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开门红
这两天小豆子都没出去 , 就在家里给爷爷熬药,做一家人的饭。收拾帐篷的里里外外,看着晒草、收干草。
听见叫卖声的时候, 他正在喂爷爷喝药。等他从帐篷里出来, 就看见十月赶着毛驴车正往这边走。他赶忙迎了上来, 欢快的叫十月姐姐。
十月到帐篷里看了柳爷爷,和他说了几句话。柳爷爷还是咳嗽,伴随着气喘和呼吸困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感觉柳爷爷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一些。
帐篷里也比上次来的时候规整多了,厨房的那一小角落里,盆碗和木桶都归置的很工整。帐篷外面的空地上铺满了芦苇和白草,都晒得发黄。
这才两天, 三个小家伙已经把家里收拾的有模有样了。
小豆子说了那天他们走后,小米哥的安排。
十月想, 这几个孩子,比她和唐开泰还要难,年纪小不说,身边还有一个生病的老人。
借了小豆子家的锅, 稍微填了点水,开始烧火,当水热的时候, 把木桶里的卤肉都到了进去,慢慢的香味就出来了。
小豆子在边上,看到木桶里的这些卤肉, 倒出来满满一锅,至少还能盛出来二十碗。
“十月姐, 刚才买的人多吗?”
十月点点头,“还行吧,刚进来没多久,就卖出去好几碗,不过买东西一阵一阵的。需要人气,人越多,大家越买,要是没人,想买的都不买了。”
“没有钱,用东西换行吗?”小豆子问。
“当然行了。但是只要能吃的。我热好了之后,再到村子里转一圈,要是卖不完,我就去上岗村去卖。”阳洼村还是人口太少了。
“那我去给十月姐姐招呼人去。让想买的都来我家买。”小豆子说完,也不等十月答应,就跑出帐篷了。
“热乎乎的卤猪杂喽,满满一大碗,又香又下饭。大发哥,你家来一碗吧……”十月看着小豆子出门,声音欢快清亮的招呼大家来家里看看又香又好吃的卤猪杂。没一会儿,这一片几户人家,他都一一敲过门去卖,十月感动不已。
她一边烧火,一边听着越来越远的小豆子和人介绍“来我家买又香又下饭的猪杂,一大碗都是肉,可想啦”。她想,可一定要卖掉啊,不然小豆子心里说不定多难受。
烧火的功夫,她去车上把腌的萝卜的坛子拿了下来,放在碗筷木桶的地方。
等锅里开始冒热气和泡泡,十月停了火。但是一个人都没有来,她在想要不要再从锅里盛出来,赶车去卖。
正站在帐篷里向外看,就见到前天打了小豆子的严秋走了过来。
老远就大声问,“是你这丫头卖肉吧?”
十月说是。
“这怎么做的,可真香。快给我来一碗,闺女和姑爷忽然来了,正没好菜招呼他们。”快走近了,严秋吸了下鼻子说。
十月便给盛了一碗,他给了十文钱,伸手抓了最上面的一块肥肠丢进嘴里。
“哎哟,这肠子没有别的味,做的真不错。丫头你以后都卖这个吗?”
十月点点头。
严秋笑呵呵的说了句“生意兴隆”,之后端着碗匆忙的走了。
严秋走后没多久,陆续来了不少人,都说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好吃的,让严秋这嘴馋的,一路走好一路吃。
还真应了严秋的那句“生意兴隆”了。
这么一会儿来了十来个人。
有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上前问十月,用她晒的干菜行不行。
然后把自己布袋子里的干菜给十月看,十月瞅了一眼,伸手抓了一把,竟然是晒干的木耳。一个一个的卷在一起,一点没碎。
“这是……”
“哎呦老太,你这也太抠了,你这一袋子能换两块肉啊。家里不是没钱,何必呢。”一个女人,见十月反复的看着干木耳,打岔道。
老太太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我这可是好东西,能做菜的。你们不吃,别说不好。”然后笑着问十月。“姑娘看看,这个用水泡开就,也能做菜的,炒肉吃味道也好。”
“什么炒肉不香啊!”刚才说话的女人又接了一句。
十月心想,看来这里的人对木耳的认识有限,大家好像觉得木耳是很普通的野菜,恨不当回事儿的样子。
她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老奶奶,我外地来的,没见过这个野菜。回头你给我说说做法。”
“就是,做都不会做,要了也没用。老太你要换,拿米粮来换啊。丫头你快给我来一碗,闻着真香。”
十月冲老太太笑了笑,让她等一等,转头看着前面妇人递过来的碗,愣住了,这个碗看起来,像是三个人吃的大汤碗那么大,看起来是十月的碗两倍大。
“大娘,要是按照您的这一碗来盛,就不止十文钱了。”
大娘也不大好意思,“那我这一碗,十五文,你看行吗?”
十月没说话,从锅里盛出一碗,放在自己的碗里,又倒进大娘的大海碗里。差不多到碗的一半。
“行了,那就这些吧,我尝尝味。”大娘给了十月十文钱,转身走了。十月还听见她在人群外和别人说,量给的足。
这个大娘开了个头,她身后观望的人,也没怎么由于,听说可以用米和鸡蛋来换,都没怎么犹豫,就回家取了东西来换。给鸡蛋的人少,多数给粗粮。十月按照糙米四斤一碗,五个鸡蛋一碗来换。
一时间又卖出去七八碗,周围人看得多,买的少了。十月转头看见刚才那个拿着木耳的老太太还在。
“奶奶,您还换吗?”
老太太见十月问她,笑着上前,“丫头,我家就这个,这一袋子都给你,你别看这个东西少,一泡一大盆呢。”
十月想着刚才卖肉的大娘的意思,这老人家里不穷,但是为人节俭的很,木耳在这里不值钱,想用不值钱的换肉吃。那一袋子干木耳,得有三斤多的样子。
“奶奶您这个野菜,叫什么名呀?”十月问道。
“树上长的,没个名字。反正能吃的。姑娘我不骗人的。”
“那行,那我就信奶奶的,回家就做了尝尝。您这一袋子,这么轻,糙米还得四斤米一碗肉,您这些我只能给您半碗肉。”
老太太立刻点头,“行,半碗就半碗。”
“要不您把布袋子也给我吧,我给您一碗。”
老太太看着这个已经缝了补丁的布袋子,虽然不值钱,但还有点舍不得,她这个袋子可大,平时装东西也能用呢。不过,家里不缺这个,也不能卖钱,能换回来半碗肉,倒也值得了,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十月利落的给老太太盛了一碗。
在她的价值里,这些木耳比糙米值钱,可是在这个时代,不认木耳这东西,她也不能傻傻的当这个冤大头。
在小豆子不遗余力的各家各户敲门叫卖的作用下,最后村子最西边的几户养羊的蒙匈族人家也来买了一碗。
最后在阳洼村竟然卖出去二十多碗。
还换到了一些干蘑菇。
这些东西平时吃的人不多,蒙匈人倒是喜欢吃,大昭人吃的少一些。但是一般人家都会采一些晒干了,以备冬天没东西吃的时候,充当一个菜。
这东西就是炖菜肉的时候吃着好吃,平时吃,也没个味道,和野菜一样,不值钱。但是对十月来说就不一样了。她的卤猪杂,就可以卤这些蘑菇和木耳,到时候去县城里卖,可以当做素菜,卖五文一碗。
最后剩下两碗,十月没再卖了,留给了小豆子他们。小豆子一个劲儿的摇头,“太多了,十月姐姐,我们吃不完。”
“没事,现在天冷了,吃不完也不能坏。姐姐得走了,再不走天晚了。”十月说。
“十月姐,张爷爷他们还在做活呢,我和他说了,忙完了你们一起回去。今天你们在家里吃饭吧,不然小米和阿鹤会说我的。”
小豆子在村子里跑了一圈,人都精神了不少,七八岁的小孩子,这样挽留,十月不知该怎么拒绝。
就见小豆子忽然冲着远处指了指,“小米和阿鹤回来了。”
说完又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十月看到远处走过来的白小米和黄鹤,一个扛着柴火,一个背着草。两个孩子腰被压的弯弯的,十月心里一阵难过。
回头和春娘说,“阿春姐,一会儿我问问,要是有没扛回来的柴火和草,我赶车去帮他们拉回来。”
“行,那我来做饭吧。”
“嗯。”
十月迎出来,问白小米和黄鹤还有多少东西,她赶车帮忙拉一趟回来。
白小米说柴火在山上,车进去不方便,让十月帮忙把西边甸子里的草拉回来。
十月赶着毛驴车带着小豆子三个去了村子西边的草甸子。距离还不近,得有三公里。装完车,小米和阿鹤直接去山上抗柴火。十月和小豆子回家。
进村子的时候,天色开始暗下来了。路过买羊奶的包家,十月去取了羊奶。又问他们有没有羊毛,结果没有。
十月也没多失落,自己也是忽然想到,羊毛可以用来纺线织毛衣,没有就算了,有就琢磨琢磨。
到了家里,十月和春娘帮着卸车,小豆子去喂毛驴。然后又去张爷爷他们做工的人家,看看他们忙完了没,邀请他们过来吃饭。
张爷爷他们没跟着小豆过来,他见十月他们把草都卸下来了。便主动收拾饭桌,叫十月他们来吃饭。
“十月姐咱们先吃饭吧,张爷爷他们已经在吃饭了。”
十月看着忙来忙去的小豆子,点点头。
从阳洼村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第二次走夜路,毕竟不是自己一个人,十月也没怎么害怕。倒是张爷爷一直在嘱咐她,“往后你要是出来卖你的卤肉,可不能这么晚回来,这边不比县城里。”
十月应着,“进村子卖,只上午,下午不卖。大集就去县城卖。”
张爷爷没吭声,心里想着,十月这丫头,比一般的男人都能干。真是便宜了唐大郎了。
回到家,已经全黑了。
阿平和三三已经睡了,黄婶子在家里陪着金金等十月回来。听见十月她们回来,还责怪了你几句。
“怎么又这么晚,俩女娃娃,这么晚才回来,让人家怎么说。”
十月知道黄婶子是为她好,也没反驳。谢过黄婶子,让她跟着张爷爷他们回去,早点休息。
金金问十月吃饭了没,说锅里给她们留了饭。
一把抱起来金金转了个圈圈。
“金金啊,姐姐今天的肉都卖完了。赚了钱呦,辛苦我们金金看了一天家。”
金金控制不住的笑出声,“姐姐快放我下来。”
十月放下金金,坐在院子里歇了口气,才开始卸车收拾东西。
家里的卤肉卖的不顺利,十月只留个十几碗的量,结果一天下来,才卖出去七碗。
十月有些意外,但是也不着急。再过两天就是大集了,到时候到县城去卖。
今天折腾一天太累了。
家里还剩下六七碗的量,十月便没有把剩下的那幅猪下水卤了。
结果第二天刚起来,村东头豆腐坊那家的小儿媳妇就来问,今天还有没有卤猪杂卖了。昨天她去县里了,不知道十月在卖这个。
“昨天剩下还有几碗。嫂子要是不嫌弃的话,昨天剩下的给您来一碗?”十月问道。
“行,剩下的就剩下的,是肉就比水煮菜好吃,给我多几块肉啊。”小媳妇在村子里也有名,丈夫叫生子,大家都叫她生子媳妇。也是北迁过来的。
据说是到了李家坳,就吵着闹着要分家了。也不知道这一路上是发生了什么,到村子里房子都是分开盖的。和婆婆隔壁住着,没事还要吵几句。
十月隐约听了一耳朵,好像是这个小媳妇结婚两年没怀孕,婆婆有些嫌弃她。
十月给打了满满一碗卤猪杂,小媳妇痛快的给了八文钱,笑眯眯的走了。
一上午陆续来了几个人,把剩下的几碗都买了去。
十月算了下,这两天买了大概四十碗,铜钱收了一百八十四文,鸡蛋四十六个,粗粮十斤,还有木耳蘑菇这些干活四斤多。去掉两副猪下水和油盐作料柴火等的本钱,就算一百文吧,剩下的这些核算一下将近一百文了。才两天时间,很是划算啊。
从现在开始,到年底,要是每天五十文的进项,那就三千文啊,去掉刮风下雪,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不能卖的情况,就算是只卖一个月,那也能赚上一千五百文呢。
这个生意比在青山县赚,太值得做了。
十月想着得给春娘分一部分。
春娘也很辛苦,除了帮着她卖,还帮着她照看孩子。她针线活儿好,家里的冬衣,准备都交给春娘来帮忙做了。十月想把这个卤猪杂的利润和春娘五五分。
算完了帐,十月就把自己的想法和春娘说了,春娘死活不同意。
“我就给你打打下手,怎么好要你的钱。再说了,我在你这里白吃白住的,你要是不让我做点事,我可在这待不下去了。”
“阿春姐,一码归一码。我这是要做长久的生意,用来赚钱的。不能让你一直白给我干活。我让你在这住着,你帮我照看三三,做饭做冬衣,那是咱们的姐妹情谊。和生意不是一码事。你也别觉得占我多大的便宜,我除了这个,还准备研究点别的吃食来卖,到时候也少不了你帮忙的。”
好说歹说,总算春娘是同意了。
“嘿嘿,那就这么说定了。阿春姐,以后咱们姐妹携手创业发大财,做富婆。”十月笑着说。
“好,我以后跟着妹妹干。”
经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春娘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黄婶子他们会因为十月,决定来北地。她仿佛有一种力量,能让人透过她看到对未来的希望。
第102章 鱼丸和珍珠
下午十月和春娘准备到河里捞鱼, 结果被周大杨拦住了。
“最近黑白河涨水了,村里天天一群大老爷们下河捞鱼,你们俩姑娘去河边可不适合。”
“涨水啦?怎么会秋天涨水, 不会有水灾吧?”十月有些担心, 问道。
李家坳正好是在山脚下, 比黑白河地势高,但是李家坳和黑白河之间可没有防水大坝,真要涨大水,都没个遮挡的东西。
“不会, 我问了里正了,每年这会儿都涨,南边秋雨多,黑白河的水就跟着涨。里正说过去三十四十年就有一次涨水, 涨到村子里,一晚上就下去了。”周大杨老家的村子就有一条河, 每到夏天和秋天都涨水,但是从没闹过谁在,倒是不担心。
“你和阿春姐要是想吃鱼,我抽空捞了给你们送来。”周大杨说。
“大杨哥, 我可不是自己吃一顿两顿解馋,我想要做鱼丸卖钱的。”
“鱼丸?”
十月点点头。
“什么样的?鱼肉做的丸子?”周大杨没见过鱼丸,但是听名字就知道应该是鱼肉丸子。
“是的, 我从前吃过,很好吃,我想试试, 做出来了给大杨哥尝尝。”
“那就先做出来,看看能不能卖钱。能卖钱了, 再去弄鱼也不迟。实在不行,从村里人手里买也成的,要真卖钱了,能做生意,就凭你们俩捞鱼捕鱼,哪里够。”
听周大杨一说,十月才发现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总想着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了,以后要是把生意做大了,确实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嗯,是我想左了。大杨哥说得对,我先把昨天的鱼先做出鱼丸来卖卖看。”
“行,我等着吃你的鱼丸。”周大杨说完就要走。
“等等,大杨哥,现在柴火多少钱一担啦?”
