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县学
定下这个二两银子的活计, 十月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每日的生活也规律了。
每三天赶着毛驴车去一次北安县城,买猪下水的同时也去看唐开泰和开元,几乎每次都做了好吃的带过去给他们。中午回来, 下午清洗猪下水。然后每天晚上卤一锅, 第二天让王大叔拿出去卖。
除了需要去北安县的日子, 其他的每天都过得很清闲。
不出十月所料,猪下水开始涨价了,从原来的三文涨到五文,十文, 现在有的时候一副猪下水有时候要十二文了。与此同时,王大叔每天卖的量也在逐渐下降。而且县城里也有小食肆卖猪杂汤了。
十月在看到食肆里有卖猪杂汤五文一碗的时候,直接放弃了在集市上摆摊卖猪杂的想法。
卤猪杂这东西,县城的人不喜欢, 村里人舍不得吃肉,才愿意偶尔买上一碗。
王大叔这段时间卖猪杂, 一开始搭着煮鸡蛋,后来王婶子做一些粗面馍和馒头,尝试搭着卖,一天也能卖出去十几个, 多少也能赚一点。不过粮食的成本不低,卖的馍和馒头真的就是赚辛苦钱了。
天渐冷了,人辛苦不说, 每天的马也跟着遭罪。十月想着若是王大叔不打算继续卖了,就少做一些,或者隔天做一次, 只在村子里卖。若是村子里没人买了,就不做了, 买的人少,花时间和那么贵的作料做这个就不值得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王大叔说了,王大叔想再卖一个月,到腊月再停。
“到了腊月,村里养猪的,就开始杀猪了,村里人也就不缺这一口肉吃。现在卖的虽然少,一天也能卖出去十碗八碗的。虽说赚的少些,但是总还有的赚。”
“要不,从今儿开始咱们结算的价格算九文一碗吧?”王大叔又补充了一句。
“可不用,王大叔。猪下水虽然涨价了,但是合在一碗也没差多少。那咱们就卖到腊月吧,到腊月也得准备过年了。”
两人约定,做到冬月底就不做了。王丰收也没再坚持给他涨价的事。
十月这几次去县城,发现开元好似比之前活泼了一些。
唐开泰也说开元更愿意说话了,白日里也不再只是窝在后院小屋里埋头画画了,自己也愿意出去转转,有时候一转就是小半天,是去茶楼那边听人家说书。
这期间唐开泰也有好消息给十月。
他们的衣服样子卖出去两个,一共二两银子。
这也要归功于开元,开元画衣服样子很有一套,而且还会根据北地人的衣服颜色做调整。
衣服样子卖的还算顺利。
北安县裁缝铺子多,有两个是迁到北安县的外地人新开的。新开的裁缝铺子本身就有不少新鲜花样,唐开泰手上的册子里,好几个样式这两家店里就有,所以只能到本地的老店里去卖。
本地的老裁缝铺大小加起来有四个,最大的一家是锦绣阁。
唐开泰直接拿了新鲜的样式去了锦绣阁,锦绣阁的女掌柜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五两银子买断了两幅衣服样子。还说要是让开泰手上还有其他的,还是这个价。
只是,唐开泰的那个衣服样册中,能看得清楚的,又和别人家的不重复的,就只剩下三个了。开元给画出来其中的两个,剩下的那个当时还没画出来。
等开元画完之后,再拿去锦绣阁卖。当时的那个掌柜的没在,另一个管事的,说之前买的两个衣服样子做出来的衣服,还不如店里的老样式卖得好。唐开泰手上的最后一个衣服样子,要一两银子买了,唐开泰没答应。其他三家各店面不大,也都养着师傅,有一家想买,出价也是一两银子,另外两家没看上。
所以到现在,手上还有一幅没有卖出去的衣服样子。
十月去县城的那天,唐开泰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和她讲了买衣服样子的经过,当时就把五两银子给了十月,说是他在这铺子里人多眼杂,这么多银子放在他身上不方便,让十月帮他保管。
现在两人也算定亲了,往后银钱肯定还是要在十月这里管着。十月也没拒绝,直接就拿着了。还说正好拿一两银子买棉花,得给唐开泰和开元做厚棉衣了。
现在天越来越冷了,唐开泰和开元穿的还是薄棉袍,鞋子也是单鞋。十月看着唐开泰单薄的身子,单薄的棉袍,想到他的腿,忍不住担忧。
所以这段时间,只要不去县城的日子,十月几乎都在忙着做棉鞋和棉衣。
本来十月让春娘帮着做的,可是春娘非说,唐开泰的棉鞋棉衣一定要十月亲手做,他们毕竟是要定亲了的,再假他人之手做衣服,就不好了。
凭着记忆中奶奶做棉鞋的样式,又跟春娘学了怎么给鞋子絮棉花,怎么做鞋底。十月用了五天的时间,总算是做出来了一双能穿但是不那么好看的鞋子。
做鞋子的时候,十月总是忍不住想,唐开泰在亲手给她雕刻那个木簪的时候,心情应该和她是一样的吧。内心非常希望自己有一双巧手把鞋子做的尽善尽美,但是看到成品,又会担心他嫌弃做的不够好。还会偷偷幻想他穿上鞋子的样子。
这份心情更多的是喜悦,尽管鞋子出来不那么好看。
十月自己试了试鞋子,有些大,但是很厚实很暖和。
她想着暖和就行,别的都不重要。
做鞋子这几天,十月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做这些手工活的,用她自己的话说,人菜瘾大。
只是做棉衣难度比做鞋子大的多,为了不耽误工夫,重要的剪裁还是让春娘帮着弄。十月主要是往里面絮棉花,然后动手缝,外露的接缝处都是春娘帮着做的。十月说,要是让她自己做,估计这个冬天得把唐开泰冻出个好歹来。
等十月和春娘两人把唐开泰和开元的厚棉衣和棉鞋都做好之后,也快到了月底了。十月赶在刘家的好日子前两天把东西送到了县城。
唐开泰还以为十月每天那么忙,怎么也得到冬月才能穿上厚棉衣了。没想到十月竟然这么快就做好了。
听说他的鞋子全部都是十月做的,唐开泰开心的像个小孩子一般。
开心过后又有些沮丧,因为过了六七天了,最后那个衣服样子还是没有卖出去。
“能卖两个就很不错了。现在咱们手上的银钱还够用,剩下那个不着急卖。说不定以后卖的价格更高呢”十月安慰道。
唐开泰笑笑点点头,告诉十月另一个好消息。县学已经开始上课了,而且听说,明年春天,要面相北安县下属的各个村子招收六岁到十五岁的男学生。到时候会向各个村子通知,束脩一年二两银子,或者价值二两银子的东西。
说到县学开始上课这事儿,这还是开元发现的。
之前唐开泰一直以为开元说的听书,是到茶楼听说书先生说书。其实并不是,开元不知怎么发现了与粮铺隔了两条街的县衙后院里,有先生给学生上课。
后来唐开泰向魏东家打听,才知道县令从京城请来了先生,前段时间到了县城,县衙里六房吏员的孩子,只要适龄的,都可以到县学去读书。
“开元怎么发现的?他去听先生授课啦?”
唐开泰点了点头。
有一天铺子都要关门了,开元还没回来。这天店里人少,唐开泰有点担心,便想去茶楼那边找他,正巧阿布给人送货从茶楼那边回来,说没见到开元在茶楼那一片。
于是唐开泰和阿布就开始在铺子前后到处找。这一找,就找了半个多时辰。还是阿布看到开元正从县衙后面的小街一个人走了回来。
唐开泰一问才知道,开元说的听书,一直都是县学后面的那道小门里,县学先生讲的课程。
“开元他,有时候会以为县衙后院是我们老家的宅子。先生讲的有些内容,他有些还记得,最近这几天,又像小时候那样,着急自己背不出先生的作业来。有两次还念叨着让董先生给他扎一针。”
说起这个,唐开泰的心情是复杂的。
开元对县学的渴望,一如没有生病时对读的渴望。
可是现在,他不放心开元一个人去县学。尤其开元最近心心念念的要找董先生给他扎针,时不时提起的点翠和十月,这让唐开泰很是不安。
此刻面对十月,心里那股被自己压下去的疑惑,又有冒头的趋势。
听到唐开泰说开元的状况,十月也有些低落,她问。
“给董爷爷的信还是没法子寄出去?”
唐开泰摇头。
“我打听了,县城的驿站只给官员或者官员家属寄信,咱们县也没有去京城的商队,魏东家也不认识去京城的人。我想着年底铺子关门之后,咱们去趟长宁府,给董爷爷寄信过去,年后估计他的回信就到了。”
十月猜想也是这样,当时还单纯的以为,只要有地址就能寄信,完全忘了是一个交通和通讯极其不发达的古代。
开元的毒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在开元不是很严重,只是有时候很自我,不爱搭理人,远没有到疯癫打人的程度。
十月转移了话题,问唐开泰。“年后县学真的开放了,你要不要继续读书?”
唐开泰一愣,从他决定放弃去京城,甚至比那更早的时候,读书就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了。
“不读了,能认识几个字,就很好了。要是县学开放了,我想让开元和阿平去读。我,还是想多种些田地,明年尽量多开荒一些田地,这也是我们的资产。”
唐开泰想得很实际,田地和房子都是资产,趁着这三年免税,多多的开荒,以后开元和阿平读书,就不愁了。
十月也没多劝什么,如今家里的情况,唐开泰这个做大哥的确实要牺牲的更多,家里的条件不允许他们三兄弟都读书。
“嗯,也好,若是你想读,等以后日子好些了,再去读也可以的。”
唐开泰笑着点点头。
其实他有点难过,曾经,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像父亲一样,考上秀才、举人,后来母亲带着他们举家迁往京城时,他又想,在京城他一定好好读书,像父亲那样考中进士,这样一门三进士,那将是多么的风光。
只是……罢了,人哪能事事如意呢,有时候做正确的事,比做想做的事更重要。
第122章 柳爷爷去世
相比窦家席面的仓促, 刘家的这顿席面,十月可以说是准备十分充足了。
因为春娘脸上的疤痕还很明显,十月做了两个口罩, 和专门包裹头顶的头巾。这样就显得既专业又卫生。为了迎合主人家喜庆的氛围, 口罩和头巾用的都是橘红色的绸布。让人一看就觉得很喜庆。
十月说, 这个以后就是她们做席面的工作服。
因为准备的充分,刘家也提前请了邻居帮忙洗菜切菜,这一顿席面做的意外的顺利也省力。
今天的新菜,比在窦家多了三个, 红烧狮子头、炸鱼丸和豆芽炒肉。
狮子头自然是最受欢迎的,听说在县城里也没吃过这道菜,鱼丸也不用说,油炸的鱼丸外焦里嫩, 口感酥脆Q弹,大人小孩都喜欢, 十月还看到刘婶子给不少亲戚邻居装了炸鱼丸带回去。
但是让十月觉得收获最大的是豆芽炒肉,她才注意到,这里人竟然没吃过豆芽,说不定还可以自己多生一些豆芽来卖。
十月以为北地冬天蔬菜少, 肯定不少人都会生豆芽,没想到竟然没有人知道黄豆绿豆还可以生豆芽吃。
当时刘婶子听到豆芽的时候,也没特别询问, 她以为刘婶子知道。其实,刘婶子是以为她故意要卖自己家的东西从中赚点钱,都没好意思多问。
今天十月把大布袋里的豆芽拿出来的时候, 后厨的人都惊呆了,不知道这个豆芽是怎么做出来的。能看出来是黄豆的芽, 但是谁也没法子让黄豆长出这么长又这么嫩脆的芽来呀。
对于冬天只有白菜萝卜的北地人来说,豆芽也算是一个少见的青菜了,所以除了肉菜之外,今天的豆芽菜是吃最快的。
其实豆芽最好吃的做法还是做水煮鱼、酸菜鱼这类菜的配菜。
十月想,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做一道水煮鱼来给大家尝尝。
十月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刘家待嫁的闺女还专门过来帮忙,笑着说是来偷师学艺,以后在婆家好露一手。刘家闺女才十七岁,在家里得宠,还是个小孩子的性子,见十月比她还小,而且也定亲了,就很不见外,自来熟的把她当成小姐妹了。
