温柚:“咱俩在宴会上聊了那么久,你怎么一句都没提过?”
温柚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
云深漫不经心地替她答了:“刚在一起,她害羞。”
确实是。
刚刚,十分钟前,才在一起。
温柚脸颊有点烧,不着痕迹地把云深架在她肩上的胳膊拐下去。
真有点佩服他,脸皮那么厚,一点也不会窘迫羞赧,视旁人的目光如无物似的。
教学楼安了很多摄像头,大家逛起来不太自在,有男生提议去最老的那栋学科楼转转,应该比在这里好玩。
十几年前就破旧的老楼,如今看来更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
从设施看,应该已经没有几堂课在这里上,大部分教室都沦为了储藏室,放置着各式各样的教学用具。
温柚他们顺着小路走进一楼,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不远突然响起陌生的咳嗽声,伴随一道明亮的手电筒光芒扫过地面。
“保安来了!”有人低喊了一声,所有人顿时惊慌失措,脚步忙乱地寻找遮蔽物躲藏。
云深拽着温柚手腕,带着她快步闪进斜前方的楼道口里头。
有楼梯遮掩,夹角下面的空间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灰尘味。
云深背抵着墙,单手把温柚揽在怀里,没让她碰到一丁点脏污。
一道刺眼的白光扫过外面的走廊。
温柚从小到大就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她被吓得心一跳,身前的男人似是察觉到她紧张,修长的手臂搂得更紧,几乎把她整个人按进了怀里。
他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在她后颈轻轻捏了下,低笑说:“胆子怎么这么小?”
都毕业多少年了,早就不用遵守校规,溜进学校闲逛也不算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就算被抓到了顶多被赶出去,云深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
温柚:“你别说话。”
云深偏说,气音带着吞吐的热意扫过温柚耳畔:“保安听不见。”
“我听得见。”温柚耳朵滚烫,被他碰过的后颈更是酥麻不已,“别在我耳边吹气。”
云深竟然真的不说了。
但是,下一刻,他突然捏住了她的耳垂,伴着一声饶有兴致的轻笑,他用干燥粗糙的指腹揉搓了下那团小小的软肉,指骨暧昧地擦过她耳后肌肤,细微的摩擦声经由骨传导渡进她耳膜,又化作电流倏地窜进了她的心室。
温柚腿莫名一软,全身发麻,控制不住地想要推开他。
云深:“你别动,不怕被发现?”
他这会儿倒是知道要好好躲了。
温柚呼吸急促,所有神经仿佛都拧成一股,被他捏在手里,将他手指微微粗糙的触感放大了无数倍。
“哥……”温柚咬了咬唇,细声细气地说,“你别欺负我。”
她眼波盈光,即便在黑暗的楼道里也清晰可见荡漾的水色。
云深终于放过她的耳垂。
他目光落下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视力渐渐适应此地的阴暗,他看见温柚涨得通红的脸、颤抖的眼睫,就好像,他在这个幽僻的犄角旮旯里,对她做了什么没下限的事儿似的。
明明只是,揉了下耳垂。
云深眼眸深暗,忍不住学她说话:“你也是,别那么敏感。”
“都在一起了。”他佯装善意地提醒她,勾唇,“这才哪儿跟哪儿?”
第53章 相思
狭窄幽暗的空间充斥着陈腐的气息, 云深身上的味道却清冽干净,将温柚包裹在他胸前方寸之间。
耳边回荡着男人低沉的声音, 温柚抬眼盯着他看了会儿,忍不住冒出一句:“哥哥,感觉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云深凉凉地睨着她:“怎么,在一起之后滤镜碎了?”
“不是。”
温柚以前总觉得他像异性绝缘体,不近女色,除了工作之外什么也不在乎。现在, 她莫名觉得,云深有的时候,好像还挺粘人。
温柚嘀咕道:“反正……说不清楚。”
云深下意识认为她是不是对他有些不满。他搂着她的那只手稍稍松开,离她远些, 道:“不喜欢这样?”
温柚轻轻眨了一下眼:“我不喜欢,你就不这样了?”
“当然。”云深漆黑的视线定格在她脸上, “你的心情是最重要的。”
顿了顿,他闲散地扯起唇角:“如果不是真的不开心,不要拒绝我。”
温柚所有思绪都被他说的话所占据。
你的心情最重要。
她怔了怔,一面为这几个字感到心动, 一面又想起一事,忙不迭解释道:“我刚才没有拒绝。让你别欺负我, 这句话其实是在……撒娇。”
最后两个字音量极低, 只剩浅淡的气音。
云深扬了扬眉梢:“听出来了。”
云深以前常被云娆讽刺说他目中无人, 行事作风我行我素, 不在乎他人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比较漠然, 但温柚是个例外。
可能这事儿需要熟能生巧, 因他这段时间总是在琢磨温柚的心情,所以渐渐练出来了。
比如刚才。
他挺清晰地感觉到, 他捏了下她耳朵,她虽然紧张,却似乎也蛮喜欢被他这样触碰的。
这时,楼道外面的走廊上传来几声压低的呼唤。
是林巧曼,在喊温柚的名字。
“我们在这!”温柚应了声,拉着云深的袖子走出去。
林巧曼看见他们从阴暗的小角落钻出来,意味不明地笑:“保安早就走了,你们躲在那儿干嘛呢,半天不出来?”
“没干嘛。”温柚淡定地挽了挽耳边的头发,手指搓了下滚烫的耳朵降温,战术性反问,“你们又去哪儿了?”
“陈乾在二楼找到一间没锁的教室,他们都进去了。我在外面找你们。”林巧曼说,“上楼吧?”
说着,三人顺着楼梯走到二楼,转进一间破旧的教室。
这里原来是美术教室,墙边摆放着画板、石膏人像、几何体等等教具,看起来已经很多年不当教室用了,桌椅堆叠在两侧窗下,中间空出了很大的区域放置体育器材。
大家以前都在这里上过课,不由得感慨了一番。
有人翻出几块上体育课用的软垫,平铺在地上,招呼大家伙来坐。
云深大爷似的游手好闲,在教室里巡视。
温柚帮忙用纸巾把软垫擦干净了,转头看见云深站在角落,不知道低头看什么。
她凑过去,循势瞥见地上的几抹烟灰。
云深忽地轻笑了声:“现在的小孩也这么不乖。”
温柚:“你以前也在这里抽过烟吗?”
云深点头:“好像是中考前几个月吧,压力很大,有人送了我两根烟,我就在这栋楼里找了个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这间教室,蹲在地上抽。”
温柚大约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她高中的时候偷偷看见过云深抽烟,初三的他应该更单薄一些,脸上稚气未脱,就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只能躲在僻静的地方靠别人送的烟发泄。
云深:“那时候第一次抽,咳得不行,不明白这玩意儿哪里爽了。”
温柚挤出一丝笑:“说起来,好久没看到你抽了。”
“本来就没瘾。”云深说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就戒了。”
温柚记得,她当时只是喝多了随口一提,说不喜欢看他抽烟的样子,觉得不开心。
因为不是真的讨厌他抽烟,所以温柚后来也没再想起这件事。
没想到他放在了心上,就因为她的一句话,把从初中开始抽的烟给戒了。
温柚忍不住翘起唇角,低头踩了一脚地上的烟灰。
戒烟好呀。
希望他以后,像风一样轻松自在,崇山峻岭、烟波瀚海,都不会阻挡他前行。
“那边的小情侣。”林巧曼站在教室中间,招呼温柚和云深道,“过来坐吧,一起玩点游戏。”
还有能来事儿的,点了酒水饮料和纸牌,外卖送到学校围栏边,很快取了回到教室。
在场的同学云深都不认识,温柚坐下之后,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生怕他不想和他们一起玩。
云深表情淡淡的,随手开了一瓶啤酒,仰头喝了口。
暂时看起来,没有很不耐烦的样子。
第一个游戏项目是打牌,六人争上游。
温柚不愧为温大仙,手气不是一般的好,玩了半个多小时,她凭借神一般的运气碾压所有人,没受到一点惩罚。
有个手气差的输得受不了了,嚷嚷着换个游戏玩。
林巧曼从饮料堆里拿出一瓶可乐,躺放在地上,提议道:“我们玩说谎游戏吧?瓶口转到谁谁就要回答一个问题,只能说谎话。”
其实就是换个包装的真心话游戏,把话反着听就行了。
温大仙掐指一算,感觉玩这个游戏她的运气不会太好,顿时有点紧张。
因为最后一轮争上游获胜的是温柚,这会儿大家便让她第一个转可乐瓶。
温柚转到陈乾,也就是今天打开学校偏门的那个开五金店的男生。
她非常好奇地问:“陈老板,您老实说,您是专业搞开锁的吧,才能把学校门弄开?”
“……”陈乾憨厚一笑,“不是。”
“完了。”另一男生直挠头,“我们竟然是撬锁进来的,罪加一等。”
大家哄笑成一团。
回答问题的转可乐瓶,陈乾转到一个女同学,女同学回答了一个露骨的感情问题,面红耳赤地继续转可乐瓶。
温柚盯着瓶口,只见它转了一圈又一圈,慢悠悠地停在她……旁边的一点位置。
是云深。
温柚还没松完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云深坐姿散漫,一条腿竖屈着,手肘搁在膝盖上,面无表情的时候自带一股凛冽的压迫感。
那个女生不敢盯着他看,只看着温柚,不怀好意地笑问道:“云深学长喜欢吃柚子吗?”
温柚闻言,气急败坏地瞪了她一眼。
云深似是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好,他很满意地、慢悠悠地点了下头,拖长了语气回答道:“非常不喜欢。”
反着听。
就是非常喜欢,吃柚子。
全场“哎哟”声一片,此起彼伏,甚至有人鼓起了掌。
温柚再镇定也捱不过这种场面,整个人像被火烧着了,既焦灼,又有点控制不住地想笑。
她尽全力压抑表情,抬手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云深屈放在地上的那条腿。
云深一脸悠闲自在,饶有兴致地问:“到我了?”
温柚和众人一起点点头,就见云深伸出手,修长白净的手指搭在可乐瓶上,略微停顿了下。
像在计算圆周角度,掂量该使多大的劲。
片刻后,他状似不经意地转动可乐瓶。
动作很轻,可乐瓶只完整地转了一圈多,然后,瓶口精确地对准了温柚。
温柚:……
好家伙。
玩针对是吧?
云深瞥了她一眼,像是早就想好了问题,不假思索道:“我今晚去你家睡?”
……
温柚:?
这未免,太不要脸了!
温柚心里在尖叫,表情几乎绷不住,咬牙切齿道:“好!”
她猜到,他肯定明知她会拒绝,所以借着必须说反话的便利,听她嘴上表达同意。
果不其然,云深闻言挑了挑眉,唇边笑意加深,虽然被拒绝,但他耳朵听爽了,一点不亏。
可乐瓶又转了几轮,温柚没再被抽中。
这一轮,一名男生又转到云深。
他犹犹豫豫地问:“云哥,你去年的……个人所得税交了有九位数吗?”
云深:“没有。”
那就是有。
可能还不止九位数。
人群中又响起一连串“卧槽”,就连温柚也有点被壕到了。
又轮到云深转。
温柚的心再一次提起来。
很快又坠到地上,摔得死死的——
云深又转到了她!
赤|裸裸的针对,众人看破不说破,温柚感觉头皮发麻,她攥了攥袖子,转头瞋了云深一眼,示意他别再问奇怪的问题。
这一回,云深思考了一会儿。
和她一起回到初中校园,他时不时就会想到她那个神秘的初恋,那个她从很小就喜欢的男生,会不会也是这个初中的。
云深最终没有问和那个人有关的问题。
在一起第一天,他不想显得太小气,好像很在意她的从前似的。
以后日子还长,等没有外人的时候再问吧。
云深食指敲了敲膝盖,目光张扬,问温柚:“如果我在这所学校的时候就追你,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温柚:“不会。”
意思是,会。
初中就愿意和他在一起。
云深看着她,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即便有,云深十五岁的时候也不可能有闲心恋爱,温柚更是个半大孩子,那时候估计连恋爱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但她说会。
这就意味着,此时此刻,她心里对他的好感,让她可以在任何时候都和他在一起。
云深是这样想的。
他忽然觉得,温柚的那个劳什子初恋,已经一点也不重要了。
不过是老子的手下败将。被老子拍在墙上的,不起眼的泥巴点。
夜已深,笑闹了一天,大家都有点疲倦了。
最后几轮游戏,温柚又被针对了一次。
她身旁的男人,就像个可怕又精准的机械,一旦轮到他转,指哪打哪,未尝败绩。
温柚可怜巴巴地瞄了他一眼,好像在说,求哥哥放过。
云深仍是那副嚣张的样子,舌尖抵了抵上颚,眉宇忽而舒展,低声问温柚:“今晚……开心吗?”
温柚听见他的话,视线不由得低下来,看他垂放在身侧的手,骨节明晰,修长宽大,冷白的皮肤下透出青筋痕迹,富有力量感。
离她的手背,只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温柚翘了翘唇角,边点头边说:“从来没有这么……呼……开心过。”
为了遵守游戏规则,她说了个“不”字,但是音量非常低,像是轻轻换了下气。
这样,她就相当于心口如一了。
云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温柚看到他的手又离她的远了些。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牵到。
……
离开延安中学,云深的车已经等在路边。
先送温柚回家,她家离学校很近,车程不超过十分钟。
云深坐在后座左边,扣着安全带,他低头看了会儿手机,息屏之后就闭目养神。
温柚忽然想起,今晚刚见到他的时候,他眉眼懒散,似乎带着几分疲倦。
一路舟车劳顿,从意大利赶回老家找她,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好好睡觉。
很快,车子停在温柚家的巷口。
云深睁开眼,捏了捏眉心,解开安全带下车送她。
温柚又想起,大年初一那天,他手被烫伤了,不想下车被她发现,于是应付地对她说:“几步路也要送?”
“傻笑什么?”云深掐了下温柚的脸,吊儿郎当地道,“和哥哥在一起,这么开心?”
温柚:“明知故问。”
她敛了笑,闷着脸害羞的样子似乎更可爱。
就着温黄的路灯光芒,云深垂眼看她,而温柚望着地上两人的影子,也知道他在看她。
男人手抄在兜里,身形修长,连影子也很帅气。
可惜这条路太短了,没牵手的必要,他连手都没拿出来。
温柚叹了一口气,走到家门口,转身和云深告别:“我到了,哥哥你也快回去吧,今晚好好补一觉。”
云深点头:“明早八点,我来接你。”
温柚:“有没有迟一点的航班?现在都零点了。”
云深睨她:“不想回去上班?”
