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可以了……”陆晴迷迷糊糊, 眸子里都是迷离的水光,密闭的暗室里,昏暗的大脑中, 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观念。
已经过去了多久?
一定很久吧, 她的身上那么烫,唇角那么酸,颈侧那么疼。
一盏茶?还是半个时辰?还是已经一个时辰?
“不要了。”陆晴拽着他的衣角,软着声音撒娇, “我们该走了,得回去了。”
苏白璟微微松开扣在她后颈上的手,视线一寸寸在陆晴脸颊上扫过。
她一掌巴掌大的小脸沁满了粉红, 殷红的唇瓣上都是晶亮的水渍, 琉璃似的眼睛里满溢着迷离的水光。
他一口气吃掉了半颗石榴,口腔里都是清新的甜意。
可是怎么够呢?一点清水落入饥饿之人的腹中, 不仅不能缓解饥饿, 只会唤起更加昂扬的食欲。
苏白璟伸出手指, 扣在她揪着自己衣角的白皙手指上, 一根一根掰下来。
她的手没什么力气,像勾着他手指的小兽,轻而易举被他拂落。
“没事的。”苏白璟安抚般的在她脸上轻蹭,轻声哄着她, “还没多久……”
他轻轻舔着她的脸颊,牙齿在她脸颊上轻蹭,将她喉咙间溢出的不满而呜咽通通吞咽进去。
苏白璟手指蹭到她眉心的花钿上,大红色的桃花纹路, 嵌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像一簇火苗。
他微微眯了眯眼, 慢条斯理的品尝忽然暂时停住。
苏白璟指尖在她的花钿上轻轻按了两下,轻声问道:“有没有别的形状的花钿?”
陆晴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都带了点难耐的哭腔:“有……在房间里……”
苏白璟怎么突然开口问她的花钿?
是觉得她这枚桃花状的花钿不好看吗?
这可是她特意精挑细选的,和苏白璟的眼眸最像的一枚桃花状花钿。
要是平时,她肯定要开始生气了。
但现在,陆晴一点也顾不上,她甚至巴不得苏白璟赶紧松开她,带着她回到房间里换一枚花钿。
陆晴的眸子里带了点殷切,她吸了吸鼻子:“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回去换一个吧?”
苏白璟轻轻地笑,笑声夹杂着不可言说的低沉欲望,不像往常那样清亮温和,依然好听迷人。
他低头,惩罚似的叼起她脖颈上细嫩的肉,轻轻咬了一口。
她现在一丁点刺激都受不得,顿时浑身轻抖,软在他怀里。
失败了……陆晴想,他又要开始用他纤长有力的手指触摸她的肌肤,又要开始用他柔软的唇瓣亲吻她的脸颊。
然而出乎意料的,苏白璟并未继续下去,忽然抬起了头。
“储物袋里有妆笔吗?”
陆晴怔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有画笔吗?”
她又不爱画画,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没有。”
苏白璟低低叹息一声,一手将她捞住,站稳身形。
陆晴双眸一亮,望向那道通往库房的阶梯。
终于……要离开了吗?
确实如此,苏白璟半抱着她一步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踏上楼梯,离开暗室,很快到达外库房。
和暗室不同,外库房沐浴在阳光之下,整间房屋透亮。
他们从昏暗的暗室走上来,就好像从万分隐秘的地方来到了阳光之下。
陆晴像重回水中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呼吸,迫不及待抓着他的手腕试图往房门的方向走:“我们快回去吧!已经待了很久了。”
苏白璟没动。
不仅没动,还就着她抓他的力道轻轻用力,将陆晴一把拽了回来,拽进怀里。
他从她身后环抱着她,抬手从旁边的博古架上抽了一支符笔。
苏白璟并未刻意记入库房的布置,但他天性聪颖,过目不忘,只略略扫了一眼就记住了这支符笔。
这支符笔是相龙兽的骨骼所制,通体浸着象牙般的光泽,是一支不折不扣的高阶符笔。
然而陆家并没有符文师,这支符笔无处可用,就被丢进了库房里。
陆晴瞪大了眼睛,大概明白了苏白璟的打算:“可是……就算这个可以代替妆笔,这里也没有胭脂或者颜料呀。”
苏白璟手心翻转,一只雕花小方盒出现在他掌心。
他打开方盒,里面竟然是殷红如血的正红色液体。
陆晴:“……这是什么?”
