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雨浣像是第一次见面般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不同于昨天擂台上霹雳间结束战斗的神秘,此时的幽蝉,满脸都是报复的快意,似乎笃定她会答应下来。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颇具诱惑力的条件。
如果她没有上辈子的经历,必定会毫不犹豫点头,收下这份“大礼”。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要站在擂台下看两场比试,她也能将功法漏洞推测得七七八八。
所以,话到嘴边,她不免多留了个心眼。
“你可知道,这样做等于背叛宗门?”
“我自然知晓。我更知道,别人若对我不义,我必定以牙还牙。”
幽蝉低头看向新长出来的手臂,一丝怨毒自眼角浮现,转瞬间又归于沉沉死寂,“少宗主,如果你对这桩交易感兴趣,今夜子时,不防在此地碰面。”
说罢,她干脆转身,钻入拥挤的人群中。竟如看不见影子的幽灵,眨眼间失去踪迹。
那一刹,商雨浣听到了一连串的沙沙声,轻微的像是错觉,仿佛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爬走。
成群结队。
虽然看不见,她本能地感觉背后升起少许凉气。
而这微妙变化似乎只有她一人注意到。旁边的弟子们仍然有说有笑,甚至跃跃欲试对即将开始的比试进行押注,没有一人发现突然消失的幽蝉。
若非商雨浣确信自己没有被拉入幻境之中,她都要怀疑刚才的交谈并非真实。
……
“少宗主!”
应婉卡在比试开始前一刻快步跑来,额头泛着层亮晶晶的汗珠,眼中却闪过名为激动的情绪。
好像刚刚打听到某个不得了的消息,不等商雨浣询问,她便迫不及待开口道:
“据说蚀月圣教内部派系争斗激烈——”
“嘘,等会。”
霎时间,危机感如潮水般奔涌,自毛孔浸入血液,向全身蔓延。
手紧紧按在储物袋,神经前所未有地紧绷。商雨浣低声喝止之余,似有所感抬头,与高台之上戴着面纱的女人遥遥相对。
女人支着下巴,歪头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
虽然看不真切对方神情,商雨浣能感觉到女人似乎将唇角扯开一抹浅浅弧度,但绝对算不上善意。
微风轻扫,严严实实的面纱被挑开一角:白皙光滑的肌肤之上,树枝状裂纹以肉眼可见速度悄然浮现。好像无数腐朽枯枝,风一吹便会砰然倒坍。
咔擦、咔嚓。
若有若无的碎裂声萦绕在耳畔,如同悄然逼近的危险。
周围弟子们的说笑声渐渐远去,商雨浣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涌到头顶,不由自主汗毛倒竖,直到奇异的花香充斥在鼻尖。
花香……
心中警铃大作,她试图封闭五感之余,狠狠咬向舌尖,试图用疼痛找回理智。
然而,身子像陷在棉花中般,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她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幻术?不太像。
结合之前花柳出手逼退司寇婵那面血色小旗,花香也许是某种以气味入道的功法。
既然是功法,必定有灵力支撑。
思忖到这,她渐渐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不在意四周飘散的迷幻香气。
电光火石间,《毒诀》自发引导灵气在经脉中游走,连同那股奇异的花香也化作灵气,被她萃取精华吸纳进丹田。
——这是天灵根的霸道之处,海纳百川,只要是跟灵气沾边的东西都可以转化为己用。
千年才出世的资质,配合专门的法诀,几乎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商雨浣心平气和地运转一个大周天,听到清脆的钟声再度敲响,才睁开眼睛,冷冷直视长老席。
上方,花柳唇边的弧度已消失不见,正无比忌惮地盯着她,似是没料到一个筑基期修士居然能破除她的偷袭。
这场突如其来的刁难,也许跟幽蝉来找她交易有关,又或是应婉尚未说出口的“秘闻”。
暗暗给对方记下一笔,商雨浣挪开目光,红唇微启,向司寇婵传音两句。
由后者故意夹枪带棒与花柳说话,对方果然被迫接招,无暇再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她尚觉得不够,又连着发五道传音符给双亲,重点控诉自己差点被人偷袭的经历,语气委屈得要哭出来。
——她可不是能吃亏的性子。
目送传音符消失在天边,她抬手拭去眼角以假乱真的泪水,眸中闪过一抹明晃晃的狡黠。既然对方敢在她的地盘这样做,就务必要付出代价。
……
第一场比试开始前,长老席传来些许骚动,空了一角。
“你刚刚想说什么?”思及花柳离开时阴沉的脸色,商雨浣将目光转向应婉,毫不掩饰自己阴云转晴的好心情。
“唔,是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真实性不敢保证,但内容绝对令人大吃一惊。”
应婉酝酿片刻,又神神秘秘地四周看看,摆足了说书人的派头。不料,在她即将开口时,商雨浣却再次打断:
“与那三名新秀有关?”
“这……少宗主您怎么知道!”应婉眨巴着眼睛,好不容易卖关子却被猜出来,仿佛泄气的皮球。
“你都把心思写脸上了。”商雨浣好笑地停顿片刻,补充道,“还有,我需要切实可信的情报,而不是捕风捉影之说。”
“是。”
见对方听进去,且目露沉思之色,她满意地点头,不再言语。
若是往常,她不介意听一耳朵八卦。可眼下第一场比试,恰恰是蚀月圣教三位新秀中的最后一位,鬼鲛。
单是听到这个教名,就让人不舒服,联想到深海中幽暗的妖兽。
在修真界流传较广的《异兽宝典》中,鬼鲛可是排名第五的凶兽,能力诡秘莫测。
商雨浣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关注擂台,这关系到她子时是否还要来这里一趟,与幽蝉做交易。
“哒、哒。”
先踏上擂台的是个面黄肌瘦的中年修士,身披云岚宗标志性的白色长袍,手中握着个不起眼的铜黄色葫芦法器,满脸紧张之色。
“说起来,这人还与那位白衣剑仙师出同门呢。”
应婉小声嘀咕道,“但实力平平,放在云岚宗也不出众。”
闻言,商雨浣不免向后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那道熟悉进骨子里的白色身影。
今天陆清沄没有出现在演武场。
她似有所感地低头看向腰间装仙鹤的灵兽袋,也是空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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