十月知道这些天周大杨天天去山里砍柴,和白小米一样,一部分存家里留着冬天烧,一部分卖到县城去。他没什么别的手艺,只能靠着这个赚点钱。
昨天做卤肉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真的做吃食生意的话,家里的柴火怕是不够了。做吃食的生意,柴火用的比普通人家多的多。正好从大杨哥哪里买柴火。
“一担十文,现在砍柴卖的人多,不值什么钱。”周大杨不像是王丰收口才好,每天在县城蹲守,都能找到活干,现在去县城找活的人多,也不是总能和王丰收搭上伙,他就干脆只砍柴卖。
“那你往后砍的柴火别弄到县城去卖了,卖给我吧。我家做卤猪杂,费柴火的很。本来过冬的柴火也不怎么够用。反正都要买的。”
“给你还要什么钱,这玩意不值钱,费点力气的事儿,反正我也有时间。”
“大杨哥,可别这么说,我不是用一担两担,咱们一码归一码,我用柴火也是要卖肉赚钱的。别和我客气,就这么说定了,你砍的柴火除了留给家里的,剩下的给我留着吧。”
“那行,给你就不一担一担的算钱了。一车一百文,大概十五担。”怕十月拒绝,周大杨又补充了一句,“城里也是这样卖的。”
十月笑笑,“行,那就一车一百文。谢谢大杨哥了。我估摸着我差不多得用五六车。”
“行,回头我攒够一车就给你送来。”
说完扛着斧头绳子就往山里去了。
十月要买他的柴火,让他想到一个主意,以后倒是可以问问村子里其他人家有没有买柴火的,或者到县城去问问,给一家子供柴火,比自己在街上卖更适合他。
不能去捕鱼,十月闲不下来,开始琢磨做手工鱼丸。
黑白河里的鱼,就是常见的草鱼、鲤鱼、鲫鱼,鲫鱼和鲤鱼刺多不适合做鱼丸,草鱼还好一点。
十月自己没做过,前世看解压视频里,有各种切鱼块的视频,视频里大多数都是三文鱼。不过在十月眼里,都差不多一个意思。反正试试就知道了。
这个没有小电器的时代,做饭真的不方便。就说这鱼肉吧,要是有个厨用绞肉机两分钟不到就能搅碎,现在只能靠菜刀剁了。
收拾了草鱼,去鱼鳞,从中间割开,再去掉鱼骨,把鱼肉中肉中带红色的部分全都切掉,只留下白白的肉。然后切成段、丁,最后菜刀一顿狂剁。十月剁的胳膊发酸,就让春娘帮忙。十来条草鱼全都剁完,在盆里搅拌一下呈粘稠状。十月又把提前准备的生姜八角水倒进鱼肉盆里,顺着一个方向不断搅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十月觉得自己闻到了香味。
她自己试着挤了一个鱼丸,效果还可以。
在锅里添上凉水,一边烧火加热,一边往锅里挤鱼丸,因为没做过,挤出来的鱼丸形状各异,大小不一。
春娘见锅里的鱼丸,大的大小的小,长的长圆的圆,说她要试试。才试了几个,就挤出大小均匀的鱼丸来。
十月立刻把挤鱼丸的事交给春娘,她只管烧火。
鱼丸都放锅里,并不溶于水,随着水温加热,鱼丸一点点浮起来。看起来白白嫩嫩的挤在一锅沸水里,像是煮汤圆一样。
凭感觉煮了一会儿捞出来几个,放冷水里过一下,十月用手捏了捏,有点硬,没有想象的那么Q弹。虽然不够好,但是第一次做能做出这样的效果已经很不错了。十月很知足。
尤其身边还有春娘和金金这两个捧场的,在锅边看着鱼丸一个个飘起来,越看月觉得这鱼丸好看,仿佛都是银子再锅里飘着。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鱼肉的香味,十月心想,卖相不错,味道也不错。
她捞出来几个,让春娘和金金尝尝味道,俩人都说好。
自己尝了一个,感觉姜汁放多了,有点淡淡的姜的辛辣味。再吃一个又觉得那味道没了。仔细嚼一嚼,有弹性,有点嚼劲,口感很不错。
在这个做菜都很少放油的落后古代农村,清蒸的鱼,可没有这鱼丸好吃。
“今晚和猪下水一起卤了,卖的时候一碗里最多俩鱼丸,这东西少,做起来费劲,让大家尝尝鲜得了。”
十月一边吃一边说着。
脑子里想的是,今晚可以做鱼丸汤。
后天是月底的大集了。马上就十月,再有俩月过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煮完鱼丸没什么事,十月把昨天换回来的干木耳干蘑菇拿出来泡了起来。准备晚上做鱼丸汤,这俩做配菜。
春娘在炕上,把十月从唐开泰家拿来的旧衣服找出来,准备从这些旧衣服中,找软的棉布,给三三做冬衣。十月想起现代小婴儿穿的那种中间系带子的衣服,把样式和春娘说了,让春娘试试看。
然后找出买来的二斗糯米,背着去村东头的豆腐坊,打算磨成糯米粉。
开豆腐坊的也姓李,早晨来买卤猪杂的嫂子就是这家儿媳妇。
李老爷子见十月来了,笑呵呵的打招呼。
“李爷爷,这些糯米,我都磨成最细最细的糯米粉。能磨吗?”
“能磨,就是磨的越细越浪费,你这二斗三十六斤,磨出来也就二十五六斤。还磨吗?”
十月点点头。“磨。”
李老爷子慢悠悠的换磨盘,把糯米倒进磨盘口,自己推着一圈一圈的转动磨盘。
“怎么不用毛驴?”
“这点东西不多,我来就行,人多干不动的时候用它。十七八岁的老驴了,也干不动喽。”
十月家里的小灰才三岁多一点,不知道毛驴能活多少岁,十七八岁,那应该是很老很老了吧。
“爷爷,毛驴能活多少年啊?”
“二十四五年吧。不过,一般都活不那么久的,不能干活了就给杀了吃了。”
十月心里有些难过,庄稼人对干活的牲畜都很爱护,但是真正养到老死的几乎没有。
她想,家里小灰,跟着他们一路从青山县走到北安县,虽然也是当成牲畜在使用,真到了不能干活的时候,她无论如何舍不得杀了吃肉的。
十月看着李老爷子拉磨,脑子里想着奶茶怎么做,把自己记忆中的步骤过了一遍,准备今晚就试试。
果然,最后磨出来的糯米粉,不到三十斤,二十七斤的样子,比李老爷子说的还要多二斤。十月要给钱,李老爷子挥挥手没要。
“不到三十斤的粉,不收钱,下次再磨什么,一起算。”
“那也成,谢谢李爷爷。”
十月知道磨坊里磨一百斤的稻谷,大概是五文钱,但是磨成细粮的话更贵,大概是七文。十月这不到四十斤糯米,磨成最细的粉,按理给五文也适合,但是老爷子不好意思收。
十月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结,想着哪天过来,送一碗卤猪杂来。
回到家,十月开始准备做珍珠奶茶。
糯米粉不如预想的那么细腻,但是揉出的面团,比她想象的光滑。
十月用一碗糯米粉尝试,面团揉成细长条,切成小指甲盖大小的颗粒,再用手团成小圆球。
做这些的时候,金金一直在边上看着,十月见她跃跃试欲的想要上手,笑着让她洗了手团小圆子。她去烧水。
糯米圆子团完,锅里的水也开了,十月把这些小圆子一股脑倒进锅里开始煮。
然后用另一个锅开始熬红糖汁。
小圆子煮的八分熟的时候,红糖汁也熬成了粘稠状。十月停了熬红糖的锅的火,将一个个小圆子捞出来直接倒在熬红糖的锅里,继续用锅里的余热一点点的煮着,看着白白的糯米圆子变成褐色,“珍珠”就成了。
十月用勺子盛出来两个,让金金尝尝味道。
“小心烫。”
小小的一粒糯米圆子,甜甜的糯糯的,金金眯着眼睛笑着说,“好吃。”然后把另一颗给十月,十月也尝了尝,确实味道不错。
快速的洗了锅,开始煮奶茶。
先放少量的水烧开,再放一把茶叶,煮一会儿,又把羊奶倒进去,一直煮大概一刻钟。十月感觉白色的羊奶,也差不多快变成了深色,用竹笊篱把茶叶捞出来。
笊篱的缝隙太大,茶叶也不太好,锅里还有不少茶叶碎末在里头。
十月便先把红糖锅里的“珍珠”盛出来放在盆里,让金金用筷子搅拌,免得珍珠黏连在一起。待羊奶沉淀沉淀,舀出来一并放在盆里。
都盛出来之后,用大勺子舀出来三碗奶茶,放在一边凉着。
“去叫阿春姐过来喝奶茶了。”
“嗯。”
闻着淡淡的奶茶香气,十月忍不住给自己舀了一勺子,奶茶连同珍珠一口吃下去,太幸福了。
前世自己并不喜欢奶茶这种高糖的饮料,此刻看着盆里的珍珠奶茶,那种兴奋比当时在青山县做出煮串卖了钱还更强烈。
阿春抱着三三和金金进来。十月接过三三,让她们两人喝。
看着阿春惊喜的样子,十月也跟着小,“用勺子里,碗底还有珍珠呢。”
十月提醒她们。
“这个肯定能卖钱,太好喝了。”春娘说。
十月点点头,“我也这样想。”
看着春娘和金金意犹未尽的喝完了自己的那一碗奶茶。
有那么一瞬,十月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来。
或许是因为奶茶对于她来说更接近现代生活,她忽然有些怀念曾经。
奶茶很好喝,但是曾经一起喝奶茶的人,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
明天就给唐开泰送奶茶去,她对自己说。
第103章 你是大厨?
一盆奶茶有好几碗, 一次喝不完,十月放了起来。
又把带着茶叶碎渣的奶茶倒到熬红糖的锅里,这样黏在锅上红糖都容在奶茶里, 才不浪费。锅里这掺杂着碎茶叶的奶茶看起来卖相一点都不好, 若是从前的十月, 可能会毫不犹豫的不要了,现在却怎么都舍不得。
十月想,从前的自己,真的是生活在一个富足的时代。现在搞不好可是会饿肚子的。
今天的奶茶做的有点多, 一盆奶茶能喝两天,锅里这些留着做点别的。
想起家里还有二斤多面粉,十月来了主意,今天晚上就用这个做个烫面小饼。
看了下外面天色, 距离做饭吃饭的时间还早,十月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 便去屋里哄三三。
这几天忙起来,都没怎么能抱三三。
小家伙看见她来,热情的伸出小手,嘴里哦哦的叫着。
十月觉得自己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的人, 可是被三三这个如同一张白纸一样纯净的小孩释放出的亲近和喜欢,让她不自觉的对小孩子多了一份喜爱。
阿平今天和二黑子他们去山里玩了,家里都安静了不少。这会儿听着三三的哦言哇语, 竟有种既热闹又安静的闲适来。
十月哄着三三,金金看着春娘做冬衣,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时间过得很快。
阿平拎着个小篮子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十月才发现外面天已经暗下来, 得做饭啦。
阿平进来就把小篮子举着给十月看。
“十月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十月接过篮子一看,里面散乱的放着几把野菜,十来个野果子,还有三个鸡蛋。
“这是野鸡蛋?”
“嗯,山里捡的。”阿平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呀,阿平真厉害。明天就做炒鸡蛋吃。”心里却在想,这鸡蛋恐怕不是野鸡蛋,说不定是谁家的鸡把蛋下在山里了。
这个时节山上没什么野菜了,阿平还能在山上找到,可见也是认真的找了,并不全是出去玩的。
她进厨房把之前的奶茶热了热,给了他一碗,说是奖励给他的。
“哇,真好喝。十月姐姐,这是什么?咦,还有一个小豆子。”阿平喝得嘴角都是奶渍,眉眼弯弯的看着十月。
十月忽然想,唐开泰笑起来应该就是这模样吧,她没怎么见过唐开泰笑。
“这个叫珍珠奶茶,好喝吧!以后姐姐做这个奶茶卖钱。”
阿平一个劲儿点头,然后开始小口的喝,说以后都留着卖钱。
十月伸手摸着他的头,“没事,姐姐做了就是喝的,只是这里面有糖,喝得多了牙会疼。两天一碗。”
阿平却很乖的说,“不,留着卖钱,赚了钱再喝。”
十月没再说什么。为小孩的懂事感到欣慰又惆怅。她终于理解了那些做父母的总想要给孩子最好的那种心理。
孩子这么懂事,你当然会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晚饭是烫面小饼,因为有奶茶红糖,口味偏甜。菜是蘑菇木耳鱼丸汤。虽然简单,却很美味。
阿平吃的时候感叹,“今天吃的就像过年一样,我们给大哥二哥留一点吧,他们回来的时候吃。”
“等大哥二哥回来的时候,我再做。”
十月笑着说,阿平心里记得哥哥们,有一点好东西都想着哥哥们。
阿平这样一说,十月也有些担心唐开泰太节省,晚饭估计就是买个素包子将就一顿。
后天去县城,问他们那里有没有锅灶,有的话,可以做一些鱼丸带过去,随便就着点菜,加点油盐就是一锅热汤。
“哎,我们离县城还是太远了。”十月感叹一句。来回坐驴车还得四个小时。
当初想的是在村子里种田,应该不会经常去县城。还是当初没有规划好。
不过就算再怎么规划也没用,来的时候,剩下的可选的县城都离长宁府很远,离北安县城近的村子又住满人了。
“李家坳变成像县城那么大就好啦。”阿平天真的说。
十月心里一动,说不定很多年后,李家坳真的能变得像县城那么大,那么热闹也说不定。
靠山临河的李家坳村,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只是这里地广人稀,人口少,发展困难啊!
先想一想眼前吧,把这个冬天度过去。
十月睡前用小火把猪下水卤上,又是一个伴着香味的夜晚。
早晨起来没多久,陆续有村民过来买卤猪杂了。
收到十月送的卤猪杂的人家,在村子里闲聊的时候,不经意的帮着宣传一番,今天就有人过来买了。
之前十月几家盖房子的时候,有人在这里吃到十月做的饭菜,记得这个味道,一听说十月开始卖吃食了,也过来买上一碗解解馋。
村子里的人多数用鸡蛋换,四个鸡蛋一碗肉,里面还有俩鱼丸,大家吃这鱼丸不知道是什么,十月笑着让大家猜。
周松和周柏喜欢吃十月做的猪杂,十月送过去的那一碗,他们三兄弟当天就给吃完了。之后再吃周大杨做的饭菜,更觉得难吃了。听说今天十月还卖猪杂里还有丸子,就央周大杨再给买一碗尝尝。
周大杨也知道自己做饭菜难吃,平日到县城卖柴火,也会花上几文钱给他们买个肉包子解馋,在家门口的肉菜,才八文一碗,偶尔吃一顿也不是不行。
十月见周大杨过来买,给盛了一碗,故意多给了几个鱼丸。
周大杨看到已经卤成褐色的鱼丸,直接就说,“这就是昨天你说的鱼肉丸子?”看着就很美味的样子。
边上人听说这是鱼肉丸子,都很意外,要是周大杨不说,他们根本没吃出来这是鱼肉做的。
有人问十月怎么做的,十月笑着不言语。
卤肉这东西不难做,只要愿意研究,舍得花钱买作料,都能做出来,但是十月指望着这个生意赚钱,自然不会说,保持一点神秘感总是好的。
十月发现比起猪心猪大肠这些东西,大家明显更喜欢鱼丸,谁都说给多来几个鱼丸,可是鱼丸一共没多少个。
“大家伙谅解,今天鱼丸做的少,一碗只两个,下次多做些,一碗多几个鱼丸给大家。”十月笑着解释。
“用鱼换一碗这个猪杂行不?”有人问。
十月立刻点头。
“当然行啊,二斤鱼,一碗猪杂。可别拿巴掌大的小鱼哦,一条至少一斤重的。这鱼肉收起来忒费劲了。”
那人笑着说,“那是自然,低于一斤的鱼,大家都扔河里了。”
然后陆续有几个人从家里拎着鱼来换肉。
十月一直很奇怪,李家坳守着黑白河,为什么村子里的人都不怎么会做鱼肉。
后来和黄婶子聊天,黄婶子说是因为鱼肉吃起来麻烦,刺多,弄不好就有鱼腥味。为了省油,基本都清蒸,舍不得放作料,可不就不好吃,不好吃就没人愿意吃了,不愿意吃 ,也就不愿意琢磨怎么做了。
吃早饭的那会儿人多,忙了一阵儿,不再有人来。
十月粗略算了算,早晨卖了十三碗,这还不到一上午。要是不去其他村子卖,也能卖出去。
但是她要做长久的生意的,还想要多走走,把名声打出去了。
又等了会儿,不见有人来。十月又套上家里的毛驴,这次她准备直接去上岗村。
回来的时候到阳洼村取羊奶。
春娘不放心,跟着她一起,依旧拜托黄婶子帮着照看家里。有人来买卤猪杂,让金金招待。
上岗村是个比李家坳还要大一些的村子,村子里有几个砖瓦房。十月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村子还挺富裕,应该能卖出去不少。
两人赶车进了村子,看到人就叫卖。
可是走了挺长一段路,就遇见几个人,最多搭话问一句卖什么,看看的意思都没有。
买东西就是这样,生意来了,忙不过来,过了那一阵,可能一天都碰不到一个买主。
十月向人打听了下朱大夫家在哪儿。和朱大夫没多深的交情,但是他之前免费帮柳爷爷看过病,帮小豆子看过伤。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和医生处好关系没坏处。
十月想着,都来到朱大夫家的村子了,就给朱大夫送一碗卤猪杂,表达一下谢意也是应该的。
把村子里每一条街都走一趟,若是没人买,就去阳洼村。
越往里面走,越觉得这个村子不穷,按理说不应该没人买东西啊,可能是因为对吃食比较谨慎吧。
十月一边猜测着,一边赶着毛驴车往村里人指的方向走着。刚路过一个小路口,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忽然从小胡同里跑了出来。十月赶着小灰,差点撞上他。
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在喊他。“二小子,你快回来。”
少年被毛驴拦了一下,减了速度。回头看着后面跟着自己的奶奶,沮丧的一跺脚。
“那怎么办啊?”