十月每做完一道菜,趁着十月洗手的功夫,她便问问这道菜有什么诀窍。
对于一道菜怎么做,十月一向不藏私,大家在厨房里看着,避也避不开,有心学,都能学了去。只是,这里的人都很注意,会偷看,但是从来没有人问过。
十月知道自己比真大厨还差得远。不过是强在脑子里的菜谱多,让大家吃个新鲜。再加上农家人吃喝节省,一般人家舍不得放那些卖的很贵的作料,她深谙作料的重要,也比普通人认识的作料多一些,做出来的菜味道好一些。
再加上纯天然的食材,做得多了熟能生巧,火候掌握的也不错。
对于这些对吃食不那么挑的乡亲们来说,她做的饭菜接地气儿,味道不错,所以很得大家喜欢。
真让她到酒楼掌勺,说不定一道菜没做完就露馅了。
刘家闺女很健谈,开朗大方。
在菜都上桌之后,十月腾出功夫来,她张罗着让厨房帮忙的嫂子婶子们去吃饭,自己和十月在厨房的小桌吃,顺便说悄悄话。说自己的丈夫长的多高,身体多壮,还说她未来的婆婆性格好,以后不会受磋磨,总之是一个没什么心机,对新生活充满希望的姑娘。
十月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健谈又不见外的姑娘,十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便笑着附和,说她很幸运,说她眼光好,以后肯定能早生贵子,三年抱俩儿。
听刘家闺女说自己的未婚夫,十月也忍不住想起唐开泰,会想他们结婚的时候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竟然不知不觉的脸红起来,还被刘家闺女笑。
她想,应该多和刘家闺女这样打的小女生在一起,心态会跟着变年轻。
席面很成功,几乎是吃过的都说好。刘家婶子也痛快地结了钱,另外还送了半只鸡让十月拎回去。
想到自己家里也很久没吃鸡肉了,十月没有拒绝。其实相比小鸡炖蘑菇,十月更喜欢鸡肉炖土豆。为什么这里没有土豆啊?土豆可是家常菜的万能配菜呢。
不过还没有给家里的孩子们做过一次小鸡炖蘑菇呢,这半只鸡正好可以用来给孩子们做一个让他们尝尝。
从上岗村回李家坳路过阳洼村,十月顺道又去看了柳爷爷他们。差不多十天前,十月专门来看过柳爷爷一次。老人家精神头还可以,十月留了银钱,让他继续吃药,怕天冷了病的更严重。这几天有点降温,也不知道他们的帐篷里是不是够暖和。
有时候十月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鼓励他们来北地,或许现在就不会多一份牵挂。可是,没有如果,他们来了,或多或少和她有些关系,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多少帮多少吧。
远远的看见小豆子他们的帐篷,帐篷外已经用草帘子围住了,原来的厚门帘外做了一个简易的木门,同样用草帘子包裹着,整个帐篷看起来非常暖和。
进到帐篷里,对于三个男孩子的屋子来说,算是很整齐的了。帐篷里还多了个炭盆,屋子里一点都不冷。
小豆子说炭盆是严秋大叔给的,严家瓦盆磕掉了边儿,不能用了,扔了怪可惜,就给小豆子他们用了。冬天在瓦盆里装上灶膛里没有完全熄灭的炭火,再盖上草木灰,可以用来暖屋子。
十月看着那个瓦盆,确实坏了,有一处磕掉了一个三角边,但是远不到不能用的地步,一般人家应该舍不得送人的。十月想,那个一气之下一巴掌把小豆子打倒在地的暴脾气的男人,也许是个好人吧。
炭盆上放着一个瓷碗,里面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柳爷爷咳嗽不止,中午的药还没喝,小豆子便放在火盆上温着,什么时候爷爷可以喝了,直接端来喝。
柳爷爷还是老样子,时不时地咳嗽,呼吸困难。听着他艰难的咳嗽,就像那口气随时要上不来。
咳嗽了好一会儿,终于咳出一口痰来,柳爷爷好了许多。
笑着看十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人老了就这样,总是咳嗽。”
“但是总这样咳嗽也不是个事儿,明天我去县城卖猪下水,您和我一起去县城看看吧。”
柳爷爷笑着摇头。
“可用不着,朱大夫给的药就挺管用,就是今儿正巧让你赶上了,不信你问小豆子,这几天其实好了不少。”
小豆子也点头,说爷爷这几天还能出去走几步晒晒太阳呢。
“北地挺好的,不出屋一点都不冷,不像青山县,阴冷阴冷的。我还挺喜欢这儿的,有自己的田地,有自己的屋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死了,还能葬在自己家的地头上。”
十月连忙挥手。“柳爷爷可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你肯定能长命百岁,明天咱们就去县城看大夫。那儿的大夫更厉害。您的病,很快就能治好。”
“这丫头,我就那么一说。你可别折腾,咳咳……我可不去,哪也不去。你是不知道,我哪年冬天都咳嗽,老了都……咳咳咳……都这样。可别折腾我,我哪都不想去……咳咳”
柳爷爷有些急,一边说一边咳嗽,十月在边上轻轻拍着他的背,嘴上应着,“好,好,听你的,咱就在家好好养着。”
十月要走的时候,柳爷爷精神头很好,非要出来送。
“这会儿天色还不错,今天也没风,是个好日子。我也出来透口气。”
十月眼神询问小豆子。小豆子点头。
“十月姐姐别担心,爷爷这两天好些了,就还只是咳嗽,也不发烧。天儿好的时候,爷爷也会出来走走的,不走远,就在帐篷外面转转。我给爷爷披一件厚衣服,戴上帽子。”
小豆子说着,就拿床上的一件旧棉袄给柳爷爷披上,又找来一顶棉帽子给柳爷爷戴上。一看就是经常做的,动作熟练得很。
十月看着被包裹起来的柳爷爷,就像三三知道要被抱出去玩一样兴致勃勃。想着老小孩小小孩,可能都有些共同之处吧,比如喜欢到外面去。
到帐篷外面,柳爷爷随着十月和春娘往外走了几步,走到路口,挥挥手让十月她们回去。叮嘱她们路上小心。
坐在车上看着走路晃晃悠悠往帐篷走的柳爷爷,十月说不出的难过。老人家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北地来,是为了安居乐业,而不是在这刺骨的寒冬里,忍受病痛。
她想,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带柳爷爷去妙手堂,他若是不愿意去,她就在县城里把妙手堂的大夫请到阳洼村给柳爷爷看看。
从柳爷爷说出那句“葬在自己家的地头上”,十月心里就很不安,总觉得这话很不吉利。
转天一早,十月赶车进了阳洼村,走到小豆子家帐篷的那条路,还看见严秋脚步匆忙的也往小豆子家方向走去,不过他好像没有看到十月。
快要走到小豆子家帐篷的时候,她隐约听见帐篷里传来哭声。
十月的心咯噔一下,毛驴都没栓,直接开门进了帐篷。
只见严秋半个身子都在床上,双手似乎在用力的掐着柳爷爷脖子,边上小豆子一边哭一边叫着爷爷。
“你在干什么?”十月急声喝问道,脚步快速走到床边。
只见发现严秋正用力按住柳爷爷的人中,床上的柳爷爷,那张黑黄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铁青色。
“这,柳爷爷,他……”
“不行,豆子,还是得找朱大夫。”严秋脸上有些急切,也有些平静。看见十月,冲她摇了摇头。
小豆子已经铺在柳爷爷身上大哭了起来。一声声“爷爷”叫的好不凄惨。
十月也跑了过去,跪在床边,“柳爷爷,我是十月,我来带你去看大夫了,你醒醒呀。”
而床上的柳爷爷毫无声息,这一刻,十月知道什么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今天便已经……
这时又有人进来,是阳洼村里正和黄鹤。
黄鹤跑的满头是汗,看到十月,先是一愣,然后走到她跟前,张了张嘴话还没说,眼泪先流下来。
“十月姐姐,小豆子,我们没有爷爷了。”
柳爷爷是吃过早饭喝过药没多久忽然发作的。一开始是咳嗽,之后呼吸不上来,比任何时候都严重,难受得直捶床。三个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继续熬药,想着他喝了能好些。可是那时候柳爷爷已经喝不下去药了。
白小米当机立断,让黄鹤和小豆子在家里照看柳爷爷,他跑着去上岗村请朱大夫过来。
柳爷爷难受的厉害,话也说不出来,一直抓着小豆子和黄鹤的手。黄鹤到底大一些,明白柳爷爷是不行了。哭着说他们三个会好好的,他和小米哥会一直看着小豆子的,让柳爷爷放心。
果然没多久柳爷爷就安静了。
黄鹤让小豆子陪着柳爷爷,他记得白小米走的时候交代,要是柳爷爷不行了,就去请里正来帮着张罗。
去里正家的路上遇见了刚要出去放羊的严秋,严秋听说柳爷爷人不行了,羊也不放了,直接过来了。
十月看着床上已经没有呼吸的柳爷爷,只觉得天地间再没有这么冷的地方了。
里正张罗着去村里问问谁家有麻衣白布,又问黄鹤有没有给老人准备衣服。
这段时间柳爷爷似乎好了不少,三个孩子根本没想到要准备这些。
小豆子毕竟年纪小,才八岁,爷爷忽然没了,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守在柳爷爷尸体边上发着呆。
黄鹤虽然大一点,跑个腿还行,根本不能拿主意。
十月上前和里正商量,问能不能在村里给老人家买身衣服。
里正明白十月的意思,村里有老人的人家不少,年纪大了,即使身体不错,老人家自己也会提前准备好衣服,这时候正好给柳爷爷应急。
里正从十月这里拿了五百文,去村里问了。
还有棺木,一般人家不会提前太久准备,即使准备了,也不会轻易给别人家用。
十月请严秋帮忙到县城里去买。严秋家里有马车,十月和严秋一块去,她顺便通知唐开泰柳爷爷病逝的事。
在青山县,因为小豆子经常带着阿平到处捡菜叶,找吃的,两家人常来往,三三的“奶娘”黄婶子都是小豆子和柳爷爷帮忙找的,柳爷爷忽然去世,也得和黄家说一声。
去北安县的途中,十月一直默默流泪发呆。
她想,自己实在是太想当然了,天真而不自知。
总觉得人只要有信念,扛过了艰难困苦,就会迎来美满幸福,以为冬天来了,春天就不会远。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挨得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信念和意志不是万能的,吃苦受累也不见得会等来幸福美满。
就像柳爷爷,他这一辈子吃苦受累,在暮年背井离乡,以为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最后却因为一场风寒走了,留下只有八岁的孙子。
如果他没有来北地,他不会生病,他可能依旧每天慢悠悠的编草鞋,天好的日子在县城拾荒,他可能很穷困,但至少他活着。
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十月和严秋先到四季粮铺。
听说柳爷爷去世,唐开泰放下手上的事,带着他们到经常在粮铺买粮的陈记棺材铺去买棺材。
县城里的棺木基本都是杨木或者松木,松木更贵一些。陈记的掌柜的认识唐开泰,又见来的是俩孩子,几乎是按照成本价,一千两百文卖给唐开泰一台松木的棺木。
之后又在县城买了纸钱香烛一应丧事所需的事物,林林总总加起来花了一千七百多文,比十月预期的少很多。
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十月忍不住想,若是把这些钱用在给柳爷爷看病上,是不是就能治好他呢?