“红檀树的汁液。”
红檀树的汁液确实是鲜红色的,某些高品质的妆粉里,常常就会添加这样一味红檀汁。
陆晴有点明白了苏白璟的打算。
“你不会要用这个给我画花钿吧?”
她来了点兴趣:“你会画画?”
陆晴从小就是个画痴,不,应该说她琴棋书画无一通晓。
画老虎能画成狗,弹琴像是在弹棉花。
“略懂一二。”苏白璟一边说话,一边抬起手,取下了她眉心上那朵桃花形状的花钿。
陆晴看到了他抬起的长指上……还带着斑斑点点的晶亮水渍。
她抖了抖,错开视线。
随便苏白璟做什么吧……只要不继续亲她就好了……
她现在就像是放在蒸笼上蒸了两个时辰的包子,浑身酥软,再继续蒸下去,包子皮和包子馅就要软烂成一团了。
柔软的笔尖轻抚在她的额心,带着红檀汁的凉意,他动作温柔,一笔一划,像是在描摹事件最美丽的景色。
片刻后,苏白璟终于满意地放下符笔,稍稍退后一步,望着她的脸颊。
漂亮明媚的少女,双颊粉嫩,像初初绽放的花苞,像清晨淋着露珠的花瓣。
美丽极了,动人极了。
苏白璟的眸子里染上了毫不掩饰的惊艳和痴迷。
画了半天的花钿,陆晴心中澎湃的情潮渐渐褪去,理智也回来了几分,看苏白璟这副贪恋着迷的样子,她有点好奇地抬手摸了摸额心,当然什么也摸不出来。
“你画了什么?”
苏白璟似喟似叹:“美丽的东西。”
就会卖关子。
陆晴轻哼一声,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面镜子。
——虽然她没有随身携带妆笔,但身为女修,镜子这种东西还是会备一个的。
她执起镜子,好奇地望过去。
她很快看清镜中景象,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镜中的少女双颊坨红,鬓发微乱,眼神迷离,唇边的胭脂已经彻底不见,但唇瓣却越发红艳饱满,上面还沾染着晶亮的水渍。
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不像是世家大族的小姐,不像是出自良家的姑娘,像是森林中的精魅,像是勾人魂魄的妖精。
至于她的额心——
白皙光洁的额心上,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
是的,那是一只胖乎乎的小狐狸,栩栩如生,异常灵动。
美丽又可爱。
苏白璟确实画技惊人,图案也精致可爱。
可是……可是那也无法掩盖她现在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
她简直难以想象镜中的那个女子竟然会是自己!
都怪苏白璟!
她咬了咬唇,愤愤丢下镜子,略带埋怨地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苏白璟。
苏白璟轻轻笑,搂紧她的腰,靠过来,狭小的镜中出现他的面容,紧挨着她的脸颊。
“好看吗?”
他凑在她耳边,呼吸的热气夹杂着低沉的声音钻入她的耳廓。言罢,他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吮了一下。
湿湿热热,麻麻痒痒。
陆晴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往外一挣,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和唇瓣。
可苏白璟仿佛能预判到她动作似的,手掌在她腰窝一按,再轻轻一拉,她就软倒在了他怀里。
陆晴浑身上下汗津津,软烘烘,失了水,也了力气。
挣不开也逃不脱,没办法,她只能瞪圆了眼,放柔了目光,软绵绵地望着苏白璟,想让他松开她。
十八岁的女子不知道,这样软绵绵的求饶目光,不仅不会让面前的男人停下动作,只会让他愈发变本加厉。
苏白璟轻轻在她面颊上吮吻,流连在额心小狐狸一样的花钿上。
再没什么不满意的了,她现在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和他的心意。
她简直就是为他而生的。
陆晴迷迷糊糊躺在了光洁而冰凉的地板上,这是一个比靠在墙壁上或者是靠在他身上更容易被欺负的姿势。
她双手交叠,被按在头顶,唇瓣上再次覆上来温温热热的东西。
燎原的火没有退却,一不小心就会卷土重来,将一切彻底焚为灰烬。
……
“陆小姐……?”
“陆晴小姐……?”
两道有些陌生的男声宛若惊雷一样炸响,将她惊醒过来。
陆晴微微瞪大了眼睛。
现在的情况可以说一片狼藉,比在暗室里还要过分。她衣襟半开,浑身无力,颈侧还覆着一只毛茸茸的脑袋,苏白璟还在不管不顾,旁若无人地亲吻自己。
她听到了啧啧的水声。
“陆晴小姐?”