“嗯。”温柚打了个哈欠,“今晚想睡久一点。”
“行,我换晚点的。”云深瞥了眼温柚家的门,“回去吧。”
温柚其实不困。
还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但他很累了,需要早点回去休息,她就想看着他走。
因为刚刚在一起,温柚还有点不适应,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在云深说完之后,她闷声不吭地傻站了一会儿,把云深看乐了。
“舍不得我?”他问道。
温柚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云深:“那我去你家睡?”
温柚瞥他:“睡那些房间,还不如回你自己家舒服。”
确实如此。而且叶姨今天不在,没有人提供换洗衣物。
“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么?”云深瞅她像个白眼狼,“看起来也没有很舍不得我。”
“有的。”温柚小小声说,“一点点。”
云深稍稍弯腰,凑得离她近些:“那你自己说,要怎么缓解这份,相思之情?”
温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落在男人英俊的脸上。
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她突然踮起脚,双手抓住云深衣服前襟,凑到他脸颊一侧,轻轻亲了一下。
做完这个举动,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冲动大胆了。
应该不至于。
温柚在心里劝解自己——
虽然今天才在一起,但是他们之前就亲过了,她再亲一下他脸颊,是很平常的,不算什么大事。
他也清楚,她本来就是,经受不了他美色|诱惑的。
温柚心境平和下来,正在回味云深皮肤微凉的触感。
一只温热的大手在这时抚上她脸颊,拇指指腹擦过她下唇,温柚浑身一颤,就听男人声色低哑地道:“就完了?”
温柚点点头,紧张地想退后一步。
然而,腰后不知何时已经揽过来一只手臂,带着她往前跌去,落入他怀中。
“真小气。”云深瞅着她笑,“就这么点相思之情?”
他欺身压下来,在吻住她的唇之前,说了句:“我的可不止。”
他指腹掐起她的下巴,让她高高仰着头,承受他的倾轧。
温柚睁大了眼,睫毛颤抖,心跳剧烈得几欲钻出胸口。
她看着他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一下子贴了过来,乌黑的眼睫扫过她的眼睫,深暗而遥不可及的眸底忽然间近在咫尺,其中暗流涌动,翻滚着极为明晰的,对她的欲望。
温柚攥紧了男人的衣摆,全身过电似的轻颤,柔软的双唇被他用力地碾压、磋磨,滚烫灼人的男性气息将她笼罩,一点一点入侵了她的机体,将她全身心地占据。
他现在是清醒的。
清醒地,吻着她。
这个想法在心间划过,温柚腿莫名一软,身子向后跌去,撞到老宅大门上,云深因此抵得更近,将她整个人压在门与他之间,极窄的缝隙中。
温暖的壁灯将视野照得明亮,温柚的眼睛闭了一会儿,又难耐地睁开。
对上他幽暗的视线,她的心霎时间像被一只大手抓住,高高地抛到空中。
不断摩擦的双唇渐渐变得湿热,吐息交融,男人的手移到温柚颈后,轻轻掐揉,温柚呼吸急促起来,云深顺势吮咬了下她的下唇,抬眼看她表情,目光侵略性十足,有如一边撕扯猎物,一边欣赏它被自己占据的神情的野兽。
温柚不敢和他对视,因这感受太刺激,她甚至窝囊地憋起了气。
温柚视线落在云深锋利的眼角。
那里的轮廓不再冷冽,反而带上了,极为诱人的一抹红晕。
温柚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样。
也许更加诱人。
不然他干什么,亲这么久……
她快要喘不上气了。
就在这时,云深忽然放开了她的唇,稍稍直起腰。
温柚仰看着他,眼尾绯红,双瞳湿淋淋的,泛着潋滟水光,胸脯剧烈起伏着换气。
还以为要结束了,却见云深眸色更暗,牢牢攫着她视线,声音嘶哑含笑地说:
“嘴张开行不?哥哥想伸进去。”
第54章 晚安
男人说话时, 吞吐的炙热气息扫过温柚耳廓,温柚像被火舌舔了下, 全身难以自抑地战栗。
他说的话。
未免也太露骨了。
温柚初次恋爱的第一天,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攻势。
她的唇缝刚还微微打开一些,方便喘气,这会儿听见他的话,反而紧闭了起来。
云深揉一下她的脸颊:“不愿意?”
温柚抓着他衣襟的手捏成拳,错开眼, 小声地答:“没有。”
话音未落,男人趁她张嘴说话,捏起她的下颌再度吻了下来。
他蛮横地撬开她的齿关,舌尖探入湿润柔软的口腔, 强势地将他的气息灌进来,深深烙印。
温柚忍不住呜咽了声, 莺啼似的声音落在云深耳里,激得他全身发硬,喉结难耐地滚动了下,将从她口中掠夺来的香甜味道吞入喉间。
他微睁着眼, 看到女孩紧张羞赧的样子,他强忍下想探索更深的冲动, 动作渐渐缓和下来, 慢条斯理地吮吸她的唇, 舌苔扫了下她尖尖的虎牙, 像在问候。
这般温柔的对待, 让温柚有充分的时间细致感受, 她能闻到他身上苦涩的茶香、极淡的酒气还有荷尔蒙的气息融合成迷人的香味,这味道浸透了她, 无孔不入,甚至顺着她喉咙滑入腹腔,将她身体内外都占据。
深吻间,她的牙关几度贴到他的。
舌头有时被他引诱,也滑入他的口腔,扫过他一排牙尖。
温柚不知道他是什么感受,但她整个舌头一瞬间全麻了,过电的感觉迅速蔓延至全身,她肌肉发软,双腿几乎站不住,只能把一部分力量分摊到手上,更用力地揪住他衣服,以稳住重心。
云深感觉脖子一紧,有点被勒到了。
这是要绞杀他么?
云深莫名想笑,一边吻她,一边隔着衣服轻轻捏了下她腰间的软肉,示意她放松些。
殊不知温柚腰间更敏感,被捏到的一瞬,她顿时像触电似的剧烈一颤,牙关下意识闭合,猛地咬了下云深的舌尖。
“嘶。”云深倒吸了一口气,这一下属实咬得不轻。
他离开她的唇,直起腰,掐着她下巴质问:“咬这么狠?”
温柚抿唇:“谁让你突然捏我。”
“我不捏你,就要被你勒死了。”云深目光下移,瞥了眼她至今还紧紧攥在他胸口的两只手,笑,“玩儿窒息是吧?”
温柚慌忙松开手。
她看见云深淡色的唇变得艳红,覆着一层水光,暧昧至极。他漫不经心地舔了下唇角,一闪而过的舌尖上有一点深红,像被她咬出了血。
温柚抬手帮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乖乖认怂:“我错了。”
“没事儿。”云深揉她脑袋,“是哥哥没绷住,不知道我们柚子,喜欢玩儿强制。”
“……”温柚无语凝噎了下,心里那一丁点愧疚烟消云散,“你知道就好,以后可得顺着我点。”
云深从善如流地挑了挑眉。
巷口传来路人的脚步声,他意犹未尽地退开一步,将温柚从狭窄的空间里解放出来。
直到路人从他们身后走过,温柚才堪堪喘匀了气,两颊依然绯红成片。
云深拿手背碰了碰她的脸,给她降温:“怎么紧张成这样?”
“才没有。”温柚一边从包里摸出家门钥匙,一边镇定地总结刚才那个绵长的吻的感受,“还挺舒服的,希望哥哥你,再接再厉。”
说着,她打开门,兔子似的钻了进去。
云深跟着走进去,抱臂道:“就我一个人再接再厉可不成。”
“能者多劳嘛。”温柚巧言令色道,随意瞥了眼手机时间,她震惊,“怎么就半点了?”
他们竟然在门口亲了将近半小时!
温柚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所有思绪都被身前的男人占据了。
“是很晚了。”云深不再往前,站定在原地道,“快回去睡觉。”
温柚点头:“你也是。晚安。”
云深:“晚安。”
顿了顿,他勾唇,低声加了个称谓:“女朋友。”
温柚揉了揉发烫的耳朵,不再看他,一边笑一边快步走进老宅。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院子里只在屋檐下亮着一盏白炽灯,云深站在院门内,高大身姿被香樟树浓郁的树荫所笼罩。
天穹铺着薄薄的云,无月无星之夜,风声悄然,万籁俱寂。
他抬头,看到老宅一楼回廊上亮起灯。
温暖的灯芒像一星火种,被风吹着点亮了楼道,窜上二楼。
云深看着灯光亮起的轨迹,感受到女孩脚步轻快,像一阵春风,吹进了朝南的那间卧室。
窗帘半合着,暖亮的光线透出来,照拂到了他身上。
他身处的树荫之下,也变得明亮起来。
温柚回到房间,把外衣一脱,瞥见窗帘半开,她下意识凑到窗边往外看。
云深竟然还没走。
不期对上男人仰望的视线,她心一跳,第一反应想要躲起来。
十几年来暗恋而不得的经历,让她习惯性地像小偷一样躲躲藏藏。
但是此时此刻,温柚控制住了自己。
现在不再是她单方面地偷看他。
他也望着她,期待她出现在视野中。
温柚再也不用躲藏了。
她放任唇角上扬,站在窗边朝院子里的男人挥了挥手,用口型示意他快点回家休息。
云深抬了抬下巴,又盯着温柚看了一会,才转身离去。
直到院门关上,彻底掩盖了他的身影,温柚才离开窗边,傻笑着坐在书桌前。
她不自觉扫看了一圈这个承载了她无数少女心事的房间。
温柚站起来,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尝试性地打开书柜中央的一个抽屉。
翻了翻,果然翻出一只古铜色的小钥匙。
用这把钥匙,温柚打开旁边的一个抽屉。
又从中翻出一只浅金色的小钥匙。
……
经过三轮钥匙开抽屉找钥匙的连环套娃,温柚拿着一只黑色把手的小钥匙,打开了书桌下方的柜子,从里头搬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精美硬纸盒。
上一次打开这个盒子,好像已经是大二那年的事情了。
温柚坐在地毯上,将盒子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看着那些或陈旧或破烂,打包卖到废品站也赚不了几毛钱的老物件,她的心跳陡然加快,许多尘封的回忆涌上心间,既幼稚又疯狂,难怪她年岁渐长之后总是不愿意回想。
盒子里有她八岁时第一次遇到云深,云深送她的那个蓝色水果糖的塑料包装袋。
有她小学二年级暑假学水彩画的时候,画的一大叠“抽象派”的妖怪哥哥。
有她从小学一直到高三的日记本,每一个本子都有密码锁,里面百分之八十的内容都和云深密切相关。
有她初一那年听云深几次国旗下演讲,从他演讲稿里背诵下来,摘抄到本子上的句子。
有云深每次大考公布在百名榜上的各科成绩,都是满分或接近满分。除此之外,温柚不仅顺手抄下第二名的成绩,计算他离云深有多远,还会把自己的成绩记在云深的成绩旁边,如果碰巧分数一样,她就在中间画个小爱心,仿佛和他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关联。
有她在高中运动会上用手机拍的云深的照片,一张张全洗出来,贴在手账本子上,描了漂亮的花边。
有云深参加长跑比赛时的号码牌,他用完了随手丢给云娆,云娆再朝他丢回去,号码牌落到地上,温柚默默捡起来,说帮他们扔到垃圾桶,其实被她藏在书包里偷偷带了回家。
……
还有一张发黄的草稿纸,是所有这些东西里面,唯一一个云深本人留下印记,且和温柚直接有关的东西。
纸上记了一长串化学公式和推演步骤,是云深教温柚解化学题的过程。
看到这里,温柚已经被少女时期自己种种卑微、幼稚,甚至有点痴狂的举动冲击得头皮发麻。
她拿起那张草稿纸,正面是云深遒劲有力,又微微潦草的字迹。
纸张年老透光,温柚忽然发现背面还有字,她翻过来一看,头皮瞬间更麻了——
她当年,竟然把那天晚上云深对她说的所有话,都记了下来,默写在了这张草稿纸后面。
简直像个变态。
而且云深对她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那是温柚整个学生时代唯一一次和云深单独在一起自习。
犹记得是期中考前不久,温柚晚自习在竞赛班度过,没有和云娆黎梨一起放学。
晚自习结束后图书馆还开放自习,温柚心血来潮独自走进图书馆,在某间自习室找到了云深。
云深身旁的座位空着,温柚鼓起勇气问她可不可以坐这。
云深眼皮都没抬,说了句:“随便。”
温柚安静坐下,掏出化学练习册做题。
所有理科科目中,温柚化学最差,她做了没一会儿就碰到解不出来的难题,翻遍课本也搞不懂所以然,她瞥了眼身旁刷题刷得飞起的少年,想问又不敢问,怕打搅他。
踟蹰许久,温柚如坐针毡,直到云深突然搁了笔,转过来睨她一眼:“有问题就问。”
温柚小小声说:“不会影响你吗?”
云深:“你在那儿抓耳挠腮的才影响我。”
温柚:“……”
温柚读着十五岁的自己记下的话语,渐渐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他那时说话可真拽,凶巴巴的,总是很不耐烦。
即便认真教她做了题,也改变不了他冷淡、狂妄、目中无人的事实。
难以想象。
同样一个人,在经年后的今天。
意乱情迷地把她按在了门上,逼她张嘴,好让他深吻进她的口腔,索取更多。
温柚深吸一口气,最后又看到几封没有送出的情书。
她抓起那些情书,在手里掂了掂,没有打开看就放了回去。
温柚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不再觉得这些东西很傻很幼稚。
都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且,在仰望一个人的同时,她获得的快乐和满足感一定比失落更多,才能一直坚持了这么久。
她始终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喜欢错人。
在漫长的暗恋中,在这个人的帮助和陪伴下,她也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温柚忽然觉得,过去那些卑微的心事,直面之后,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堪,不一定非要一辈子深埋在心里不见天日。
让云深知道的话,可能会助长他的气焰,让他变得更嚣张,但他应该不会就因为她的单恋而看低了她。
他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温柚盘腿坐在地上,经过一番脑补,她愈发觉得,被云深发现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但是总的来说,她还是不太希望他知道,她比较想维持现状,就让云深当成是他单方面追求到了她,继续这样相处下去。
温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藏得住。
而且她也不太想藏,喜欢就是喜欢,云深要是看出了她对他的感情太深,不是一天两天能积攒出来的,那她只能认栽。
温柚从地上爬起来,将东西都放回盒子,又把盒子也锁回原来的地方。
就在这时,她手机轻震两下,受到了男朋友的报备消息:【到家了】
温柚拿起手机回复:【ok】
云深:【航班改成十二点一刻,我十点前到你家接你】
温柚:【好的】
云深:【早饭想吃什么?】
温柚想了想:【都行】
聊天框沉寂下来,温柚想问是他给做早饭还是去外面买,转念又觉得这样问会不会逼着他要去做早饭,他今天已经很累了,还是别多说话,让他早点休息比较好。
温柚正欲放下手机,忽然又收到一条。
云深:【我有对象了?】
温柚盯着这行字,脑袋嗡了一声。
什么意思?