柳爷爷是在第三天十月三十下葬的。
下葬那天十月、唐开泰兄妹几个,还有王、黄、张三位大叔带着狗子和二黑子都来了。远远看去,出殡的队伍长长的一串人,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单薄。
出殡回来,依旧借用里正家的地方,请了村里帮忙的人和吹鼓手们吃了一顿。
忙了三天,大人们的悲伤已经在忙碌中渐渐消散了,小孩子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豆子都好像一下子长大了,把悲伤隐藏的死死的,在里正的带领下忙前忙后的给大家敬酒,嘴里说着感谢的话。
把三桌人都敬完,十月拉着他到了小孩子这一桌。
阿平伸手抓着小豆子的手,把筷子递给他,奶声奶气的说,“小豆子,你快吃饭吧。”
小豆子红着眼睛点点头。
才短短三天不到,小豆子整个人瘦了一圈,青山县里那个总是在街上乱跑乱窜的小男孩,脸上怕是再也见不到无忧无虑的笑容了。
十月忍不住眼睛一红,伸手摸了摸小豆子的脸蛋,给他夹菜。
第123章 向好
在柳爷爷去世之前, 阳洼村的人只知道他们这一家有个老乡在李家坳,经过这场丧事大家对小豆子的老乡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原来小豆子的老乡不只是两个小姑娘,还有两个翩翩少年郎, 其中一个才十五岁就已经在县城粮铺做账房了。
他们虽然也都是孤儿, 来的这三个大人对他们却都很爱护, 言语中也很是看重。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识文断字小小年纪能做账房先生。听说在从北地迁来的途中,唐开泰这个少年曾组织上百人临时修路。
这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大家萍水相逢,就能听他一个少年安排做事?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而且柳家葬礼上的一应事物都是那姑娘出钱请人帮着张罗的。这么个小丫头, 有着一手好茶饭,还能凭借这个赚钱,这是刚迁过,没找到门路, 在这呆上一年半载,说不定就离开村子到县城开馆子去了。
总之, 阳洼村帮着忙活丧事的众人,对十月和唐开泰这一对小夫妻的一个共识就是这俩孩子能处。
因此对小豆子三个也不像从前那样轻忽了。
在离开阳洼村之前,十月和唐开泰也郑重地请里正以后多多关照小豆子三个。
如今他们三个,最大的白小米也才十三岁, 家里没有一个大人,真有什么事,得有人为他们说句话。
里正自然不会推辞。他看得清楚, 村子里人这些天对白小米都客气不少。村里人对于能够在县城干活的人都有一份格外的看重,不管怎么说,比在庄稼地里的泥腿子强多了, 以后到县城有点什么事儿,说不定就需要人家帮着搭把手呢。
十月也想让他们仨都到李家坳, 可是他们都不愿意。
倒也能理解,仨孩子都是孤儿,又早熟的很。尤其是白小米,自尊心很强,他只比十月小两岁,小小年纪以男子汉自居,觉得自己答应了柳爷爷,对小豆子有责任。
面对十月的邀请,白小米毫不犹豫的拒绝。在小豆子犹豫的时候,他那表情,怕是小豆子说跟十月走,他都能哭出来。
他对十月和唐开泰郑重承诺,“唐大哥,十月姐姐,你们放心,我能照顾好小豆子,我也能撑起我们三兄弟的家。”
十月和唐开泰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勉强,而且他们自己的日子也不过就是能吃饱穿暖而已。小豆子他们过来,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几天柳爷爷的葬礼,他们也看得出来,白小米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平时不爱说话,但是做事利落,像个稳重成熟的大人一样。他是真的把柳爷爷当成自己爷爷,把小豆子当成自己弟弟一样在照顾。
而且,白小米还非常认真和十月算了葬礼上的花销,说柳爷爷葬礼上十月出的两贯钱,算是他们借的。
说到这个十月还挺意外,白小米这小孩年纪不大,还挺会过日子。
这次柳爷爷的葬礼花了三贯多钱,十月出了两贯钱,剩下都是白小米拿的。
白小米说,那一贯多钱,有他和黄鹤卖柴火攒的钱,还有来北安县之后安家银子,除了给柳爷爷买药还剩下的钱。
当时十月想说不用他们还,唐开泰阻止了。
唐开泰说,白小米不是小孩子了,不希望我们把他当小孩儿看待。这钱,他说是借的就是借的,什么时候能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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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还,他有志气是好事。
果然,十月点头说她们缺钱了就和白小米说,白小米特别认真的点头,说最晚两年肯定能还上,整个人都更有干劲儿了。
柳爷爷去世,不仅让小豆子三个快速的成长,也给十月的情绪带来很大的影响。
从柳家回来,家里都安静了许多,平时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阿平也安静了好几天。
十月变得低沉且焦虑。
她经常晚上忽然醒来,想到未来,很茫然。开始因为每天卖出去的猪杂数量少而失落。她还很急切的想要去长宁府,给董太医寄信过去,问问开元的毒有没有进展。想到开元的毒,又很恐慌,害怕哪天因为自己的身份,给唐开泰他们惹麻烦。
这一天周大杨又送来一车柴。
十月家的柴火已经垛了很大一垛,整个冬天天天烧都够了。他也知道最近十月的猪杂卖得不好,用不上那么多柴火,再一直买他的柴火就是照顾他生意了,他怎么好占这个便宜。便和十月说暂时先不给她送柴火了。
十月也明白自己用不了那么多,不如让周大哥送到县城去卖。天越来越冷了,现在柴火在城里卖的还贵一些。
便把柴火的钱一并结算了。
猪杂卖的不好,鱼丸的销量也是受影响。
只是想着家里人也需要补一补,这时候鱼肉比猪肉便宜的多,王大头家每天打的鱼,二斤以上的十月依然都要了。
王大头家也是每三天送一次鱼过来,每次都是王大头的妹妹王大凤送过来。
最近黑白河里的鱼也越来越少了,现在王大头平均每天也就能捕十来斤鱼,超过二斤的有时候就一两条。
听王大凤说,他们家靠着卖鱼给十月,都赚了快一贯钱了。
村里不少人家见他捕鱼能赚到钱,也都去河里想办法弄鱼,但是都没捞到几条,还都很小。
王大凤和十月同岁,比十月大七个月。原本性格有些自卑,这段日子和十月接触的多了,人开朗了些,说到自己哥哥能捕到鱼,别人捕不到,脸上是不掩饰的自豪。
十月听说过,王大头家是李家坳唯一的外来户。家里穷,一个老娘领着女儿一家三口生活。
王大娘的娘家是李家坳,前些年征战,家里已经没人了。王大头的父亲去世后,他们娘仨在王家过不下去了,不得已才回来的娘家。他们家是李家坳最穷的人家,平时一年都存不上一贯钱。这一个多月就赚了这么多,家里人都跟着高兴。
他们家是最希望十月的猪杂能卖的好的人。
王大娘身子不好,得常年吃药,王大头都十八了,还没说亲呢。他们一家都知道,若是十月这生意能一直做,他们家的日子肯定也会慢慢变好的。
所以每次王大凤来送鱼都问,鱼够不够用。十月每次都说够了,王大凤就知道生意不好,因为一次比一次送的少。
她有时候也想说,要是用不了那么多,他们就不送了。可是一想到不送了,自己家也吃不了,于是就没说,想着十月不需要了,自然就会和他们说的。
这天王大凤送来了四条三斤多的鱼,十月给了六文钱。之前的鱼几十斤、几十斤的买,就按照一条一斤的价格算,但是十月不想占王家的便宜,买的少了,就按照零售价,每条鱼涨价半文钱。
她也知道王大头家里条件不好,想着只要猪杂还在卖,鱼就收着。
她问王大凤,家里的小鱼都怎么处理了。
王大凤说手指长的都自己家里炖着吃了,巴掌大的都抹上盐巴晒成咸鱼,留着春天的时候添个菜。家里晒的咸鱼干也有十来斤了。
十月脑子想到前在餐馆里吃过不少咸鱼做的菜,她要琢磨琢磨,说不定以后还能研究出几道关于咸鱼的菜。找时间买几条咸鱼,试着做做看,若是味道不错,到时候写成菜谱,一并给董太医寄过去。
而且,要是做成功了,这个菜也可以作为乡村席面里的一道菜。
目前来看,做席面是来钱最快的一个营生了。
只是这个活儿太随机了。
十月想,下次去县城买猪杂的时候,到县城的酒楼推销一下自己会的菜谱,看看能不能像小说里说的那样,靠菜谱卖钱。
相比于十月的情绪低落,唐开泰的表现要平静许多。
只是会时常发呆。想起母亲,她去世时仓促到几乎没有葬礼,直接一副薄棺就埋在了半山腰。还有娘,听十月说,是葬在了一座荒山上,下葬时的亲人只有三三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在。
相比而言,柳爷爷年事已高,因病去世,葬礼虽不隆重,但是该有的仪式都没落下。葬在了自己家的田地里,算是魂有归处。
而母亲和娘两人,是客死异乡。每每想到他都自责万分。
这样的对比之下,柳爷爷的死并不让他多难过,反而更增加了他对母亲和娘的愧疚,以及那个远在京城的父亲的恨意。
这段时日,四季粮铺的生意不错。顾客多数都是阳洼村的村民。
村里人来粮铺买稻谷和小麦的居多。北安县百姓多数都是粟米,就是一些小米、黏米之类的。稻谷和小麦都很少人种。
不少人家会到县城的铺子里,卖了粟米,换一些大米白面,过年的时候吃。
以前大家都是随机到粮铺来换,或者买,这次有认识的人在粮铺做账房,自然就到四季粮铺来了。心里想着,就算是价格不能优惠,至少东西不能给差的。
孙掌柜在阳洼村里正第一次来换米的时候,就说了,只要是唐开泰的老乡,买米都给抹零,卖米都比市场价高给他们半文钱一斤。
这消息一出来,阳洼村的人几乎每个赶集日都有不少人来卖米或者买米。
阳洼村的两户蒙匈人,来买米的时候,还请唐开泰帮着问问,县城里有没有人收羊皮、羊肉。他们的羊年底会杀一些,每年都是问各家酒楼,但是每年价格都不一样,今年他们问了两家给的价比去年还低一些。
唐开泰了解了情况,说帮他们问问看。
虽然唐开泰没有承诺什么,但是两家人还是很感激他。
他们在村子里住了十多年了,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这里的人对他们带着某种轻视,每次卖羊肉和羊皮,都仿佛矮人一头。
李家坳有人听说了这个事儿,说唐开泰不够意思,有这样的好事儿不和村里人说。
唐开泰只能当面和村里人告罪。
四季粮铺不缺顾客,算掌柜卖人情给他,也是那些村里人一个个的眼巴巴的看着他,孙掌柜不想让他难做,所以他没主动说过。
孙掌柜知道唐开泰脸皮薄,直接和李家坳的村民又宣传了一波,李家坳的人也来的不少。
这一时间让唐开泰在两个村子里都有了不小的名气。
而且从孙掌柜这个话说出去到过年这段时间里,唐开泰做账房的那个店,后两个月的销量比往年都高不少。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终于有酒楼来找唐开泰,问鱼丸这个东西怎么做了。
第124章 生意来了
和四季粮铺斜对面隔三家的一个酒楼叫珍味鲜, 掌柜姓李。李掌柜偶尔到四季粮铺买米面,和唐开泰算是脸熟。十月打算卖鱼丸的时候,他去推销的第一家酒楼就是珍味鲜。
只是当时李掌柜有些心不在焉, 那会儿估计也忙, 让他留下一盘鱼丸, 说让后厨的师傅尝过之后去找他。
之后就一直没信儿了。
后来唐开泰见到李掌柜,还专门问过他觉得鱼丸味道怎么样,李掌柜笑着吃不惯,还说鱼丸不耐放。
唐开泰就知道, 这是婉拒的意思了,也就没再多说。
当时听了魏东家说县城里的人不怎么吃鱼,酒楼里的鱼肉做法不是清蒸就是干炖,味道都很一般。他还以为是个机会, 珍味鲜觉得吃不惯,说不定别家觉得不错呢, 没想到家家都不感兴趣。
这天唐开泰正要关店门的时候,李掌柜匆忙的过来,问他上次说的鱼丸还有没有。
都过去一个月了,李掌柜忽然来问, 肯定是从哪里听说了鱼丸,唐开泰知道,卖鱼丸的机会来了。
他让李掌柜稍等一下, 把十月今天早晨送过来的鱼丸煮了一些给他尝尝。
刚煮出来的鱼丸,水汪汪白嫩嫩,虽然唐开泰煮的清汤清水的, 但是汤的味道是骗不了人的。李掌柜看着碗里的鱼丸,一眼就喜欢上了, 当下也没客气,拿着唐开泰递过来的竹签,插了一个吃了。
他心里震惊,原来这鱼丸的味道和口感是这样的。想到上次那一盘,心里一阵肉疼。
前段日子唐开泰到他家给他推荐过鱼丸,说是他们家里人做的,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煮汤或者炒菜。当时还给他留了一盘的。
只是当时他正因为家里的事儿心烦,也没心思吃东西,就让伙计端后厨去了。第二天中午想起来要尝尝这个鱼丸时,鱼丸已经有些怪味了。他想着唐开泰这孩子他知道,不可能把不好的东西给他,这东西估计闻着难闻,吃着好吃。当下就吃了一颗,结果刚入口立刻就吐了,那鱼丸已经坏了。酒楼的大厨侯师傅说,这东西一看就不耐放,要是没人点这个菜,放一天就坏了,不建议引进这个做新菜。
他一想也觉得有道理,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
之后有天唐开泰碰见他,问他味道怎么样,他也没好意思说坏了,只说这东西他吃不惯,而且不耐存放,他们酒楼暂时不想增加新的菜。
这次的鱼丸味道鲜美,口感也好,和上次吃的那个坏的完全不同。李掌柜也没好意思说上次的被自己放坏了扔掉了,掩饰了惊喜的情绪,问唐开泰,“这鱼丸就只这么吃?上次你说还可以炒菜?”
唐开泰也没问李掌柜觉得味道如何,既然都问了能怎么做,那肯定是觉得味道不错的。
“是的,可以煮汤,也能炒着吃,不同做法味道不同。因为煮着方便,我平日就只是放些木耳蘑菇一起煮着吃,撒点盐,放一勺猪油,味道也很好。李掌柜若是想问更多做法,我回去和家人说一下,让他们多准备些,过两天带过来给做几道菜给您尝尝。”
一听唐开泰这样说,李掌柜呵呵笑了。
“那感情好啊,就麻烦小唐账房了。那个……大概哪天能来呢?”李掌柜又问了句。
唐开泰有些意外孙掌柜这么急切。
“可是着急?这……最快也得后天了。”
李掌柜想了想,点点头,“后天就后天,先来个三两斤的就行,我们先做几个菜试试。”
唐开泰点头,想了想,又问了句,“李掌柜是想要买鱼丸在酒楼卖,还是专门为了招待自家客人?”