库房外,两名守卫还在轻声喊着她。
约莫是她和苏白璟进去的时间太长,让守卫察觉到了不对劲。
陆晴重重喘了口气,唇瓣无力地蠕动了几下,想要发出声音。
可是她失败了,一出口就只有莺鸣一般的婉转低吟。
她迟迟没有出声,库房外的声音愈发近了。
“陆晴小姐……您还好吗?”
她听到了门外两人压低的商量声。
“怎么办……怎么回事?为什么没声音了?”
“要进去看看吗?”
……
陆晴睫毛剧烈颤抖。
不行,不能让他们进来。
她现在衣衫不整,目光迷离,一定狼狈的像是被暴雨吹打过的花瓣,怎么能被别人看到?!
不能这样,必须要出声,必须要拦住他们。
陆晴唇瓣嗫嚅了两下,从嗓子里勉强挤出几声娇弱的低吟。
一听就不对劲。
不行……就算她现在勉强发出声音,也一定是那种带着哭腔的,又娇又软的声音,傻子听到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晴都不敢想,若是这副样子被人看到,这种声音被人听到,府中会不会传遍她的流言。
她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苏白璟,暗示他开口阻止那两人进来。
“苏白璟!你……快说话呀!”
她细声细气,带着哭腔和气音,刻意伪装出的凶狠毫无威慑力,就像是虚张声势的幼兽。
苏白璟伏在她耳边低低笑,咬着她的耳垂。
陆晴:……
她敢肯定苏白璟听到了她的话,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他偏要恶劣的逗弄她,不肯开口。
“贸然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要不……先给家主传信?”
“可是……万一是出了什么急事,我们不进去,会不会耽搁?”
“你说的也是,那还是进去看看吧?”
“陆小姐……您没事的话就说一声,要是不说话,我们就要进来了啊?”
……
库房的雕花门上已经显出了两个身材高大的人影。
陆晴真的怕了,她长睫颤抖,看向苏白璟的眼神带了点哀求。
苏白璟挑了挑眉,唇角流淌着恶劣又迷人的笑意:“求我。”
她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求你了。”
苏白璟满意又愉悦地俯下身来,轻轻咬了一口她白嫩的颈侧,这才在她期待又惊慌的眼神里缓缓开口:“这里没什么事,不用进来。”
陆晴顿时长舒了口气,望向雕花门。
雕花门框上的人影轻轻晃了晃,却并没有离开。
“能让陆晴小姐说句话吗?”
“陆小姐为什么不说话?”
显然,之前的无人应答让守卫产生了警惕和担忧,不肯轻易离开。
“陆晴小姐在的话,能不能应我们一声,如果不应的话,我们恐怕要进来了。”
陆晴:……
她瞪大眼睛,又急又气地盯着房门。
“你看……这不能怪我,我可是应了声的。”
苏白璟挑了挑眉,唇角流淌着恶劣又迷人的笑意。
陆晴震惊地望着他,她不敢想象,现在这个恶劣的,肆无忌惮欺负她的人,会是她一直以来以为温和清隽的苏白璟!
苏白璟好笑地看她,好心提醒:“你要是再不开口……他们就要进来了哦。”
他话音落下,如他所料,怀中的少女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她睫毛颤抖得厉害,像幼崽一样疯狂往他怀里缩,似乎想要彻底缩进他的怀抱里。
苏白璟喉咙滚了滚,手按在她脊背上轻抚,顺着她蜷缩的力道把她往怀里按。
此刻。
他比她更想让她变成一只幼崽,深深嵌入他的怀抱。
“哗啦——”
“哗啦——”
雕花门上传来了门锁晃动的声音。
人影恍恍,钥匙串插进了锁里,轻轻一声“咔嚓”。
“别进来。”
陆晴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她蜷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领,露出半只头,狼狈又警惕地望着房门。
“……我让你们别进来!”陆晴声音低哑,满是刻意伪装的凶狠,“你们要是敢进来,等会我就剥了你们的皮!我说到做到!”