刚说完,忽然闻到一股炖菜的香味从毛驴车上飘过来。
少年眼睛看着车上的木桶。
“你这里装的是吃的?”
十月笑着点头,热情的说。
“是,是卤猪杂,又香又下饭。弟弟买一碗吧,才十文钱,全是肉。”
少年又吸了吸鼻子,凑了过来。
“你是大厨?打开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猪杂。”
“大厨不敢当,就会做个家常便饭,这个卤猪杂是我老家那边的吃法。”十月一边打开木桶盖,一边说。
这一打开木桶,后面跟着过来的老妇人也闻到了味道,快步走了上前。
向车上一看,问十月,“姑娘,你们卖什么的?”
“卤猪杂,大娘来一碗?”
大娘过来看了一眼,见木桶里都是一些猪下水,还有几个不知道啥做的丸子,皱了皱眉头。
“是猪下水做的,我亲自洗的,很干净,大娘可以尝一口,不要钱。”十月用筷子夹了一个鱼丸,递给大娘。
大娘也没客气。
“哎!味道还真不错。这都是姑娘你自己做的?”
十月点点头。
“姑娘可还会做其他的菜?”
十月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奶奶。咱们让这个姐姐给做饭把,你看她把猪下水都做得这么香。”
少年听奶奶说味道不错,眼睛盯着木桶里的卤猪杂,一边说还一边吸鼻子。
十月夹了一筷子肥肠递给他。男孩也不扭捏,张嘴就吃了。
“嗯,好吃。肠子一点都不臭。姐姐你还会做啥菜呀,说给我听听呗。”
男孩一边嚼一边说。
十月和春娘对看了一眼,大概明白,他们是着急找会做饭的人。
“一般的菜都会做。”
“鸡、鱼你也会做?”边上的大娘问道。
十月点点头,她虽然不擅长做饭,但是前世自己在外面打工,吃够了外卖,自己也能做上几道可口的菜。
“姑娘可愿意到我家烧个菜,若是味道可以,今天我们老爷子大寿的大席,就请你做了。十个菜,一共二两银子。若是不行,我给您二十文的辛苦费。”
十月心里没底,但是二两银子在前,她想试试。
“好,我试试。”
眼前这位大娘夫家姓窦,是上岗村的富户。公爹窦大德今天六十大寿,早请了县里的大厨,也拟定了菜单。
没想到临到事跟前了,出了状况,请的大厨昨天下午就该过来的,可是昨天没来。早晨县城里来人说是摔了腿,走不了路了,不能掌勺了。早晨听到这个消息,窦大娘只觉得眼前发黑。啥都准备好了,大厨没来,这席面可怎么整。
妯娌看笑话,大姑姐抱怨她不尽心,没做两手准备,丈夫怪她做事不周全,昨天人没来就该去县城问问。她懒得和这些人说什么,一直在想法子。
自己起大早亲自上门去请村里做饭比较好的媳妇,结果死活不来,说是做不了那么多人的席面。
让大儿子去她娘家请嫂子过来,可是娘家离得远,到的晚了,耽误了时间也不好看。
她和两个儿媳妇做个家常菜还行,这大席的饭菜,她们没做过,不敢下手。
她也是没法子了,吃过十月做的猪杂,觉得孙子的话说对,能把猪下水做这么好吃的人,做饭肯定差不了。
于是也没藏着掖着,把家里的事说了。
见十月答应了,她提着的心放下一半。
“那姑娘这就随我来吧。给我说说这鸡肉和鱼肉,你一般都怎么做的。”
春娘有些不太敢相信这好事,怕做不好惹了什么麻烦。提醒十月道,“十月,咱们不先给朱大夫家送肉吗?”
十月瞬间明白了春娘的意思。一拍脑袋,“哎,瞧我,把这事儿给忘了。窦大娘我们得先去朱大夫家一趟,过会儿过来您看行吗?”
窦大娘一听朱大夫,“你认识朱大夫?”
十月点点头,“我亲戚在阳洼村,请朱大夫看过病。今天来村里卖肉,给他送碗肉去。”
窦大娘点点头,“也行,先去朱大夫家。我们两家离得不远。”
到了朱大夫家里,朱大夫出诊去了。十月解释了来意,留下了一碗猪杂。走的时候,说自己去窦家做席面,下午再来拜访。
便和窦大娘去了窦家。
窦家很大,正房五间屋子,都是乌瓦白墙。经年风吹雨淋,白墙发黄,乌瓦泛灰,显得有些陈旧。但这更说明,窦家发家很早,车陈旧中也是低调的富有啊。
十月的毛驴车从窦家的前院进来,窦大娘热情的和院子里的人打招呼,有人问十月是哪来的亲戚,窦大娘打马虎眼说是县城来的。
请二小子帮忙去栓毛驴车,十月拎着装猪杂的木桶跟着窦大娘进了后厨。
家里只有女眷和丈夫知道请的师傅出事来不了,老爷子都不知道出了这个岔子。
进了后厨,十月明显感觉窦大娘都松了一口气。
后厨都是女眷,见窦大娘带着俩姑娘进来,有些懵。
还没等她们问,窦大娘就和大家解释,“这是杨师傅的关门弟子,替杨师傅来的。”
窦大娘这一句话,着实让十月吓一跳,都没和她对一对词儿,就这么介绍,也不怕她那句话,说漏了馅儿。
其他人也都愣了一下,县里的大厨能出师的徒弟都这么年轻吗?
窦大娘简单给十月介绍了下屋子里的几个人,三个年轻媳妇打扮的是她的俩儿媳妇和已经出嫁的闺女,另外两个中年媳妇是帮工的邻居。
介绍完,就对十月说。
“时间挺赶的,小李师傅,这些都是之前准备的菜,你先给我们做一个,让老爷子尝尝。”
十月见窦大娘连个眼色都不给她,心里也是佩服,想着就按照之前说的,先做一个菜让主人家尝尝吧,不行也别耽误人家找别人。
十月也不多话,和厨房里的几人点头示意一下,看了看厨房里摆放着的食材。
都是些家常菜,大多是白菜萝卜,还有一捆韭菜,一盆豆腐,还有一个盆里泡着的像是晒的干豆角丝。剩下的就是鸡、鱼和猪肉。
十月没怎么犹豫,就拿起地上的一棵白菜,扒掉外面干枯的菜叶子,只将里面的菜心儿切下来,一共切了两颗菜心,又把每一个菜叶都一切为二。
“大娘,洗菜的盆……”
十月话音还没说完,窦家的大儿媳妇,立刻递过来一个洗菜的盆。十月笑着说了声谢谢,倒让这个比她大十来岁的大嫂不好意思起来。
十月又让春娘帮忙剥蒜,自己洗了白菜心控水,然后在一个锅里添上水。窦家二儿媳妇没让她伸手,直接问是不是需要烧火,十月说是,立刻就蹲在灶下点火了。
十月也没闲着,闻每个作料的味道。酱油、醋、花椒、八角、细盐都有。
水烧开,十月把白菜心儿倒进去,焯一下水,半熟的时候捞出来。
在另一个锅里倒上油,油热了放蒜丁,炒出香味,开始加少许酱油、醋、细盐,锅里翻滚冒泡,放少许开水,然后把半熟的白菜倒进锅里,盖上锅盖焖上两分钟左右,掀开锅盖,再次放上蒜丁,翻炒几下,出锅盛到一个白瓷盘里。
没有淀粉勾芡,没有鸡精调味,卖相一般,十月凭感觉做的。
出锅的味道还行,二两银子全系在这盘白菜上,十月也有些忐忑。
第104章 席面
大家看着盘子里的白菜, 嫩嫩软软的,汤汁不浓不淡,带着丝丝白菜特有的清甜味道。
很家常的一个素炒白菜, 速度快, 也考验功夫。
刚才一直在厨房转悠的二小子听见爆锅的声音就进来了, 见十月这么快就炒出一盘白菜来,闻着还那么香,立刻上前,“我端给太爷尝尝去。”
窦大娘笑着骂了句臭小子, 回头对十月说。
“让老爷子先吃着,小李师傅,你看看这些菜,安排下, 咱们开始准备吧。”
十月一愣,“现在?不用等窦老爷吃过再开始做?”
“不用, 未时前开席,咱们也得抓紧时间。材料都在这里了,咱们商量商量看看这菜单怎么定。”
未时之前开席,那就是下午一点之前, 这会儿应该有九点半了,还有三个半小时,才开始订菜单, 压力山大。
六十大寿不常见,村子里的人,关系不错的都来了, 窦家按照十桌一百二十人的量准备。
做这么多人的菜,十月可是第一次, 越想越担心。
不过既然窦大娘相信她,这二两银子,她赚定了。
十月深吸了一口气,偷偷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面上从容地走过来和窦大娘商量菜单。
“大娘,家里有晒的蘑菇吗?”十月问。
“有,就是做不好,一般就是炖菜的时候胡乱一气顿了,这个上桌恐怕不太好。”窦大娘觉得野菜家家都有,大家带着礼来吃席,可不是来吃野菜的。
“蘑菇可是野山珍,炖鸡肉再好不过,在我们老家,小鸡炖蘑菇是一道名菜呢。”
窦大娘看十月这样认真,一咬牙,回头吩咐大儿媳,把家里晒的蘑菇干泡上。
两人对照着地上放着的食材,一一确认,最终把菜单定下了。
为了这次大寿,窦家专门在后院垒了一个临时的灶台,上面放着一大一小两个锅,可是即使是小锅,也有十月家里饭锅的三倍大。十月想,谁有力气翻动这么大一锅菜啊。
十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做菜顺序,需要准备的材料,然后开始安排人分工协作。
“大嫂,二嫂您二位带一个婶子专门处理猪肉和鸡肉,猪肉排骨切成一寸长的小段,大棒骨单独留着,后面有用。鸡肉全部切块。切完洗好,装在盆里。鱼……已经处理好了,我一会儿腌制一下。对了,选二斤瘦肉切成肉丁。”
“三姐,您带一个婶子专门洗菜和切菜,白菜先找最嫩的菜心横切成丝,就先切十根菜心,剩下的菜片成片,这样……萝卜十个切块,十个切丁,这样……”十月一边说一边演示。
然后让窦大娘给找多多的盆,用来装菜,还有找来足够多的蒜和葱,全都剥好,她做菜的时候用。
先洗菜备菜,十月想着最晚十一点就要开始炒菜,炖的肉,十点半就要开始炖了。
因为她要掌勺,专门找窦大娘要来一块围巾,把头都包裹上,免得不小心掉了头发进去。窦大娘听十月这样说,也让家里的其他人也带着头巾。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大家都在忙着洗菜切菜,萝卜丁切好之后,又指导春娘拌素丸子的馅料。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十月带着大家一顿煎煮烹炸,后厨忙得热火朝天。
中途二小子过来送盘子,说太爷说了,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白菜。
十月和窦大娘听了,都彻底放松下来。
素丸子最先做出来的,后厨的大家伙每人尝了一颗,都说好吃。
之后就是炖排骨,排骨和豆角丝一起炖,用大锅炖,稍微小一点的那个锅炖鱼,十月对于做鱼肉不太有信心,打算分成两锅来炖。大锅炖好了排骨接着炖鸡肉。
好在窦大娘家里作料充分,不然十月还真是不好发挥。
从十点半开始,厨房里和厨房外的三个锅同时在炖菜炒菜,十月忙得脚不沾地儿,满头的汗。
前院人越来越多,已经开始摆桌子,上碗筷和酒了。
后厨的几个人已经开始给凉菜和素丸子装盘了。
凉菜是横切的白菜丝配上肉汆子,加上调料搅拌了一大盆。
这是十月从前在一个东北同事家里吃到过的凉菜做法,做法简单味道也很好。只是缺少了粉丝,不然就更完美了。
但是即使是她觉得不够完美的菜,在窦大娘他们几个人眼中,都觉得很是新奇,这种做法,他们在县城也没有吃过的。
今天这炖饭,后厨的几个媳妇,都开了眼了。
她们眼中都是常见的食材,被十月这样一重新组合,味道就全然不同了,白菜更清爽,鱼肉更浓郁,就连萝卜都更香了。
凉菜热菜陆陆续续的上桌。大锅里还有一个大骨萝卜汤,这个是最后一个做的,也准备最后一个上。
十月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后厨的小凳上,拿出帕子擦着汗。
这会儿她觉得自己的胳膊都使不上劲儿了。
因为心里没底,炒菜几乎都是分两个锅炒的。相当于一个菜炒了两遍。
可是她刚坐下,就发现,备菜的盆子那边,最底下有一个大盆里放着泡好洗好的木耳。
她猛地站了起来,脑子过了两遍,自己都做了哪些菜,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阿春姐,咱们做了几个菜,你记得不?”
“十个呀。”春娘说。
“那个木耳怎么没炒。”
十月这样一问,春娘也心里没底了。
十月问窦大嫂,“大嫂,您可记得一共上桌多少个菜了?”
“上菜是小姑在忙活,我去问问。咋啦,数不对?”
十月看着厨房里的盆,有的空盆已经收了起来,数已经来不及了。
“应该是忘了这个木耳炒肉了,菜还没上完,这个我先炒了,别到时候菜不够,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强。”十月说道。
窦大嫂一个劲儿的点头。
十月问窦大嫂要了十个鸡蛋,凑不成一盆木须肉,就能用哪些用哪些吧。
最后这一锅木耳鸡蛋炒肉,十月是用大锅炒的,一来是自己确实没力气了,二来她一个中午炒了六七个菜,心里有底了。
这个菜炒完,十月一颗心总算放下来。
此刻才发现里衣已经全部湿透了,黏糊糊的站在身上。
手里拿着个大蒲扇一下下的给自己煽风,春娘也在边上坐着。
厨房里就还剩下窦家两个嫂子在,邻居两个婶子早被窦大娘叫去吃饭了。
四个人在厨房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也熟悉了起来,这会儿都累了,两个嫂子直接坐在地上。二嫂活泼,还问十月那个麻辣豆腐的做法,十月便把自己的知道的说了。
她自己不是大厨,能做出这些菜全靠前人积累的经验。不过是北地贫苦,大家没怎么吃过好东西,才觉得她做的菜好吃罢了。所以对于这些做法,倒是一点没有私藏。
没一会儿,窦三姐又带着人来后厨端菜。
“咦,又炒了一个?都上桌九个菜了,娘让我端汤的。这怎么又炒了一个,是自家吃吗?”
两个嫂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看向了十月。
十月也有点蒙。“上了九个菜了?”
窦三姐点点头,“白菜丝、素丸子、白菜豆腐、麻辣豆腐、韭菜鸡蛋、鱼肉、鸡肉、排骨豆角丝、红烧肉。这不是九个嘛。”
这时候大嫂说话了,问小姑。
“席上菜怎么样,可有剩?”
“还剩?嫂子你是没见到,一个菜最后一桌上完,再回头一看,第一桌都快吃完了。幸好肉菜娘都让我匀出来一盘,不然咱晚上都没得吃了。”
窦三姐心里高兴,一来爷爷大寿本来就值得高兴,二来今天的菜,前院席上的人,就没有一个不说好的,娘脸上也有光。没见她婆婆对娘和她笑的一朵花儿似的。
“那就把这个木耳菜也端上去吧,总不好都吃空盘了,被人说咱们家的席面不厚道。” 大嫂说道。
“行。”
窦三姐领着两个堂叔家的未出阁姑娘,端着托盘把一盘盘的木耳炒肉端出去了。
这俩姑娘一看就是专门打扮过,十月开始还疑惑,怎么让俩年轻小姑娘端菜。后来还是二嫂给她解了惑。
说是家里准备给姑娘找婆家了,趁着帮忙,让大家伙看看,家里姑娘多么漂亮能干。北地这边都这样的习俗,没什么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出门见客的习俗。
不过这俩姑娘,确实出挑,身材高挑,是一种健康的美,而且落落大方的。
虽然每次过来端菜看见两位嫂子都脸红,但是一转身,腰板挺直,可是很想回事儿。十月看着觉得这俩姑娘很养眼。
菜刚端出去没多久,窦大娘就匆匆忙忙来了后厨。
“怎么回事,还多了做一个?”