李掌柜知道唐开泰这小孩儿人踏实,也没瞒着,便把今天县令夫人身边的采买丫头专门来他酒楼问有没有鱼丸卖的事说了。当然没说是县令家的采买来问,只说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下人来问,说是家里孩子想要吃。
原来就在刚才,县令夫人身边负责采买的丫鬟到酒楼来问有没有鱼丸卖。说是在街上打听了好几个地方,都没买到。他家伙计机灵,还问了那丫鬟为什么这么着急买鱼丸。丫鬟说家里小少爷在闹脾气,非要吃鱼丸。
小伙计立刻就把这事儿告诉他,他一下子就想到唐开泰曾经拿了鱼丸推荐给他。还在想着是不是唐开泰的鱼丸卖给了别人家,让县令家少爷吃到了。后来一想,要是县里别家有得卖,县令家的丫鬟也不至于到处问了。
心里讶异,不知道唐开泰是走了什么路子,竟然搭上了县令大人家的小公子。说不定这鱼丸是京城那边的特色吃食。
想到这,李掌柜立刻就来找唐开泰了。
这倒不是李掌柜为了巴结县令。北安县令人好,不乱收苛捐杂税,也不收他们商户的孝敬,大家想要感谢他,都没个机会,这小丫鬟说要鱼丸,他想着,县令家的小少爷都闹着要吃,可见这吃食很得小孩子喜欢。
若是能做出来找机会送给县令尝尝,自然是美事一桩。若是送不出去,自己吃了也没损失。当然如果味道好,那就给酒楼填新菜,到时候可以说县太爷家小少爷都喜欢吃的鱼丸,肯定有人买。
李掌柜的算盘打得响,没成想,会做鱼丸的人不在,他总不能就像唐开泰这样煮一碗汤送过去吧,只能等着。
有时候做生意,也讲究缘法。
唐开泰听了缘由,也想着快些促成此事。便说今天这会儿城门还没关,他这就关上铺子回村里,让家里人准备起来,最晚后天就能送来。
李掌柜自是一番感谢。
唐开泰寻到还回家的伙计阿布,让他明天早晨和孙掌柜说一声,就说他家里有点事,今天回村了,明天早晨可能会晚一点来。
又快速地赶忙收拾好东西,拉着开元向城门口跑去。
他俩运气不错,有一个往上岗村去的牛车,收了唐开泰两文钱,在距离李家坳不到五里地的岔路上把唐开泰和开元放下。
那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幸好晴天有月亮,倒也看得清路。
只是路上只有两个人,唐开泰心里还是有些慌。
为了壮胆,他没话找话的自言自语,“哎,也不知道为啥李掌柜忽然又想起来鱼丸了。”
开元当然不知道了,但是今天关于鱼丸最深的记忆,就是在县衙后门,他和一个小胖子比背书,小胖子赢了他半竹筒鱼丸。
他便把这件事儿说了,说完还很沮丧的来了句。
“我还是太笨了,怎么就忘了呢。‘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然后又念叨了两遍。
原来,自从知道开元没事儿就到县学的围墙外面“听课”,唐开泰没法限制他,便到衙门去问了县学的事。
衙门说现在没有章程出来,除了县衙里的官吏的孩子,别人不能随便去听课。
唐开泰也只能默许了开元每天去听课。
他想着开元也不会乱跑,每天就坐在县衙后门的石墩上,离粮铺只有两条街,在县衙附近时不时就有衙役巡逻,总归是安全的。
有时候他不那么忙了,还会把十月带过来的鱼丸煮一煮装到竹筒里,拿着竹签,给开元送过去,让他暖暖身子,顺便垫垫肚子。
今天唐开泰刚给开元送了一竹筒鱼丸汤,没过多久,不知从哪过来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站在开元身边,问他在干嘛。
开元说在听院子里的先生讲《论语》。
小孩儿站在后门,听了一会儿,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晰,就问开元为什么一定要听,明明都听不清。
开元说,爹会考校他,他还得背下来。
小孩儿跟着叹了一口气,然后和开元说自己不喜欢听先生讲课,他想要当大将军,可是他爹不让,他叔叔也不让,谁也不让,他很不开心。
开元不能理解小孩儿的苦恼,一边吃鱼丸一边竖着耳朵听,觉得这小孩儿说话打扰他,有些生气的回头看她,就见他眼睛盯着自己竹签上的鱼丸。
开元见小孩儿这眼神,就知道他馋了,和阿平馋什么东西的时候一样。他想了想,递了一个鱼丸给他。
“这是鱼丸,给你尝尝。”
小男孩就着竹签吃了一个,觉得好吃,还想要,又不好意思,就提出和开元比赛背诵老师教的句子。
结果这小孩儿把开元把最后五个鱼丸都给赢走了,这还不够,还一口喝下去开元半竹筒的鱼丸汤。
开元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没背过一个小孩儿不说,鱼丸还输光了,可恨这小孩儿,把汤都给喝了一半。
他又沮丧又生气,“你怎么都给喝了,谁让你喝汤了”。
小男孩也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刚要说什么,就听见远处有人大喊,“小少爷,你怎么在这,快和我回去。”
小男孩听见声音撒腿就跑,边跑边对开元说,“我明天再来找你,漂亮哥哥。”
开元把事情经过一讲,唐开泰就明白了。这小孩儿应该就是孙掌柜的说的大户人家的孩子了,肯定是觉得开元的鱼丸好吃,和家里人说了,家里派了下人去买,正好问到珍味鲜去了。
“看来,今天这生意,是托了开元的福了。”
开元不在意生意的事,他很在乎自己背书没有背过下午的那个小孩儿,有些闷闷不乐。
唐开泰安慰他说,“明年春天,你也可以去县学了,只要你认真的读书背书,肯定会背过他的。”
开元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没吭声。
远远的看到村子,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还亮着灯,估计是忙着做冬衣的。但是就这几户人家的灯火,让唐开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此时村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狗叫声。
唐开泰站在自己院子,见十月家屋子黑着,想着这么晚了,不打扰十月休息,明天在和他说。
唐开泰见十月家屋子黑着,便和开元直接回了家。两人拿着钥匙对着门锁弄了好一会儿才把门打开。
不想隔壁的张大叔听见动静,还以为他们家进贼了,推门出来看。一看他们俩这么晚回来惊讶得很,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
唐开泰也没瞒着,说是县城里有人想买点鱼丸,他回来和十月说一声,让她提前准备一些。
问张大叔怎么还睡,张大壮苦笑一下,说是这就睡了。
唐开泰心里感激张大叔这么晚还注意他们家的动静,认真道了谢。
张大壮挥挥手说没事,让他们早点歇着,说完他便回屋去了。
第125章 初步合作
第二天十月起来看见唐开泰吓了一跳, 以为县城出了什么事儿。
听唐开泰说是有酒楼想做鱼丸的生意,她心里高兴,又忍不住责怪他。
“你等明天遇见咱们村里人去县城, 让他们传个话就行, 这么晚赶路多不安全啊。”现在天冷了, 天黑的也早,路上就他们两兄弟,想想就害怕。
“就只有走了三、四里地,剩下的都是坐的牛车。”
“这么晚了做牛车也不安全, 万一车上的人心生歹意怎么办。以后不行这么晚赶路。多大的生意,值得你贪黑赶路!”一听唐开泰这样说,十月觉得自己火气有些莫名的上窜,压不住似的。
听十月这样说, 唐开泰立刻想到她卖猪杂遇到抢劫的事儿,心里一痛又一暖。
过去拉十月的手, 认真的说。
“嗯,听你的,以后再也不赶夜路了,不让你担心。”
十月有些不好意思, 把手抽出来,“谁担心你了。”
唐开泰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在厨房帮十月递柴火。
十月一边烧水,一边又忍不住说唐开泰。
“你昨晚回来了,就该告诉我, 我还能早些起来做饭,这会儿才做, 你怕是都来不及吃饭了。”
“没事,我让阿布和孙掌柜说了,今天上午晚些过去的。这几天铺子里人不多。上午没那么忙。”
“这还行,那就安心吃了早饭再走。”
十月和唐开泰正说着话,春娘也来了。
“还真是唐大郎,我就说听着声音像,怎么忽然回来了?”
唐开泰又把珍味鲜酒楼要买鱼丸的事说了一遍。
春娘听了也跟着高兴。
“这下好了,十月有的忙了,人就精神了。”
唐开泰知道十月因为柳爷爷去世的事儿,心里难过和自责,在这件事上他没法安慰十月,其实,他也不太能理解十月的这份自责。
当初柳爷爷来北地,也是深思熟虑过的,绝不是因为十月建议或者小豆子和阿平关系好就草率的做决定的。
虽然柳爷爷没在北地过上多好日子,但是比他在青山县强多了,吃的住的都要好多了。要是还留在青山县,如果他生病了,恐怕连治病的钱都没有,更不用去世后说办丧事了。最主要的是,小豆子有了田地,他只要肯干,以后不会饿肚子的。
这些十月未必不明白,只是需要时间。
他看着十月,悄悄问她,“好些了吗?”
问话没头没尾的,但十月知道,是问她心情是不是好些了。
十月点点头。
“那就好。下个月……”
“什么?”
“哦,没事,想起下个月去长宁府的事。到时候再说。”唐开泰岔开了话题。
十月没再说什么,问了珍味鲜酒楼平日都卖什么菜。哪个菜卖的最好。
这可把唐开泰问住了,他还从来没有下过馆子,对这个一点不了解。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十月也笑了,心想,自己多此一问,唐开泰能知道才怪呢。
“也不要紧,反正鱼丸本身是个新东西,做什么菜都是新品,到时候我就看着做吧。”
“嗯,你做什么都好吃,肯定能卖出去,我听魏东家说过,北安县没有做鱼特别好吃的酒楼,这儿的鱼肉不是炖着吃,就是清蒸吃。”
一听是这样,十月心里更有底了。
唐开泰和开元吃过早饭就赶忙去县城了。十月则和春娘准备做鱼丸的事。
最近的鱼少,十月把这两天王大头打的鱼都做了鱼丸,一共才不到三斤。就这三斤鱼丸,十月和春娘两人切切剁剁弄了小半天。
十月想,若真是要批量做鱼丸,她们俩肯定供应不上的,还是得雇人才行。
第二天,十月早早到了县城,县城里各个铺子都刚开门不久。
她先到四季粮铺,今天给唐开泰带了一瓦罐卤猪杂。最近猪杂卖的不好,剩下的也是家里人吃。反正都要剩下,不如直接吃刚出锅的。想着唐开泰舍不得买肉菜,装了一瓦罐拿来,够他们吃两天的。
孙掌柜已经知道十月这次来到珍味鲜是去做菜的,鱼丸他吃过,就是唐开泰煮的鱼丸汤。但是他不喜欢喝汤。
他想着,今天中午,就到珍味鲜去尝尝十月做的菜去,无论味道怎样,这在北安县可是头一份呢。
所以见十月来了,和十月寒暄了几句,就让唐开泰带着十月去珍味鲜,说铺子里有他看着。
珍味鲜的李掌柜也早早的等着了,见唐开泰和十月过来,笑呵呵的迎出来,把俩人一顿夸。
十月自觉这生意应该差不多能成。
因为鱼丸不多,十月做了四个菜,炸鱼丸,山珍鱼丸汤,就是蘑菇木耳和鱼丸混合的汤,鱼丸野菜汤,还有红烧鱼丸豆腐。剩下一盘子鱼丸,十月留着让后厨师傅自己练手用。
十月做的四个菜,李掌柜和大厨侯师傅都尝了,李掌柜吃一口喜笑颜开,侯师傅反应平平,很矜持的冲李掌柜点点头。
李掌柜便拉着十月和唐开泰到一个包间里,谈鱼丸的买卖了。
来之前,十月就想好了怎么卖这个鱼丸。
她没想着用这几道菜赚钱。
这几个菜的做法简单,酒楼的厨子研究一下也能做出来,聪明的看过十月做一遍,也就学个七七八八了。最重要的还是鱼丸,一来是新东西,只有十月能做,二来鱼丸做起来费功夫,别人就是知道怎么做,也不见得愿意费时间去做。
这几道菜就算是十月赠送的,算是给第一个客户的优惠。
鱼丸的价格,十月定价不低,一个月低于五十斤,二十文一斤,一个月五十斤以上十五文一斤。
李掌柜一听这价格,比最好的猪肉还要贵,有些犹豫。