他突然失忆了?还是想不认账?
温柚发了个问号过去。
紧接着低头打字,想问问他干什么说这种奇怪的话。
谁知对方直接打来电话,温柚立刻接起,听到他声音凉凉地道:“女朋友?”
“怎么了吗?”温柚不明所以,“你不认识我了?”
云深:“你自己看看你发的消息。”
温柚:“啊?”
“ok,好的,都行,还敢给我发问号。”云深没温度地笑了下,“这么冷淡,敷衍你男朋友?”
温柚不惯着他:“你要不要看看你以前怎么和我说话的?比我敷衍一万倍。我至少都会回你,你以前根本不带搭理我的。”
“那是以前。”云深气定神闲道,“我看看,你以前话反而多。”
温柚:“以前都是我主动找你,问问题的那一方话当然比较多。你就今天这唯一一次比我多说了几个字而已。而且我们今晚待在一起很久了,说了很多话,我想你应该比较累希望你早点睡觉才不和你多说什么,你怎么能反过来怪我呢!”
温柚语速很快,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
话筒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倏忽传来男人温和的反问:“这么关心我?”
温柚:“不想和你说话了。”
她语气已经软下来,刚才稍微有点不舒服,但是很快就纾解了。她挺喜欢云深这种一遇到不对的地方就立刻找过来的性格,搁她自己身上很难做到,好在有他提供桥梁,虽然他有时候耐心太差会让人心惊肉跳的,但她可以立刻把话说清楚,说完就不会有一点不开心了。
云深:“别,哥哥道歉。我们柚子话最多了。”
“我才没有话多。”温柚撇撇嘴,“你还没有反省自己以前对我爱答不理的。”
“好,我反省。”云深慢条斯理地说,“可是网聊实在没啥意思,咱俩现实中说的话不少吧?”
温柚想了想:“也没有很多。”
云深:“那从今天开始补回来。我们柚子想听哥哥说什么?”
温柚贴着手机的那边脸微微泛红,思考了一会儿,她细声细气地说:“我想你和我说晚安,然后早点睡觉。”
顿了顿,她嗓音清软地,慢吞吞地补充道:“最好以后的每一天,都和我说一遍。”
“可以吗?”
第55章 牵手
话筒的另一端安静了片刻, 徒留清浅的呼吸声,缓慢绵长。
云深再开口时, 声音更低磁了些:“就这么简单?”
温柚:“很简单吗?”
她还担心,自己提的要求,会不会有点过分。
毕竟他工作忙起来昏天黑地,时常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不一定有闲心每天来和她说一句“晚安”。
“好像确实没那么简单。”不知怎的,云深突然改口, 拿腔拿调起来,“不过,既然我们柚子非常想听,那哥哥只能勉为其难, 努力达成你的愿望。”
他语气重点落在“非常想听”四个字上,就好像是温柚沉迷于此, 非逼着他说不可似的。
明明是他先问她想听什么。
温柚叹了口气,对这位哥又欠又拽的本性习以为常,不多做计较:“那今天,就是第一个晚上。”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即将结束了。
像梦境一样,美好得不真实。
温柚仿佛还处在一种恍然的状态中。
不过不着急。
一切都还刚刚开始。
“嗯。”云深语调温和, 含着低缓的笑意, 对话筒那头的女孩说道, “晚安, 温又又。”
“晚安, 哥哥。”温柚回答道, “祝你……恋爱快乐。”
“我就不祝你了,我敦促我自己。”云深素来只信自己, 张扬地道,“一定让你快乐。”-
深夜的老城区,静谧安宁,微风吹过树梢,带来柔和的白噪音,温柚一开始却睡不太着,精神很亢奋,躲在被窝里时不时踢两脚被子、揉一揉脸颊、摸摸嘴唇,一直到凌晨两点多,睡意才迟迟笼上来,将她沉入香甜梦境。
翌日,早上九点,云深就到了温柚家门口。
打她电话没人接,他耐心等了二十几分钟,温柚才匆匆忙忙跑出来开门。
她刚洗过脸,素面朝天,鬓角带着细小的水珠,墨蓝色的眼睛璀璨有如宝石,含着几分抱歉道:“不好意思,我睡迟了。”
“没事,来得及。”云深跟着温柚走进院门,左手提两个纸袋,里面装着给她做的早饭。他把纸袋放在餐厅桌上,问温柚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温柚的行李昨晚就收完了,她只需拾掇好自己就能出发。
吃完早饭,温柚去楼上房间拿行李,见缝插针地用气垫化了层底妆,又涂了点口红提气色。
拎着小行李箱走到楼下,云深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箱子。
温柚心里蓦地冒出一句:
哎呀,我有男朋友了。
好像在对空气炫耀,又好像在为自己飘忽的心境,增添一些实感。
车停在巷口,云深拎着行李走出去,长腿阔步,温柚小跑跟在他身后,直到这时,她才发觉他的身体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闲,好像急着处理什么公事。
果不其然,一上车云深就开始开电话会议,全程说英文,温柚听见他们讨论的是欧洲项目的落地方案。
没记错的话,云深原定是在明天才从意大利回国,这些问题,他本该留在国外处理。
温柚安静地坐在后座左侧,望着窗外风景发呆。
容城机场离市区很远,云深会开完车还在路上,他紧接着又接到另一通电话,这回说的是中文,一开始聊的还是欧洲项目,渐渐又扯到别的事。
电话那头是负责海外业务的副总周澜,他和云深说,这个项目收尾之后他要回国待一段时间,找机会和前岳父岳母摊牌,公开离婚,然后给陈咏兰一个名分。
云深冷淡地嘲讽了他几句。
周澜脸皮有点挂不住,反过来讽刺他:“你母胎solo快三十年,懂什么?”
云深戴着耳机,身子向后仰靠到椅背上,余光若有似无地瞥了眼身旁的女孩,忽地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道:“说话注意点。”
“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
温柚闻言眼皮一跳,不知道他和人谈公事谈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话筒那头更是沉寂了许久。
周澜对云深的事儿有所耳闻,知道他把东港区的豪宅租给一姑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那姑娘有非分之想:“你真把人骗到手了?”
云深冷笑,一字一顿强调:“光明正大追到的。”
周澜听出他在反讽他像个阴沟里的老鼠。
默了默,周澜故作轻快道:“我听老于说,那姑娘长得很漂亮,还是混血儿?”
“昂。”云深气定神闲地说,“不是一般的漂亮。”
“……”周澜快被他那拽样逼得内出血了,“好心”提醒道,“老大,谈恋爱和搞事业不一样,人家不是你员工,没必要看你脸色。你今后且收敛点脾气,别没过几天就把人吓跑了。”
云深额角跳了跳:“活腻了是吧?”
周澜自知触了逆鳞,道了句“臣有事先退下了”就立刻挂断电话。
云深把手机丢到一旁,捏了捏眉心,转眸就对上一双水亮的杏眼,朝他轻轻眨巴一下,瞬间缓解了他心头的烦躁。
云深看着她,嗓音低沉地说:“我们刚才聊公司机密,都被你听见了?”
温柚:“我就坐你旁
边,还能不听见吗?”
云深扬了扬眉梢,手指轻敲扶手箱,勾唇:“既然听见了,回去就和我签个时长一百年的竞业禁止协议。”
话音落下,他瞅着温柚诧然的眼睛,补充说明了下:“防止你哪天从我身边跑了,把机密泄露出去。”
一百年的竞业禁止协议。
也就是说,她若是离开他,一百年内都不能找下家。
温柚摆出害怕的表情:“你好狠。”
云深手越过扶手箱,重重揉了下她脑袋:“你知道就好。”-
中午一点多抵达申城,今天是周一,云深直接前往公司,温柚请了一天假,坐云深的车回了家。
推开家门,她看到客厅照壁旁边摆放着一大堆还未拆封的奢侈品,大部分是包包,还有一些经典款珠宝,加在一起估计够买申城内环一套房了。
温柚站在原地消化了一会儿。
有点太贵重了。
不过,既然是男朋友送的,他们也打算一直相处下去,那她收下这些礼物,好像也合情合理。
温柚调理好了心情,这便动手把东西都往房间里搬。
她的柜子本来就拥挤,温柚考虑了一会儿,决定把不常穿的衣服全部转移到隔壁次卧,空出空间来放这些价值不菲的包包。
犹记得刚搬来这儿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的房间很大很宽裕,没想到才一年过去,储藏空间就告急成这样。
整理好房间,温柚洗了个澡,躺到床上睡午觉。
梦中仿佛得到了某种预示,温柚睡得不太安稳。
果然,一睁眼她就接到美术组同事的电话,说一个场景模型出了大问题,希望她能远程连线协助解决一下。
温柚直接掀被下床:“我销半天假,马上来公司。”
随着春风拂卷大地,万物复苏,温柚的工作忙碌程度也像气温一样持续上涨,每天匆匆忙忙,像个陀螺似的转不停。
春节那会儿,黎梨投骰子决定温柚什么时候谈恋爱,温柚最中意五月,想的便是忙过三四月这一阵,待《黎明之下》第一轮内测顺利结束,她才有时间认真恋爱。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实在没料到自己心志不坚到这份上,竟然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
这就导致,她和云深在一起之后,本该甜蜜升温的阶段,完全被工作的阴霾给笼罩了。
这一周,温柚早出晚归,每天至多只能在晚上和云深见一面,有时甚至见不到,因为他也有他的事要忙,不一定每晚都住东港区。
转眼来到周五。
温柚加班到八点多,开完一场线上会议,组员们说想喝奶茶,温柚身为领导决定请客。她拿起手机,才看到云深在半个多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问她今晚几点回家。
温柚连忙解释了下:【刚才在开会[可怜][可怜]】
温柚:【可能要十点多才能回去】
过了几分钟,温柚让组员们点好奶茶,她付了钱,才收到云深的回复。
他语气凉浸浸的:【你以后是不是】
云深:【也该提前和我报备一下?】
温柚:【我知道了】
温柚盯着聊天框,想了想,又点开表情列表,找了个拉着对面的人衣角撒娇的动态小人表情包给他。
片刻后,云深回了一段短短的语音,声音低沉散漫:“今天就先放过你。”
温柚戴着耳机,忍不住多听了两遍。
云深周围环境安静,应该在家里。
温柚顿时产生了一种,有美人在家等她回去临幸的幸福感。
干起活来都更有劲儿了。
十点一刻,温柚终于把活儿都干完,和还在鏖战的同事们道了别,她背起包,匆匆离开。
走到写字楼大门外,很不巧,阴沉的天穹飘起雨丝,蒙蒙烟雨织就雾状的大网,将整个世界笼罩。
雨不大,温柚今天穿的是连帽外套,如果云深今天不在家,她一定戴上帽子直接闯进雨中了。
想了想,温柚决定回楼上拿伞。
刚一转身,她遇到下班出来的卓然,随口问候了声:“走了呀?”
“嗯。”卓然见温柚手里没伞,温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温柚停下脚步,摆了摆手:“不用啦,你家和我家又不顺路。”
卓然:“你家不是离公司很近吗?”
温柚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一表人才、被誉为全银光最黄金单身汉的男人,似乎还对她抱有未尽的好感。
见温柚停顿了几秒没说话,卓然还以为她在考虑接受他的好意,笑道:“我刚吃了夜宵,正好多走几步路消消食。”
温柚微微正色:“真的不用了。”
顿了顿,她淡笑道:“我刚刚打电话给我男朋友,他会来接我的。”
卓然闻言,整个人怔了下,不敢相信的样子:“你有男朋友了?”
温柚点头:“你也认识呢。”
卓然立刻想到元宵节那天出现在音乐节上,和温柚举止亲密的男人:“云深学长?”
卓然也毕业于A大信院,算是云深的直系学弟。
温柚:“对。”
卓然似是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他还以为像温柚条件这么好的女孩,一直单身肯定是因为不喜欢谈恋爱,没想到她只是看不上他,她的眼光在更高处。
卓然目光摇晃了下,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道:“我前段时间,怎么从同学那儿听说,云深学长和金融系的贺宜嘉学姐关系匪浅,两个人经过相亲好上了?”
他话音落下,温柚唇边柔和的笑意忽然敛尽。
取而代之是严肃而不悦的神色:“卓然,你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卓然才意识到失言:“抱歉,我也是道听途说。”
温柚镇定地看着他,字句清晰地道:“你们圈子里传的是谣言,云深和贺宜嘉只是普通朋友。”
她轻吸了一口气,不想显得太咄咄逼人,她礼貌地笑了下,接着道:“我也不是最近才和云深学长认识的。我和他相识十几年了,他的事情,我一清二楚。你们A大圈子里都是社会精英,没经过证实的流言,还是不要到处乱说了。”
卓然听罢,羞愧难当,复又认真地道了一次歉。
见温柚神色恢复如常,他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真诚道:“我祝你们幸福。”
说完他便作别离开。
走进雨里,卓然忍不住想起去年春末,他在公司茶水间初次见到温柚的场景。
她笑靥如花,打量他面相,开朗地道:“你的面相很好……感觉是那种,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人。”
看来。
她评人面相,不是太准啊。
卓然离开后,温柚莫名不想上楼拿伞,感觉帽子一戴,冒雨跑回去也挺爽的。
踟蹰间,被灯光照得明晃晃的地面上,一道高大的影子突然从右侧蔓延过来。
温柚转头看去,目光顿住,下意识道:“学长?你怎么来了?”
她最近很少叫他学长了,更习惯亲昵地喊他哥哥。
云深穿一身纯黑,轮廓被灯芒描摹得冷硬利落,他手里拿着把长柄伞,慢腾腾地走到温柚面前,抬起手,不太客气地把她戴到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唇边挂着吊儿郎当的弧度,语气含着调侃意味,低低地问她:
“不是打电话叫你男朋友来接了?戴帽子是想干嘛?”
温柚怔住,双颊陡然飞红:“你、你怎么能偷听!”
云深斜睨一眼身后不远处:“我从十点不到就站在那儿等你。凡事总该讲个先来后到吧?”
温柚循势望去,只见那边有个外卖货架,云深又穿了一身黑,站在货架后边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她和卓然在货架前边灯光明亮的地方说话,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温柚脸越发热了,气势不足地抬眼瞪他。
云深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锋利的眉眼半敛着,边用力揉温柚脑袋边说:“我们柚子话说得可真绝,害哥哥都没机会在情敌面前露露脸。”
晚间九点飘起雨,云深在十点前来到银光公司楼下,耐着性子等了二十多分钟,好不容易等到温柚出来了,他未及现身,却被姓卓的那小子抢先了去。
云深绝不是爱偷听墙角的性格,他第一时间就走了出来,想把女朋友抓回自己身边。
奈何他俩都没注意到他,云深走近几步,恰好就听到温柚这家伙睁着眼瞎说八道,说她打电话叫男朋友来了。
她打个狗屁电话。
自己不知道主动找他,在外人面前倒是显摆起来了。
云深听到这儿,鬼使神差地又退回暗处。
然后就看见温柚为了维护他,语气乍变,坚定地站在他这边,义正词严驳斥卓然说的谣言。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破天荒的新奇。
好像被他家小柚子挺身而出,保护在了身后。
温柚回想方才,感觉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很动听的话。
不知道他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温柚用胳膊肘拐了一下云深:“哥哥,走不走啊?”