十月解释了一下,说自己记混了,菜弄多了一个。
“那算上锅里的这个汤,就十一个菜,后续番外整理在滋,源峮妖儿污要死药死妖尔席面上怎好上单数,看看还有没有材料能再凑一个菜的?”
这会儿了,哪还有什么菜,就是现准备也来不及呀。
“那怎么办?要不这个汤,咱不上了?就凑个十全十美。”窦大嫂说,她心里有点慌,刚才是自己让小姑上的菜,是她考虑不周。
“这么大一锅汤,不上,自家怎么吃的完。小李师傅,你的那一桶猪杂,能有十碗吧?”
“差不多二十碗。只是,这个猪杂上桌不太适合吧。”十月明白窦大娘的意思。
可是猪下水一向被认为是穷人吃的,有些上不得台面,窦大娘把这个上桌,不知道客人会不会有人说嘴。
“不怕,只要好吃,没人能说出别的来,再不好,也是肉,让他们买来吃还不见得舍得呢。这一桶,我估摸着得有二十碗,我都要了。”
十月点点头。“那我倒锅里热一下,一会儿端上去。”
窦大娘点点头,说了句,多亏有你。又风风火火的去前院忙去了。
等所有的菜都上完,十月和两位嫂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厨。把东西都归置了一下。
之前炸丸子的油,现在还剩下大半盆。
窦大嫂看着这半盆油,笑着说。
“小李师傅,你不知道,你往锅里倒那么大一些油,可把我心疼坏了,没想到还剩下这么多。”
十月挠挠头,“肉菜不怎么费油,像红烧肉,都不用放油。就是炒菜用的多一些。这些往后炒菜还能用,就是味道不如之前的好。”
“不差什么,都是好东西。”窦二嫂接话道。
前面忙活的差不多了,陆续有人吃完走了。剩下两桌男客在喝酒,家里男人陪着,一时半会儿吃不完。
窦大娘带着媳妇女儿和两个帮忙上菜的姑娘,单独开了一桌,叫上十月和春娘一起。
客人对今天的席面赞不绝口,老爷子也当着亲戚邻居的面,夸她给安排的好。
得了老爷子这句话,窦大娘再看早晨给她脸色看的大姑姐和丈夫,都觉得没那么可恶了。
窦大娘心里高兴,老爷子这辈子就这一次六十大寿,她从开始张罗到现在,一颗心总算落回到肚子里了。
她还拿出来一小壶黄酒,让十月也喝一点。
“大娘,你们喝,我还得回家去呢。赶车不能喝酒。”
“哦哦,对,那别喝了,吃菜,吃菜,你们都吃。”
十月和春娘是真的饿了,两人各吃了两大碗饭。
席间窦大娘把十月和春娘一顿夸,问十月说了人家了没,要是没,她给做媒。十月闹了一个大红脸。还是春娘解围,说十月的未婚夫在县城粮铺做账房。
窦大娘又把十月一顿夸,说她眼光好,找的男人也有出息,小两口以后肯定富贵云云。
十月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说唐开泰的身份,“十月的未婚夫”,这几个字想想就有些脸红,也让她莫名觉得很开心。
不知道唐开泰今天忙不忙,要是知道她向别人介绍他是她的未婚夫,肯定也是很开心的吧。
十月从窦家离开,估摸着已经两三点钟了。
窦大娘做事干脆利落,给了说好的二两银子之外,还给了两百文的猪杂钱,另外又给了六百文,说是老爷子今天高兴,特意给十月和村娘的。
十月和春娘专门到前院去写了窦老爷子。
窦老爷子一看十月才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就能掌勺了,自然又是一顿夸。
十月和春娘走出上岗村好远,脸上还挂着笑。
第105章 抢劫
秋日的午后, 萧瑟全无,十月赶着毛驴车,走在无人的黄土路上。
看着远远的山脉, 前方是绵延的黑土, 再远的地方是荒草原, 更远处隐约可见日光下的黑白河泛着亮光,如同几十块向着一个方向被人丢下的碎镜片。
十月一边看着风景,一边哼着忘记名字的调子。
从上岗村的高坡上下来,远远的看见阳洼村映照在晚霞之下。高高低低的房屋, 白色的圆圆的帐篷,这个古朴的小村庄弥漫在傍晚的一片薄雾之中,有一种悠远山居的美感。
十月忍不住赞叹,让春娘去看远处的风景。
看前后左右无人, 她忽然轻咳两声,然后大声的啊啊啊叫喊起来。
“啊……啊……”
春娘吓了一跳, 前面拉车的小灰都跟着一哆嗦。
然后两人在车上笑的东倒西歪。
“咋就这么高兴呀?”
春娘问。
“啊!……好开心!”
十月用更大声的叫喊来回应,然后又大笑起来。
“我要多多赚钱,让…大家都穿漂亮衣服,住上大房子!”
“我要种好多好多的田地, 产好多好多的粮食,让我的亲人和好朋友们都不饿肚子,吃山珍海味, 哈哈哈哈…”
十月在无人的土路上,这样胡乱的喊了一通,春娘坐在车后面, 微笑着看她。
好一会儿,十月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流下的泪, 平静来下来。
先是摸了摸小灰,笑着说,“给小灰吓一跳吧,我就是太高兴了。”
然后回头看着春娘。
“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了。就这么静静的看看晚霞,看看村庄,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担心,心里只觉得快活。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真好啊!阿春姐。”
十月没说的是,把前世加上,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样轻松的心情了。这种开心的想要大喊大叫的心情,她很多年都没有了。
对于十月忽然高兴的大喊大叫,此刻又忽然安静得仿佛藏着心事的模样,春娘看不懂。但是她莫名的被十月感染了。她说。
“十月,你说的一定都会成真的。今天能赚二两银子,往后就是能赚两百两,两千两……以后我们都吃穿不愁,大富大贵。”
从前的她,从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可是现在,说出来这些,哪怕还没有实现,哪怕不能实现,只是这样说出来,都觉得很开心。
十月嘿嘿笑着,“对,以后我们都大富大贵。哈哈哈……对啦,阿春姐,这两贯钱有一半得归你,窦老爷赏的也有你三百文的,到家咱俩再分。”
“可不行,那二两银子,你给我五百文我收着,多了我一文不能要,你非要给我可是要生气。这一天都是你在忙,我就打打下手,都还没有窦家两个嫂子干的多。”
“那怎么一样!窦家两个嫂子和我可没你这么默契,没有你的话,今天这一顿席面我可一点都没底。”
“那也不能再多了,多了我真生气了。”
十月想了想,直接说,“那加上窦老爷赏的三百文,一共给你一千文,凑个整数,这样行吧。要是以后再有这样的赚钱的活计,咱俩还一起,四六分,你看行吗?”
“三七分,我三你七。你是大厨,我是小工。没有我,你叫别人也能做一顿席面,但是没有你,我自己没法给人家做。”
十月也不再纠结,点了点头。“行,只要阿春姐高兴就行。”
说完两人又都开心的笑了。
到了阳洼村,她们去看了柳爷爷的身体情况,柳爷爷还是老样子,没有严重,却也没见好。
这次没有猪杂留给小豆子,十月留下了五百文给他用来抓药。
之后又去包家取了一桶羊奶。
从阳洼村出来时,太阳已落到地平线以下,天空只剩红霞满天。
“看火烧云”,十月指着远处的天空让春娘看。
脸上心里都是一派轻松喜悦的模样。
两人赶着毛驴车,走在回村的路上。
过了刚刚那一股开心劲儿,十月心里莫名的有些慌。
以往两次都恰好跟张爷爷和大壮叔一块儿回村,她心里一点不怕。这次只有她们俩,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心里着实有些慌乱。
于是便找话聊,给自己壮胆。
“这会儿城门该关了吧?”十月说,她想到唐开泰之前每次回村,应该这会儿已经走在路上了。那么黑的路,他胆子真大。
“嗯,差不多这个时候,现日头短了,天黑的早。”春娘答。
“是,往后咱还得更早点回来。”
“你害怕啦?”春娘问。
十月嘿嘿笑着,“有一点,不过不担心,我可是带了一个小镰刀呢。真遇到坏人,我拿镰刀削他脑袋。”
春娘心里也慌,但是想到十月在济慈庵一个人打倒两个大男人,这次又带了镰刀,便放心不少。
之后的一段路上,两人遇见几个外出回来的人。天色暗,大家彼此在路上对看一眼,之后各自继续赶路,每一次,十月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这个是个坏人。
不过遇到几个人之后,她便放松下来。都是淳朴的农夫们,背着包裹,也有抱着孩子的。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前面是一段五十多米长的林带,路两边各三排高高的杨树。以往不觉得,这会儿看着随风晃动的树枝,树林里像是能藏着人一样。
伴随着树枝的刷刷声,两人一驴车有惊无险的通过了树林,十月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春娘笑着说她,“别自己吓唬自己,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到家了。没事的。”
十月的紧张,春娘感受得到。甚至前面拉车的小灰都能感觉到,穿过林子这一段,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嗯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也不怕的,就是这两贯钱给闹的,生怕有坏人来抢。”十月开玩笑的说着。
话音一落,就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两人都紧张的回头,看见林子尽头有两个人快步的向她们的方向跑了过来,十月顿时心里一紧,脑子里闪过诸多画面。
被追杀跌落悬崖,济慈庵的厢房里,背后那带风的一拳,青山县与钱猎户交手时让自己跌下房脊的一掌……
她不知道是自己太害怕才会想起这些,她本能的驱赶驴车靠边加速,可是身后的人似乎也在加速,脚步声啪嗒啪嗒的像是马上要追上她们一样。
“十月,后面那两人,有什么问题吗?”
春娘注意到十月在加速,心里也跟着慌了起来。身后的两个出现的太突然了,又为什么要跑。这让人不得不害怕。
十月嘴上说着没事,手下鞭子用力一挥,在空中打出一个声响来,让小灰继续加速。
不知道是十月的直觉太准,还是墨菲定律的作用。
后面两个人几乎眨眼之间跑到车边上,其中一人直接伸手拉住车板,想要强行将车拖拽住,另一个人则加速跑到靠近春娘的一侧,伸手去抓春娘,春娘下意识的用脚踹过去。
在前面赶车的十月,一鞭子打在小灰的屁股上。小灰从没被这样大力的抽过,受惊了一般,撒腿就跑。这一下将两人直接甩开,同时也让放在车上的一桶羊奶差点倾倒。
春娘手忙脚乱的扶住羊奶桶,只须臾之间,身后的两人又拼命的追了上来。嘴里还喊着“别让她们跑了。”
春娘把腿挪到车上,回头看着后面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用围巾遮着鼻子和嘴巴,剩下半张脸和一双眼睛。
天黑,刚才又慌乱,春娘根本没注意看这两人。可是此刻离得近,她一下子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当初那个拽着她说她被丈夫卖了的男人。
那个和他们一起来北地,一路上都表现得忠厚可靠的老实人,她记得是姓陆,大家都叫他陆二郎。
她的身子不住的发抖,因为这人的忽然出现,她想起了丈夫的死,想起那双恶心却有力的拖拽着她的手。
她不该来的,不该到阳洼村,更不该和十月一起出来。她连累了十月。
“十月,这俩人是冲我来的。你赶车快走,我跳下去,和他们拼了。”
春娘说完就转身就要往车下。
“别跳!阿春姐,相信我,我们能甩开他们。”
说着又是一鞭子打在小灰身上。
“阿春姐,布袋子下面就是镰刀头,你先拿着防身。咱们能甩开他们就尽量甩开,甩不开再动手。”
春娘快速的拿起布袋子,下面是一个镰刀头,刀身的一部分,用布条缠在一段一尺左右的圆木上。圆木的一头削平,正好和镰刀的刀身切合。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大匕首。
这是十月自己用破旧的镰刀头绑出来的,准备来北地的路上一路用来防身的。可是在来北地的路上没用上,反而是到了北地之后,用来挖野菜了。
如今这个用来防身的“匕首”,真的用来防身了。
春娘手拿着木制的刀柄,看着要跳上车的两个人。
“你们别过来呀。”春娘色厉内荏的大声喊道。
两人确实被吓了一跳,但是他们没有停下,而直接奔着前面的十月冲了过来。
一个跑的快的去拽毛驴的龙头,一个去拽十月。
十月今天抡了一天的勺子,胳膊酸的很。
但是这会儿顾不上胳膊的酸疼,拿着鞭子直接向拉毛驴的人甩去。那人“啊”的一声放开毛驴,可是十月也被另一个人直接从车上拽到地上。
毛驴继续跑,春娘见十月倒地,从地上跳下来。拿着镰刀头冲着地上的人就戳了过去。
那人没想到春娘真敢下手,就地一滚闪开了。
春娘刚要扶十月起来,同时,被十月抽了鞭子的男人,也过来,伸手就扯着十月。要将她往树林里拖。
十月就着那人的力道,猛站起身,同时左手握拳直接向那人的眼窝砸过去。
这一下突然,那人又被砸中,但是伤的却并不重。
十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没有之前的速度和力量了。
不是她的错觉,原身那一身功夫和力道在消失,或者已经消失。她只是凭借记忆在出手,可是速度和力道完全跟不上。
那边春娘的手腕被男人握住,刀被人夺了去。
十月的鞭子也被丢在一边,她正左躲右闪的,躲避着男人毫无章法的攻击。
刚把鞭子拿到手,就听见春娘痛呼出声。
她一回头,之间春娘的左脸到下巴处一条血口子,血已经流到脖子和衣服上,整个人已经倒在地上。
十月瞬间爆发出力量,一鞭抽在正拿着刀兀自发愣的男人脖子上。紧接着一脚踹了过去。可是男人没被踹倒,只是向后退了两部。兀自念叨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男自己也仿佛被吓坏了。
“别他妈怂了,一不做二不休,今天一个也不能留。”另一个人见同伴杀了人,狠劲儿上来。她想,这条路上就他们四个人,剩下这一个小女子,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都能制服了。
十月赶忙跑到春娘跟前,大声喊,“阿春姐,你怎么样?”