十月便给他算了一个账,让他们知道这个定价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鱼丸,三斤鱼肉才能出来一斤鱼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尔吧椅丸。就按照一斤鱼肉两文钱,一斤鱼丸的材料成本价就六文。
还有制作鱼丸的人工成本,我和姐姐两个人,一天才能做出来六、七斤鱼丸。今天带来的三斤鱼丸,我们姐俩昨天忙活了小半天。这活儿虽然不像扛大包那么辛苦,但是干一天,怎么也得值十文的工钱,一斤鱼丸的人工成本就算两文,这加起来就差不多九文了。
另外我们做鱼丸选的鱼还得是少刺的草鱼,您也知道,咱们黑白河的鱼也是有季节的,本来鱼就不多,还得单要草鱼,这就更难了一些。还有我专门调制的鱼丸去腥的料汁,这些也是要钱的。
因此这一斤鱼丸的成本价,至少十文。您买五十斤的话,我才赚两百文钱。
而且,每个月的量也得要看打鱼的情况。”
听十月说完,李掌柜心里不禁叹服,这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可真是会做生意,这一番话下来,他都觉得十五文一斤太便宜了。
不过这价格确实是够实惠的,李掌柜心里清楚。
这个东西现在只有她会做,而且量少,就冲这个,就值得个高价。
而且一斤鱼丸至少能做两份炒菜,四份汤。一斤鱼丸的钱折算在一道菜上成本也不算高。毕竟新鲜的食物,还很稀少,这菜价就可以往上提一提了。二十文卖得,五十文也卖得。
李掌柜也是痛快人,想明白了,就直接定下了。
让十月第一个月先给供应三十斤,他先卖着看看。要是销量好的话,再慢慢往上提量。
十月没有异议,她也得评估一下,黑白河里的鱼能不能支撑她持续的供应鱼丸。
十月没有提出给珍味鲜独家供应,一来她不知道珍味鲜生意怎样,二来独家不利于鱼丸的推广。鱼丸就是个大众吃食,只有越来越多的人吃鱼丸,才能有市场,一家酒楼,支撑不起一个产品的市场的。
而且鱼丸做法不难,以后肯定也有人跟着学,她之所以没有定更高的价格也是避免别人和她竞争。这点小利,不会引人觊觎。
她想,如果卖的好的话,说不定,她可以在李家坳弄一个鱼塘,或者鼓励村里其他人捕鱼。再往后,说不定可以搞成村里的产业,让整个村子都跟着富起来。
好吧,十月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还是一点点来吧。
在十月和孙掌柜谈合作的时候,唐开泰在一边把合作各项条款在心里过了一遍。
见她们谈的差不多了,便捡重要的几条说了,比如十月这边承诺最小供应量,结算价格,什么时候结算之类的。最重要的,还有约定了在一段时间之内,珍味鲜不能购买除了十月以外的其他人供应的鱼丸。这个时间段是多久还有待商榷。
要是都没有异议,等到确认合作的时候,就按照这些条款来执行。
正式的合同要在双方都确定了之后再签署,而且要到衙门备案,到时候衙门和酒楼、十月各留一份,中途有谁违约了,是要赔偿的。
十月没想到唐开泰这么细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李掌柜对唐开泰说的这些合作的条款也都赞同,只是他觉得现在才刚开始合作,也不是大宗买卖,先不用到衙门报备。前三次的供货,就先临时签一个君子协定,按月结算。
唐开泰和十月商量了下,同意了李掌柜的提议,毕竟一开始合作,好多未知的情况都无法预测。
十月和孙掌柜约定每三天送一次鱼丸,每次至少三斤。
她建议珍味鲜关于鱼丸的新菜可以一道一道的推出。每天新菜限量供应,还也可以在正式推出新菜的时候,搞一个免费试吃的活动,吸引一些人气。或者当日消费超过多少的客人,赠送一份新菜。
对于十月能做出好吃的,李掌柜不觉得意外,女孩子嘛,从小就研究茶饭。但是十月随口说的新菜推出的点子让他意外极了,觉得这小丫头了不得……
十月一说,李掌柜已经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心里隐隐的兴奋起来,想着一会儿就叫侯师傅,问他能想出哪些关于鱼丸的菜式来。
都谈完了,十月和唐开泰也告辞了。
走的时候十月还交代了,现在天冷,鱼丸放两天,不能放更长时间。
从珍味鲜出来,十月心里还忍不住感叹,爽文小说果然是骗人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有大合作,赚大钱的呀。她费了好几天的劲,才只谈了一个临时合作。
不过这依然是个很好的开始。
第126章 供不应求
和酒楼定下的是一百斤鱼丸的临时合作, 李掌柜给了七百文的定金,让十月这半个月先给供三十斤,后面看情况。
十月估计, 到年底一百斤肯定不够卖的。
只是这个需求量, 王大头一个人捕鱼肯定不够, 所以当天回家就找了周大杨,说了和酒楼签了鱼丸的合作,问问周大杨愿不愿意去捕鱼卖给她。
周大杨没想到十月竟然还真把鱼丸给卖出去了。
他本来想着这段时间柴火不太能卖得动了,剩下时间来把自己分的田地地头开开荒, 把荒地里头的树根清理清理。现在朝廷允许他们免费开荒,但是里正也说了,不能无限制的开,按人口, 一个人最多只能免费开三亩,超过的部分要花钱买。
他还想着能最大限度地多开一些荒地, 不过这个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而且现在天冷了,过几天要上冻了。
现在他也没有别的进项,卖鱼也是个很不错的路子。
十月给的价格也公道, 三斤以上一文半一斤,三斤以下两斤以上的鱼一文一斤。
虽然县城里卖两文钱一斤,但是那都是三十斤的大鱼, 而且是卖给酒楼的,一天买的也有限,还不稳定。
他之前住在河边, 会打鱼,如果十月能一直做鱼丸的生意, 他可以弄个竹筏和渔网。
答应了十月,周大杨当天就去黑白河下鱼笼子了。
王大头听说十月和县城的酒楼谈下了卖鱼丸的买卖,也是干劲十足,就算现在鱼少了,一天能弄到几条也有的赚了。
只是河水上冻之后就鱼就没法弄了,估计那时候十月的鱼丸也不卖了。
王大头没想过这是一个多长久的生意,毕竟这么多年李家坳也没人和县城里有过长久的买卖。但是只要十月还要鱼,他就会想法子弄的。
这段时间他娘和妹妹可见的开心,他自己也觉得能在村子里抬起头来了。
十月说这半个月要一百斤的草鱼,让周大杨和王大头各准备五十斤,当天捕多少都送过来,她和春娘收拾,第二天剁鱼肉调料汁,晚上煮出来,第三天到县城去送。
几天之后,十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多少时间放在做鱼丸上,她得记账、做饭、卤猪杂、照看三三,隔天去县城送鱼丸、买猪下水,处理鱼丸的活儿大都是春娘在做,春娘就没时间做别的事了。
虽然给春娘一天十文钱的酬劳,但是这也太辛苦了。
于是十月又请了王婶子和王大头的妹妹王大凤,让她们俩帮着剁肉泥。
十月算了下自己一天最多能剁出四斤的样子,但是她自己没什么力气,不知道快的能多快。和王婶子说的时候,想着计件付费。剁出一斤肉泥两文钱,这样一天剁出五斤就是十文钱。王婶子一听她这报价,就说她给高了,这活儿干得快的人,一天就能剁七八斤。
“不仅仅是剁肉,还要杀鱼、刮鳞、去内脏什么的,能那么快?我要求很高的,要干净,不能有一点鱼皮,而且要剁成肉泥一样的。”
十月有些惊讶,她之前的效率那么低吗?
“就是这么快,你要是听我的,就按三斤鱼肉泥五文钱,一开始不要定的太高了。”
十月点点头,想着王婶子不会骗她。于是价格就定了三斤肉泥五文钱,到时候看看每天出的量来再调整。
接到十月第一天送的三斤鱼丸,孙掌柜当天下午就在酒楼推出了“消费满三两银子赠一道新菜”的活动。消费三两以上赠送一份山珍鱼丸汤,消费五两以上的,赠送一份红烧鱼丸豆腐,消费八两以上的,赠送一份油炸鱼丸。每日限量,鱼丸汤一天就三份,鱼丸豆腐两份,炸鱼丸一份。
消息一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六份赠品就送没了,还有较真儿的客人不满,说自己吃完了才推出活动,这不公平。
李掌柜好一顿解释,还给打折了,客人才满意。
隔天再送丸的时候孙掌柜问她能不能一次多送一些,已经有客人要点鱼丸豆腐这个菜了。
十月猜到鱼丸会受欢迎,没想到反响这么好。但是现在她也没办法保证能供应更多,只说争取每次送五斤,建议孙掌柜限量销售,吃不到才有想头。
“对,你说的对,吃不到才有想头呢。”孙掌柜听十月一说,也冷静了下来,毕竟现在大家都新鲜,具体销量还要看这股热乎劲儿过去之后的情况。
唐开泰这边也有好消息,有个食肆和唐开泰定下了五十斤鱼丸的生意。
十月原本想着,怎么也得过了十天半个月才能上量,没想到这才不到十天,就已经有别的人找到唐开泰这儿了。
和唐开泰定鱼丸的食肆叫陈记食坊,这家小店开了很多年了,在县城里有不少老顾客,都是一些在县城里找活计的穷人。他家食肆不大,但是胜在价格实惠量又大,收拾的干净,味道也不错。
前段时间推出了猪杂汤,生意比原来更好了一些,尝到了出新菜的甜头,所以听说了鱼丸之后,就想买来试试。
陈记掌柜是个憨厚的男人,后厨是他老妻和儿媳妇在忙活,他在前面招待客人收钱。
最早知道鱼丸是从儿媳妇那里知道的,儿媳妇前些日子回娘家,说是有人在村子里卖卤猪杂,里面有个叫鱼丸吃食,味道很特别。
没过几天,听说珍味鲜推出了鱼丸汤和炸鱼丸。不少食客都在谈论,说不知道鱼丸是个什么好吃的,等他们有钱了也去珍味鲜,专门吃鱼丸去。
陈掌柜是个机灵人,听见食客这样说,就动了心思。
也是巧了,他到四季粮铺买面粉的时候,听孙掌柜说他们家小唐账房就是卖鱼丸的人。
他当下就问怎么卖,听说一斤要二十文,他一阵肉疼。这也太贵了,它得卖出五六碗猪杂汤才能赚到一斤鱼丸的钱。听说买五十斤,一斤能便宜五文钱。
他自己琢磨了很久,还是得和老妻商量商量。
最后一家人决定,先买五十斤试试,不好卖自己吃了也不浪费。
于是在十月不知道的时候,又多了五十斤的订单。
在给两家供应鱼丸的过程中,十月发现,自己的成本没有算上她本人的人工和运输成本。尤其是现在受限于保质期,运输的时间成本就大大的增加了。
但是现在也没办法,总不能刚定下来的价格立刻就涨上去,只能等这一百五十斤货都交上去之后再评估一下定价是否合理。好在不会亏本,少赚点就少赚点吧。
十月想,自己这个没做过生意的人,做一次性的买卖还行,这种处处精打细算的生意,前世今生都是头一次,就当是积累经验了。
现在十月最头疼的是,只有周大杨和王大头两人捕鱼已经有些供应不上了。
孙掌柜一直想要追加数量,她因为原材料供应不上,看着订单不能接,想想真是肉疼。
实在没想到,这才半个月,竟然就有些供不应求了。
十月是一边欣喜一边担心,生怕因为断货,这好好的开头之后没了下文。
虽然她和李掌柜说冬天可能供应不上,可是守着这么大的一条河,弄不到鱼,那怎么可能,无论如何不能断供。
十月和周大杨说了这个情况,问周大杨有没有什么法子。
周大杨说他问问大壮叔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弄,要是愿意的话,他们一起去远一些的地方,说不定能弄的更多鱼。
“张大叔他不是还要出去盘炕吗,我看他最近也是天天出去的,哪有功夫捕鱼。”
张老汉父子俩这段时间靠着盘炕的手艺,着实没少赚钱。而且天越冷,盘炕的越多,听说还去过县城做盘炕的活儿呢。
黄富贵也一门心思在自己的芦苇席上,日子眼见的变好了。
所以十月折腾这些小生意的时候才没有找他们。
周大杨听见十月这样问,猜她还不知道张大壮的事。
“最近他出去,也不是去干活。我先去问问看吧。”
十月也没多想,便在家里等结果了。
晚上和春娘说起这个事儿,春娘也说大壮叔肯定会去的,就是他不去,张爷爷也会让他去。
“为啥?”