哗啦作响的门锁声戛然而止。
这一次,雕花门上阴影终于不再晃动。
第 32 章
“苏白璟!!”陆晴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额角像鱼筋一样直跳。
她盯着镜子里那个一身狼狈到堪称凄惨的女子,气得要跳起来。
她的唇瓣肿起,唇角破了皮, 轻轻一碰就是一下刺痛。
她的嗓子哑了, 说话像是有石子在嗓子上磨。
她的眼睛也肿了,不知道是哭的,还是被亲的。
她的脖子和耳后更是惨不忍睹,斑驳的指痕, 齿痕和吻痕遍布,顺着衣襟一路蜿蜒下去,到看不见的地方。
就在刚刚, 不管陆晴如何哭泣, 如何祈求,苏白璟就像咬住猎物喉管的快饿死的狼一样, 怎么都不肯放手。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她精神涣散, 神志不清, 藏在苏白璟的怀里, 努力掩饰身上每一个异样的痕迹。
可哪里藏得住,肯定藏不住。
陆晴心中一股股的羞窘和绝望。
库房门口的那两个守卫,是不是猜到她和苏白璟在里面做什么了?!
陆晴怀疑自己被骗了,苏白璟根本不像看上去那样善良温和, 他根本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你太过分了!!”陆晴咬牙切齿地控诉,“你怎么可以那样?!”
此刻的苏白璟一脸乖顺,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礼貌又恭谨。
漂亮的桃花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隽温和, 溢着满满的愧疚和歉意。
“对不起。”他垂下头,言辞万分恳切, “小晴,是我不好。”
陆晴一点也不吃他这套:“现在知道道歉了?当时呢?当时怎么都不肯停下来?”
她捂了捂脸:“库房的守卫肯定猜到了!丢死人了!!”
“他们不知道。”
苏白璟否认得很快。
他怎么舍得把只属于他的美景分享给别人看?
“离开的时候我用了隐芥符。”
隐芥符是一种有些偏门的特殊符箓,能降低施符者的存在感,让修士察觉不到异常。
她藏在苏白璟身后,又用了隐芥符,那两个筑基期的守卫应当是察觉不到什么异常的。
陆晴稍稍松了口气,很快又眉头竖起,轻哼一声:“就算这样也不行!”
“你怎么能……怎么能……!”陆晴说都说不出口,羞得满面通红,难以启齿,苏白璟怎么能那么大大咧咧就做出来?
怎么能不顾她的反对,一次次一遍遍亲吻,她的唇瓣,她的耳垂,她的肌肤。
怎么能不顾她的感受,刺激得快要受不了了还在继续。
“你!太过分了!!”
“对不起。”苏白璟声音微颤,眸中的愧疚几乎要满溢出来,“我……是我太失控了。”
他往前踏一步,伸出手,似乎要捉她的手指。
陆晴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你说话就说话,别碰我,离我远点!”
她都快对他这个动作产生心理恐惧了!
话音落下,陆晴看到苏白璟万分难过地收回手,怔怔看着她,漂亮的眸子里满溢着刺痛和难过。
被欺负的明明是她,他却一副委屈巴巴的小媳妇模样,好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
最可恶的是……看到苏白璟这样愧疚难过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心中竟然真的弥漫出了些许不忍。
她真是太没用了!
“我太喜欢你了。”
陆晴指尖微微一颤,望向苏白璟。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喜欢的人就在面前,在一触即至的地方……”苏白璟顿了顿,“所以我才会失控。”
他满眼都是她,满眼都是歉意和无措:“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不知道怎样做好。你不要生气,我会慢慢学,你慢慢教我,好不好?”
情深义重,缱绻动人。
陆晴别别扭扭偏过了头,轻咳一声:“你真的知道错了?”
“……知错了。”
“哼。”陆晴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看到苏白璟这样子,她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
她是相信苏白璟说的,毕竟他和他一样,这么年轻,这么青春澎湃。
年轻的人,本来就容易做一些冲动的事情,更遑论在喜欢的人面前?
“下不为例!”她在窗边的矮塌上坐下,两条细长的腿一摆一摆,呲着牙,“反正下次绝对不能这样了。”
婚前亲吻已是过界,更何况,他们还做了比单单亲吻更亲密过分的事情。
苏白璟微微眯了眯眼,没说话。
他知道人族和妖族不同,各种清规教条,对交|合这种事情更是束缚的紧。
别的事情都可以依她,但这件事情可不行。
他才刚吃了口开胃餐点,连正餐还没用,怎么能就不让他上桌了呢?