雨丝漫天飘飞,空气淤着潮湿的阴冷。
温柚心里却泛开丝丝缕缕的绵甜,混杂几分内疚。
没想到云深会来接她,而且依他所言,好像已经在这里等了蛮久了。
云深撑开伞,伞面很大,足以将他们两人完整罩住。
他右手举伞,温柚走在他右侧,盯着他屈起的手臂,还有露在袖口外面拿着伞的冷白手部皮肤看。
还是不能牵手呢。
她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转念又觉得自己奢求太多,两人待在一把伞下,身体本就贴在一起,欢迎 加入 一五二儿七五二八一 叩 叩裙肩磨着肩,他身上淡淡的岩茶香融在湿润的空气中,扑面而来,这种感觉,已经很让人心动了。
夜至参横,园区路上静谧无人,云深将伞往温柚那儿倾了倾,毫无预兆地,忽然问了句:“你刚才和那人说。”
“我的事情,你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云深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他垂眼看温柚,幽黑的眸子匿在睫毛阴影中,声色低沉而缓慢,问,“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关注我?”
温柚莫名不敢与他对视。
她佯装淡定地直视前方,回答道:“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哥哥你以前的生活很简单啊,发生了什么事,我确实是一清二楚。”
温柚继续道:“比如,你整个高三,每次都考年级第一,除了学习就是打篮球,上了大学之后,你也没参加什么活动,只顾着创业赚钱……就这些事情,我能不清楚吗?”
云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虽然她解释的挺有道理。
但是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就好像,她在对卓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想表达的,不仅仅是她现在和他说的这些含义。
云深装模作样地说:“怪哥哥以前生活无聊,没创造什么记忆点,让我们小柚子上心。”
温柚:“话也不能这样说……”
云深挑了挑眉:“早知道我当年也像狗泽一样,闲着没事天天耍帅,或许也能混个什么草当当。”
温柚一本正经:“哥哥有哥哥帅的地方。”
话至此处,她还不忘拉踩一下别人:“我记得靳泽学长每次考试,好像都是你们宿舍吊车尾?”
云深听乐了,一脸欠揍地逗她:“你再说一遍,哥哥想录下来。”
“然后发给云娆?”温柚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你拿手机录吧,我重说一遍:靳泽学长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我最喜欢靳唔……”
云深换了左手拿伞,右手直接捂住温柚的嘴,冷冷道:“你找死。”
好凶。
温柚不敢说话了。
两人走出园区,停在路边等红绿灯。
云深右手垂下来,没再拿雨伞。
他凉凉地瞅着温柚:“再说一遍,你最喜欢谁?”
温柚:“……”
“生气了?”云深闲散地勾唇,混不吝道,“我劝你坚强点,两个人里有一个玻璃心就够了。”
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是,他已经是确诊玻璃心的那个。
听不得她说喜欢别人。
温柚憋着笑,抬头看到红灯转绿,催促道:“走了哥。”
“等一下。”云深左手拿伞,视线垂下来,落到温柚的外套上,盯着她揣着手微微鼓起的口袋,莫名其妙地点评了句,“你这口袋看起来不错。”
顿了顿,他含笑道:“让我也揣揣。”
说罢,云深垂在身侧的右手不由分说地伸进了温柚的左边口袋里。
温热而宽大的手掌贴着温柚左手手腕滑了进去,包住了她光滑柔软的整只手。
原本还稍显宽松的口袋顿时拥挤起来,两只手紧紧相贴,男人突出的手背骨骼隔着几层衣物触到温柚腰间,冷硬的形状似乎依然能硌到她的皮肤。
温柚的心脏像在同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拿捏住。
她屏住呼吸,没想到期待了很久的牵手,会以这样一种形式,嚣张而蛮横地到来。
她忍不住翘起唇角,又听身旁的男人不满道:“手捏这么紧干嘛?”
温柚的手已经在口袋里揣了很久,湿湿热热的,她解释道:“手心出汗了,有点湿。”
“那正好。”云深嗓音低磁,煞有介事道,“我手太干了,你给我湿润一下。”
说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霸道地撬开她拳缝,伸进湿热柔软的手心,在那儿坏心眼地挠了一下,引得女孩全身轻颤,他进而将她手指打得更开,五指嵌入指缝,与她掌心相贴,十指紧扣。
第56章 开眼
穿过人行横道, 云深似是嫌温柚口袋里空间太狭窄,他便自作主张将她的手抓出来, 放到外面牵。
他手掌宽大温热,被他牵着,似乎比口袋里更保暖。
温柚手心的湿漉缓解了一些,越发清晰地感受到他掌纹的脉络。因常年举铁健身,云深手心覆了一层薄茧,触感微微粗粝, 贴在她柔软的手心,摩擦时会带来细微的痒意。
温柚盯着半空中飘荡的雨丝,视线不自觉向左偏移,落在男人锋利的侧脸。
他神色从容, 唇角有一抹淡然的弧度,好像和她牵手是一件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
云深用离温柚远的那只手拿伞, 伞面自然而然地更往她这儿倾。
温柚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地,贴得离他更近,抱住他的手臂。
这样他就能把伞收回去些, 远端的肩膀就不会被打湿了。
云深:“你很冷?”
温柚摇头:“没有啊。”
云深笑:“那你干什么抱我胳膊抱这么紧?”
“我喜欢。”温柚说,“不行吗?”
“可以。”云深挑眉, “今晚让你抱一整晚?”
温柚倏地松开了手, 离他远些:“那不必了。”
云深轻嗤了声, 揉揉她后脑勺, 再度牵住她的手, 把人拽回身边, 依旧紧贴着他。
一直到搭乘电梯上楼,来到家门口, 他们的手都还连在一起。
进入玄关,两只手终于分开。云深帮温柚把外套挂起来,温柚换上拖鞋,走出玄关,回头看到他在整理她外套的帽子,温柚冷不防冒出一句:“哥哥,你真贤惠,难怪能找到我这样又漂亮又会赚钱的女朋友。”
云深:?
他还来不及说半个字,温柚已经转过身,一溜烟逃进了房间,关上门。
过了嘴瘾,温柚心情愉悦,拿起手机就看到云深在微信里给她发了个问号。
温柚回复:【你有什么问题?】
云深:【我问题多了】
云深:【你出来】
温柚:【我不,我还要加班】
她没说谎,微信上一条消息就是同事发来的开发文件和bug截图,让她帮忙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温柚从包里掏出笔电,放到桌上,开始认真debug。
过了一个小时,同事的问题处理得差不多了,温柚盯电脑盯得眼发晕,余光瞥见摆放在桌面角落的新款头显。
她戴上头显,将椅背放低,整个人倒下去,进入游戏《绝海之息》。
《绝海之息》的主要游戏模式是海底射击竞技,但它还开发了一种不含打斗,单纯观赏的漫游模式,玩家在这个模式下可以单人或结伴探索磅礴而华丽的深海,温柚现在想玩的就是这个模式,看看海景放松放松眼睛。
不得不说,意动科技专门开发出这个模式,炫技炫得很成功。
温柚在某个不知名海域瞎飘荡,伸手想要抓鱼的时候,不小心误触了角落的社交窗口。
在弹出来的“附近的人”列表中,她看到一个名叫“ys”的满级顶配账号。
她记得,云深所有社交或游戏平台的昵称都是ys。
温柚鬼使神差地复制了这个ys的游戏ID,习惯性地绕开“附近的人”添加方式,从搜索框里重新搜索他,点击加好友。
对方在线,秒通过了。
直到这时,温柚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号是女号,而她以前都要特地创个男号加云深,他才有可能通过。
今天怎么这么快就通过了一个陌生女生的好友申请?
加了好友之后,温柚可以传送到ys所在的海域。
她来到这个人面前,只见他五官极为精致,长得莫名有点像靳泽,穿着全服最昂贵的套装,浑身上下透出浓浓的暴发户气质。
温柚在他身边绕了两圈,给他送了一个亲密度道具。
ys呆滞地站着不动,过了一会儿,他全身诡异地抖动了一下,转头看向温柚。
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温柚越发觉得这人不是云深。
但她没有拒绝,抱着万一真的是他的烦躁心绪,她伸手牵住了ys,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下一刻,ys带着温柚直接腾空而起,坐上了一艘全透明豪华潜水艇,嗖地离开这个海域,来到一片光线极为暗淡的深海。
天空中有鲸鱼庞大的影子游过,温柚看直了眼,ys拉着她离开潜水艇,漂浮到鲸鱼身边,他伸手触摸鲸鱼,鲸鱼的身体像宝石一样光滑,温柚也忍不住轻轻摸了下。
这之后,ys又带着她在这片海域探索了更多奇幻的景色。
温柚看得目不暇接,备受美景震撼。
就在这时,她收到ys私发给她的消息:【小姐姐,喜欢这个地图吗?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参与我们的活动,根据活动步骤把地图内容分享到社群,就可以领100颗珍珠哦】
温柚:……
搞了半天。
这个游戏大佬ys,原来是意动科技的测试推广账号?
难怪他动作时而僵直时而过分流畅,有可能不是真人。
温柚正忍俊不禁,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立刻切换现实增强模式,戴着头显走过去开门。
云深站在门外,没好气道:“发消息不看?”
“在玩游戏,手机不知道搁哪了。”温柚不好意思地说,“《绝海之息》漫游模式好好玩啊。”
云深看不到她眼睛,抬手帮她把头显摘下来,放到一边:“我改天叫人送你一个满级全道具的号。”
“太好了,谢谢哥。”温柚笑道,“你找我有事吗?”
云深眼皮耷拉下来,没什么温度地瞅她:“你之前说我贤惠?”
温柚:……
她不敢说话了。
云深:“因为贤惠,才能找到你这么漂亮又会赚钱的女朋友?”
温柚:emmm……
云深用指节敲了一下她额头:“怕你这个漂亮又会赚钱的女朋友跑了。”
顿了顿,他扯唇:“所以,出来吃夜宵吧。”-
因为时间太晚,想着温柚吃完差不多就要睡觉,云深只做了点轻食夜宵,给她填填肚子。
吃完,他们道了晚安,各自回房。
云深想起温柚刚才说在玩《绝海之息》,他便也戴上头显进了游戏。
他有好几个号,其中大部分都丢给测试部运营。
云深登上一个昵称为ys的满级号。
一进去就是漫游模式深暗的海底,云深看到自己身边站了个衣着朴素的姑娘,正牵着他的手,双眸发直,似乎处于待机状态。
她的昵称名叫“温泉泡油饼”。
温泉泡油饼?
云深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
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差不多的。
温泉泡油饼……
他默念这个名字,点进她主页,看到对方隐藏了位置信息,除了性别,其他个人信息也是一片空白。
云深手指悬停在删好友的按键上。
不知怎的,他一直没按下去。
就在这时,待机的温泉泡油饼突然活动起来,松开了他的手,站在他对面,给他发消息:【刚才去吃夜宵了】
温泉泡油饼:【你是真人吗?还是人工智能?】
云深盯着这两句话看了会儿,鬼使神差般,他回复:【我是测试员ys】
温柚躺在床上,看到ys的回复,越发觉得他像人工智能。
不论他是什么,温柚感谢道:【谢谢你今晚带我漫游,感觉眼睛舒服多了】
温柚:【我下了,晚安】
说完这两句话,温柚直接退出游戏。
深海之中,女孩的身体乍然散作一团荧光,在云深眼前渐渐消失-
时间在无尽的忙碌中飞快流逝,转眼又过去一周,温柚连周末都没空歇,照样去公司报道。
午休时,她在电脑上打开微信,置顶的某人这一周都待在北城,晚上会给她打电话说晚安,所以微信几乎没聊天,上一条消息已经是五天之前。
闺蜜群在蹦跶,温柚一点开,脑子便“嗡”的一声,被满屏的“嫂子”击中了。
公举:【嫂子在干嘛?什么时候来妹妹家里吃饭?】
富婆:【嫂子忙得很,没空理咱】
公举:【确实,自从和哥哥在一起,嫂子就再也没和咱俩出来玩过了】
大仙:【我那是在忙工作!!!】
温柚给她俩拍了她周围卷生卷死的办公环境,倾诉了一番最近有多忙,简直声泪俱下。
云娆和黎梨总算消停些,不再调侃她。
富婆:【你俩现在是一家人了,别丢下我】
富婆:【我也要嫁进云家!公举肚子里那个如果是男孩,我先预定了哈】
公举:【这还没怀呢……】
云娆和靳泽结婚快三年了,他们打算明年给家里添丁,云娆最近已经开始备孕。
大仙:【叔叔阿姨是不是已经搬来申城照顾你了?】
公举:【嗯嗯】
公举:【他俩天天让我打听我哥女朋友的事儿,我耳朵都快长茧了】
温柚莫名有点紧张,好声好气的:【我们才刚在一起,你再瞒一阵,拜托拜托】
温柚也不知道云深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姜阿姨和云叔叔,但肯定不能是最近,至少等她忙过这一个月,才能周到地应对他家里人。
公举:【知道啦~】
今天温柚没有在公司待太晚,八点出头就到了家。
连轴转了好几天,明天又是周一。温柚把电脑包丢到一旁,进浴室泡了个澡,放松精神。
泡完澡,温柚没有直接睡觉,而是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云深今晚从北城回来,预计十点多到家。
温柚已经整整一周没看见他了。
她倚着沙发靠枕,电视节目无聊,她上下眼皮直打架,苦撑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是头一歪,睡着了。
云深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温柚侧躺在沙发靠枕上,微卷的长发铺散,身上披着一条灰粉色薄毯,细密长睫覆在眼窝,睡得极为香甜的模样。
似乎是在等他回来,可惜没撑住。
他将行李放回卧室,简单冲洗了一下才出来碰她。
云深把温柚倚着的靠枕拿开,让她靠到他身上,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低声说:“又又同学,醒醒。”
温柚这几天太过劳累,睡得很沉。
她无意识抱住云深的胳膊,轻嗅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知做了什么梦,她眉头忽然皱起,须臾又松开。
“哥哥……”温柚低低地梦呓了声。
云深回应道:“叫我干什么?”
“哥哥……”温柚重复了一遍,“你是妖怪。”
云深:?