“你这些天忙,还不知道这事儿。大壮叔看上个寡妇,让张爷爷托媒人上门提亲,张爷爷死活不同意。有天大清早就吵了起来,我隐约听到,张爷爷说什么‘死也不让那寡妇进门’,要不是张奶奶和黄婶子拦着,我看张爷爷要动手了。倒是没想到,大壮叔看着好说话,骨子里也是个犟脾气。”
这可实在让十月太惊讶了。
还是第一次,八卦的主人公离自己这么近的,十月心里忍不住想,得是什么样的小妇人,能让性子沉闷只知道干活的大壮叔和自己的亲爹吵了起来。
“那个寡妇是哪个村儿的,你知道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十月眼里闪着八卦的光,一身的困意褪去了,人也精神了。
翻身对着春娘,让两人离得更近,免得吵醒金金他们。
结果春娘还没说话呢,就听见旁边金金说,“是碧水村的,有个儿子,还没有阿平大呢。”
大意了,这丫头竟然没睡。
“你咋知道的?”十月和春娘齐声问道。
“狗子哥说的。”
想到狗子,十月心里不是滋味。她知道狗子娘扔下他和大壮叔和人私奔了,也是因为这个事儿张爷爷他们一家才下定决心来北地。
大壮叔这样,狗子心里不知道得多难受。
第127章 小赚
张大壮果然如春娘所料, 愿意和周大杨一起捕鱼卖。
最近黑白河李家坳这一段,几乎每天都有人在河边捞鱼,王大头已经往更远的地方去了。他和村子里一个叫郑保住的十三、四岁的小伙子一起。郑保住父母都不在了, 跟着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一起来的北地。在这里落户之后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日子过的紧巴得很。
这时候也没什么活干, 听说十月这里收鱼,他自己琢磨下鱼笼子捕鱼,大一点的就卖给十月,小一点的留着自己吃。这些天自己也存了快十文钱了。
王大头说要和他一起到更远的河段去捕鱼, 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他人小没力气,到时候卖了鱼,两人三七分。
周大杨和张大壮去的是阳洼村那边的河段,那边的鱼没人捕, 比李家坳这边多,白小米听说十月做鱼丸生意需要鱼, 也跟着帮忙。
十月原本以为剁肉的人不够用,没想到王婶子和王大凤速度很快,两人一天能剁出十二、三斤肉泥来,鱼肉供应不上的时候, 她们两人会自动轮班。
这样十月和春娘的时间都节省了出来,只调料汁搅拌和煮鱼丸就成。
每天处理鱼肉剩下的那些鱼鳞鱼内脏,村里有人家养鸡鸭的, 问十月讨要了去,说专门喂鸡鸭,这样鸡鸭爱下蛋。
阿平听说这些能喂鸡鸭, 还童言童语的说,要是能把青山县时孵的小鸡仔带来就好了, 他们就可以把这些鱼内脏喂自己家的鸡。
十月说等天暖和了,家里也养,到时候就让阿平负责捡鸡蛋鸭蛋。阿平听了变当真了,最近总是念叨着春天怎么还不来,春天来了,天就暖和了,他就可以养鸡鸭了。
随着家里忙碌起来,金金和阿平自觉的承担起照顾三三的人物。金金早已经能熟练的给三三换尿布了,和喂羊奶了。
阿平主要负责和三三说话,教他怎么坐起来,怎么爬。有时候三三会莫名其妙哭起来,阿平哄不好,就也跟着哭,屋子里俩孩子的哭声跟二重唱一样,竟也给这萧条的冬日里增加了几分生机来。
天越来越冷了,十月有些担心白小米他们。他们住的帐篷,没有炕和火墙,肯定会不暖和。
这些日子赚了些钱,十月买了点棉花,抽空和春娘一起,把唐开泰他们拆洗好的旧衣服,混着新棉花,给他们三个做了三件长棉袄。
周大杨去阳洼村那边捕鱼时带了过去,回来说三个孩子看见棉袄,眼睛都红了。
没过两天,白小米带着黄鹤、小豆子登门了,还拎着一只野兔子。
也不知道多费劲抓到的兔子,自己舍不得吃,给十月送来了。
十月有些生气,说白小米太客气了。
白小米像个小大人一样,说。
“我不是和十月姐姐客气,十月姐姐想着我们别挨冻,我们抓到了野兔子也想着让十月姐姐尝尝。”
一听这话,十月也不好在拒绝。当天中午就把兔子红烧了,留他们三个吃过了午饭才回去。走的时候十月装了一瓦罐的猪杂、二斤鱼丸,让他们带回去。白小米死活不要,十月好说歹说,他们才勉强把猪杂带走了。
冬月了了,十月不做卤猪杂了。
王大叔给十月结算了这段时间买猪杂的钱。
尽管后面的半个月买的少,但是这一个多月下来,竟然卖出去三百八十多碗。算下来三千零九十六文。王大叔把之前准备好的三贯钱给了十月,又数出一百文。这一百文十月没要,如果没有王大叔坚持,她不会坚持卖这么久。
十月算了下,扣掉买猪杂的成本,赚了一千四百六十文。当时说了卤猪杂赚的钱,她和春娘六四分,她给了春娘六百文,自己留下八百六十文。
这个小本买卖,看似不起眼,一算才发现,赚的也不少。要是十月自己卖的话,收入更多,在李家坳这个小村子,是一个可以让人眼红的收入了。
进到腊月,十月的鱼丸正式上量了。
珍味鲜原本打算在年底卖完的一百斤鱼丸,实际上这半个月就已经卖了七十多斤,要不是控制供应量,肯定更多。
这期间县城还有不少人向唐开泰打听买鱼丸的事,唐开泰说鱼丸数量少,暂时供应不了太多,要和家里人商量看看。
黑白河开始上冻了,最近河里结了一层薄冰,去河里撒网之前,要先把冰面敲碎了,而且捕到的鱼还不多。
十月不太懂河鱼的生长周期,只听里正说秋天的鱼是最多的,冬天冷了就少了。
可是她记得前世时北方冬天在还有冬捕,一网下去能捞上来几十万斤鱼,她不奢望一网万斤,要是一个冬天能够捕一万斤,她的鱼丸生意就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想,在没有冰箱的时代,鱼丸这个生意,确实更适合秋冬季节。
春夏天气暖和,鱼丸放不住,她如果在家里做鱼丸送到县城去,那必然要加上运输成本了。为了做鱼丸到城里租房子也不现实,而且夏天是不是能捕到鱼也不一定。
十月想,鱼丸这个生意,就做到年底,年后看看情况再说。现在就只供应珍味鲜酒楼和陈记食坊这两家。其他有人要,确实不能保证供应。
想到这,十月是有些失落的,但是看看村子里那些只能到县城找临时活计的人,她又知足了。不得不说,有时候幸福,就是对比出来的。
腊八之后,黑白河河面基本全都冻上了。这些天周大杨和王大头他们送来的鱼,还剩下三百多斤没有剁,被十月冻在唐开泰家的帐篷里。
十月和王婶子他们用了七八天把这些鱼全都剁成肉泥,煮出来一百二十多斤鱼丸。六十斤给了珍味鲜酒楼,二十斤给了陈记食坊,剩下的留着送人。
十月算了下,这一段时间给珍味鲜供应了两百二十斤,陈记食坊九十斤。去了成本赚了一千九百多文,不到两贯钱。这才不到俩月,相当于一个月一贯钱。
在这个一户人家一年都赚不到两贯钱的北方村子,她绝对算得上是大赚了。
最主要的是,不仅自己赚钱,她身边的好几个人都因为卖鱼丸赚到了钱。
这种有钱大家赚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大家都跟着开心,说明年十月做鱼丸,还跟着十月干。
当然,除了张大壮。
张大壮把他捕鱼赚到的钱,一半给了爹娘,另一半据说给那个寡妇送去了。听说是寡妇的爹娘都病着。
因为这个,张大壮又被张老汉一顿痛骂。
张奶奶放出口风说要给张大壮说亲,村里有不少人来打听,张奶奶相中了一个,让张大壮腊月二十去女方家相看。
第128章 寡妇
周大壮的这次相亲安排在腊月二十, 那天半个村子的人几乎都去县城赶集了。
十月因为经常往来县城和村子里,过年要准备的米面粮油都买的差不多了,这次赶集主要是买猪肉和水果, 另外还准备买一些红纸红线之类的。打算扎两个灯笼, 编几个中国结, 再让唐开泰写几幅春联,年三十的时候贴上。
十月让金金看家,她和春娘两人快去快回,下午回来还有时间做别的。
这几天天不错, 衣服被子什么的该洗的洗,该晒的晒,这些事也耗费时间呢。
这几天粮铺的生意也忙得很,十月没有专门到粮铺去见唐开泰。街上人山人海, 十月快速的买了东西就往栓毛驴车的地方挤,大冷天, 硬是挤的浑身发热。等十月和春娘赶着毛驴车走在回村的路上,她还在感叹,这古代的年集也太夸张了,堪比春运期间的火车站。
两人刚到院子, 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三三的哭声。
一进屋就看见炕上三三正在哭,阿平趴在三三对面,艰难的摆着奇怪的姿势, 显然是在逗哄三三。金金正拿着勺子要给三三喂羊奶,可是三三小脑袋一个劲儿的躲,围兜上都是奶渍。这样闹腾的三三可不常见。
见十月回来了, 金金大大松了一口气。叫了声“十月姐姐”,眼睛就红了。
金金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三三, 很是自责,阿平则是很委屈,自己在炕上又是爬又是打滚做鬼脸,还是没把三三给哄好。十月一回来,他也忍不住了,也跟着哭。
十月有点想笑,阿平还是个需要哄的孩子呢,没有大人的时候还好些,见到大人了,委屈劲儿上来,哪里还记得三三。
十月先拍拍金金肩膀,让她歇一会儿,三三交给她。
抱起三三,双手颠了颠,一下下地举高高,举了几下三三就不哭了。
举了几下,把她抱在怀里,伸手把阿平搂了过来。
“阿平别哭了,你看三三已经不哭了。”
阿平更委屈了,“三三坏,再也不和他玩了。呜呜呜……”
春娘拎着采买回来的东西,一进屋看到十月身边围着三小只,笑了起来。
金金见春娘拿着不少东西,立刻过来帮忙,两人把东西直接放在里屋的炕上。
春娘把给孩子买的饴糖,又拿了几个山楂果,分给金金和阿平吃。
孩子都哄好了,十月问了上午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三三会哭的那么凶。
听俩孩子说完才知道,原来三三是被忽然哭嚷起来的张老太给吓到了。
金金和阿平虽然小,但是金金是个眼睛里有活儿耳朵拿话的机灵丫头,这会儿阿平好了,乖乖的喝着羊奶,她在边上把上午张家发生的事说了。
“张奶奶和大壮叔走了没多久,大壮叔要娶的那个寡妇就来了,是给送银子的。听说是爹娘病了,大壮叔什么蔬菜,借了银子给她。”
“蔬菜?”
“嗯,那个婶婶长的可好看了,说话也好听。说的好像是张一蔬菜,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我记得是这么说的。”金金认真的说,这个词儿她第一次听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觉得新鲜的很。
哪知道她话刚说完,十月哈哈笑了出来。
“是仗义疏财吧!哈哈哈哈,张一蔬菜,哈哈哈,金金好可爱啊。”十月伸手在金金的脸上一顿揉搓,她觉得认真说“张一蔬菜”的金金太可爱了。
“仗义疏财,就是很痛快的借钱给别人的意思。仗义是讲义气的意思,疏财拿出自己的钱财来帮助别人。那个婶婶这样说,就是说大壮叔是个讲义气,能够拿自己钱财来帮助别人的好人。”
十月给金金解释了一下仗义疏财这几个字。
心想,看来这个传说中的小寡妇不是普通的农妇,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好像,大壮叔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金金认真的记下了十月的解释,旁边的阿平总结了一句,“那个婶婶觉得借给她钱的大壮叔是个好人。”
十月捏捏阿平的鼻子,“是呀,阿平总结的对。”
阿平嘿嘿笑了起来,把手上的一块饴糖舔了一口,觉得这一口更甜了。
“那后来呢?你还听到了什么?”十月问金金。
金金继续说。
“那个婶婶说,因为大壮叔借了钱给她,爹娘身体好些了。婶婶的爹爹还写春联赚了些钱,正好要过年了,就赶忙来还钱了。但是张爷爷没有要,张爷爷说等大壮叔回来了,让大壮叔去取。然后张奶奶回来,知道了这个事儿,就和张爷爷吵了起来。张奶奶突然就哭了,吓了我一跳,我听到屋里三三的哭,赶忙回屋了。”
十月猜想张老汉不收银子,或许是不好意思。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不知道她们家情况的时候,只觉得是这个女人勾引了自己儿子,儿子心思在她身上,银钱也给她花,心里不高兴。可是人家把钱送了回来,话说的明明白白,他反而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阿平说,“姐姐你还没说,那个婶婶抱了一个小娃娃,可好看了。”
金金也点头。
“那个弟弟瘦瘦小小的,说话声音也小,但是很乖很懂事,笑起来脸上还有小酒窝呢。”
十月转头看向阿平,阿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当时在二黑子家玩,就一块儿去看了。十月姐姐,那个弟弟真的好看。”
“真的?还能比我们阿平还好看?”