说着去摸怀里的手绢,一下子摸到怀里的一贯钱。她拿出手绢,摁住春娘的伤口。
“毛驴车和车上的羊奶,都给你们。放我们走。她还活着,你们还没杀人。”十月知道,自己一个人不是这两人的对手,这时候宁可破财,也不能丢了性命。
“把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一个男人说。
十月没有犹豫,伸手到怀里把被自己用布缠好放在怀里的一贯钱扔了过去。
“就这些,放了我们,今天的事就我们说也不说。若是你们今天杀了人,我的家人明天找不到我们,必然会报官,到时候你们就是真正的杀人犯。”
刚才伤了春娘的男人点点头,“六哥,咱们走吧。”拉着另一个男人要跑。
可是那人盯着春娘看了一眼。
“不能留,她认识你,咱俩跑不了。”
这人说着就从地上捡起十月的镰刀,直接向着春娘而来,十月见男人看向春娘的时候,就知道这人不会放过她们,她立刻放下春娘,凭借这记忆,快步上前,一蹲身,一个扫堂腿过去,那人被撞一个跟头,十月也因为下盘不稳,跪在地上。
“你他妈发什么愣呢,还不来帮忙。”被叫做六哥的男人喊同伴,同时快速站起来,直奔春娘而去。
“阿春姐,快跑。”十月就着半跪着的姿势,一转身,大力的抱住男人的腿,不让他继续上前。
春娘刚坐起来,见这人拿着刀冲过来,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转身向林子里连滚带爬的躲开。
与此同时,十月被男人一脚踢开。紧接着男人直奔春娘而去,在他的意识里,春娘认识他们,是万万不能留着的。
十月被踢到了太阳穴,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的厉害,她忽然想,小豆子那天被打的撞在木桩子上,应该就是这个感觉。
她仿佛听见春娘的挣扎呼救声,也听见自己胸腔发出的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好像,还有急促的马蹄声,她感觉大地在震,自己的头在动。
不,我接受自己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这条回家的路上,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还没有给唐开泰送她做的珍珠奶茶,还没有在这里种上一块田。
“我不能死,不能死。”
她嘴里小声的说着,双手用尽力气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可是刚站起身,就清晰的听见春娘凄厉的痛呼声,还有一个黑影带着风从她身边疾驰而过,而她本就没站稳的身子,再次跌倒在路上。
她趴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呼喊,“救命啊,救命……”
第106章 得救
十月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有什么化险为夷的隐藏金手指。
在这条几乎荒无人烟的路上, 会遇见一队急匆匆赶路的人马,那个领头人尽管急迫又不耐烦,但还是认真的安排了两个人来帮着处理十月身上发生的这一起突然的抢劫事件。剩下的三人继续急匆匆的打马而去。
十月也没来得及问一句他们姓甚名谁。
剩下的二人, 一人留下盘问十月事情经过, 家住哪里。一人制服了两个半遮脸的劫匪。
十月强忍着一阵阵头晕恶心, 把自己在被抢劫的短暂的过程说了一遍。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两个人怎么就想着要抢劫她呢,她在这条路上,这才都第三次而已。
已经发生的事, 她也不去想,好在她和春娘都还安全。
只是春娘脸上的刀伤看起来特别吓人,留疤是肯定得了。幸运的是,刀子没有划在春娘脖子上。
伤在左脸颊和下颌骨的位置, 流了很多血,楞一看, 以为是脖子上的血呢。
现在用帕子按着,血不想刚才那样一直流,但还是不住的渗出来。
春娘的身子都成一团,害怕的感觉胜过疼痛, 这会儿见两人被制服,倒也不那么害怕了。只是身体还是下意识的发抖。
她看着陆二郎,心里泛起阵阵恶心和后怕。
陆二郎长相忠厚老实, 但是内心却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暗。他是春娘一行人来北地后半段路程和春娘夫妻遇上的。
春娘年轻漂亮,丈夫却脾气暴躁,一张黑脸满是褶子。他自己一个光棍也没个媳妇, 见春娘懦弱胆小,对丈夫事事顺着, 便有了些不能为人道的想法。
路上每次春娘被丈夫斥骂,他都想法子转移话题,不留痕迹的帮春娘,春娘一直觉得他是个好人,偶尔见陆二郎偷偷看她,她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却从没想过那样的目光有多么不妥。
后来春娘一行人遇见了她曾经在济慈庵的“客人”,陆二郎发现春娘的异常,旁敲侧击的偷偷打听,那人倒也没说就是春娘,只说长得像。
这事儿陆二郎故意让春娘丈夫知道了,那晚春娘果然被丈夫打了一顿,他没有当面帮忙,后面路上总是若有似无的帮着她解围。
后来春娘丈夫病了,到了长宁人也没见好。
他想起那黑脸佬曾说要把春娘卖了的话,就花了两百文在街上,找人写了一个卖媳妇的条子,只是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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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让黑脸佬按手印,他就一觉睡死过去了。
想着春娘不识字,而且这一路上他对春娘的维护春娘也看得到,对她都是感激,也不讨厌,应该不难得手。
没曾想,他露出想要让春娘和他过的意思,春娘竟然拒绝了。没法子他那那张纸哄骗春娘说她被她丈夫卖给了他,哪成想,春娘竟然宁死都不愿意跟他。
他也不是没脾气的,虽然自己光棍一个,人也懒,但是想到春娘一个曾经做过□□又嫁过人的女人,凭什么瞧不起他,不愿意跟他,便露出暴力的本性,生拉硬拽的要春娘跟他走,结果春娘竟然来真的,挣脱他撞了墙。
他可从没想过要杀人。
当时见了官,他被抓起来,花了钱没几天就给放出来了。
这之后,便没再见过春娘了。
他落户到了阳洼村,想着村娘也是落户阳洼村的,保不齐能遇见,总归能让她跟了自己。
当时他身上不剩下什么钱,和几个老弱的单身汉一起买了一个帐篷,在阳洼村将就着过日子。
和他们一起的有个叫陈六的,大家叫他六哥。六哥是个有主意的,人长得高大又凶猛,带着他们去找活干,别人都有点怕。有次有人撞了六哥,被六哥拳头一吓,丢下十文钱就跑了。六哥尝到了甜头,便经常在县城和各村转悠,有时候遇见落单的人,就上前去碰瓷要钱,有多少要多少,没钱打一顿,打的轻重都看心情。不害人命,主要是想弄点钱。
他们小范围的小打小闹,没人报官,也没人敢管。
他们盯上十月十分偶然,也必然。
十月第一次到阳洼村,又是买野菜粗粮又是买羊奶的,她就被六哥给盯上了。那天六哥在外头转悠了一天,没弄到一文钱,心情不好,听人说有个小丫头在村子里人家买粮食和羊奶。六哥就惦记上了。
当天六哥就说等她们走了就去吓唬她们,想着能花钱买羊奶的人,肯定不差钱。
当时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小娘子的钱更好要,胆子比男人小多了。
可是没想到,十月来了阳洼村两次都和村里人一起回去,六哥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今天他们一见十月进了村,先是去看了柳爷爷,又去买了羊奶,两个姑娘脸上的高兴劲儿任谁都看得出来。
六哥就说,今天跟着她们,看看她们在哪个村,不行晚上就去偷。
陆二郎是跟着六哥出来之后才认出来春娘的,一听说是认识人,而且六哥知道陆二郎的心思,也起了别的心思,他想着这荒山野岭的,要是这俩姑娘从了他们,那还不得嫁给他们嘛。
于是两人回家找了个不要的旧衣裳,把自己的脸遮住,一路上在后面远远的跟着。想着没被发现,就抢了钱就跑,要是被发现了,就要了她们,她们小女子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陆二郎一想也是。
就这样,两人一路跟着。本来没想跟这么远,可是平时没什么人的路上,今天竟然还不少人,隔一段就有一两个人。
他们就一路尾随到了小树林,两人觉得机会来了。便动手开抢。
当然,两人都没说想要把她们俩怎样,只说抢钱,想要她们打晕了抢钱。
十月不信,听他们的意思,分明是要杀人灭口,可是两人矢口否认。
帮忙询问因由的那人便问十月打算怎么办,十月说报官。
陆二郎和六哥听说报官立刻磕头求饶,说他们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以后绝不再犯。
十月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心软,但凡心软后患无穷,坚持报官。
那两人便说,这他们直接把陆二郎两人带去县城,明天让十月直接到九州客栈找他们,一起去衙门。
十月自是千恩万谢。
问了这两人姓名,说是姓厉,另一个姓陈。
十月认真谢过两人,便一同往县城方向走去。
原本陈大哥打算去附近村子寻个大夫来,春娘阻止了。
“天太晚了,就不耽误二位大哥赶路了,我这就是皮外伤,清洗一下包扎一下就好了,咱们自己能处理。”
十月也没坚持,毕竟这么晚了,朱大夫来不来也不一定。看春娘现在的状态,除了脸上的伤,倒是状态倒是比她还好些。
到岔路口的时候,十月和春娘赶车回村子,厉、陈两人带着陆二郎他们继续奔县城方向去了。
等回到家,天已经全黑了,这个时节天气冷了,村口没什么人座圈闲聊。十月一路赶车到家门口也没遇见村里人,车子进了院子,十月这颗心才算是实实在在的放下了。
金金一直没睡,小家伙舍不得灯油,守着睡着的阿平和三三,在乌漆嘛黑的屋子里等着十月。听见门外的动静赶忙从屋里出来。轻声叫了声“十月姐”,便过来帮着拿东西。
见十月头发散乱着,春娘脸上都是血,她没忍住“啊”了一声,想到屋里睡着的三三又赶忙捂住了嘴。
“阿春姐,十月姐,你们……”见十月冲她摇摇手。
“一会儿进屋说。阿春姐你快先进屋去,金金你去烧热水,要烧的开开的,锅里不能有油。”
金金很懂事,十月不说,便没再问,直接去了后厨房。
春娘也没和十月客气,这会儿脸上确实不舒服,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直接进了屋子。
十月这边的动静也让隔壁的黄婶子听到了声响,赶忙推门出来。问是不是十月回来了。
“我见三三睡了,就回来给你张叔热饭了。他今天去其他村子卖炕席,也刚到家。”
十月点头应着。“没事,黄婶子。金金大了,她也能照看三三,不用时时在家里盯着他。”
黄婶子见十月头发头有些乱,身上似乎也有土,可是她明显累得不行,让她早点休息,便回屋去了。
卸了车,喂了毛驴,十月拎着还剩下的半桶羊奶进了厨房。
这时候金金也已经烧好了开水,十月蹲在地上,叫金金,“过来让姐姐抱抱。”
金金走了过来,十月直接一把抱住金金瘦弱的身子,脸埋在金金的小肚子上。
她一言不发的蹲在地上抱着金金,金金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后来一只手搭在十月肩膀上,一只手轻轻拍着十月的后背,像是哄三三一样。
不知怎么的,十月觉得眼睛特别酸,吸了吸鼻子,松开金金,站了起来。
“哎呀,好啦,金金给了我力量,谢谢金金。”
说完也不看金金的脸,端着一盆开水从厨房快步走到正屋,春娘已经脱了外衫,现在正小心的把黏在伤口上的帕子从脸上拿下来。
这会儿春娘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脸上一阵阵的疼。
十月赶忙让她坐下别动,她洗了干净的帕子,沾水一点点洇湿伤口处,小心地帮她把帕子拿下来。
伤口得有两寸长,有些外翻,十月让金金把油灯举的近一点。
创口处有些泛红,血已基本已经止住了,十月轻轻按了下伤口一侧,创口里面隐约可见黑色的颗粒状的东西,应该是路上的黄土进伤口里了。
十月有些害怕,这红肿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要发炎的样子。
她立刻摸了下春娘的头,“感觉冷吗?”
春娘摇头,“不冷。没事的,就是一点皮外伤。”
感受到手下的额头有点热,十月又摸自己的,也是热的。她想,好像没有发烧,可是看样子,春娘的这张脸,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
“金金,去厨房把家里的酒找来。”
金金忙跑出去,拿过来一个小酒壶,十月倒出来一点到碗里,看着碗里有些浑浊的酒,还是放弃用酒来擦伤口。
酒精可以消毒,但是这浊酒纯度很低,说不定不但不能杀毒,反而有更坏的影响。
最后十月用热水将伤口外围都擦干净,最后用油灯烤热绣花针,等绣花针温度降下来,把干净的棉花缠在绣花针上,一点点的把伤口里的脏污清理干净。因为伤口位置不好包扎,十月只能笨拙的把脖子都缠上。
这期间两人都没说话,金金在边上看得泪眼汪汪。
终于都收拾好了,十月冲着春娘苦笑一下。
“阿春姐,这伤口深又长,估计要留疤了。明天我们去县城让最好的大夫给看看,要是能买到祛疤的药。”
春娘却比十月镇定的多,她对自己这张脸是丑是美并没有什么执念,反正以后也不准备嫁人了。有个疤,别人看着吓人就不敢靠近,也没有人对她起色心了。
春娘是这样想的,便这样说了。
十月不知道春娘这话是不是为了安慰她,不过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说多了都是空话,便也没说什么。
“你先躺一会儿吧,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发烧,不舒服你可得叫我啊。”十月交代春娘说。
春娘点点头。没和她客气。
明天要去县城,得去衙门,看大夫。还得买猪下水回来。哦,对啦,得带奶茶过去,给唐开泰尝尝。而且好歹还算是新鲜的吃食,也给陈大哥和厉大哥也尝尝。
他们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她若是拿银钱感谢,多了拿不出,少了倒显得这救命的恩情薄了。
十月让金金也早点歇着,她去厨房弄奶茶。金金没听她的,跟着她进了厨房。然后轻声问,“十月姐姐,你们被人打了吗?”
十月点点头,“遇到了两个坏人,要抢咱们的羊奶,就打了起来,结果那人伤了阿春姐。后来遇见了几个骑马过来的人帮我们把那两人抓起来了。明天早晨姐姐要去县城,除了买东西,还要去报官,让县太爷把那两人抓大牢去。”
金金本来心里很害怕的,可是看十月有条不紊的处理春娘的伤口,这会儿又若无其事的讲了刚才她们的经历,在她小小的心里,仿佛遇见坏人大家打了一架,受了伤,这都不算什么大事。
“那阿春姐的脸还能好吗?”
“当然能了,就是可能会有疤。金金,你要记住,以后出门在外,天黑前必须回家,遇到坏人,能躲就躲,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人家动手,咱们女孩子没力气,一般都打不过他们。”
“嗯,我以后都不出去了。”
“那倒不用,该玩玩,只是要知道注意安全,避开危险的人和事就行。”
金金懵懵懂懂的点头,十月也没解释更多。
十月很累了,抡了一中午的大勺子,晚上和人厮打了一顿,头现在还晕晕的,时不时的犯恶心,她猜自己估计是脑震荡了。只是她也不知道脑震荡要怎么护理,现在也没这个时间和条件。
把所有糯米都团成园子煮好放在冷水里避免黏连,想着明天早起再煮奶茶熬红糖,不然奶茶不新鲜了。
把厨房都收拾完,屋外已经一片漆黑,村子里偶尔有狗叫声,十月猜这会儿应该是晚上九十点钟了。
比起前世这个时间睡觉还早,但是在这个没有娱乐节目的晚上,十月习惯了八、九点钟睡觉,这会儿真是又疲惫又困倦。
简单的洗了脸和头发,头发都没擦干,便在炕上睡着了。
睡前摸了摸春娘的额头,温度似乎和之前一样,十月松了一口气,没发烧,说明伤口没有感染。
村子里的鸡叫了几声,十月在朦胧灰暗的天色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春娘的额头,结果一伸手,春娘已经醒了。轻声嗯了一声。
十月见春娘整个左脸已经全部肿了起来,赶忙揭开伤口,红肿发亮,甚是吓人。
“阿春姐,还疼吗?”
春娘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脸,含糊不清的说道,“不能说话,说话就疼。”
十月看着春娘嘴巴一动没动,声音从牙缝里出来,吐字不清,但是她能理解她的意思。
脸肿起来,说话不方便了,嘴巴一动肯定疼。
“我马上做早饭,吃完咱就走。”
十月利落的穿好衣服,烧水做饭,煮奶茶。
天色亮起来,十月的早饭已经做好,奶茶已经装在稍微小一点的木桶里了。
几人匆匆吃了早饭,十月把三三交给张奶奶,请她帮忙照看一天。
今天黄婶子也跟着大家去县城,她身子差不多一个月了,想让县城的大夫给看看有啥注意的没。
阿平醒来看见春娘脸上的伤,才知道昨晚十月和春娘遇到坏人抢劫的事,小家伙脸上满是心疼,昨天还念叨下次还和十月去县城,这会儿却懂事的他要说在家里看家,不想去县城了。
十月忍不住在俩小娃的头上各摸了一把,让他们好好看家,说她很快就回来。
十月专门叫了周大杨随同,周大杨说认春娘做姐姐,就认真把春娘当做姐姐了。
听说了她们昨晚的遭遇,十分的后怕,一遍又一遍的说,以后不要出去卖卤猪杂了。
十月没说话,心里倒是同意的。
她想,北地确实不限制女子出门做小买卖,但是这里人员混杂,治安实在是太差了。
这卤猪杂还是要继续做,不行就只在李家坳卖好了。
到了县城,拴好车,交了两文钱的保管费。十月一行人,先是到了四季粮铺。
这会儿城门刚开,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人少。
唐开泰刚从外面买了几个包子回来,远远的就看见十月几人。
他快步向她们走了过去。快速的和周围人打了招呼,然后看着十月笑着说。
“怎么起这么大早过来,我昨天和肉铺的说好了,给留了两副猪下水,想着你们今天不来,我晚上送回去。”
看到唐开泰跑过来,笑着和她说这些琐事,十月说不上为什么,莫名的觉得有些委屈,眼泪有些控制不住,她努力忍了忍,躲开他的目光,点点头。
唐开泰立刻发现了什么,一转头看向春娘。
“阿春姐,你……”
周大杨打断他的话,“别在街上站着啦,咱们到粮铺再说。”
粮铺的孙掌柜还没来,小伙计阿布和开元在撤掉店铺门窗上的木板。阿布见到周大杨几人过来,热情的上前招呼,以为是买米的。
“是我亲戚来了。”唐开泰在边上说。
阿布笑容不减,热情的问了好,然后继续撤木板,他和开元一人一边,门板撤下来就各自竖着立在店铺的一角。
开元认真的干活,眼神都没往别人身上放一下,终于都收拾好了,才进了屋。
见到十月和大家,也只是点点头,然后坐在第一次来的时候做的长凳那里。拿了一个油纸包里的包子,兀自的吃着。
这边周大杨已经把自己听到的十月和春娘昨晚被人抢劫的事说了一遍。
唐开泰听完,眼睛只盯着十月,想伸手去把她拉到自己跟前仔细看看她哪里受了伤,可是想到这里外人,只能作罢。
十月冲他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摔了两个跟头,阿春姐才严重。你知道咱们县城哪个医馆最好不?”