温柚抿了抿唇,唇角微微提起来:“找到你了,妖怪哥哥。”
云深盯着她看了会儿。
心里蓦地有些不爽,总觉得自己和妖怪根本扯不上关系,温柚梦里念的应该是别人。
云深稍稍使劲掐了下温柚的后颈,温柚立刻转醒,眸中含着一层水雾,迷茫地对上男人沉冷的视线。
云深毫不客气地问她:“妖怪哥哥是谁?”
温柚张了张唇:“啊?”
云深逼视着她,言简意赅:“你刚才说梦话。”
温柚刚睡醒,脑子混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方才好像确实做了和儿时初遇他那天有关的梦。
“妖怪哥哥……当然是你啊。”温柚小声说,“不然还有谁?”
云深:“我和妖怪有什么关系?”
温柚看着他冷峻的眼睛,神色坦诚,一字一顿道:“你像妖怪一样凶。”
云深:……
“小骗子。”他冷嗤。
温柚直起腰,跪坐在沙发上,举起三根指头:“我温柚对天发誓,梦里喊的就是你,如果说了谎,一辈子吃不上好饭,睡不了好觉。”
这誓还挺毒。
云深表情和缓了些,半信半疑的:“你给我起外号?”
温柚:“不行吗?”
云深:“觉得我像妖怪一样凶?”
温柚:“不像吗?”
“……”云深噎了下,手指捏住她下巴,俯身靠近,却没有亲她,只停在极近的距离,与她气息交缠,“你说说看,哥哥哪儿凶了?”
温柚缓慢地眨眼,感觉睫毛都能触碰到他的睫毛。
她强压着紧张的情绪,细细打量他。
一周没见,他头发剪短了些,整个人显得更为冷硬利落,黑眸深邃,逆光时眸色更暗,宛如深潭,对温柚有着极致的吸引力。
温柚嗫嚅道:“你哪儿都凶。”
云深睨她:“你这是污蔑。”
温柚:“比如你这个冷淡的眼神,凶死了。”
云深眯了眯眼:“这就凶了?”
温柚点头。
云深捏着她下巴,将她脸左右摇了摇,目光扫过她白净的脖颈,和贴着真丝居家服的纤秾身体,低笑了下:“我凶的样子,你还没见过。”
温柚的心脏一寸寸提起来。
男人低磁含沙的声音,像月圆之夜的潮水,在她心里不断上涨、蔓延,侵蚀着她所有思绪。
温柚闻到他指尖带着淡淡的薄荷青柠味道。
熟悉而洁净的香味,原来他回家后先洗了手再来碰她。
脸好像也洗过了,鬓角还沾着一点未干的水渍。
温柚忽然抬起手,圈住云深的手腕,神情淡定地说:“那你让我开开眼。”
他说他凶的样子她还没见过。
她就说,想要开开眼。
云深扬了扬眉,有些惊讶。
不确定她听没听懂他那句话真正的含义,是不是只是在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他松开她下巴,手滑到她腰间,轻轻拍了一下:“过来。”
温柚被他拍得全身一颤:“过哪里去?”
他们本来就离得很近了。
她膝盖屈着,贴着他的西装裤,身体也微微前倾凑向他,再近的话,就只能……
“不是想开开眼吗?”云深手继续下滑,隔着丝质的布料,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坐哥哥腿上来。”
第57章 淹死
他的动作很随意, 像从前拍她脑袋一样,一触即离, 并不狎昵。
但这次,落掌的地方,是她的屁股。
从未被异性触碰过的位置,因其肉感,被拍之后自然有些弹手。
温柚脊背一僵,唇边逸出一个字:“别。”
似是怕他再拍她。
云深挑眉, 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低声说:“行,那你自己过来。”
温柚攥了攥裤腿,平滑的真丝布料被她弄出细小的褶皱。
她垂下眼睫, 没有犹豫多久,便慢吞吞地扶着沙发背, 跪立起来。
这一刻,温柚忽然犯了难。
不知道是直接侧过身一屁股坐到他腿上,还是张开一条腿迈坐过去比较好。
温柚最终选择了简单好操作的前者。
她扶了下云深的肩膀,两只膝盖并着, 身子一歪,坐上了他覆着纯黑笔挺西装裤的大腿。
男人腿部肌肉结实紧劲, 坐下去硬邦邦的, 倒不难受, 就是比她想象中还要烫, 温度高得灼人。
距离再次拉近, 温柚眼睛一时不知该往哪看, 视线顺着眼尾落在侧边,就见云深垂放在那儿的手忽然抬起来, 握住了温柚屈起的一只膝盖。
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那条腿掰开,让她从侧坐,变成了跨坐在他腿上。
“腿挤着你不嫌难受?”云深懒靠着沙发,左手仍握着她膝盖,轻轻捏了下,“这样不是舒服多了?”
这个坐姿,温柚尾巴骨向后倾,上半身自然而然地靠向他。
她两只手都扶到了云深肩上,脊背挺直时,视线比他稍高些。
男人英俊的五官清晰映在眼底,温柚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总觉得现在这个姿势,更适合她主动做点什么。
她确实也,有些把持不住了。
“我能不能亲你?”嘴巴比脑子快,温柚反应过来时,话已经出了口。
云深手扣着她的腰,猜她可能已经忘了,最开始,她是想见识一下他有多凶,才跑来他腿上坐。
现在,她似乎是想展示一下,她自己有多“凶”。
“你这眼神如狼似虎的。”云深向后仰,拖长音,“确定只是亲,不是侵犯?”
最后两个字,他压着重音,胸腔轻震,酥麻感直抵温柚手心。
温柚心如鹿撞,大着胆子道:“你就说依不依。”
云深笑:“我能不依么?”
温柚:“不太能。”
说罢,她一副霸道不讲理的样子,毅然决然地欺身过去亲他。
女孩柔软的双唇贴到云深唇上,含蓄地碾了会儿,沿着他唇形吮了一圈……然后,就不知道该干嘛了。
他们在一起半个多月,因为聚少离多,连面都见不到几次,接吻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温柚吻技极为青涩,云深好整以暇地任她挠了半天痒痒,终于被磨得受不了,提示道:“伸舌头。”
温柚后知后觉地探出舌尖,紧张地在他唇缝舔了两下,却伸不进去:“你张嘴啊。”
云深:“懒得动,等你撬开。”
“你……”温柚一阵郁结,捣鼓了许久都打不开他牙关,她干脆另辟蹊径,灵蛇似的手从云深衬衫领口滑进去,用力掐了一下他胸肌,指甲都嵌了进去。
“嘶。”
她听到倒吸气声,舌尖终于得以探进他齿关,轻轻碰到他舌头。
然后,温柚像个硬闯进别人家里,又不知道该怎么社交的呆子,和人家浅浅打了个招呼之后就退出来,继续单纯地亲吻他的唇。
但是那只滑进他衣领的手,一直没有拿出来。
这就是胸肌吗?手感也太好了吧。她惊叹。
放松的时候很有弹性,稍微紧绷一点就会变得硬邦邦的,随着他呼吸起伏,手感也各有变化。
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侵犯”,温柚嘴上亲得更用力,欲盖弥彰地紧贴着他,手自然而然地抵着他胸口,生涩又紧张地触碰。
云深的唇被她碾得都快麻了,嘴里却几乎没尝到她的味道。
他被勾得冒火,突然捏住温柚肩膀,把她推开些:“摸够了吗?”
温柚的手还塞在他衬衫里,云深衣领扣子被蹭开了两颗,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抽回手,犹如在采花过程中被当众抓到,她窘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面上却强作淡定,清了清嗓,点评了句:“摸够了。挺不错的。”
云深似是气乐了,眼底深黑不见光,笑意透出几分邪性。他坐直些,逼视着温柚的眼睛,学她那般侵犯她的同一位置,一边动作一边点评道:“你更不错。”
客厅灯光明晃晃的,无火香薰散发着淡雅的花香,落地窗半敞,通风条件很好,温柚却觉得整个房间好像突然变成了密不透风的蒸炉,热意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空气分子在升腾,她的血液也在一点一点地沸腾,其中最为滚烫的部分,是正被他触碰的,惴惴不安的心上之物。
真丝质地的衣服,任何一点凸起和褶皱都显得明晰。
云深垂着眼,看到自己指骨的轮廓从薄薄的居家服之下透出来,带着极为明显的,欺凌的意味,隔着一层质地未知,估计是纯棉的紧实布料,像精挑细选的买家那般,细致地掂了掂重量,发现还挺沉,形状出奇漂亮,酥软又实在地追逐着他的手心。
男人眼底颜色更暗,见温柚整个人臊到极致,似乎萌生了退意,他另一只手忽地将她扯到怀里,压着她的后脑吻住她的唇。
温柚牙关被迫打开,男人蛮横地舔舐、搜刮她口腔每一寸,甚至抵到深喉,连她不经意逸出的呜咽也尽数掠走吞下。
温柚从未经受过这么猛烈的吻,激起津液沥沥交换,炙热的气息像火球拂过脸侧,她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走,触觉神经却灵敏异常,感知到他手上动作更重,也不解开,就这么探进去揪住,极不客气地摆弄。
趁短暂的换气时间,温柚微微错开脸,抿了抿红肿的唇,颤声说:“哥,你今天连夜赶回来不累吗?”
云深眨了眨眼,嗓音低哑:“看到你就不累了。”
温柚:“……”
云深:“今晚不睡都行。”
温柚被把玩着,不敢看他眼睛,目光落在他脸侧,瞄见他的耳朵,本是冷白如玉的淡薄颜色,如今却染上浓郁的绯红,灯光映照下,更显充血剔透。
温柚还没新奇多久,双唇又被堵住。
她肩上一条忽然滑下来,束缚顿减,他一只手恣肆地游移,吻渐渐也下滑,落到颈间,留下潋滟的痕迹。
温柚双手忍不住紧紧攥住云深背后的衬衫衣料。
这一瞬间,头顶上倾洒下来的柔和光线莫名变得极为刺眼。
客厅照明系统可以声控,温柚慌里慌张地喊了声关灯,下一瞬,明亮的空间被黑暗挤占,温柚顿时安心了不少,小口喘着气,忽然听身前的男人不满地道:“不给看?”
温柚不想回答,刚缓和一些的情绪忽然又被海浪冲到半空中,她才意识到黑暗不仅能给她安全感,更能激发野兽的暴戾。
云深仿佛没了禁制,吻她的动作愈发粗鲁,仿若啃噬。
他们所处之地不是全然的黑暗,相连的起居区和餐厅灯光未熄,光线漫射过来,温柚能看到云深乌黑的头发,衬衫雪白,被她攥出许多褶皱,他起伏的样子比在光线明亮的地方更让她心惊魄动。
温柚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极其不容忽视地,抵着她。
温柚紧张到了极点,忍不住说道:“哥,明天是周一,我还要上班……”
云深含糊道:“不妨碍。”
说着便让温柚躺下,他撑在她上空,俯身啄了一下她唇角:“再亲会儿。”
温柚想爬起来:“我坐着不行吗?”
“不太行呢。”云深按了按她的肩膀,“现在这样比较方便。”
温柚:“方便什么?”
暗夜中,温柚看到男人幽黑的眼睛反而更夺目。
他嗓音低哑,像在海岸边点燃的篝火,含着灼烫的砂砾感,意味深长地说:“方便让你爽。”
温柚感觉到最后的伪装被剥掉。她衣衫不整,他却还西装革履。温柚不禁扣住云深的手臂:“你干什么……”
云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暗流涌动,他舔了舔唇,散漫道:“不干什么,就是有点渴。”
温柚:“那你去厨房找水喝。”
男人睨着她笑,指尖下移,拨弄:“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
温柚仰躺在沙发上,张口紧紧咬住食指指节。她夜视力渐渐明晰,又好像更溃散,看到平整干净的天花板上出现漫天星辰,旋转摇曳着要坠落到地上来。
云深刚开始亲时也生涩。
像在学习,寻找,浅尝。
吮住她唇缝,他舌尖撬进去,渐渐开始粗重地碾,用力且深地探索。
温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颗西柚,从最深处被掰开,果肉外露,再被装进榨汁机,搅得魂飞天外。
他舌尖抵得太深,指腹掐她唇掐得也狠,温柚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吻,不长的时间内,她颤抖了好几次,视线止不住地飘过去,看到男人短而硬的乌发,在她忍不住并起时会刮到皮肤,痒得她心惊。
结束时,温柚精疲力尽,感觉这一吻极漫长,但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
她不敢数自己被亲哭了多少次。
就见云深攀上来,睫毛上都挂着她的眼泪,锋利而英俊的五官显得更邪气,好像完全不知道疲倦似的,抽了纸擦干净脸,欺下来覆在她耳边问:
“我们柚子,想淹死哥哥不成?”
第58章 干净
云深擦过脸之后, 眉毛和眼睫仍带着被打湿的痕迹。
温柚被他直白的荤话勾得浑身发颤,见他又抬高她的下巴堵她的嘴, 温柚不服气似的用尽最后的力气圈住他脖颈,手指轻揪他乌黑的短发,含糊不清地学他的说话方式,回应道:
“哥哥是狗吗,想咬死我不成?”
她上面下面都被他咬了,这会儿也就豁出去, 变得没脸没皮起来。
云深撑起身子,被她骂了句,他眼底戾气毕露,像要把她拆吞入腹似的盯着她, 哂笑:“我现在真想咬死你。”
温柚吓了一跳:“别,我错了……”
尾音碎作一串呜咽, 她发胀的心口之上再度被拿捏住,居家服松松垮垮地贴着,隔着一层薄薄布料,他动作粗重, 令滑腻的真丝摩擦起来也显得粗粝滞涩。
“这个样子。”他混不吝地捏紧,与她调情, “确定不要?”
温柚颤声:“不要了。”
她是真累了。而云深只是嘴上凶, 吓唬她一番就没有后续了。
他就这么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黑眸低敛着, 帮温柚清理了下身子, 然后将她抄抱起来, 走进她房间。
温柚一碰到床,立刻卷起被子钻进去, 好像有鬼在外面追她似的。
云深扯了扯唇,揉她脑袋:“小没良心的。”
房间里亮着一盏床头灯,温黄灯光洒下,男人仍是衬衫西裤的打扮,却早已不复原先的挺括矜贵,温柚清楚看到他衬衫上好几道褶子,仿佛还留有她手指攥紧的轮廓。
她脑海不禁又浮现几分钟前的画面。
水声淅沥,她难以自抑地战栗,那一处仿佛也在吮着他的唇舌。
温柚心尖紧颤,安慰自己她是被动变成这样的,要怪就怪他太会勾人了。
思及此,温柚一只手忽然从被子下面钻出来,抓住云深的手,有些纳闷地小声问他:“哥,你为什么……这么会?”
没记错的话,云深也是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和女朋友做这种事。
所以,他为什么就,比她会那么多?