十月故作惊讶的问。
阿平被十月说的不好意思了,嘿嘿,不说话了。
这一下子十月和春娘都笑了。
“我们阿平是最好看的小男孩。”十月夸了一句。
阿平美美的点点头,但是还是说了一句,“那个弟弟也好看。”
听俩孩子说完,十月大概能猜测出来,这个寡妇应该不是普通农户人家的女儿,爹能够写春联卖钱,字必然是好的,说不定是个童生秀才什么的。而且她能说出“仗义疏财”这样的话来,像是读了些书的样子,或许是个读书人家的女儿。另外阿平说她的儿子很好看,这孩子定是被自己的娘收拾的干净整洁,才会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生好感。
这样一个女子,如果不是寡妇,在这个时代里,是不愁嫁的。
也不知道大壮叔今天相看的结果怎么样。十月心想,若是成了,以张奶奶那着急的性子,估计年后就会办事了。
然而事实和十月想的相反,张老汉和张老太这会儿正闹心着。
今天那寡妇来的时候,张老汉一听说是碧水村的,脸就黑下来了。想着这个小妇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他那个从来逆来顺受的儿子仿佛换个人一样,这些日子处处跟他作对,甚至说出了除了她谁也不娶的话来。
结果一见到人,这小妇人穿着得体,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看起来知书达理大大方方的,又是来还银子的,他反而不好给人脸色,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看着那小寡妇怀里抱着的孩子都白白净净得格外讨喜。他一肚子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也有些明白自己儿子为什么会这样了。
当时没有要银子,的确是有不好意思在里头,觉得这姑娘一个人带着孩子,父母还病着,有了银子立刻就还了来,不知道年要怎么过,他们今年赚不少,倒也不差这一两多银子过年,所以当时就推辞了一番。过后自己心里也后悔。
他当时说银子是大壮借的,等大壮相亲回来之后有,让大壮去取,他虽然是做爹的,但是儿子的银钱儿子做主,这钱理应还给大壮。
这样说也是为了让她对大壮死心,不过看她听到他说大壮去相看,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他又拿不准了。
其实,那寡妇走了之后,张老汉也想了许多,他看人家的样貌举止,怕是也没看上大壮。这事儿,他们家还真不必这样担心。
老婆子和儿子回来,他先问了大壮相看的情况。不问还好,一问老婆子气的直哆嗦,几乎是含着泪,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边说一边骂张大壮。
原来张大壮人是去了,却不是安得想要结亲的心思。
都是农村人家,大家也没有太多的避讳,去到女方家里,女方姑娘还过来端茶倒水,和大家打了招呼。张老太看着不错,姑娘才十七岁,长的高高胖胖的,看着就好生养的模样。
她乐呵呵地和媒人还有女方父母说着话,媒人就说,他们老人家说话,张大壮听着没意思,让他出去转转。这就是说那姑娘在外面,让两人借机说说话。这些情况,在乡下相看都是默许的。张大壮没说什么,便出去了。
张老太心里还挺高兴,以为是他心里也满意,才出去的,还觉得自己儿子出息了不少,比从前相亲时那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模样强多了。
哪成想,他确实是去找了人家姑娘说话了,可是,和人家姑娘说自己有个儿子,以后就不准备再要孩子了,不想耽误了人家姑娘。
那户人家也不是好脾气的,他们这还在屋里说着话呢,没一会儿,姑娘的娘被叫了出去,再回来,直接把他们给赶了出来。
一问才知道张大壮说了什么。当着人家面也不能说别的,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女方父母只说这亲事做不成,让他们赶紧走。
一起来的媒人也生气,这让她以后怎么和人家来往。
媒人问张大壮,是没看上人家姑娘才那么说的,还是真的以后不想要儿子了。
张大壮特别认真的说以后不想再要儿子了。
别说媒人生气,就是张老太也给气的心口疼。但是这个时候,她能怎么办,儿子也是有儿子的人了,当着外人打不得骂不得。好说歹说,给了两百文的谢媒钱,媒人这才没翻脸。
回来的路上,她和媒人都劝大壮,可是他就一个闭口不言,真真是把张老太给气死了。
听到老婆子这样说,张老汉也生气。
直接就说,“我看你是被那小寡妇迷得得了失心疯,你想娶了那小寡妇给人家白养儿子。人家可不见得愿意,知道你去相看,可是一点没看出来难受来。你就剃头挑子一头热去吧。”
张老汉这话一说,张大壮一问,才知道梅秀来送银子了,还知道了自己去相看的事儿,他顾不得别的,饭也没吃,就往碧水村跑。
张老太听说张老汉没要银子,只觉得这爷俩是专门来克她的,当下嗷的和张老汉吵了起来,一边吵边哭,当时左邻右舍都出来人劝。
这会儿张大壮还没回来,张老太也没做饭,躺在炕上不动。张老汉低着头坐在炕沿上,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狗子没在家。
第129章 张大壮的亲事
十月带着阿平从茅房出来, 阿平脸蛋儿红红的,小声嘟囔着。
“都说了,我自己可以擦屁股。”
“是是是, 阿平最厉害了。十月姐姐这不是担心你现在穿的太厚了, 蹲下不方便嘛。”
阿平不说话了。
刚开始换了厚棉袄棉裤的时候, 阿平确实有些笨拙,蹲不下身。第一次上茅房因为着急,还弄脏了裤子。要不是金金看他没回来去茅房找他,这孩子怕是要光着屁股冻出个好歹来。
从那之后但凡阿平要去茅房, 十月他们谁有空谁就跟着去,帮他脱裤子。
本来还好好的,结果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平死活不让她们跟着了, 非说自己可以。
甚至都要偷偷去茅房,不让她们知道。
有时候十月她们看见他要去茅房了, 还要找借口说自己也要去茅房,才能跟着过去。
小阿平现在自尊心可强了,有时候十月她们帮着脱裤子穿裤子,那颇有些忍辱负重的小模样, 特别可乐。
正想着阿平最近的趣事儿,就听见阿平说。
“哎?那好像是狗子哥。”
十月一抬头,看到狗子从村子细面回来, 看样子是从山上回来的,这会儿刚走到十月家前面。
阿平欢快的叫了声,“狗子哥!”
狗子也看到了十月和阿平, 转过身擦了擦眼睛,回头和十月阿平打招呼。
十月见他红着眼睛, 眼泪还没擦干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从外面回来,还没吃饭吧?”十月轻声问道。
狗子摇摇头,十月想到今天没见到张家烟囱冒烟,看样子没做饭。
“我家正好要吃饭了,过来吃吧,你爷爷奶奶今天累了,没做饭。”十月说。
狗子连忙摇头,说不用了,他们家吃两餐,他不饿。
阿平已经热情的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奶声奶气的说,“来吧,狗子哥,我家今天排骨汤,喝了排骨汤暖暖身子。”
狗子现在不想回家,但是也不好到十月家里吃饭,正在犹豫的时候,被十月拉着进了屋里。
春娘刚从厨房把排骨汤端上来,桌上已经摆上了四副碗筷,还有满满一碗白菜木耳炒肉,再加上一盆碗排骨汤,在这冬天可是非常丰盛的伙食了。
见狗子和十月进来,金金立刻去厨房又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屋子里每一个碗上都冒着热气,让在外面晃荡了小半天的狗子感到温暖的同时,身体深处的冷意也上来了,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又打了个喷嚏。
十月吓了一跳,立刻切了两块姜片,倒了热水,让狗子趁热先喝一点,去去寒气。
狗子有些拘谨,喝了一碗姜水,身体暖和了,拿着筷子的手都稳当多了。
他开始吃自己碗里的米饭,吃几口,就看看大家。
十月一边喂三三,一边自己吃饭,阿平正咬着煮的软烂的白萝卜,结果刚咬了一口,就“斯哈斯哈”的叫着烫,金金赶忙放下自己手里的菜,夹起阿平的给他吹吹,然后让他小口的吃。阿平撒娇的一样的说着谢谢姐姐。
春娘正在看着他,狗子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继续吃米饭。就见碗里被夹了一块肉片,是春娘夹给她的。
“姐姐阿春姐。”狗子也像阿平那样笑着说了句。春娘笑了笑没说话。
狗子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金金,她正在把一个块比较大的萝卜夹成两半,吹了吹,递给阿平。他不自觉的想,如果他有弟弟的话,他也会像金金那样照顾弟弟的,只要弟弟像阿平那样可爱。
十月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狗子,发现这孩子,吃饭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看着金金和阿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狗子今天也跟着去大姑父赶集啦?”十月问道。
狗子摇头。
“没有,我今天……在家里了。”
狗子没说实话,但是十月也没再问。
快要吃完的时候,狗子忽然问十月。
“十月姐姐,你说我能给自己选一个后娘吗?”
狗子这话说完,桌边五个人,除了已经昏昏欲睡的三三,都疑惑地看着他。
“我爹反正都要给我娶后娘的,我想自己选一个。这样不行吗?”
十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不过,她心里竟然有些惊喜。
在这个时代里,她见过了太多了“父为子纲”,对于狗子这样叛逆的想法,十月是欣赏的。但是单就这件事,她觉得还是要纠正一下。
“狗子,你说的后娘,首先是你爹的妻子,其次才是你的后娘。所以,这个人是什么样的,要你爹自己决定,要他喜欢才行。”
狗子似懂非懂,接着说。
“要是我爷爷奶奶不喜欢的人,我爹也可以娶吗?娶媳妇的事,不是都要听父母的吗,我可以先和我爷爷奶奶说,让我爷爷奶奶帮我做主。”
十月忽然对张大壮感到悲哀,他的家里,除了嫁出去的妹妹,好像谁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喜好,去为他做决定,哪怕是终生大事。
“狗子,如果你长大了,要娶媳妇了,你爹让你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姑娘,你会愿意吗?你会高兴吗?”
狗子不吭声了,他觉得他应该会听爹的,但是他又不想听爹的。
“你看,其实你也不愿意的。孔圣人说过一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思是你不喜欢的事,也不应该勉强别人去做。”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狗子念叨了一遍,似乎要认真把这句话记下来。然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边上金金也悄悄的把这句话了下来,她觉得十月姐姐真厉害,今天教了他们一句“仗义疏财”,又教了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姐姐懂得真多。
阿平看着大家不说话,有些着急,他问狗子。
“狗子哥,你想让谁做你的后娘啊?”
本来已经快要结束的话题,被阿平这句问话又给拽了回来。
这一问,大家都看着狗子,狗子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
“我觉得,那个人也挺好的。”
大家看着狗子,没明白他说的是谁。狗子硬着头皮说,“就,那个寡妇。”
“可是她还有个儿子呢,你不怕她儿子来了,会和你抢好吃的吗?”阿平问。
这话还是之前二黑子说的,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后娘的儿子来了,还要分原本属于狗子的东西。
“我比他大那么多,他怎么抢得过我。”狗子说。
春娘看着狗子,心想,还真是小孩子心思。真到那时候,根本不是谁大谁小,抢不抢得过的问题,而是那时候亲爹不在你这一边,后娘再一撺掇,怕是他什么都没了也是可能的。不过有张老汉和张老太在,倒不至于如此,只是会如何,谁也说不准。
十月则想,这个寡妇看来是个让人很容易放下防备的人。只是,张家父子俩觉得人家好,人家可不见得愿意嫁过来呢。
“狗子你见过她了?”
十月问道。
狗子点点头。
“今天她来了,阿平也看见了。我觉得她挺好的,要是爹一定要娶后娘,那还不如娶她。虽然我不想要后娘。”说这句话的时候,狗子的声音有些微哽咽。
十月不知道该怎么和狗子解释“人不可貌相”,只觉得小孩子的思想真的单纯又简单啊。
幸好有金金,她把十月要说的话,说出来了。金金急急的说。
“狗子你这样是不对的,十月姐姐说了,人不可貌相,你不能觉得那个婶婶长的好看,就说她挺好的。人的好坏要相处才知道的。”
十月记得,这还是她们在来北地的路上,十月和金金讲过的。没想到她一直记得。
狗子立刻反驳,“我没有,我才不是因为她好看才说她好的。我和她说过话了。”
“什么时候,她都没进你家屋,你怎么和她说的话?”金金很诧异,她怎么不记得钩子和那个婶婶说过话。
“她走的时候,我悄悄跟着她的,路上没人了,我就问她是不是要嫁给我爹。”
“然后她怎么说?”十月十分好奇。
“她说她不知道。”狗子没说的是,那个婶婶当时还对他笑了下,很好看,和奶奶大姑对她他的笑不一样,她笑起来,让他想起了娘。
“她儿子还叫我哥哥,我没应。她问我是不是不喜欢喜宝。她儿子叫喜宝,还挺好听的。”
“那你喜欢吗?那个喜宝。”阿平问。阿平很喜欢那个好看的小男孩。
“我说,我也不知道。”
十月心里想笑,这是什么对话,无论什么问题,双方回答的都是不知道。
“这你也不知道,那你们还说啥了?”金金问。
“没说了,我说不知道,她就让我回家,说一个人在外面危险。我就回来了。”
“所以,你就觉得她挺好的?”金金一脸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着狗子,不明白,这样的对话,是怎么让狗子觉得那个婶婶还挺好的。
“是的呀。你看,她没有像我奶奶说的那样勾引我爹,一定要嫁给我爹。我和她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别人在,她对我客客气气的,还关心我让我赶快回家。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没有骗我。”
十月点点头,也许小孩子有自己的判断,这件事,她一直听到的都是传闻,张家家里闹得凶,没有对外说一句。
但是,看如今狗子的样子,若是大壮叔真的娶了那个寡妇,也许是好事儿呢。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张老汉站在院子里大声的问黄富贵,狗子是不是和二黑子玩呢。黄富贵说没在。
狗子听到声音,立刻放下碗筷,说吃完了,告辞回去了。
张老汉见狗子从十月家里出来很是诧异,听说还在十月家吃了午饭,瞪了狗子一眼,倒是没有批评狗子。认真和十月道了谢,就带着狗子回去了。
天色很晚的时候,张大壮回来了。并没有继续吵架。
之后两天过小年了,张家也很安静,和平时一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腊月二十五那天,张老汉一家四口穿着整整齐齐的赶着马车出门了,车上还装了两只鸡。不少村里人看见,都在问他们去干什么,张老汉笑着说去县城办点事儿。有人猜测这是去提亲了,没看还绑了两只鸡嘛。
下午一家四口回来,看得出来很是高兴,车上的两只鸡已经不见了,看样子买了不少东西。
不一会儿黄婶子来十月这串门子了。
当时十月正和春娘正在换被罩。见黄婶子来了,立刻收了东西,和她说话。
“这几天可是憋死我了。十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哥定下亲事了。”
十月和春娘互看一眼,然后都笑了,看来和她们俩猜的差不多。
“这么快?不是咱们村的吧?”