“……听你的。”
苏白璟脸上挂着和缓无害的笑,拎起床边矮几上的琉璃壶斟了一杯茶水递给陆晴,在她身边两人远的安全距离坐下。
陆晴嗓子确实不舒服,她接过茶盏就喝了一大口。
“但是——”陆晴微微竖起了耳朵,听到旁边苏白璟迟疑的声音,“但是……你真的不舒服吗?”
……
陆晴瞪大了眼睛。
窗明几净的房间里,陷入短暂而又深沉的沉默。
“咚”的一声,琉璃杯砸在软塌上,发出沉闷一声响,陆晴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蹦了起来:“不许乱说!”
当然也不是全然不适。
亲吻的时候,气息相融的时候,被苏白璟紧紧拥抱的时候,心脏里会涌出一股股令人陶醉的甜意。
但是……但是苏白璟的亲吻太过于热烈,太过于狂暴。
不是无害的微风,不是温润的春雨,像是能席卷一切的龙卷风,鞭笞一切的暴雨。
她就像漂浮在深海中的一叶小舟,只能在狂风暴雨的拍打中沉沉浮浮,无法自控,无法挣脱,无法回到岸边。
刺激当然是刺激的,沉浸在和苏白璟的亲吻中,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体验。
陆晴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大脑像是被人完成剥出来放在了岸边,潮起潮涌,海浪上浮又跌落,冲刷着她毫无保护的大脑。
但是——未免也太刺激了些。
陆晴喉咙滚了滚,单单是回忆起刚刚的那种感觉,她现在就浑身滚烫,双腿发软,心脏忍不住一阵阵的发颤。
太……过于失控。
失控的感觉,并不好受,让人贪恋又恐惧。
陆晴急急喘息了几下,匆匆找到了理由:“这样不好!我们还没有举办道侣仪式呢!”
“这些事情,按理是要等到婚后才能做的。”
“为什么?”苏白璟歪着头,很认真地询问她,“你觉得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陆晴想了想:“开心?快乐?”
“是啊。”苏白璟笑,“是开心,是快乐。”
“所以,为什么不能做让自己开心又快乐的事情呢?想和亲密的人接触,再正常不过了,不是什么需要害羞和隐藏的事情。”
“……可是……这不符合礼仪。”
苏白璟轻呵了一声:“礼仪,那不也是人为创造出来的东西么?”
“修士修的是自然天理,又不是道德常伦。”
“是吗?”陆晴蹙眉思索。
她知道了哪里不对,大概是因为苏白璟很小就父母双亡,没有受到过完整的世俗常理的教导,所以才会产生这样截然不同的理念。
这样的理念是如此不同,如此奇怪,如此特别,就像是牡丹花丛里的一只月季。
它不一定美丽,但因为特别,成为了一眼就能吸引到人的那一个。
陆晴觉得哪里不对,偏偏又说不上来,这和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不一样,却让她觉得跃跃欲试。
就像是站在窗台上的猫,看到了近处飞翔的鸟儿。
捕猎的本能让它紧盯着那只鸟儿不放,跃跃欲试。
明明知道扑上去会有危险,但还是忍不住想伸出爪子,轻轻拨弄一下。
“是啊。”苏白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而且,我们一定会举办道侣仪式的不是么?”
“难道你会不和我举办道侣仪式吗?”
他一靠近,属于苏白璟的气息就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将她紧紧包裹。
陆晴浑身发软,下意识反驳:“当然不会。”
他们以彼此为道心,真心相爱,他们一定会成为祸福相依,生死相许的道侣,她怎么可能会不和他举办道侣仪式?
“所以——我们之间当然更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了。”
陆晴:……
她感觉原有的理念被苏白璟绞碎,他在试图给她传递一种全新的东西。
“伶牙俐齿。”陆晴想不明白,她对人生的理解还没深刻到能讨论什么哲学的地步。她晃了晃脑袋,决定随心而行,“反正……亲密当然是可以亲密的。”
“但是——”她话音一转,“下次我说要停下来的时候,你必须要立刻停下来,不准再继续了。”
陆晴打定主意要和苏白璟约法三章。
不然,每天这么一回,她还要不要出门,还要不要修炼,还要不要做事了?
苏白璟笑得温柔:“当然。”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的唇角的破口和颈项斑驳的痕迹:“是我不好,我帮你上药罢?”