云深淡定扬了扬眉梢:“天生的。”
温柚:“……”
这个理由显然过于自负,云深稍微补充了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温柚想想也是,他年纪不小了,就算不近女色,也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需要纾解,可能他看的片都比较细腻,比较照顾女孩子的感受,所以他才这么懂……怎么让她舒服。
不得不承认。
她刚才确实被。
弄得挺爽的。
见温柚双目发直,不知在想什么,云深又着重强调了下:“你是第一个。”
温柚回过神,脸颊莫名更红,小幅度点头,礼尚往来道:“你也是我的第一个。”
云深瞅着她,似是被逗乐了。
就她那碰一下颤两下的样子,他想怀疑都难。
其实云深在和温柚在一起之前,并没有时间和兴趣看什么细腻的片子。
他更习惯看简单粗暴的,速战速决,尽快把需求发泄掉,节省时间干别的事。
是在和温柚在一起之后,短短的这段时间里,他开始恶补。
毕竟都二十九了,不是愣头青的年纪。
没经验是一回事,活儿太差让姑娘难受又是另一回事。
好在他从小到大,学习能力都非常强,无论学什么都非常快。
云深自我评价,今天表现得应该还行。
他也愈发感觉到,谈恋爱这事儿,真正开心的地方不是让他自己爽。
而是看见她开心。
云深离开后,温柚紧紧裹在被子里,慢慢地调整呼吸,让心跳平稳下来。
因为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温柚身体虽然累了,精神还处在极亢奋的状态,脑海中仍在不受控地浮现断断续续的画面。
在整个过程中,温柚很多次不小心擦碰到他的关键部位。
她不是故意的,但他那里属实是,非同小可,存在感太强。
温柚渐渐把脑袋也包进了被子里,越闷越热,整个人都要烧熟了-
这一觉,温柚睡得出奇的舒坦。
紧张的情绪没有带进梦里,第二天起来,她神清气爽。
走出卧室来到餐厅,云深已经把早饭做好,还有今天中午的爱心便当。
温柚凑过去看了眼她的午餐都有什么。
萝卜炖牛蹄、番茄玉米虾仁、菠菜炒蛋,和山药排骨汤。
“好丰盛啊。”温柚惊叹道,“感觉可能吃不完呢。”
她这么说,是希望他以后省点力,没必要每次都辛苦做这么多菜。
云深洗过手,揉了一下她脑袋,吊儿郎当道:“漂亮又会赚钱的女朋友工作辛苦,当然要好好补一补。”
最后的“补一补”三个字,他语气加重、拖长,温柚冷不防又想起昨夜旖旎,她战术性咳嗽了声,自己动手把便当包装好,利落地塞进了包里。
临出门前,云深说他今天事儿有点多,晚上不一定回家,让温柚不必等他。
温柚:“知道了,哥哥辛苦。”
上班路上,春风吹绿梧桐,花境中鲜花烂漫,清透的朝阳斜照下来,温柚穿行在树荫下,胳膊夹紧鼓鼓囊囊的单肩包,里头的食盒沉甸甸的,让温柚控制不住地又开始想,他是几点起来做的。
不仅是他们在一起之后,好像自从温柚搬进这个房子开始,他们之间,一直都是云深在照顾她。
或许可以再往前推,就连他们的初遇,也是云深单方面地在拯救她。
包括昨晚……算了。
温柚把昨晚的事情排除掉。尽管他是在服务她,但他自己显然也很喜欢那样做,做完看起来也挺爽的。
总之,温柚觉得自己虽然暗恋了很久,但好像实际上并没有为他做什么事,反而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个。
现在谈恋爱了,他照顾她更多,她便想要回报点什么。
仔细想想。
工作上,人家是大老板,眨眨眼皮就赚她一年年薪,手头上处理的事情,都不是她现有的人脉资源和技术能帮上忙的。
生活上,人家从小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不仅自力更生还能照顾家人,而她则是被爷爷奶奶和保姆疼爱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给他添麻烦就已经不错了。
温柚越想越觉得,自己纯粹就是个吃白饭的大小姐。
好在她也不拘泥于非要拿出点实际的好处,换个思路,情侣之间,陪伴也是非常重要的。
……
她最近这么忙,似乎也没时间陪他。
走到公司楼下,温柚显得有些颓废。
仰头望了眼公司大楼,她心道,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只要她效率再高一点,再压榨一下自己,应该还是有机会,多陪一陪他的-
转眼到了星期四,温柚记得云深今天在东港园区的公司办公,而她恰好能在晚上八点左右处理好工作,不需要加班太久。
准备下班前,温柚发消息问云深他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云深过了挺久才回:【最快九点】
温柚:【好哒】
温柚下班后,在公司磨蹭将近一小时,八点五十几分,她来到意动科技楼下,找了个显眼的地方,双手抄兜,像云深之前来她公司楼下接她的时候那样,一脸冷酷地杵着,脸上明白写着几个大字——老娘在等人,生人勿近。
三月末,夜风还带着少许凉意,温柚在风中等了快半小时,手脚被吹得发凉。
她想起云深第一次接她下班那天,似乎是数九隆冬日,夜里寒风正劲。
温柚又坚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问云深:【哥,你下班没啊?】
云深过了几分钟回:【没】
温柚盯着这冷淡简短的一个字,有些没辙。
很快,云深又发来一条:【这么想我?】
温柚搓了搓手,脸微红,本来想等他下班给他一个惊喜,渐渐又想放弃这个“惊”字了。
她低头,慢吞吞地打字:【你快点】
温柚:【我来接你下班】
她意图模糊掉自己等待的时间,可是云深极敏锐地发现了什么:【你已经到了?】
温柚:【嗯】
唉。
温柚有些挫败,莫名感觉没有让他开心,反而让他担心了。
很快,写字楼正门匆匆走出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是云深的秘书杨哲。
他来到温柚面前,说老板正在开会,有些突发问题要处理,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所以让她去楼上等他。
温柚没想到自己难得心血来潮,就碰上了这样的状况。
或许这就是云深工作的常态,和她这种兢兢业业又按部就班的社畜很不一样。
温柚点点头,揉了揉发僵的脸,跟着杨哲走进写字楼,搭乘电梯来到最高层。
意动科技内部的办公环境,很符合温柚对IT大厂的印象,干净,简明,福利设施很多,员工看上去疲惫的好像从来没睡过好觉。
“杨总。”温柚好奇地问杨哲,“你们公司加班福利有哪些呀?”
“温小姐叫我小杨就行。”杨哲简单和温柚说了下公司的加班政策,因他还要赶回会议室开会,所以把温柚带到总裁办公室之后,他无法作陪,给她指了指紧邻的秘书办公室,“温小姐有什么需求,尽管叫他们帮忙,或者拨打内线电话。”
说着,他喊来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告诉温柚这是他的徒弟,名叫钟晓,同时让钟晓去给温柚泡一杯热茶。
温柚抬头打量钟晓,钟晓也打量她。
温柚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生其实并不想对她笑。
总裁办公室和秘书办公室一墙之隔,透过墙上宽大的窗户,秘书办的环境一览无余。因为这里不是总部,跟着云深过来办公的秘书很少,钟晓是其中唯一的女生。
温柚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新奇地打量这个面积大得惊人,一看就不常用,处处透着冰冷空旷的办公室。
几分钟后,钟晓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白茶走进来。
“您是云总的女朋友吗?”她主动问道。
温柚点头。
钟晓笑道:“我就说,云总相亲那么多次,总该遇到一两个喜欢的了吧。”
“他没空相亲。”温柚说道,“你身为秘书,又是杨哲的徒弟,不会连老板平时有多忙都不知道吧?”
温柚语速很快,神情平静,完全不给对方一点挑拨离间的空间。
钟晓慌了下,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看起来还是有职业素养的:“抱歉,温小姐,是我多嘴了。”
“没关系。”温柚笑笑,“我看你们公司女性员工的比例低得惊人,你一定要好好干,让他们知道,我们不输任何人。”
钟晓怔住,仿佛意识到了自己和眼前这个人莫大的差距,她缓缓点了点头,安静地退出门外。
温柚伸了伸懒腰,不知云深何时结束,她想把电脑拿出来加班,又觉得坐在沙发上加班有点不舒服。
她瞄了眼办公桌后面奢华的黑色旋转椅。
感觉坐一会儿,应该也不碍事。
但肯定不方便让人看见。
温柚拿起遥控器,关上了面向秘书办的电动百叶窗。
坐到大老板的位置上,她转了转椅子,莫名有种登上王位,君临天下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她以后,也想凭自己的努力拥有这样一间办公室。
抬头望向前方,温柚忽然发现,密实的百叶窗之间漏出一道浅浅缝隙,有一片叶片出现了弯折。
……
直到深夜十点半,云深才结束会议,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他穿一套修身笔挺的墨灰色西装,忙碌了一天,西装面料依然干净挺括,看不见多少褶皱。
整个人的轮廓也锋利流畅,眉眼英气,不见疲倦的痕迹。
瞥见坐在办公桌后面敲电脑的温柚,男人扯松了领带,走到桌边:“温总久等了。”
温柚被他打趣得耳朵发烫。她合起电脑,从他座位上起来,经过他身边时,手腕忽地被攥住:“温总就走了?”
空旷冷硬的办公室内,空气的温度悄然攀升。
温柚:“我换个地方坐。”
云深轻捏她手腕:“温总今天怎么有空接我下班?”
温柚被他捏得很痒,随意道:“想接就接咯。”
云深:“下次早点说。”
温柚瞥他:“早点说你能早点下班吗?”
“能。”云深挑眉,“大不了把会推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真话假话,前一秒还在外边正儿八经地开会,下一秒在她面前,就变成现在这副又拽又吊儿郎当的样子,温柚真想问问他的员工见没见过他们老板这副嘴脸……
这时,温柚突然记起一件事,微微正色对云深说道:“你们秘书办有个叫钟晓的姑娘,她喜欢你。”
云深愣了下。因为杨哲经常带着钟晓工作,所以钟晓算是云深在公司接触比较多的异性,尽管如此,云深一周也和她说不了几句话,对她的印象实在不深。
“有吗?”
“有。”温柚很笃定。
温大仙的直觉可不是浪得虚名,更何况,温柚自己也喜欢了云深很久,喜欢他的女生是什么样子,会有什么样的心理,她最清楚不过。
云深倚着办公桌,见温柚一板一眼的,很是正经,他心情莫名很好,低头凑近她:“我们柚子,眼这么尖?”
温柚:“你是不是不信?”
云深:“没有。”
“我看你就是不信。”温柚也觉得自己口说无凭,但她还有证据。
温柚拉着云深,让他坐到办公桌后的旋转椅上。
云深坐下了:“然后?”
温柚弯腰,指了指百叶窗:“那里有条缝。”
云深一脸莫名,就听温柚接着说道:“你坐在这儿,即便关了百叶窗,经过那条缝,外面办公室靠南的工位上,有个人依然可以看到你的脸。”
都是学理科的,云深所从事的行业又和光学有关,根据角度和距离,不需要亲身验证,他就能计算出具体是哪个位置的人能看见他。
“钟晓坐那儿?”
“嗯。”温柚点头,“你以前都没发觉吗?”
云深无奈又无辜地说:“我很少在这里办公,更何况,事情多到忙不过来。”
最后半句“哪有心思管这些”他省略了,免得温柚听了不开心。
温柚并没有怪他无心。
这么细节的事情,一般人都发现不了,更何况日理万机的总裁。
若不是温柚提前看出了钟晓的心思,她也猜不到这一层。
“我们柚子不仅眼尖。”云深坐在椅子上,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还是个侦探。”
温柚抿唇:“才不是。”
“吃醋了?”
“才没有。”
云深好整以暇瞅着她:“明天让杨哲给钟晓调个岗。”
温柚垂眸:“杨哲这么看中她,说明她有能力。”
云深扯了扯唇角,以为她不希望钟晓调岗:“真一点也不吃醋?”
温柚今天和云深说这些,只是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件事。她并不认为钟晓是个多有心机的女生,因为她自己从前也总是希望多看他一眼,在教学楼,或者是操场上找各种能看见他的角度,所以今天她才能这么快就发现钟晓的小心思。
但她现在身为正牌女友,该有的危机感和独占欲,她也都有。
当然不喜欢,他被别的喜欢他的女人天天看着。
“把钟晓平调吧。”温柚说,“别调去太差的部门就是了。”
云深扬眉,问第三遍了:“还没吃醋?”
温柚不耐烦地打他一下,转身:“我要回家了。”
她手腕被他捉着,男人一直没松手,稍微用点力,便把温柚整个人拽过来,摔坐在他腿上。
温柚心如鹿撞,抬眼撞上他落下来的漆黑视线,眸底深暗,含着明显的笑意,似乎对她吃醋烦躁的样子非常感兴趣。
温柚今天穿了件纯羊毛的掐腰连衣裙,裙子盖到小腿那儿,随她重心不稳地坐下,裙摆缩到膝盖上方,温柚不敢在他腿上随意挪动,自然就不方便整理裙子。
云深捧着她的脸吻下来,温柚全身绷得极紧,一想到这里是他的办公室,本该严肃沉冷的环境被深吻的暧昧声音充斥,她的大脑就受到无限的刺激,一面如坐针毡,一面又经不住地瘫软似水。
更何况,她才刚和他说完,隔壁办公室有个女生喜欢他这件事。
“别在这……”温柚紧张极了,同时感觉到裙摆被掀起来,男人温热的大手沿着薄薄的丝袜往上滑。
云深淡淡道:“门反锁了。”
温柚:“万一被看到……”
她想到百叶窗的那个缝。
“外面没人了。”云深碰了下她通红的耳垂,“就算有人,又能看见什么?”
他嗓音低沉地说着,手指在下面隔着布料,轻重不一地打圈。
一切掩盖在办公桌下面,温柚自己都看不到。
脱下工作狂的外皮,他就是个没脸没皮的疯子,竟然能在自己经常处理公务的地方,做出这种事。
温柚扶着他的肩,渐渐感觉,自己也要变成疯子了。
她鞋子早就掉了下去,脚趾蜷紧,边急促地吸气边细声问:“你……洗手了吗?”