“不是,估计你们也能猜到,就是我大哥看上的那个寡妇,叫梅秀的。娘家姓陈,是碧水村的。”
“哎呦,这可是个大喜事儿呀。恭喜黄婶子,也恭喜大壮叔他们。梅秀婶子之前来过咱们村,我听金金和阿平都说,是个很好看的婶婶。”
“是好看,就是看着单薄,也不知道好不好生养,我娘不太满意。但是我爹和我大哥都同意,甚至狗子都愿意,你说这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啥。”
黄婶子说道。
“最重要是大壮叔喜欢,张爷爷张奶奶心疼儿子,这才是一家子呢。大壮叔娶了婶子,也省的他们二老事事为大壮叔操心,这可是大好事儿啊。”
“是呀。人家还是个读书人家呢,梅秀还识字的。要说,她不是带个孩子,我哥可配不上人家。”
黄婶子看得明白,心里也有担忧,这样的人家,大哥以后能不能留得住,别像前嫂子那样,看不上大哥,再跟人跑了。
当然这话能和十月说,但是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时候。
“黄婶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没什么配得上配不上,能够结亲就是缘分。而且大壮叔多厉害啊,有手艺,又顾家又可靠,哪个女人不想找这样的丈夫做依靠呢。”
黄婶子嘿嘿笑了,这就是她为什么喜欢和十月说话的原因,她实在是句句话都能说到她心坎上。
“对对,就是缘分。十月说话我忒爱听了。”
十月也跟着笑。
其实她还很好奇,对方为什么是寡妇,能把儿子带在身边,应该不是被休了,那估计就是丈夫去世了。
但是黄婶子没主动说,她也没问,想着以后说不定就知道了。
梅秀婶子为什么是寡妇,第二天金金从狗子哪里听到了,既不是丈夫死了,也不是被休,而是和离。这还是十月来到这里第一次见到的真实发生的和离呢。
后来黄婶子和十月聊起来,十月才知道具体情况。
梅秀婶子的前夫考上了举人,被当时主持考试的学政赏识,他攀上了学政家的女儿,要娶做平妻,梅秀婶子不依,提出和离,儿子跟她,不然她就到州府去闹。
虽然最后顺利和离了,可是前夫一家因为攀上了学政,丝毫不受影响。但是陈家在当地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梅秀的爹是个童生,原本还收几个孩童教导赚些钱,后来人家一听说女儿和离了,家里都把孩子接走了。
正赶上北迁政策出来,他们没怎么犹豫便居家迁往北地了。
十月听完,忍不住感叹,古代女人在婚姻中真的是太被动了。
不过,接下来要为马上到来的除夕准备食材,她没太多时间感叹这个时代的对女性的束缚。
唐开泰在腊月二十八晚上才从县城里回来。
回来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壮叔的这桩亲事。听说十月说起梅秀婶子的遭遇,他淡淡的说,“和离是对的。”
十月明白,唐开泰的亲爹同梅秀婶子的前夫是一样的人,但是这个时代里,心里真的赞同女子和离的男人着实不多,唐开泰在这些事上的观点和看法,总是让十月感到惊喜。
唐开泰回来就把自己这段时间赚的所有得前都给了十月,一共六两。
“怎么这么多!”十月拿到银子的时候,一脸惊喜。之前说的是到年底四两银子,怎么会一下子多二两。
“后面这些天,我写了不少春联,免费送给来铺子买辆的人,生意着实好上不少,魏东家给了二两银子的奖金。”
十月抱着银子开心转了一圈,一个个拿出来摆在炕上,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银锭子呢。
想她前世累死累活的工作五六年,最高一次年终奖才只有两个月的工资。唐开泰这才干了不到四个月的活儿,就拿到了工资的百分之五十做年终奖。这也太高了吧。
“唐大哥你太厉害了。”十月由衷的说道。
能想到写春联赚钱不难,但是写春联免费送给铺子里的人,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毕竟自己卖的话,也能赚不少钱呢。在没有老板的保证下,谁会愿意免费给老板提供额外的服务?所以这二两银子,实实在在是唐开泰凭借自己的能力和人品赚来的。
唐开泰脸有些红,轻咳一声,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
“怎么没有!就是大壮叔都不见得能赚到六两银子呢。”后面半句十月降低了声音,但显然是很高兴的。
说完她就把银子一个装到了荷包里,琢磨要把银子放在什么地方。
现在她手上有六个银锭子,还有四贯铜钱,这一共就是十两银子,要知道她住的这个房子才值四两银子而已。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实在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儿。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这笔巨款,又增加了十月过年的喜悦。
这个年是十月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她要过得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
仔细想想,这一年在她两世的人生里,都是意义重大的一年,是结束也是开始。
她告别了很多人,也遇到了很多人。
想想,命运真是神奇。到底还有多少的未知的事在等着自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心里觉得踏实。
第130章 过年
唐开泰回来之后, 阿平像个小尾巴一样天天跟在哥哥身后。
唐开泰把十月没做完的扎灯笼的活接手了,阿平就在边上递竹片,递麻绳, 一双眼睛盯着唐开泰的手, 还很会捧场的, 时不时要夸一句,“大哥真厉害”。
唐开泰把灯笼的骨架弄好,开元也已经画好了花鸟鱼虫。两兄弟一起安装好灯芯儿,又把画好的红纸糊上, 一个花里胡哨,写着“花开富贵”,“万事大吉”的两个灯笼就弄好了。
阿平看到灯笼扎好,发出“哇”的欢呼声, “真好看,十月姐姐快来看, 大哥把灯笼扎好了。”
十月在厨房听见阿平的声音,笑着出门来看,果然唐开泰拎着一个大灯笼,阿平跟在后面, 灯笼看起来和阿平一样胖乎乎。
“这个挂在哪儿?”唐开泰问十月。
十月想了想,家门口也没有树木,只能放在屋檐下了。
“等明天晚上绑在屋檐下, 到时候点上,能亮一宿。”
唐开泰看了眼屋檐和灯笼的手柄的长度,摇了摇头。
“房屋檐下的话, 得弄一个长一点的木棍。若是里面的灯油撒了,就危险了。”
“对对对, 这天干物燥的,晚上稍微刮点风,灯笼一摇,说不定就起火了。我竟然忽视了这个。灯笼先放着吧,我琢磨琢磨放哪。不行就在院子边上埋个柱子,用来绑灯笼。”
唐开泰听十月说完,觉得这样也行,然后就去找适合埋在院子里的柱子去了。
十月继续到厨房忙活。阿平依旧跟在唐开泰身边。
唐开泰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一个两米左右的木棍埋在十月家院子边上,大概是院门口的位置。弄完之后又回自己家,也如法炮制,埋了一个木棍在院子边。
忙完这点事儿,唐开泰发现自己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他发现,在县城做了几个月的账房,再回来,自己对家里的事儿都插不上手了,只能做一些边边角角的活儿,比如扎灯笼,写对联,哄三三。倒也忙活。
他写的对联,主要送了相处比较要好的几户人家,还有里正家里。
里正家的两副春联,是他亲自去送的,里正还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夸他是个能干的后生,说若他父母知道他这样出息一定高兴。
自从进了腊月,里正的心情就特别的好。
隔三差五的被请去吃杀猪菜,听见村里人热热闹闹的讨论开春种什么种子,打算养多少只鸡鸭。还有人问他,来年的粮种要怎么买,到时候还要向他讨主意。
李永福当了这么多年里正,今年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作为里正的重要。
自从北迁的人过来,他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儿,一家一户的帮着丈量土地,给他们分宅基地,看着这些人在这里盖房子,做买卖,上山砍柴,下河捕鱼。他了解村子里的每一户人家,村子里的人见到他,都会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这个小村子,从原来的只有五六户人家,到现在将近一百户,热闹了,有生机了。
他虽然忙,有时候还要处理村里人的纠纷,被气的不行。可是他不觉得累,反而感觉自己更有干劲儿了。
从前的李家坳太沉闷了,像是一潭死水,有时候他去县城回来,村子里安安静静的,就像是一个没有人居住的荒村。
可是现在,村子里白日里总是热闹的。还在大路上,远远地就能到村子里袅袅的炊烟,走近了,能听见孩子们嬉戏玩笑。
让他每次从外面回来,脸上都不自觉带着笑。
这村子里最让他感到惊喜的就是唐开泰。
自己才十五岁的年纪,带着三个弟妹,在这里扎根下来。他原本以为这一家无父无母的四个孩子,需要他多多照看。可是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他凭借自己,盖上了房子,还在县城里找到了账房的活。
不仅能养家糊口,还不忘帮着村里人。
才做了两个多月的账房,就能给村里人争取到实惠,快过年的这段时间,村里人们说起唐开泰无不夸赞,说别人都羡慕他们和小唐账房的同村,能买到便宜的米面。
李永福自然也知道,就算是怎么给优惠,粮铺都不会亏,但是就是这份别人没有,才让人心里舒坦啊。
不仅唐开泰,还有十月,这个能干的姑娘,更让他刮目相看。
十月搞的鱼丸,虽然没有卖多久,但是村里几户人家都跟着受益,而且这丫头还说,以后每年秋冬都卖。李永福知道这是一个大好事儿,十月虽然没说,但是今年小打小闹就几户人家受益,明年说不定村里更多的人能跟着沾光呢。
听说这俩孩子准备定亲,到时候他肯定要准备一份厚礼。这俩孩子以后可是了不得呢。
十月和唐开泰都不知道,他们俩在里正的心里,已经有着不一样的位置,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已经默默的影响了不少人。
年跟前的这两天,十月从早忙到晚。
三十这天,十月从中午就开始准备晚饭了。
炖鸡、炖鱼,炸丸子,一整天屋子里都是食物的香气。
阿平这个小家伙已经不跟着大哥做小尾巴了,守在厨房。十月做好一个菜就给他一口,让他给“尝尝咸淡”,这可是个美差。
他已经忘记去年的年三十,他们一家寄居在一个寺庙里,吃着馒头和素材过了一个没有饿肚子的年。
此刻的他,眼里都是新年到来的欢愉。
因为三十晚上还有一顿饺子,中午这顿,十月挪到未时才吃。
这顿饭异常的丰盛。
有大家都没吃过的酸菜鱼,水煮肉片,糖醋里脊,凉拌白菜丝,还有大家吃过的炸鱼丸、素丸子,红烧排骨,小鸡炖蘑菇,木耳炒肉,白菜炒木耳,一共十道菜。
这还是想着大家一顿吃不完,十月才没有做更多。
在正式开吃之前,十月把准备好的茶拿出来,给每个人都倒上,很有仪式感地,让每个人都说几句新年的祝福。
阿平问十月,什么是新年祝福。
“就是在新年的这一天,把我们希望发生的事,都说出来,比如希望阿平可以长高高,也算是祝福哦。”
阿平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认真的开始想自己的新年祝福。
十月让唐开泰先说。
唐开泰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间,弟弟妹妹们笑容灿烂的脸,还有十月亮晶晶的眼睛,阿春姐温和地笑,努力抑制住自己内心泛起的想流泪的冲动。
他说,“今年是我们到北安县的第一年,开元越来越聪明了,金金越来越能干,阿平也越来越可爱懂事。还有我,我自己越来越开心了。今年,我还特别想要感谢十月,因为遇见了她,我们才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
唐开泰说完,金金捂着嘴笑了,阿平也笑。春娘看着这些孩子,一个个古灵精怪的,又看十月,这丫头,脸已经红的像个涂了一层胭脂。
十月的脸听见唐开泰这么正式的说谢谢的时候,就轰的一下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看唐开泰,但是唐开泰的目光有如实质,她躲不掉,抬头看他。
“谢谢你,十月,我现在能给你的不多,但是一生漫长,我会一直努力,一直对你好。”
十月红着脸推了他一把, “让你说祝福,你说什么感谢。快祝我明年发大财。”
“好,那我就祝十月明年心想事成发大财,祝阿春姐事事如意,祝开元万事顺遂,祝金金越来越美没烦恼,祝阿平开开心心长高高。”
“还有三三呢,大哥。”阿平说。
“那就祝三三健健康康。”唐开泰笑着说。
大家热闹闹的起哄,让十月说。
“嗨,唐大哥把我想说的都说了。那我祝我们大家明年都能心想事成,大吉大利。尤其是阿春姐,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十月说的很真诚,让一直把自己当局外人的春娘有些动容。
今天这一刻,她也被这几个孩子感染,眼角带着泪。
“我想先谢谢十月,遇见你,我才能这样安定下来。遇见你们,我才知道,原来还能这样活着。在这里的半年多,是我这辈子到现在最快乐的日子。我祝咱们大家,往后都能这样一起过年。”
“好,至少未来十年,我们肯定每年都在一起过年的。”十月笑着说。
“那十年之后呢?”金金问十月。
“哈哈哈,十年之后,你就要嫁人了呀。”
十月这话,又惹得大家一阵笑。
开元是个惜字如金的,轮到他,说了句,“万事胜意”,然后便看着金金。
金金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还要说祝福语,心里觉得有意思,让自己说又有点紧张。
前面哥哥姐姐把她想说的都说了,她这会儿不知道能说什么。想了一会儿,说,“我希望大家都能很幸福。”
幸福这个词,还是十月哄三三的时候说的,说三三好幸福啊,这么多人喜欢。金金知道,幸福是个很美好的词儿。
轮到阿平,阿平特别认真,祝大哥的腿不疼,二哥的画越画越好看,十月姐姐赚很多的钱,阿春姐姐有多多的笑容,金金能绣出好看的荷包,祝三三快点能走路……
这么多的祝福中,只有阿平的祝福最实际,也让人最感动。
本以为这样就说完了,结果他又小声的说了句,“祝母亲和娘在天上也能吃到好吃的。”
只这一句,唐家兄妹都红了眼眶,金金眼泪一下子流下来。
十月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看了眼唐开泰,唐开泰正转头擦眼睛。转回头放下杯子,抱起阿平,轻声说,“会的,她们会吃的很好,穿的很好,很开心的。只要我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唐开泰有些抱歉的看了眼十月和春娘,十月摇摇头,表示没事。
每逢佳节倍思亲,过年了,哪个孩子不想爹娘呢。
她竟也有些想自己的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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