“不用了!”陆晴果断拒绝他伸来的手指,“我要一个人静静!”
虽然……她现在已经没那么生苏白璟的气了,但是,第一次经历这样刺激的事情……她必须得缓一缓。
而且……一定要晾一晾苏白璟!让他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干了!
苏白璟被她推到了门口,雕花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关闭,彰示着房间主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苏白璟站在门口,摸了摸鼻尖,眸中划过一抹浓而深的笑意。
他在门外静静站了半晌,方才踏着无声的步伐缓缓离去。
*
陆晴关上门,再次扯开衣襟看了一眼身上的痕迹。
虽然不疼,但看上去斑驳又吓人。
幸好,对于修士来说,让这些痕迹消失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她气鼓鼓地胡乱涂上药膏,打坐运转灵力。
只是——她本来打算今天就去找她爹陆厉然炫耀一番她已经结丹的事情,现在看来肯定是不行了,只能明天再去了。
她在房间里待了一天,晚上像平常那样躺到柔软的床铺上睡眠,只是,今天这晚睡的很不安稳。
梦中她似乎又回到那间暗室,看到了苏白璟那张过分美丽的脸庞。
他的眸子里汹涌着的是比白天更加狂热的欲望和火焰。
他光滑有力的手指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走,一点点向下延伸,在做比白天更加过分的事情。
……
第 33 章
“叩叩”
雕花房门传来轻响, 陆晴从床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前去开门。
是谁一大早就跑来敲她的门?
首先,肯定不是她爹娘, 她爹敲门的动作粗俗又大力, 时常让她觉得他会把她的门拍碎;而她娘敲门的时候总是会轻轻喊她的名字,温柔又满溢着爱意。
既然不是她爹娘,会在这个点来敲她门的,那就只有一个了——苏白璟。
她面色有些古怪, 眼神躲闪,唇角似弯未弯。
陆晴昨天晚上几乎做了整整一晚奇奇怪怪的梦,一闭眼就是苏白璟的手指和脸庞, 她哪里还有什么睡意, 干脆起来打了半个晚上的坐巩固修为。
挥散梦中的记忆,陆晴一把拉开房门。
苏白璟正站在门口, 唇角微翘, 眼角微弯, 清晨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 给他完美的容颜洒上一层淡金色的微光。
就像是已经足够美丽的宝石,工匠还要小心为它层层打磨,让它的美丽更上一层楼。
即使再看上一万遍,陆晴还是会为他这张完美过分的脸感觉到惊艳, 她怔怔看了半晌,视线终于从苏白璟脸上挪到了他怀里——的狐狸上。
是的,苏白璟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手里还抱着一只小臂大小,浑身银白如雪的狐狸。
金色的阳光洒在雪白的狐狸毛上, 反射出彩虹一样的斑斓色彩。
美丽极了。
最动人心魄的是那只小狐狸的眼睛,它歪着头, 也在盯着陆晴看,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果冻一样闪亮柔软。
它明明只是一只狐狸,陆晴看不懂它的表情,看不懂它的神色,但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她就是莫名其妙感受到了一股矜贵优雅的气息。
好漂亮的灵狐!!
陆晴忍不住伸手去抱那只狐狸:“这只狐狸,哪里来的?”
苏白璟将手臂伸过去,那只狐狸似乎聪颖地猜到了他们的打算,一个灵活地跳跃,就从他的手臂上跃到陆晴肘弯。
“好聪明乖巧的狐狸!”陆晴稳稳接住狐狸,忍不住发出惊叹。
苏白璟笑:“我昨天去了集市,逛遍了整座集市才找到了这只狐狸,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原来是特意买来讨她欢心的。
陆晴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狐狸,银白如雪的狐狸毛松软光滑,像是上好的绸缎。
她爱不释手,忍不住把狐狸往怀里搂了搂。
狐狸顺着她的力气,乖巧伏在她胸口,在她鼓囊囊的胸脯上蹭了蹭。
陆晴一边咯咯直笑一边抱着狐狸走回房间:“它有名字吗?”
苏白璟盯着埋在陆晴怀里的小狐狸,几不可见地轻轻舔了舔唇瓣:“没有,你给它起一个?”
她一遍遍抚摸着狐狸毛:“它这么白,那就叫它小白吧?”