话音落下,云深一只手便探了上来,捂住她下半张脸。
温柚闻到洁净的洗手液香味。
她心跳更快,不知道该说他爱干净,还是……心术不正。
他还捂着她,温柚呼吸不畅,微微张开了嘴,温热的吐息喷洒到男人手心。
“认真洗了。”云深蓦地冒出这么一句。
说罢,他捏着她脸,粗糙的指腹擦过温柚嘴唇,在她柔软饱满的下唇揉了揉,模仿接吻的动作,然后掰开她的嘴,手指强硬地探进去,按了按她湿热的舌苔。
同一瞬间,上下失守,温柚战栗着紧紧咬住他的两只手。
第59章 扯平
他手指的温度比她口腔稍低些, 带着薄荷微凉的气息,除此之外, 再没有其他味道。
真正让人难耐的是触感,温柚的舌头很软,按一下就被动地包裹着他,微微粗糙的薄茧,甚至指纹都细致地印在了口中,温柚忍不住咬下去的时候, 他指节勾起,手掌顺势握住她下巴,十分迎合她啃咬的动作。
在这一瞬间,温柚条件反射似的吮吸了一下他的指头。
之后, 因低处不可见的地方被激烈探索,她牙关力道加重, 不受控地吞咽,两边莫名默契,都在吮吸。
很快,温柚稍稍找到平衡, 像在巨浪中摇荡的孤舟渐渐适应了风暴。她察觉自己下口太狠,忙不迭推开云深的手。
男人修长的食指离开她的唇, 冷白颜色染上剔透水光, 指节下方有一圈明显牙印。
温柚攥着他手腕, 肩膀不太规律地颤抖着, 一边忍不住把他的手当借力点, 试图稳住动荡的重心, 一边抱歉地问:“疼吗?”
云深眼底色泽更暗,低声道:“不够。”
温柚:“你喜欢被人咬?”
“这点力道。”他又抚了下她的唇, 指尖抵进去碰到她牙关,笑,“还不如另一张嘴。”
阴影掩盖下的暗处,像是另一个世界。
仿佛要维持刚才那会儿的探索物的数量。
温柚这边吐出他手指,那边,就艰难地加入了一个,齐头并进。
温柚咬着唇,喉咙的关卡放出一些,她自己都听不太懂的,有点像琴弦最细的那一根被乱剥,又像雨打花落泥泞间,总之绝不像她会发出的一系列声响。
这里是他的办公室。这个念头再度浮上她脑海。
她应该正正经经地待在这里,而不是让这些声音、气息和热度,将这间办公室变成一个在她眼中不断膨胀的、艳粉色的泡沫。
温柚这会儿两只手都贴着云深的西装外套,上一回近距离接触时,他只穿衬衫,西装比衬衫硬一些,攥起来更有实感,她心底莫名产生一种,想要把这衣服揉得皱皱的,彻底弄坏的欲望。
就像他现在对她做的一样。
云深的身体离温柚并不近,他脸上带着极淡的红晕,眼睫低垂,薄唇轻抿着,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仿佛正在细致地感受,体会她因他的肆意而产生的任何一丝波动。
温柚渐渐受不了他这副隔岸观火的表情。
她双手圈住他脖子,主动覆上去吻他,毫无章法地咬了一会儿他的嘴巴,云深手上力量加重,速度愈快,像盛夏午后压下来的疾风骤雨,温柚紧绷地用虎牙碾了下他的嘴唇,舌尖尝到铁锈味,她却再无力气撤开,恍惚间听到云深嗓音沉哑到了极点,仿佛从胸前闷出一声笑,夸她:“又又好乖。好会亲。”
温柚自知吻技稀烂。
他夸“会亲”的根本不是她这张嘴。
“你不要胡说……”温柚连抱他都乏力,寂静的室内雨声渐重,噗滋噗滋的像砸在涨潮的沙滩上又砸出数不清的水坑,她脑袋放空时,不禁发幻似的陷入“我真的很会亲吗”这样的臆想,或许用“我真的很能吃”来描述更准确一些?
盛夏的雨歇得总是很急,今天这场的尾声或许更像春雨,连绵不绝,久未平息。
桌上地上各落了几团纸,温柚裙摆的褶皱被抚平,盖下来遮住两条白皙纤细,仍在微微发颤的腿。
她被抱放到桌上,手指无意中碰到一团纸,纸团滚了两圈,在墨玉似的黑色办公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湿痕。
温柚心一跳,连忙从旁边抽了两张纸过来,仔细擦拭桌面。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她膝盖。是那只许久未见的右手。
他轻轻捏了下她的腿,示意她看他……的西装裤。
那里才真的需要她擦。
温柚瞄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那种程度根本不可能擦干净了,她的建议是:“要不你换一条?这里有换洗衣物吗?”
“有。”云深从椅子上站起来,视线一下子拔高,居高临下看她,“帮我换?”
他语气漫不经心,像在说一件多么寻常的事。
温柚坐在桌上挪了挪屁股,两条腿逛荡了下,可怜巴巴的:“站都站不稳了。”
云深半冷不热地管她叫了声“祖宗”,之后也没说什么,兀自转身进了后面屏风挡着的隔间,有折叠床和衣柜,衣柜里放了几套西装,都是崭新的。
男人背影消失后,温柚手撑着桌面,张嘴喘气,猜他可能要一会儿才出来,没想到他动作极快,两三分钟就换了一套纯黑的手工西服出来,大步走到温柚身边,搂住她的腰说:“现在能站了吗?”
“……我试试。”温柚问,“你有急事?”
云深黑眸垂下来睨她:“急着回家。”
温柚目光往下逛了一来回,有些反应过来。
他急着泻火,在这里不方便,回家好歹能冲个凉。
温柚身体并没有那么娇弱,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不少,她点头:“我下来。”
正欲动作,男人扣在她腰间的手却不松开,反而把她按在原地。
温柚一怔,就见云深视线顺着她裙摆落下去,瞥了眼地上,他神色淡然,高大的身姿随之弯下去,从地上捡起温柚的两只鞋,就着半跪的姿势,捏着她纤细的脚踝,把鞋子一只一只穿到了温柚脚上。
温柚低着头,目光扫过他乌黑的短发,宽阔平直的肩线,轮廓依旧锋利而冷峻。总是高不可攀的人,忽然间低眸屈膝,俯首在她身下,这感觉让温柚的心绪一时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到了杳杳无踪的极高处。
云深很快站起来,视线再对上,他挑眉:“发什么呆?”
语气依然散诞自若,很拽很嚣张。
温柚扶着他,从桌面上滑下来,双脚落地时,有种绵软不踏实的感觉。
从公司到家不过几百米,云深却叫了司机开车。
行程只有五分钟,温柚坐在后座,眼神飘来飘去,佯装不经意地扫到他身上,片刻就收回,过了会儿又飘过来。
车子驶入地库,光线变得昏暗。
“好看吗?”云深猝不及防地问她。
温柚没发觉,她自以为偷偷摸摸的眼神,在此刻这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气氛中,显得其实非常明目张胆。
“你说什么?”温柚装傻。
云深:“我还想问你在看什么?”
温柚:“……”
温柚只是有点关心他。
好吧,还有点好奇。
为什么一直软不下去。
车停稳后,方才还着急回家的云深忽然不急了,让司机先下车。
车熄了火,车厢里没亮灯,停车场冷暗的光线透进窗户,勾勒出男人桀骜的眉眼。
安全带解开,他让温柚自己凑过来:“喜欢就看看。”
“没有喜欢。”
“不喜欢?”
“也没有……不喜欢。”
温柚脑袋混乱极了,说的话也混乱。暗淡的视野将冲动催化,她被云深那双锋芒毕露的,看久了也极漂亮的眼睛勾着,一寸一寸慢腾腾地,从座椅这头爬到了那头。
男人衣着得体,裁剪精致的西服凸显出无限矜贵。
但他的眼睛,和让温柚触碰的东西,即便是考究至极的衣裳,也无法遮掩半分野性。
温柚垂着眼,视线自发地失焦,挽在耳后海藻般的长发滑下来扫过手背,她被这痒意刺得手心颤抖,指尖紧张地蜷了下,耳畔旋即传来闷哑至极的笑声,伴着很重的呼吸:“捏泥巴呢?”
温柚:“这哪里是泥巴……”
分明是成形的水泥,或者钢筋混凝土。
男人宽大的手掌覆上她手背,手心手背都是灼人的滚烫,尤其是手心,真就像烈火一样,搏动着炙烤着她。
温柚忍不住想起,很多年前,云深教她做化学题的模样。
犹记得那时云深脸上很不耐烦,写下的步骤却认真细致,今天则刚好反过来,云深表情看起来还算耐心,手上的动作和反应却将暴躁诠释得淋漓尽致。
女孩的手心软得像棉花一样,握在手里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这会儿才知道,被她握着更让人欲罢不能。
温柚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
终于看清楚。就和他的人一样,天赋惊人,非常之张狂。
或许是温柚对他带有厚重滤镜的缘故,她越看越觉得,好像还,挺漂亮的。
就在这时,云深忽然抬手,掐了掐温柚的下巴,幽黑眼底浮现从未有过的难捱,哑声说:“抓紧点。坏不了。”
“是吗。”温柚眨眼,手背青筋都冒出来,“这样行吗?”
云深没想到她突然这么有劲儿,差点直接交代了:“你玩儿我呢?”
可不就是,玩儿他吗。
温柚闷红着脸,有点不敢玩了。
她甫一松开些,立刻被人抓着覆回去,云深欺过来亲她,粗重的呼吸烙在她细嫩的皮肤上,他张嘴咬住了她的唇,辗转研磨,温柚被亲得嘴都麻了,手心更是搓得酥麻一片,被他带着攥住,继续遭烈火炙烤,直到火焰滔天,将一切都笼罩……
狭窄而封闭的空间中,空气翻滚着热浪,就连抽纸的动作仿佛都会点燃火星。
云深抓着温柚的手帮她擦,视线落在她揉得软塌塌的连衣裙上,忽地一笑:“扯平了。”
温柚:“什么扯平了?”
云深又抽了张纸巾,边擦她裙子,边轻描淡写说:“你弄我身上,我也弄你身上。”
温柚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是衣服上,不是身上!”
“有区别么?”云深越过前排扶手箱,按了下通风键,呼呼的通气声响起,他坐回来,嗓音被风声渲染得迷离,“这么一说,还是你更厉害。”
他顿了下,舌尖抵了抵上颚,接着道:“你之前全弄我脸上来着。”-
变态。
搞得好像她故意弄他脸上似的。
明明是他自己变态,要用脸去接。
还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一点都不知羞。
回到家,温柚洗过澡,躺在床上滚了会儿,被她刚交往没多久的男朋友喂的荤饭荤得睡不着。
将近零点,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时分,温柚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笃笃的两声,很轻。
如果她睡着了,肯定听不见。
温柚从床上爬起来,在穿衣镜前理了理睡衣才去开门。
“还没睡?”云深随口一问,他知道温柚一般过了零点才睡,“出来。”
他也洗过澡,换了身纯棉宽松的T恤长裤,家里恒温恒湿,他穿短袖也不冷,修长白净的手臂露出来,单手抄着裤兜,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温柚将房门虚掩,轻手轻脚地跟在他身后。
走出起居区,云深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温柚低头走路,没刹住车,猛地一下撞到了他身上。
云深紧忙伸手抱住她:“你走路没声的?”
他以为她没跟来,才转身去看她。
温柚今晚对他的触碰非常敏感,她身子一激灵,手抵在前面,将距离拉开:“这叫猫步。”
云深瞅着她,洞若观火:“你紧张什么?”
“没有啊。”
“没有?”他拿手背去探她的脸,笑,“能煎蛋了。”
温柚:“我天生体温高。”
两人停在起居区出口,斜前方就是主卧,大门敞着,木质熏香和男士浴液的味道混合着从里面飘出来,温柚抓了抓裤管,镇定地问他:“哥,这么晚了,叫我出来干嘛?”
“说点正事。”云深混不吝地道,“不是你脑子里装的那些。”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客厅,温柚匆匆跟上去:“我脑子里才没有装你想的那些。”
“我说你脑子里装哪些了?”云深轻笑,“你以为我想你脑子里装的是哪些?”
温柚绕不过他,瞪着眼:“哥哥!”
她长发披散着,衬得脸蛋白生生,红晕明显,唇不点而朱,清水芙蓉似的皎洁明艳,粉唇翕张,吐出的字眼短促急切,尾音又很软,像绵绵的钩子。
“撒娇呢?”云深揉她脑袋,很受用的模样,“哥哥收回,我们柚子脑袋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看到哥哥就想入非非。”
温柚:……
总觉得他替她澄清的这句,好像调戏得变本加厉了。
“真说正事。”云深率先走进客厅,站在吧台旁边倒了两杯水,给温柚的那杯是温的。
温柚走过去,坐到高脚椅上,捧着杯子喝了口:“什么事啊?”
云深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马上四月了,我妈今年要在申城过生日,她在申城朋友不多,肯定会请你去家里吃饭。”
温柚前几天也想到这事儿。她一直记着姜阿姨和云叔叔的生日,姜阿姨的生日礼物她也提前准备好了,只是那时候不知道姜阿姨会在申城过生日,以为只要寄给她就行。
“我最近有点忙……”温柚说得委婉,“不过,陪姜阿姨吃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云深说,希望他先别告诉姜阿姨他们在一起了。
她还想,好好准备一下,尽量以最完美的姿态去面对他的家人。
虽然早就已经认识了,不过,自从她和云深在一起之后,他们的角色就完全不一样了。
作为女儿的闺蜜,姜阿姨应该挺喜欢她的,就是不知道作为儿子的女友……
云深坐在她对面,手指圈着玻璃杯,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漫不经心道:“我妈对我对象的要求只有一个——她得是……”
温柚抬起眼,就见云深薄唇轻启,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女的。”
“……”温柚张了张唇,“没了?”
云深:“嗯。”
温柚回想了下从前姜阿姨为了让云深相亲无所不用其极的状态,渐渐相信,姜阿姨的要求,可能真的不太高。
“你和我处对象,对她而言简直是。”云深顿了顿,“救命恩人般的存在。”
温柚捻了捻杯子,小口喝水,舔舔唇:“没这么严重吧?”
“差不多。”云深笑了笑,“现在不紧张了?”
温柚坦言:“还是有点。”
云深指节刮了下下巴颏儿,黑眸半敛,静静看了温柚一会儿,说:“我今晚找你,主要是想和你串通一下。”
温柚不解:“串通什么?”
“我妈生日那天。”云深缓缓地说,“咱俩还是像从前一样相处,不要被她看出我们在一起了。”
……
温柚表情未变,眼神依旧温和淡定,像穿过春雾的日光一样注视着云深,心脏却莫名空了一拍,心跳声变得极为缓慢。
原来他也不想让姜阿姨知道。
那正好。
真是默契呢,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就是搞不懂,他明明不想告诉姜阿姨,前面却做那么多铺垫,让她觉得姜阿姨一定会对她非常满意,还让她不要紧张,是什么意思。
“哦。”温柚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云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开心了?”