“妙手堂,这会儿差不多开门了,我带你们去。”
周大杨挥挥手,“不用不用,我带黄婶子和阿春姐她们过去,你一会儿陪着十月去九州客栈,她还得到县衙去递状子的。”
唐开泰点点头,拱手向周大杨道谢。
“嘿,你小子,阿春姐也是我的姐。”
见周大杨带着阿春和黄婶子走远,唐开泰倾身过来,小声问十月。
“你真没事吗?”
十月摇头,“没事,昨天有些头晕,今天好多了。”
唐开泰还是没忍住,伸手拉着十月的手。
“不要硬撑着,遇到事你要和我说。”
十月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阿布和开元,阿布一边吃包子一边注意着他俩,不好意思的抽回手。
“真没事儿,你快吃包子,对了,我还给你们带了新的好吃的。”
说着把刚才被周大杨放在一角的木桶拎了过来。
掀开木桶,里面淡淡的热气,羊奶的和茶叶的香气混杂在空气中,味道很陌生,但是让人很想尝一尝。
“是什么?”唐开泰知道十月不愿意说被抢劫的事,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追问。
“我管它叫珍珠奶茶,去拿碗来,我给你盛。”
唐开泰还没动,开元已经转身到后面去了,不一会儿拿了三个碗,放在十月跟秦。
十月用木勺搅拌了一下,把沉底的珍珠搅拌出来,盛出来三碗。
阿布喝一口,感叹一声,“这也太好喝了,很甜,你真舍得放糖。”
唐开泰先给开元一碗,自己才喝。
刚一入口,眼睛一亮,“你准备卖这个?”
十月点头。
“这样的好东西,在街上一碗一碗的卖可卖不上价钱,你想好怎么卖了没?”
“还没想好,正想和你商量商量。”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取悦了唐开泰,十月话音一落唐开泰就笑了起来。
十月一愣,她很少见唐开泰这样开怀的笑。
她也跟着笑起来,她现在有点恋爱的感觉了,看见他紧张,看见他笑,她心里的感觉很不一样。
唐开泰匆匆吃了包子,喝了几口奶茶,剩下的递给开元,然后和阿布说,“孙掌柜来你帮我说一声,就说我去九州客栈找人。”
阿布点点头,说你放心。
交代完,唐开泰拉着十月的手,就要走。
十月知道,他是想单独和她说说话。
“等下,我先装几筒奶茶,昨天帮我们的有五个人,给她们每人一竹筒尝尝。”
唐开泰在边上等着十月,眼睛从十月的头到她的手,认真看了遍。
手上有擦伤,太阳穴后靠近头发的地方有一块青色,他心里一疼,满是自责。
十月装好了竹筒,两人从粮铺出来。
刚走出没几步,见路上人少,唐开泰拉着十月到一个小巷子口,让十月站着别动,仔细的看了她头上那一小块青色,轻轻碰了碰,十月一躲,他立刻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十月满脸通红,昨天被人踢了一脚,疼是肯定的,可是唐开泰的手碰上去的时候,却不是疼,而是麻。
“说了没事,这是磕到的。”
十月红着脸看了看左右,“快点,去九州客栈,回头生意上门你这账房不在多不好。”
见十月如此,唐开泰轻咳一声,抿了唇,说了声好。
在去九州客栈的路上,十月和唐开泰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说了自己昨天赶巧给人做了一顿席面,赚了二两多银子。
说完仔细看唐开泰,以为唐开泰会因为她一下子赚的钱快赶上他三个月的账房薪水而不自在,不成想,他眼里只有心疼。
“做了那多人的饭,一定很累,今天是不是手都酸的?”
十月点头。
“这要是能长久做,倒是不错。往后还是不要自己到各村去卖卤猪杂了,我不放心。不如,让王大叔帮你卖,王大叔在县城打短工,有一天没一天的,也辛苦的很。”
唐开泰没说,有一天王丰收找了个帮人扛大包的活儿,主家从粮铺买了三大包的粗粮,一大包就是一石,一般人扛不动。
三石粮,铺子不给免费送上门,只能自己取,于是就常有人雇人给送米,根据距离远近,一石粮食给五文、十文不等。
听说有人因为扛大包累吐血过,但是即使这样,还有很多人抢着干这个活儿。
王丰收那天连续送了三趟,一次一石,最后那趟,脚下都有些踉跄。
本来该给十五文的,可是主家硬是磨下去三文,只给十二文。
王丰收累得满头大汗,回来这边等活儿的时候,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小半个时辰就赚了十二文,这活儿挺好。
王大叔是个实诚人,唐开泰想能帮他一下也是好的。
“咱俩想一处去了,我也这样想的。王大叔能说会道,干活又舍得卖力气。那天给他们家送卤猪杂的手,王婶子还说王大叔辛苦,都瘦了许多。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干,从我这里没啥赚头。”
“问问他的意思,不行就像是在青山县那样,赶集的时候租个摊位卖,平日就在村子里卖卖,你觉得呢?”
“行。听你的,安全最重要。”
十月说完,就见唐开泰脸上的笑容掩都掩饰不住。
她想,这个男孩子怎么这么好哄啊。
两人到了九州客栈,打听姓陈和姓厉的客人,小二还纳闷,“你们不找姓董的先生啦?”
十月立刻说,“当然找啊,可是董先生回来了?”
“还没,倒是姓陈的客人,店里有不少呢。姓厉的客人没听说呢,我给你看看去。”
十月谢过。
小二走到掌柜的位置,把柜台下面的一个大册子拿了出来,正认真的看着。
十月等的物料,转头向客栈里头看,这一眼,就看见二楼的楼梯走下三个人,竟都是熟人。
第107章 看着眼熟
走在前头的是昨天晚上的两人, 陈启阳和厉良。
陈启阳正说着什么,厉良低头靠近,听得认真。他们身后是那天把董太医叫走的那个叫青葵的青衣小厮。
青葵的模样仿佛没睡醒, 很没精神, 和十月记忆中那个活泼伶俐的小哥完全不同。
许是出于警觉, 陈启阳感受到十月的目光,警觉的往客栈门口望了过来。那一眼,冷漠中带着一抹狠厉。
十月心里笃定,陈启阳和厉良两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武功自然不用说,昨天看他们骑马的样子,就知道,最重要的是眼神, 有时候偶尔流露出的眼神,带着一种威压, 让人头皮发紧。
就是不知道他们俩是江湖中人还是朝廷中人。
按义父王柳说的,如今的大昭已经没有什么江湖中人了。“斩千军”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因为卷入到朝廷派系之争,好官坏官杀了不少,被朝廷剿了。原本就很低调的那些江湖门派就更加低调了。
所以陈、厉二人是江湖中人的可能不大, 说不定是朝廷里的人。而且和青葵一起走下来,说不定和董太医他们是一起的。太医身边跟着的,肯定不会是江湖人。
十月在猜想, 如果他们和董太医轻易,那么不是大昭军中的人,就是什么侍卫之类的。
这些猜测都在一念之间, 见陈启阳看过来,立刻给他一个大大的小脸, 隔着客栈厅里的人群,冲他挥挥手。
陈启扬见是十月,愣了一下,没想到十月这么早就来了。他直接向十月走了过来,本就听他说话的厉良也看见了十月,跟着一起过来。
本来迷迷糊糊听着陈启阳和厉良说话的青葵,见两人都往门口走,小跑着跟上来,嘴里嘟囔着,“陈大哥你们又去哪?不是说今天什么都不做就只休息吗?”
见陈启阳直奔门口的一个姑娘,再看这个姑娘,有点眼熟。一拍脑门,想起来了,这不是给他们董先生送腌菜的那个姑娘嘛。
十月先热情的叫了陈大哥厉大哥,然后笑着冲青葵挥挥手,“青葵小哥,真巧啊,我们又见面啦。”
青葵已经柔弱眼睛揉揉脸,清醒了,心里纳闷,这个卖腌菜的姑娘,怎么会认识陈启阳他们。
心里的话没问题出来,,就听见陈启阳说了,“李姑娘,昨天那两人,已经送到衙门了,衙门的讼师会帮你写状子,你这会儿直接到衙门去就行了。”
十月原本想要问问青葵董太医是不是回来了,可是见陈启阳和厉良都很忙的样子,快速的点点头。
“好的好,谢谢陈大哥厉大哥。这个是我做的饮品,用羊奶、茶叶和糯米做的,叫珍珠奶茶,给两位大哥和昨天的兄弟们尝尝。”十月说着递上竹筒。
陈启阳点点头接过来,但是并没有立刻打开看是什么东西,转手给了厉良。
倒是身后的青葵见十月递上来竹筒,把剩下的三个直接截胡到自己手上。
“陈大哥,我帮你拿着,嘿嘿。”
陈启阳伸出去的手,又落下。十月直接把竹筒递给青葵。
青葵拎着竹筒,晃了晃,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看着十月。
“你怎么每次都弄些奇奇怪怪的吃食。还珍珠奶茶,珍珠得磨成粉才能吃,我看看你这珍珠什么样。”说着就打开一个竹筒的盖子,一打开淡淡的茶香伴着一天甜味飘了出来。
青葵吸了吸鼻子,凑过来闻了闻,看着十月,“直接喝?”
十月点点头,“要是有个粗粗的吸管吸着喝更好,只是我做不出来吸管。”
青葵根本没听见十月说的后面的话,见她点头,直接就着竹筒就喝了一口,边上陈启阳刚要出声阻止,见十月一脸期待的等青葵评价的样子,便没再出声。
青葵这一口奶茶刚入口,眼睛就亮了。
咕咚咽下去之后,看着十月,“这个真好喝。”
说完也不管十月和陈启阳他们,留下句“我拿去给主子尝尝”,就哒哒哒的顺着木楼梯跑二楼去了。
十月还想问问董太医在不在,见陈启扬和厉良两人一副随时要出门但是碍于她在不好走的样子。赶忙说道。
“辛苦陈大哥、厉大哥,你们有事就先去忙,我们自己去县衙。”
陈启阳看了眼厉良两人转身从客栈出来,“那行,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的,两位大哥去忙,我们这就去县衙。”
厉良跟在陈启阳身后,眼睛在十月身后那个一直安静不说话的少年身上扫了两眼,发现他的目光,少年温和一笑,朝他倾身点了点头。
十月和唐开泰见两人离开,又回头向客栈瞅了一眼,没见青葵下来。
这时候客栈伙计也放下他手中的大本子走了过来了。
“没有姓董的客人。”
立刻上前道谢了,然后说,“估计是还没回来。小哥,还得麻烦您,刚才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少年我们认识他,但是现在我们有事儿得先走,若是见他下楼来,你帮我说一声,就说‘珍珠奶茶’中午过来找他。”
十月一边说着,一边递了十文钱过去。不好一次次的麻烦人家。
小哥笑眯眯的点点头,“好说,好说。你们先去忙吧。”
十月和唐开泰匆匆离开九州客栈。
两人的身影已经离开客栈很远,在客栈侧面的小巷子里,厉良探出一个半个身子,回头冲着陈启阳一笑。
陈启阳给他一个白眼,“早就知道这客栈管理松弛,本也没用真姓名,不怕他们问。再说了,看样子她们是找董先生的。”
厉良看着陈启阳像是看一个傻子。
“你以为我让你看这个?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
“看出什么?难道你就没觉得刚才和李姑娘一起的那小子有些面熟?”
陈启阳脸色沉下来。
“你别告诉我,你就是因为看着他脸熟,就在这走不动道。正事儿不干,盯着一个少年做什么?”
“你……这人,脑子里除了公务,还能不能有点别的事儿了。”
“少废话,快点说,不说走人。”
厉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夸张的叹了一口气。
“给你提个醒啊,翰林院的那个……”
见陈启阳耐心耗尽,马上到发怒的边缘了。
“哎呀,就是娶了秀安县主的那位,唐仪宾,刚才那个小子是不是和他长的有点像?”
听厉良说完,陈启阳皱了下眉头,认真想厉良说的那个唐仪宾到底是哪个。
他们每天忙得很,谁有时间记得一个仪宾的长相。也就厉良这个认人本事一流的,能看出来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长的像。
“把你那身本事用来记住主子找的那些人,比这有用。”
陈启阳说完转身就走,厉良翻了个白眼。
“你找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我认出来的。我干的都是正事儿。” 然后故作神秘,压低声音说,“那唐仪宾,听说进京之前可是娶过妻子的……”
陈启阳越走越快,显然对厉良这个专门爱听八卦说八卦的性格受不了,厉良却偏要跟他说,他快走,他也加速。
走出好远,说的口干舌燥,厉良看着自己手上的另一个竹筒,嘴馋。大声问,“这个珍珠茶,你喝不喝啊?”
十月以为古代告状特别麻烦,说不定还要跪地磕头打板子什么的。
没想到纯属自己电视剧看多了。
县衙有三班六房,有专门管诉讼的刑房。刑房听着有点吓人,其实就是办案子的地方。
北安县的县衙还有文书官帮着写状子,有免费的讼师帮忙打官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启扬他们有什么背景,还是大昭的县衙就是这么高的效率。十月到县衙找到刑房,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刑房的胥吏就说这件事已经知道了,早晨已经询问过了陆二郎和楚六两人,他们已经认了罪。故意伤人致残按律他们要流放的,只是不知道十月他们伤到什么程度,所以在等苦主过来。
十月身上的伤不明显,于是又去妙手堂叫了春娘过来,还把一个郎中也一并请了来。
春娘虽然是破了相,但是没有致残致死。判伤人的楚六三年牢狱,判同谋陆二郎两年牢狱。还楚六赔偿春娘医药费三贯钱,但是十月和春娘都没指望他们能赔偿,毕竟有钱也不会去抢劫了。
事情顺利解决了,十月和春娘这会儿都很放松,尤其是春娘,生怕这次的事儿,惹恼了陆二郎他们,万一以后报复十月可怎么办。现在知道他们被关进大牢,再无担忧了。
从县衙出来,街面上已经有不少人。
春娘的脸刚包扎好,看起来怪模怪样的,走在路上总是被人有意无意的盯着看,十月让周大杨和春娘一起随唐开泰一起去四季粮铺等她。
她先去九州客栈找青葵,说不定能问出来董先生的消息。唐开泰想要和她一起,十月没让,虽然他是个临时工,但是也要好好工作。
唐开泰知道十月去九州客栈都是为了开元的病,想到她现在是自己的未婚妻,作为嫂子在为弟弟操心,心里又是不一样的感受,既欣慰又惭愧的。于是看向十月的目光就带出些缠绵来。
看得十月心都跟着冒泡泡。
哎,没眼看,这恋爱的酸臭味道呀。十月心里美滋滋的自我吐槽。
第108章 太医
以为得在客栈等很久, 没想到她还没到客栈,就见那客栈门口张望的身影,不是青葵是谁。见到她, 小跑着迎了上来。
“你可算回来了, 你那个珍珠奶茶怎么做的, 董先生也喜欢,我们主子也喜欢。”
“董先生回来啦?”
“是呀,还念叨你了。说这次出门多亏路上带了你给的腌萝卜,不然路上吃不下去饭。”
“董先生喜欢就好。珍珠奶茶刚做好的才好喝, 给你们的有些凉了,味道还差一些。什么时候你们到我家去,我现做给你们吃。”十月说道。
“我哪有时间……”青葵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人声。
“你说的, 那我就到你家去,看你做不做给我吃。”十月立刻转头去看。
正是那日清晨, 她在早餐铺子看见的那个不修边幅摆一桌子吃食的老人。
“董爷爷。”十月立刻跑了两步进来客栈,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握手,想到这是古代,立刻改为鞠躬, 想着鞠躬好像也不对,站起身又学着电视里的模样,双手交叠在腹部, 身体微往前倾,半蹲,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万福礼。
结果她这一套动作在外人看来, 可谓行云流水,虽然不伦不类, 倒是不显得笨拙。惹得董呈彰哈哈大笑。
“董爷爷,没想到真等到您了。”
董呈彰看着这个让他印象深刻的丫头,点点头。
“说明咱们爷俩有缘。”
十月嘿嘿笑了一声,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说。“家里还给您留着两坛子腌萝卜,明天我让弟弟给您送到九州客栈来?”