“……好,很配它。”
陆晴笑得开怀,又拎起小白,狠狠用脸蛋蹭了一把它的脸颊。
苏白璟眼睛暗了暗,喉咙滚了滚。
她在塌边坐下,让小白坐在她的腿上,轻轻逗弄。
联想到昨天苏白璟在她额心画的小狐狸花钿,陆晴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你喜欢狐狸?”
苏白璟点点头:“你喜欢吗?”
坦白来说,陆晴之前是对狐狸这种生物无感的,她并不爱养宠物。
但这只狐狸是例外,这样灵动狡黠样子,她第一眼就爱上了。
“我不喜欢狐狸,但是喜欢小白。”
她话音落下,苏白璟那双桃花眸骤然一亮,像夜晚的星辰一样散发出璀璨迷人的光。
他唇角上扬的弧度变大,脸上清浅愉悦的笑意完全遮挡不住。
他这样开心,就好像她夸得不是小白,而是他苏白璟一样。
陆晴撇了撇嘴:“我夸得又不是你,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苏白璟也不生气,轻笑:“你喜欢我送给你的狐狸,我当然开心了。
陆晴轻轻摸着小白的下巴,一脸好奇:“狐狸应该吃什么?怎么喂?”
“一般的狐狸只吃肉,但卖这只狐狸的商人说这只狐狸比较特殊,人类的食物也吃,但它比较挑嘴,只有它觉得好吃的东西才会吃。”
“这么神奇?”陆晴从桌上拈起一块甜糕,试探着放在灵狐嘴边。
雪白的狐狸低头轻轻嗅了一下,犹豫片刻,微微启唇咬了一口。
但也仅此一口而已,它咬完一口,就踏着优雅的步伐重新扑回了陆晴的怀里,在她怀里轻轻蹭了一下。
陆晴搂住狐狸,笑得开心:“苏白璟,它真的吃了哎?!”
她脸上的笑意,活泼又动人。
苏白璟放柔了声音:“所以……昨天的事情,可不可以不生气了?”
陆晴看了看怀里的白狐狸,她对苏白璟这个送来哄她的礼物十分满意,于是心中最后一丝愤愤也化为乌有:“哼,看在小白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
苏白璟眸子闪了闪,笑得乖巧:“是我沾了小白的光。”
他陪她逗了一会狐狸,话题又转回了昨天。
苏白璟状似无意:“所以……昨天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下定了决心,做了决定?”
提到这个,陆晴就一阵生气:“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爹!”
她吐了吐舌头:“昨天一时冲动之下和我爹约定了——要是我能成功结丹,他就不会再乱点鸳鸯谱了。”
苏白璟:“那要是没能成功结丹呢?”
“那就要答应他,从他看中的夫婿里选一个接触。”
选、一、个、接、触。
苏白璟顿了顿,温和的眼神霎时冷了下来。
他唇角向下压了压,随即又上扬起一个微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看上去有点冷:“所以……要是失败了,你打算解除婚契,去和那些人联姻吗?”
“当然不会!”陆晴想也不想地回答。
她吐了吐舌头,一脸的狡黠:“反正也只是口头上答应了嘛……如果结丹成功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要是失败了,大不了就抵死不认呗!”
苏白璟微怔,轻笑——这还真是符合她习惯的答案。
“当然,我下定决心,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既然苏白璟已经是她的道侣,那就没什么好瞒着他的了,“你也知道,天光城是人族的边境,旁边就是两大山脉,在往外就是妖族境地了。近日里事情频出,我担心会出意外,所以必须得提升修为了。”
苏白璟撑着下巴看她:“就没有其他原因了吗?”
陆晴:……
她睫毛颤了颤,不自在地偏过了视线。
苏白璟垂下眸子,长睫微颤,桃花眸里,沮丧和失落像橘子水里的水汽,一点点冒上来。
陆晴最受不了他这一招,当即投降:“……有。”
“当然有了。”她的脸蛋染上蜜粉色,声音越来越小下去,“因为……我……我对你也有好感。”
陆晴听到了耳畔洒落的轻笑,像春天春风吹起错落的枝丫,像秋天海风拂过沙滩上的沙粒,簌簌落落。
苏白璟忽然伸出手来,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拦腰抱起。
白狐狸从她怀中掉落,轻巧地跃到一旁的架子上。
红色的裙摆在空中晃出一个飞扬的圆,在他的腿上坠落。
陆晴被他抱坐到了腿上。
她第一次这样的姿势坐在别人腿上,大腿相触的皮肤隔着布料,却像是燃起了一团火,让她忍不住想跳起来。
她刚动了一下,就被苏白璟拦腰抱住,半拢在怀里。
陆晴警惕地瞪了他一眼,苏白璟连声保证:“我只是想抱抱你,我保证,绝对不会再乱来了。”
陆晴脸颊红扑扑,心跳有点快,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他腿上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跳下来,满意地伏在了苏白璟的怀里。
“对了,过两天就是驱妖节了,到时候天光城有宴会,你和我一起去罢?”