温柚抿唇:“没有。”
云深挑了挑眉,抓起杯子,伸过来碰了一下她的玻璃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像达成了某个约定。
“我妈是什么样,你应该清楚。”云深喝了口冷水,嗓音被润得有些凉,“如果不想下个月就和我结婚,你最好听我的。”
第60章 情书
不出云深所料, 温柚听到他的话,果然怔住了, 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气氛沉寂须臾,温柚拿起水杯,抿了口半凉的水,缓缓说:“我没想到这一层。”
云深:“那你现在想想。”
温柚点头,简单设想了下。凭借对姜阿姨的了解,她脑海中很快浮现画面, 确实就像云深说的那样,姜阿姨一定会以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为由,催促他们尽快进入人生的下一阶段。
而且,因为温柚本就是姜阿姨熟悉的晚辈, 她催促起来肯定更无顾忌,就像面对她的亲生孩子一样。
云深看见温柚微微僵硬的表情, 食指敲了下桌,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正色道:“等你亲身感受了,就知道我妈比你想象中更死脑筋。如果她知道你是我女朋友,而你的性格显然比我好相处, 她一定会把重心放在你身上,催你尽快和我结婚、生孩子。我知道你现在处在关键的事业上升期, 这些事情会拖累你的脚步。”
“嗯。”话说到这份上, 温柚也坦白道, “我确实不想太快进入那个阶段。等《黎明之下》上线成功, 我应该能再升一次职, 然后沉淀个一两年, 发展得好的话,也许就有机会竞争主程……哥哥, 到时候我说不定就能自己带一整个项目组了。”
“很棒。”云深看她的眼神带着赞许,“但是远大的目标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努力、心态和机遇都缺一不可。”
这时,云深忽然想起,去年温柚刚搬过来不久的时候,曾因工作苦恼,在某天晚上和他倾诉了许多。
她说她想证明自己,他从她疲惫的眼中看见了清晰的野心,还有永不服输的干劲。
那或许就是云深对温柚,第一次心动的时刻。
“嗯嗯。”温柚被他夸奖之后,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我已经有计划了,而且,到时候,哥哥会做我的顾问吧?”
云深挑眉:“知道咨询我一次是什么价吗?”
温柚:“太贵的话就算了,我这两年也结识了很多别的大佬……”
“敢你就试试。”云深靠向桌子这边,手肘搁到桌上,勾唇,“我要价虽然高,但你肯定付得起。”
他漆黑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温柚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忙把话题绕回来:“总之,咱俩的事情,确实不急。”
顿了顿,她又问:“那……这样一直瞒着姜阿姨,会不会不太好啊?”
云深:“我会找机会和她谈,等我和她谈妥了,再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她。”
他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姜女士的胁迫,但这一次,姜女士的法术攻击可能波及到温柚,他不希望温柚有条不紊的生活节奏受到影响。
“应该也不会太久。”云深补充了下,调侃道,“我们柚子很想公开吗?”
“才没有。”温柚一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我只是,不太会假装,怕露馅。”
这话显然是说谎。
其实温柚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掩藏这份感情。
云深笑:“没记错的话,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
温柚心说,二十三天。
云深接着道:“才二十三天,某人见到哥哥就情难自抑,藏都藏不住吗?”
温柚捏了捏手里的玻璃杯,从高脚椅上跳下来,脸微红:“见到你就烦。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完,她直接转身走开,没有回卧室,而是到阳台上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夜风拂面而过,凌晨时分,小区住宅的灯火熄灭了大半,安静的氛围中,温柚回想刚才云深说的话,无处不在照顾她,肯定着她的人生规划。
温柚折返回客厅,看到云深站在厨房水槽前面冲洗杯子。
背影高大冷峻,又莫名透出一丝人夫感,毫不违和。
温柚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呼吸放轻,停在他身后,然后猛地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她手环在云深腰腹,感觉到他结实的肌肉微不可查地僵了下。
“你……”
“哥哥晚安。”
温柚话都不让他说完,趁他抓着杯子双手沾染泡沫没法碰她,她得逞之后立刻转身逃跑,一溜烟消失在转角处-
三月转瞬即逝,来到四月,天气暖和得明显,温柚将厚实的冬衣挪到隔壁次卧柜子里,自己房间的衣柜被鲜艳轻薄的春衫占满。
今天是姜阿姨生日,温柚前两天狠狠加班为今天空出了一整个晚上,下班时间一到她就带着礼物赶去云娆家,路上认真补了个妆,尽力掩盖掉被工作摧残折磨过的痕迹。
别墅里,云叔叔今晚掌勺,靳泽给他打下手,女人们悠哉地坐在客厅闲聊。温柚一来,姜娜便把她拉到面向花园的茶室里头坐,单独和她说话。
云深因为工作要晚点到,黎梨今晚家里有宴会必须露面也要晚点才能来,云娆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温柚孤立无援,和姜娜并肩坐在茶案旁边,清苦的茶香弥散,姜娜给温柚倒了一盏龙井十八棵,扫望四周无人,她低声说:
“好孩子,云深的女朋友是谁,你知道不?”
温柚斟酌词句:“只知道有这么个人……”
“唉,他们不让我打听,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我快憋死了。”姜娜叹道,“我听说,那姑娘在你们东港园区工作?”
温柚:“啊?有这回事?”
姜娜看她一脸茫然,又记得云娆说过温柚一心扑在工作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姜娜渐渐相信她什么也不知道,只好作罢,不带期望地说:“云深最近也常在东港园区办公,你要是碰到他了,记得帮阿姨打听打听。”
温柚宽慰道:“阿姨,你也别太心急了,我相信云深哥肯定有女朋友,没骗您,也许等他们感情稳定一点就会告诉您了。”
“这都多久了,还不稳定呐?”姜娜说道,“他今年都三十一了,谈恋爱要是不奔着结婚他谈什么?我还等着他年内就把媳妇娶进门,明年可就三十二了。”
温柚听她张口闭口用虚岁吓唬人、催结婚,登时冒出一脑门的汗,弱弱地道:“云深哥十二月的生日,离三十周岁还有大半年呢,况且现在社会,三十岁一点也不老……”
“他不老我要老了。”姜娜见温柚脾气温软,不像云深云娆总嫌她烦,便把心里想的都和她说,“你看啊,今年结婚,快的话明年就能生小孩,到时候我也没六十,有精力帮他们带小孩。我还挺想带孙子的,年轻的时候家里穷,太忙了,都没有好好带过他俩……”
温柚尴尬地笑了笑,捧起茶盏,慢吞吞地抿一口。
姜娜说得自己都烦了。等温柚喝完,她把温柚的手拉过来,换了个施法对象:“你和云娆一样大,今年也二十九了?有男朋友了吗?”
温柚摇头。
“你长得这么漂亮,工作又好,性格又好,怎么会一直单着?”姜娜说到这儿,忍不住又把儿子拉进施法范围,一顿输出,“也不知道云深找了个什么女朋友,拖着不敢带回来,我的要求真的已经很低了,家世、外貌、工作、性格,甚至年龄我都可以不在意,只要是个精神正常的女性就可以了。”
温柚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快不正常了:“您别太担心了。我觉得云深哥的眼光,应该不会太差。”
“他哪有眼光。”姜娜捏着温柚的手不放,越看她越喜欢,“唉,他对象要是有你一半好,哦不,四分之一好,我就非常满足了。”
“妈,你怎么把大仙带这儿来了?”云娆这时从茶室外面走进来,仿若从天而降救苦救难的菩萨,“你和大仙说什么了?瞧把她吓的,脸都白了。”
姜娜瞅温柚一眼:“有吗?”
云娆伸手把温柚从座位上拉起来:“隔壁黄姨带了礼物过来了,你去招待一下,大仙我就带走啦。”
温柚跟着云娆离开茶室,整个人仿佛活过来了,呼吸都通畅了不少。
两人上了二楼,进入一间宽敞的书房。
温柚拉开一张软包圈椅坐下,云娆给她递了瓶矿泉水,坐在她旁边,笑道:“被老姜吓到了?”
温柚:“有点。”
云娆:“你俩暂时不告诉她是明智的。”
温柚喝了一大口水,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云娆:“不过,我妈要是知道我哥女朋友是你,一定会非常高兴。”
温柚揉了揉脸,大言不惭道:“那你高兴吗?”
“你猜我高不高兴?”云娆趴在桌上,托腮看她,“嫂嫂?”
温柚最听
不得这两个字,白生生的脸一下子泛起粉光,伸手去捏云娆的腰。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气氛轻松,温柚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收敛了几分笑意,神色变得认真,对云娆道:“公举,有个事情,我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
云娆见状,杏眼眨了眨:“什么?”
温柚坐直一些,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不是最近才喜欢上云深哥的。”
“我已经,喜欢他很久很久了,从读书的时候开始。”温柚脸颊渐渐涨红,很是羞愧,“以前一直觉得,我和他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只敢偷偷暗恋,谁也不敢告诉,尤其不敢告诉你。”
书房里很安静,连续的时间像是断了线,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温柚像回到了青涩懵懂的少女时期,坐在关系最好的朋友身边,向她倾诉埋藏至深的秘密,但是时光一晃而过,身旁的女孩已经变成成熟稳重的模样,这个秘密到底是迟来了很多年,温柚不知道她会有怎样的反应,是像黎梨一样震惊,还是会不开心,埋怨她这些年来的隐瞒。
云娆依然伏在桌上,双手托腮。高中的时候她俩是前后桌,温柚坐云娆身后,每到下课云娆就转过来,像今天这样半趴在桌上和她说话。
云娆眼皮跳了跳,表现得很惊讶:“竟然有这种事?”
仅仅须臾,她脸上惊讶的神色散去,清透的褐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温柚。
温柚心口莫名缩紧。
云娆的神情,和黎梨在摩天轮上听说这件事之后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温柚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声音:“你已经知道了?”
云娆点头。
温柚:“黎梨告诉你的?”
云娆摇头,斜她一眼:“你们俩合起伙瞒我啊?”
温柚不敢说话了,又见云娆唇边出现浅浅的弧度,像是理解温柚的所作所为,但又带有一丝不被完全信任的郁闷:“好啦,下次来送我一份大礼,我就饶了你了。”
温柚笑了下,凑过去挽住云娆的胳膊:“公举在上,受小的一拜。”
她倚在云娆肩上,忽然又直起腰来:“不是黎梨告诉你的,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娆看着她:“你藏得确实挺好,读书的时候,我是一点也没发觉。但是,到今天为止,我也知道了挺长一段时间了。”
温柚的手松松地放在云娆臂弯里,她轻声问:“是什么时候啊?”
云娆忽然从座位上起身,拉着温柚的手,一边走向书房角落的书柜,一边对她说:“大概是我留学回来后,刚和靳泽在一起的时候。”
算一算,距离今天,也已经有好几年了。
云娆停在书柜前,用钥匙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浅蓝色的信封。
她转过身,把这个信封交给温柚。
温柚接过,看清楚的一刹那,她整颗心过电似的收缩了一下,极其难以置信——
这是她高一那年,写给云深的最后一封情书。
云娆:“是你写的吧?虽然没有署名,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你的字迹。”
作为朝夕相处的闺蜜、同学、舍友,云娆对温柚的字迹,可谓烂熟于心。更何况,这封情书里,还有其他指向她的信息。
信封很厚,里面不止一纸情书,还有温柚当年钻研云深的喜好,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让情书不至于被他看都不看就随手扔进垃圾桶,而精心准备的一套计算机语言试题。
在这封情书之前,温柚还送过很多封,其中都是她整理的竞赛题目和知识点,她知道云深一直很想进信息竞赛班,而且他读大学之后肯定会选择相关的专业,即便他现在忙于复习高考,一定也会对她送给他的题目感兴趣,激发出挑战欲。
连续几封单纯的学术交流信送出去之后,在某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温柚亲眼看见了云深在解她写给他的题。
确定他“上钩”以后,温柚才下定决心送出写有她对他的崇拜和喜欢,希望他能看到她的这份感情的真正的情书,依然附在一份信息学试题后面。
就是现在云娆交给她的这封。
在情书里,温柚没有署名,但她通过试题留下了暗号,告诉云深如果他愿意和她交朋友的话,就把题目的几个答案串起来,形成时间和座位号,地点是市图书馆的自习室,她会在那里等他,给他留一个自习的位置。
这样一来,只有在云深想要认识她的情况下,她才会浮出水面,如果他根本没兴趣,温柚也能保住脸面,和他像从前那样相处。
云娆:“这封情书应该是我妈当年搜我哥书包的时候,阴差阳错留下来的。你在信里没写名字,我妈不知道是你,有阵子她还对我哥开玩笑说要把这个给他写情书的姑娘找出来和他相亲。那时我还没见到这封信,我妈自己也不知道放哪儿了,直到过段时间我家搬家,我在一堆旧文件里翻出了这封信,打开看到字迹,才知道是你写的,我就偷偷把这封信藏了起来。”
温柚忽然想起,去年夏天,某一天她去云家围观云深挑选相亲对象,那天姜娜就说过,她很后悔年轻的时候盯云深早恋盯得太紧,把他盯成现在这副鬼德行。当年她经常翻云深书包,翻出了一堆女孩子送给他的情书,但是最后只留下了一封,后来那封也莫名其妙消失了,原来是被云娆藏了起来。
云娆:“我妈的性格……你也感受到了,就是很典型的中式家长,小时候防得越紧,长大后催得越狠,希望你不要怪她。”
“我为什么要怪她?”温柚不明白,“还有一个问题,姜阿姨当年搜出了那么多信,为什么,偏偏只留下了我的这封?”
云娆忽地笑起来:“当然是因为,你这封与众不同,最让她火大。她和我哥因为你的信在家里大吵了一架,甚至扬言要去学校告老师,把你这个不好好学习只知道勾搭男孩子的小狐狸精揪出来。”
温柚怔愕,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
云娆提示她:“你把你写信的那张纸翻过来,看看后面。”
温柚依言,将信纸从信封里取出,浅粉色缀有花边的信纸在时光蹉跎下泛起微黄,温柚略过自己稚嫩的笔触,翻到背面。
干净空白的纸张上,少年用黑色水性笔留下潇洒字迹,力透纸背——
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可以交个朋友。
这是……
云深写的吗?
温柚蓦地屏住呼吸,耳边听到云娆说:“别的追求者写的情书都是单方面的,但是你不一样。可能因为我哥真的有想要认识你,所以我妈才那么生气吧。”
温柚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好像是星期六,她在市图书馆的自习室里从早上坐到了晚上。
对面的位置空荡荡的,一整天都没有人坐。
她已经忘记了当时是什么心情。
温柚:“原来是这样……过去好久了,我都记不清了。”
“是呀,过去好久了。”云娆轻轻一叹,“我看到这封情书的时候,吓得像被雷劈了,哈哈。后来我想了很久,感觉你对他好像没什么好感了,又怕破坏你们之间正常的朋友关系,所以我一直没和你提,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温柚垂着眼,想起她以为的一切的开始,是去年的初春,她去南音寺求签,一瓣桃花落在她掌心。
“但你还是,把你哥的房子推荐给我住。”温柚冲云娆笑着说。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