“行啊,还有那珍珠奶茶,明天我要吃刚做好的。”董呈彰笑着看十月。
十月立刻有些不敢相信,难道他的意思是……
“好呀,董爷爷一会儿您就跟我回家,我到家就做给您吃。我们李家坳附近有条黑白河,景色特别好,这时节鱼儿多,我前些日子还做了鱼丸吃,村里人都说好吃,若您不嫌弃,我也做来给您尝尝。”
“嘿,你这丫头,可真能捋杆爬,还真让我上门呀!”董呈彰笑着捋了捋胡须。
十月认真点头。见周围没人注意他们,小声言辞恳切的说。
“实不相瞒,有一个弟弟,他……这里有点毛病,想请董爷爷给看看。” 十月指了指自己的头。
董呈彰义务果然如此的模样,转头看了眼青葵,青葵这会儿已经目瞪口呆了,心里紧张的不行,想这姑娘怎么会猜到董先生身份,难道他们这一行人暴露了。
董太医见青葵失态的模样,也没解释,她早就猜到十月是因为那天早晨青葵的一句脱口而出的“董太医”,知道了他的身份。
既然又遇到这丫头,他倒是不介意帮这丫头的弟弟看病。当然也想尝尝她口中的鱼丸是什么味道。
“你们李家坳有很多南边迁过来的人家吧?”
“是的,一半以上都是。我是从青山县过来的。”
听董呈彰这样问,十月灵机一动,心想,董太医莫非是想看看民风民情?
想到阳洼村不仅有南北两地的人,还有蒙匈人,便说。
“我一个老乡的村子,叫阳洼村,不仅有很多南方过来的人,还有几户蒙匈人,您喝的奶茶,就是我从蒙匈族人家买来的。”
“哦?之前倒是听说过北地有两族混居的村子,老夫还不曾见过蒙匈人。”董呈彰笑着说道。
十月心里的小人忍不住大呼一声,给自己点赞,看来赌对了。
既然是太医,那说不定是有皇帝或者王爷什么的。微服私访嘛,电视里常有的。正经微服私访,必然不是来谈情说爱的,那肯定要到处看看民生民情。北地的特色是什么,是南人北迁,是蒙匈人与大昭子民混居啊。
这一切都在十月心里,面上却是一派开心。
“那董爷爷还等什么啊,想做的事,就要立刻去做。来都来了,就看看咱们北地的风土人情,大好风光吧,我们村子就不错,背靠大青山,前临黑白河,一眼望去,四处是景儿,绝对不虚此行。”
十月也知道,如果董太医想去,她不说什么,也会去,如果不想去,她怎么说都不会去,但是谁叫她现在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呢,十五岁的少女可不能那么理智。
一想到,如果董太医真的能来,不仅给开元看病方便,还能就近观察开元。
十月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行,干脆说到。
“那就这么说定了。董爷爷您今天就和我一起回去吧,我还赶着毛驴车嘞。”
董呈彰知道十月心里所想,猜她弟弟必然是病得不轻,不然她不会如此。想着反正这几天也要等人,在客栈等,不如出来转转。帮她家人瞧个病,瞧好了就当日行一善,若是没看好,至少也尽力了。
“你这丫头,听风就是雨,今天我有事,你给我留个地址,明天我带着青葵过去。”
站在董呈彰身后的青葵,听他这样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生怕老爷子忽然自作主张跟着这个姑娘走了。
十月立刻又说。
“我未婚夫在四季粮铺做账房,明天让他送您吧。”十月想着,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开元的病,唐开泰就是丢了工作也不要紧。
董呈彰见十月生怕他不去的样子,又笑了起来。
“放心吧,老夫说话算数。说去就会去。不用你们送。”
十月嘿嘿一笑,留了地址,她拿着毛笔写着软趴趴的字,看的董呈彰直皱眉头。
“行了,别写了,这字儿看的我头晕。我记得了,叫李家坳。明儿一准去。”
“哦,好。不打扰董爷爷,董爷爷慢走。对了董爷爷,我叫李十月。嘿嘿。”十月十分狗腿的跟在董呈彰身后,补充了一下自己的自我介绍。
青葵虽然脸上不赞同董太医去村子里,但是想到十月今天给她们的奶茶,还有她说的鱼丸,他想,去一趟也不错。
得了董太医的准信儿,十月欢喜地离开九州客栈。先是到了四季粮铺,告诉唐开泰这个好消息,让他明天务必向魏老板请个假,亲自送董太医回村里,董太医要在家里住上至少三天,正方便他给开元瞧病。
之后又去菜市场买猪下水,唐开泰定下两副,猪肉铺子还剩下一副,她干脆都要了。三副猪下水装了篮子,让周大杨帮忙拿着,接着又去买了一些做菜的佐料和白糖红糖。
回到粮铺又买了一石麦子,这些都搬上毛驴车,准备回家去了。
唐开泰看着十月忙前忙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在县城找一份工,做帐房也好,做其他的事也罢,终究不够自由,家里有事儿根本伸不上手。
如今家里大事小情都是十月在忙活,尤其是开元的病,他做哥哥的竟然只能干看着,帮不上忙。
十月满心都是董太医给开元治病,到时候药到病除,开元凭借他那过人的天赋聪明的脑瓜,说不定会有另一番人生际遇。那原身对开元欠下的债就还完了。
收拾完东西,十月想了想,没什么落下的没准备走了。
从粮铺出来,冲唐开泰说,“我今儿就和王大叔说,你要是见了他,也帮我问问他意思。”
唐开泰说行,“你们路上小心些,大杨哥辛苦你照看她们。十月的头上有伤,匆匆忙忙的也没来的及去妙手堂给她瞧瞧。”
十月浑不在意的挥挥手。“没事,现在也没觉得不舒坦,等董太……董先生来了家里,让他帮我看看。往后我也不出去卖猪杂,就在家里做做饭,没有重活儿,有什么伤都养好了。”
十月语气里全是轻松,可是唐开泰怎么可能不知道,家里的活儿也可不轻松,那猪下水光是清洗收拾,就能累的人腰酸腿疼。尤其现在春娘还受了伤,事事都得十月自己。
想了想,多余的话没说,他当下只要把自己手上这账房的活计干好,赚了银子,就是在帮家里了。
路上十月在心里算计着要做的东西。可是奶茶的奶,鱼丸的鱼都还没着落呢。
于是便问周大杨知不知道村子里的人谁家捕的鱼多,都怎么卖的,她打算花钱买一些。
“你要多少,不多的话,今天下午我没什么事,可以到河里去捕,正好小松小柏他俩念叨要吃鱼。要是多的话,我去问问,昨天听说大头家弄到不少,估摸着得有百十来斤。就是不知道都是什么鱼。”
“一天就能捕那么多鱼?黑白河的鱼估计几天就要让咱们村的人给捕没了。”
周大杨笑着摇摇头,“黑白河这么宽这长,哪里能把鱼给捕没了。这也是大头运气好,有时候一天也弄不到一两条。”
十月倒是想多弄一些,但是家里人手不足。一时间也处理不完。春娘虽然伤在脸上,但是切切剁剁这些事能够震动到伤口,肯定是不能做的,做做棉衣被子应该没事。
她自己弄这三幅猪下水就得小半天,缺人手啊。
“百十来斤现在用不上,但是五六十斤是需要的,我想着,大家喜欢吃鱼丸,卤肉的时候,多放一些。”
“行,我回头帮你到大头家去问问。”周大杨应了一声。
“你这丫头,胆子真是大的很,还打算继续出去卖啊?”周大杨有点担心。
“嘿嘿,那是意外嘛。又不是每天都能遇见有人抢劫。不过我和唐开泰商量了下,打算让王大叔帮我们去卖。”
周大杨跟着点头。“王哥肯定行,他敢吆喝。嘿,这样一想,十月你现在可是我和王哥的大主顾,我们以后都要靠李老板吃饭啦。”
十月嘿嘿一笑,“好说好说,要是能让你们靠得上,我求之不得呢。”
一行人到家,已经过了晌午,周大杨帮着把重物都帮着放在厨房。回头说要去大头家帮她问问鱼什么价格。十月说最好要草鱼,要一斤以上一条的,这样的好处理。
黄婶子也笑呵呵告辞回家去了,十月知道她是要把好消息赶快说给家里人听。许是高兴,黄婶子今天还买了东西,布包里装的满满的。
这时节北地都是吃两餐,下午一顿饭在两三点。金金已经把饭焖好了,洗了一个白菜,等着十月回来做。昨天家里还剩下不少猪杂,就这白菜炖一锅,晚饭就好了。
每次看到金金这么懂事,十月都忍不住心疼,伸手摸了摸金金的小揪揪,嘴里说了句,“你怎么这么懂事呀!”
金金抿嘴笑了,没说话。
阿平见十月夸金金,赶忙说,“我也很懂事,我今天一直都在看着三三,他哭了还是我哄好的。”
十月想,幸好唐开泰家里还有一个阿平是个性格活泼的孩子,不然一家子都一本正经严肃脸,十月一打哆嗦,不能想象。
“哟,咱们阿平这么厉害,三三哭起来姐姐都哄不好。”
阿平嘿嘿笑着,“很好哄的,让他嗦我的手指头。”见十月明显一愣,立刻补充说道,“我洗了手才让他嗦的。”
十月抓着阿平的小手,在手背上狠狠的亲了一口。“阿平棒棒的。”
阿平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没把手抽出来,咯咯咯的笑着。
金金见十月和阿平说话,有些羡慕,阿平总是能让十月姐姐笑的更开心。
十月跟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才把家里明天要来客人的事说了。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明天我们家里有客人来,会住上两三天。是我们请来给开元看病的大夫,我们叫他董爷爷。你们要好好表现,今天下午咱们就要把家里收拾出来,让董爷爷住的舒舒服服的。”
金金和阿平听完先是惊讶,阿平不自禁地在地上蹦起来,“啊,太好了,大夫来给二哥看病了。”
蹦了两下之后,阿平歪着头问,“二哥有什么病啊?”
这下轮到十月愣住了,然后又忍不住笑出声,想着阿平怎么这么可爱。
不过阿平的问题也让她冷静了不少,在阿平眼里,开元并没有什么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开元只是不喜欢说话,算不上什么病,不知道董太医能不能治得了他,还有她要怎么让董太医注意他头上的三根针呢?
看着正等着她回答的阿平,她甩开脑子里的思绪,认真回答。
“你二哥他有时候头疼啊,很不舒服呢。”
阿平对此很意外,他竟然不知道二哥头疼。“那二哥也要吃很苦的药了,二哥好可怜。”
“等看好了病,就在不用吃药了。”十月说。
金金比阿平大一些,她记得小时候家里偶尔有大夫过来给二哥看病。
但是那时候的她一直不清楚二哥到底什么病。
从家里出来的这一路上,她渐渐明白了,二哥的病不是常见的风寒发热,是他的脑袋里的病。他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有时候自言自语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会莫名生气。闹起脾气来比阿平还不讲道理。大哥还说如果二哥不生病,会更聪明。
在青山县二哥差点杀人,这个事儿大哥和十月姐姐都没和她们说,她听外人说了,有的人说二哥有癫狂之症。
二哥对她们都不怎么亲近,她也觉得二哥不像大哥那样,让她感觉有距离。但是二哥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母亲对他们每一个孩子都很好。母亲去世的时候,嘱咐大哥要好好照顾二哥,一路上孙姨娘和大哥处处以二哥为先,阿平也曾因为大哥把好吃的先给二哥而哭闹过。她听见大哥悄悄安慰阿平说,因为二哥没有了亲娘,所以他们才要对二哥更好。
金金不能想象没“病”的二哥是什么样的,但是她希望二哥的“病”能好起来,这样母亲在地下也会很开心的。
第109章 试探
金金和春娘一起做了菜, 十月去院子后面清理猪下水。这时周大杨过来,说看了大头家的鱼,小的也差不多半斤。价格无论大小, 一斤一文, 但是一次至少买二十斤, 大头家里得有两百多斤,两个大缸装满了。不少都死了,死了的,二斤一文。
十月一听这价格很便宜了, 县城里的鱼一斤两文,小一点的和死了的一斤一文。
怕多了处理不完,十月决定买六十斤。周大杨说买的有时候,他帮忙去弄回来。
吃过晚饭, 十月先去了王丰收家。王丰收正在院子里拾掇自己看回来的柴火。
王丰收是个闲不住的人,媳妇心疼他在县城扛大包辛苦, 让他在家里歇几天。可是农户人家,哪有天天歇着的道理。
想着冬天的用柴多,便到山上去砍柴。
最近他看到往北安县卖柴的人越来越多了,也有些心动。今年的北安县人多, 柴火用量大。前段时间一担柴干柴十五文钱,最近卖柴的多了,一担干柴大概七、八文, 湿柴更便宜,五文一担。
卖到城里的柴火不像是自己家里烧的,要劈成长短一样的小段, 码好捆上,一担大概一百斤。
北安县靠着山, 柴火满山都是,很是便宜。
卖柴确实赚的少,但是扛大包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以前觉得自己有一把子力气,可是扛了几天大包,才知道自己这点力气,做不了那活儿。
要不也像周大杨那样卖柴火吧,赚一点是一点,他想。
家里有点积蓄,但是不多。到来年新粮下来,也得一年呢,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处处都用钱。他可不敢全都指望分的那十亩田地。
他一边低头收拾一边想事儿,一抬头,见十月走过来,有些意外,笑着招呼她进屋。
王婶子听到门外十月和王丰收的声音,也从屋里面迎了出来,说天冷,拉着十月进屋。
十月一眼看到炕上放着的缝到一半的布偶。
王婶子有点不好意思,她拿了十月的布偶,本想自己做一个给小儿子多谷玩。做出来了,孩子们都喜欢,她想着十月曾经做布偶卖钱,她做出来说不定也能卖。于是便尝试着用另一种颜色的布拼着做。
只是她还没和十月正式说这个事,不知道十月介不介意,于是便解释了道。
“我正想和你说呢,我打算做布偶卖钱,这点子是你想的,到时候一个布偶赚的钱分你一成。你王大叔这几天在县里扛大包着实辛苦,回来都没什么力气讲话。我想着要是能有点别的营生,哪怕赚的少点,家里负担也轻些。听说县里有个扛大包的,一口气扛了三十多个,累吐血了,如今还在家里养着呢。”
十月听着王婶子解释了这么多,笑着摇摇头。
“婶子您太客气了,您自己做的,我一份本钱没处,你分钱给我做什么。”
“这可是你的点子。”王婶子说。
“谁还没个赚钱的点子,关键是真正去做才行。做工是你,材料是你,这钱我可不能要。”十月说。
她没想到王婶子打算这个卖钱,这个小玩意,在青山县卖的时候,销售很不稳定,所以来到这也没想过用这个卖钱,主要是她女红不行。
现在想来,在青山县,他们赚的第一笔钱还是卖衣服样子,之后就是布偶,然后才是卤猪下水。
见王婶子还要说,十月立刻转移话题。
“婶子,今天我来找您,是有事儿请您帮忙。”
十月把明天家里要来客人的事说了,没说是来的是给开元看病的太医,只说是之前认识的一个老先生。家里忙活不过来,想请她帮忙做鱼丸。
王婶子立即答应,“我当什么事儿,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儿,还能跟着你学做吃食,我可乐不得的。”
十月不意外王婶子的痛快,认真的道了谢。又把自己打算请王大叔卖卤猪杂的事说了。
这对于王丰收两口子来说,无异于想瞌睡有人送枕头。王婶子赶忙把在院子外面忙的王丰收叫进屋里。
王丰收对十月的这个打算很意外,自己卖不是更赚钱吗,怎么还让他卖。
于是十月便把昨天差点被抢劫,春娘脸上受伤的事儿说了。
王丰收两口子都吓了一跳,他们很少在村子里凑热闹闲聊,还没听说这事儿。
十月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然后说了自己的打算。
“我想着,要是做长久的营生,自己肯定顾不过来。就想着找帮忙卖,便想到了王大叔。唐大哥也说,您最近在县城找活儿,和人打交道很是有自己的方法,若是您能去卖,定比我卖的好。”
听十月一说,王丰收两口子心里都很感激。没想到十月和唐开泰两人会想着他。
王丰收是个直爽的性子,当下便答应。“既然你们都说我行,我就试着卖一卖,咱们这东西好吃,不愁卖不出去。”
“是,我这两天只在阳洼村和上岗村卖,比在咱们村儿卖的好。”十月说道。
王丰收点点头,王婶子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想着十月没找黄富贵和周大杨,专门找了他们家,是真的把他们家当做亲信之人在相处的。
“王大叔你来卖,我不能让你白辛苦。那咱们定一下这钱怎么算。卤猪杂在村子里卖是八文钱一碗,在外村卖十文钱一碗。我这有两个方式,你看看你选哪个。一个是您从我这里买猪杂,八文钱一碗,自己卖,无论多少钱一碗,赚得都是您的。另一个是您只帮我卖,还是按照十文一碗的价格,卖出去一碗,给您一文钱的提成。”
王丰收犹豫了一下,想选第二种,但是王婶子直接说选择第一种。
她相信十月做的东西,别说卖十文一碗,就十二文一碗,也能有人买。而且她还想着,反正都要出去买东西,要不要家里也做点包子馒头什么的卖卖看,说不能也能卖出去。
王婶子说了这个打算,十月特别赞同,她说她在青山县的时候,也是搭配着卖的。还教了他们肉夹馍的做法,让他们试试看。
十月又拜托王大叔今天帮忙跑一趟阳洼村买两桶羊奶。王丰收没有犹豫,说立刻就赶车过去。十月说用毛驴车,王丰收说不用,他赶马车更快。
王婶子也这会儿信心满满的,直接跟着十月回家,帮十月弄猪下水和鱼丸。
十月又和周大杨到大头家里买了鱼,专门挑的草鱼,买了六十斤。
大头是实在人,专门挑大的让十月拿。十月也没客气,还和大头说看看鱼丸卖得好的话,以后可能每天都要三十斤。
大头是本村人,也姓李,家里穷的很,一个老娘,还有一个妹子,守着一个破屋子。本来是想捕鱼自己家里吃,也是这几天运气好,捕的鱼特别多,就想着换点钱来填些米粮。
村子里一家最多也就买个三四斤鱼做一顿,根本卖不出去多少,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嘴笨的,也没想过到县城去卖。
见十月一口气买了六十斤,把好的大的都挑着给十月。
之后一整个下午,十月和王婶子两人一边收拾猪下水,一边杀鱼、剁鱼。
忙到到晚上,十月只觉得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和王婶子忙碌的时候,春娘和金金也没闲着。
春娘一下午做完了两床新新被褥,金金小小的人儿,把唐开泰家里的几个屋子都打扫了一遍,尤其把他们平时住的两间屋子专门擦了擦。十月后来去看了看,收拾的很工整。幸好唐开泰家里东西少,收拾起来不浪费时间。
十月想,这小土屋,做到干净卫生没有问题,做到豪华舒适,却很难了。想来董太医既然能愿意来这小村子里,应该也不会嫌弃他们的住处简陋。
唐开泰向魏志才请了三天的假,正好赶上月底的大集,铺子里这两天人肯定多,唐开泰很是不好意思。
魏志才倒没有多为难,问明了情况,知道是为了给弟弟看病,便同意了,还安慰他说,这时候的集市不是最忙的,要冬月腊月的集市才热闹。
中午唐开泰专门到九州客栈去拜访董太医,没见到董太医,也没见到早晨的那个小厮青葵,倒是见到了昨晚救了十月的陈启阳和厉良。
这两人见他来客栈,叫住他,问他是不是李十月的兄长。
唐开泰说他是十月的未婚夫。这两人没想到他们俩竟然是一对未婚的小夫妻,厉良还打趣了一番。
或许是早晨的事情忙完了,厉良特别热情的和他聊天,还让他过去坐,喝杯茶。
厉良很健谈,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聊,间或问他们为什么要找董先生,听说家里弟弟有脑疾,又关心一番。三人又拉拉杂杂聊了半天,在话题中时不时的穿插一些唐开泰原籍何地,父母何人的问题。
唐开泰对于问到自己父母这些信息比较敏感谨慎。只说自己原籍青山县,父亲早逝,母亲今年病故,家中已没有其他亲人,只剩下他们兄妹四个。为了给母亲治病,家里积蓄耗尽,为生活所迫,来北地落户生根,想着也是一条活路。
厉良感叹一番唐开泰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又有一个有脑疾的弟弟,做兄长不容易等等,有问了问北安县的一些地方特色,没再问其他的。
闲聊中,厉良忽然认真看了唐开泰两眼,说他的长相和他认识的京城的唐翰林很是相像,然后状似不经意的说起京城唐翰林的遭遇。
“唐翰林高中进士不久,就听闻家中妻小上京途中遭遇劫匪没了性命,他一病不起,拖着病躯到翰林院当差,每每提到妻儿,他一个七尺男儿,竟然红了眼眶,哎……也是可怜的紧哪。”
唐开泰内心震动,面上不知该做何表情,只能惊讶中带着些许的哀伤,说了句,“竟有如此惨事。去京城的路上,竟然还有劫匪。我们一路从青山县到北安县,未曾听说有人遇到劫匪。还想着如今已天下太平了。”
“哪里那么容易天下太平呢。所以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厉良深深看了一眼唐开泰,说了一句。
“是。我和十月也商量了,以后不出门卖东西了。就在村子里。”
之后又闲聊几句,不见董太医回来,唐开泰便告辞回了粮铺。
一整个下午,他频频走神,时不时想起厉良和陈启阳说的话,越想越紧张。
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猜到了他和唐尹的关系,也不知道他那个已经娶了县主的翰林父亲,在京城有着怎样的势力。厉良的话,不知道是一种暗示,还是只纯粹的感叹。
他忽然有些心慌。
董太医为什么会答应去给开元看病,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或许董太医其实和唐尹关系匪浅,是专门替唐尹给儿子看病?又或者是,想要趁机,让他们真的死掉?
唐开泰感觉腿骨上的疼痛丝丝缕缕的传来,那天夜里的断骨之痛再次袭来,听见陈忠义说的父亲的来信内容时的揪心之痛,再次将他淹没,他害怕、愤怒得浑身发抖。
第110章 一点回忆
唐开泰的不在状态引起了已经躺在床上被窝里的开元。
“睡觉啦。”开元说了句, 然后拍了拍边上的被子。
唐开泰嗯了声,默默的换了衣服进被窝。
好一会儿,唐开泰问道。
“开元, 你还记得父亲吗?”
以为开元不会回答, 结果开元回答了, 听语气竟然是有些生气似的。
“父亲叫唐尹,字怀臣,爱生气。”
唐开泰嘴角上扬一下,为那句“爱生气”。
想了想, 又问,“你想父亲吗?”
“不想。”这一句答得很快。可是还没等唐开泰下一句问出来,开元又说了句,“有点想。”
唐开泰叹了口气, 没说话。边上开元被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元坐了起来。
他刚要问开元起来做什么,就听见开元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其为人也孝弟, 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 其为仁之本与!’大哥,我背的对吗?”
唐开泰也坐了起来。看着黑暗中的开元,点了点头, 想他看不见,又轻声说。
“嗯,对的。”
这是他们八岁的时候学过的《论语》里的内容。也是那个时候, 他们发现开元的学习进度赶不上他。他一点点健忘,喜欢玩, 脾气变得有些急躁。
到八、九岁的时候,开元已经不喜欢学习了,总是坐不住的想要出去玩。他们一本《论语》学了两年,但是开元记住的没有几句。
有一次父亲回来,听说他们已经开始学《论语》,便考校开元,随便找几句起了头,他不记得是不是开元背下来的这一句。当时开元没有背诵下来,父亲让他来背,他背诵出来。
他以为他背出来父亲会高兴,但是并没有,父亲好似更生气了。他狠狠的罚了开元,不许他吃晚饭。
那时候他不懂,后来渐渐明白了,父亲对于作为嫡子的开元多少是有些期待的,所以才对开元的背不出《论语》那么生气。
“‘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这个呢?”开元又问。
坐在炕上的开元,他身板挺直,摇着头背《论语》,像是小时候在小书房里两人读书的时候。他问 “这个呢”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不知怎么得,眼角发酸,张了张嘴说,“这句也对,开元很厉害。”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勿,勿单改。”
“过则勿惮改。”唐开泰接了一句。
家里请的先生只教他们两个,开元学的进度慢,那时候的开元比现在好动,总喜欢在院子里各处玩,每次想去玩,都用一双纯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他,“大哥你不和我去玩吗?”
正是贪玩的年纪,他怎么会对玩耍不心动,于是放下书本,和开元在院子里撒欢的玩儿。
先生见他们本来学得好好的,竟然学着学着开始不上进了,先生要求背的文,要求练的大字,都只是应付了事。
罚他们站墙根,打手板,都不管用。
母亲和娘也罚他们,但是都是慈母心肠,尤其是开元还病着,经常要喝那苦巴巴的汤药,被打了手心哇哇哭。于是母亲对他们便也听之任之了。
看他们喜欢什么都让他们学一学,学画画,练字,打算盘,甚至还请了舞剑、射箭的师傅上门来教他们。
如今想来,这世上再没谁能像母亲那般对他们了。
哦,不,现在又有一个人,十月,她和母亲不同,但是对他和开元的好,一样的无私。
十月那么期待董太医能够给开元治病,他要不要和她说自己的猜测和顾虑?她会不会觉得他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很多的麻烦?又或者自己的猜测也许只是多心了?
就在开元时不时冒出一句《论语》中,唐开泰回忆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后来想明白了,如今的他势单力薄,若是京城那位,真的要把他怎么样,根本不需要多费手段,凭他如今的情况,悄无声息的弄死他,恐怕是和弄死一只蚂蚁差不错。
而他,现在就算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他能做的也就是逃,躲。可是能躲开几时,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太医,不管怎样,先治开元的病要紧。
想通这些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但还是免不了心下担忧。
就这样一会儿回忆,一会儿胡思乱想中,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
早晨起来头还有些晕乎乎的。
匆匆起来洗漱,收拾东西。
他和开元背着打铺盖卷从后院出来的时候,昨天雇的马车已经停在粮铺门口,就等着唐开泰出来了。
唐开泰把铺盖卷放在马车一角,然后三人一同来到九州客栈。
客栈有朝食,唐开泰买了六个包子三碗粥,车夫没想到唐开泰还带出他的一份早饭,说吃过出门的,唐开泰淡笑着说吃了也再吃点。车夫笑呵呵的接过包子和粥,三人围坐在客栈一角的方桌前,安静的吃这早饭。
开元似乎完全晚了昨晚背诵《论语》的事,他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忽然又要回家去住几天了。不过对此他是开心的,相比在县城里住着,他其实更喜欢在家里。家里更自在,只是这两天他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去处,但是那个有意思的地方,也不如家里好。
他还想着等大哥有空和他一起玩的时候就和大哥去,可是大哥总是忙,他都忘了告诉他了。
这会儿安静的吃着早饭,开元又有些不开心了,他问唐开泰还回不回县城了。
唐开泰说回的。他就不说话了。
董太医的早饭是客栈伙计送上楼的,等到他们下楼的时候,日头已经升起,唐开泰和开元已经吃过早饭有一会儿了。
开元正无聊,有些不开心,闷闷的在一边不说话。
董太医下楼的时候,唐开泰并不认识。幸好让伙计帮忙看着,伙计在董太医下楼的时候立刻提醒他。
见到唐开泰在这里等,对董太医来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董先生好,小子唐开泰,代李十月来接您去李家坳。”
董呈彰点点头,捋了捋胡须,“你就是她的小未婚夫?”
唐开泰一下子脸红起来,轻声且认真的答了句,“正是小子。”
“嗯,仪表堂堂,倒是登对。”董呈彰笑眯眯的看着唐开泰,继续说道。
“听说你家屋子多,我和青葵这两天就叨扰了。”
唐开泰的耳朵都跟着红了起来。
心里又莫名生出一股甜蜜来。
十月她从不避讳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是她未婚夫的身份,这让他开心又自豪。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在董太医跟前说他的屋子多。他忍不住幻想十月说他的屋子多的时候是不是一副自豪的与有荣焉的模样。想到自家的几间茅草屋,他有些汗颜。
“董先生千万不要这样说,您能来寒舍,是我们唐家的福气。屋子是今年刚起的,甚是简陋,您不嫌弃就好。”
“豪庭广厦也好,茅屋草房也罢,住在里面开心才最重要。”
董呈彰说完,笑呵呵的除了客栈的门。
尽管身体疲惫,十月还是早早的起来。给三三热羊奶,做早饭。给春娘熬药。村娘则帮着阿平和三三穿衣服,照看三个小的,收拾屋子。
盛出大锅里的卤猪杂和鱼丸,锅里香气扑鼻,春娘忍不住说,“就冲这味道,咱们这卤猪杂肯定不愁卖。”
王丰收也早早的套好了马车,吃过早饭来到十月家。
十月当着王丰收的面,用大勺子舀出三十勺,她算了下,大勺子满满一勺,正好家用的一平碗。舀出三十碗,装了多半个木桶。
王婶子又把自己剥了皮的二十多个煮鸡蛋,全都倒在卤猪杂里面。
这还是昨天十月说的,卤肉里放一些煮鸡蛋,做出来的卤蛋也好吃。
没想到王婶子就想到了卖煮鸡蛋的点子。
卖东西的路上,鸡蛋在猪杂的卤汁汤里浸泡着,虽然不如在锅里卤的入味,但是也比白水鸡蛋更香。
王丰收把家里新做的木勺放在桶里,盖上盖子,拎到马车上出发了。
没多久,也有人来十月这买猪杂了,但是不多,这两天大家吃个新鲜。谁也不能日日都吃肉,哪怕是便宜的猪杂也不能。
十月也知道在村子里卖根本不赚什么钱,但是这样能让村子里人人都知道她做的东西好吃,可以卖钱,往后说不定就有人家办个什么事情,请她去做席面呢。
另外,她还打算在村子里卖蒸馍和馒头,李家坳本村的人,都有田地,家里不愁粮食,但是刚迁过来的人,家家户户也不能说粮食充足,自己一个蒸馍一个馒头,也就赚个半文一文的,主打一个薄利多销。
以后再慢慢看做点什么能卖钱的好吃的。
早晨忙着一阵,十月分心想着自己的生意经。等人散了,她便开始想董太医来了要做些什么好吃的。把家里的能做成吃的,都看了个遍,想着给董太医的,要么就是新鲜的吃食,要么就是味道还不错的家常菜。
她一直以来不觉得自己属于会做菜的人,她自己也算不上什么美食家,吃的东西只要不是味道特别差的,她都能接受。没想到穿越到这里,竟然还能因为做饭赚到钱。
可见,只要学点东西,总归是能用到的。
十月在这边琢磨着吃什么,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唐开泰和董太医正聊着天。
董呈彰问唐开泰知不知道十月的弟弟是什么病症?唐开泰如实说了,十月说的弟弟就是开元。然后向董呈彰讲了开元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健忘,记忆力差,性格也有变化。也说了开元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头疼,并且头上有三个颗粒状的凸起,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
董呈彰听着唐开泰的话,时不时观察着开元。
开元坐在车外侧的位置,眼睛一直望着路边上空旷的田地和远处的野草甸子,神情放松,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可以说他正在沉思,也可以说他在发呆。
董呈彰对于开元的病其实没有什么思路,他们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寻找药材。
听唐开泰说完,他倒是觉得可能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这孩子的心理的变化。还有他头上的三个凸起,他猜想,也说不定是他脑子里长了什么东西。
“看起来这孩子的倒是与常人无异。”董呈彰说。
“是的,得和他相处久才能发现他的不对劲儿。”
听董太医这样说,唐开泰其实有些失望,但是想着既然是太医肯定比从前请的大夫管用。就算治不了,哪怕能知道原因也好。难道就有人会越长越笨吗?
还有一个他没说的事,开元有时候会尿失禁,这是在伴随他记忆减退发生的,九岁的时候,有半年,他总是尿床。后来轻了不少大夫,吃了很多药,好了许多。
在逃难的路上,发生过几次。到了北地之后,发生过三四次。
开元知道这不好,每次都要发脾气,他总是哄着他说没事的。
他想这个事儿还是要找没人的时候和董太医说,这件事现在只有他和开元知道。
一行人到的时候,也就早晨九、十点钟的样子。
十月远远的看见进村的马车,就迎了上去。金金和阿平都跟在身边。马车进了院子,十月先请董太医进了她的院子,让唐开泰带着青葵到他的院子安置。
金金和阿平对着董太医问了好,董太医见金金和阿平,一个安静温和,一个活泼可爱,董太医这个年纪的人,最是喜爱阿平这样的小娃,笑着问了他好多,比如从哪来的,叫什么名字,平日都做什么之类的。
阿平都认真的作答了。
可是阿平想大哥,好几天没见到大哥了,他想回家去和大哥说说话。
董太医笑笑眯眯的让他去玩。
阿平一蹦一跳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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