“好。”
陆晴在苏白璟怀里仰头看他:“到时候在宴会上,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道侣!”
苏白璟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这样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
必须要这样!
不然他爹肯定会阻止她和苏白璟,先斩后奏这招她从小到大用的纯熟极了。
想到她爹陆厉然,陆晴纠结了片刻,忍不住叮嘱:“我爹可能会为难你,他要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一定要跟我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接受我们的。”
苏白璟低下头,语气低落:“都怪我受了伤,修为太低,又没有一个好的家世背景……让你为难了。”
“一点也不为难!”陆晴蹭了蹭他的肩膀,“你单单站在那里,就比这些东西好上一万倍!”
她想到什么,唇瓣动了动,从苏白璟怀里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面色:“还没有问过你……你的经脉……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说得小心,生怕戳到了苏白璟的伤心往事。
果然,纵使她万分谨慎,听到她的话,苏白璟的神色还是一下子变得低落下来,连她腰间扣着的手都松下来。
陆晴心中一跳。
他之前……一直都是紧紧扣着她的。
哪怕她嗔怒哭泣的时候都没有放松过。
苏白璟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讲述:“我是齐月城苏家人,我家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修真世家。”
陆晴对这个倒是早有猜测,看他的气度和知识,就知道不是出身于普通人家。
而且他还能拿出隐芥符这等偏门符箓,一看曾经就是颇有家底的修真世家。
“后来呢?”陆晴的声音里带了点不忍。
后来当然是显然易见的衰落,不然……不然苏白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后来……我五岁的时候,有个穿着黑衣的神秘人闯入我家,那人修为高强,手段残忍,一夜之间,苏家三百多口人死于非命。”
“我的爹娘,兄妹……甚至家中仆从,无一幸免。”
“我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但经脉破碎,形同废人。”
光是听他的讲述,就能从中窥见一二分血腥与恐怖。
陆晴呼吸都屏了一瞬:“那人是谁?”
“不清楚。”苏白璟苦笑,“那时候我还小,根本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家里得罪了什么人。等我长大了倒是调查过,然而没有人脉,没有线索,连记忆都模糊不清,自然一无所得。”
“但可以肯定,能在一夜之间屠尽一整个修真世家的人,至少是个元婴修士了。”
元婴修士。
陆晴重重呼了口气,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现在的能力。
现在的他们,一个金丹初期,一个还未筑基,不可能调查得到一位元婴修士的踪迹,也不可能是元婴修士的对手。
但没关系!他们还年轻,他们有一天也能成为元婴修士!
“先好好修炼!”她用力抱了抱苏白璟,看向他的眸子里是无比的坚定,“等以后,等我们变强了,一定能调查出来是谁害了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苏白璟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嗯了一声。
“你是什么灵根?”
苏白璟吃了续脉丹,又吃了固源丹,眼下正是修炼的好时候,陆晴有心想要帮他。
“水灵根。”
陆晴点了点头:“什么品阶?”
“……极品。”
“……?”
“什么?”陆晴猝然抬起了头,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极品?”
“极品天水灵根?!”
在她震惊复杂的面色之下,苏白璟轻轻点了点头。
他面色平静,神态从容,仿佛说的不是“极品天水灵根”而是“今天是个晴天”。
陆晴喉咙滚了滚,苦涩地说不出话来,她感觉呼吸都带着一阵一阵的刺痛。
那可是极品天灵根啊,极品天灵根是什么概念?!
整个大陆能找出的极品天灵根不过一手之数,每一个都是能威震大陆的天才。
哪怕她自诩天光城第一天才,也不过是个上品单灵根而已。
如果……如果苏白璟不经历这样的家世动乱,哪怕他只是出身在一个普通农户。
如果他经脉没有受伤,那他现在一定也和那些天才一样,享万人瞩目,众人拥戴。
他还有这么出众的样貌和品性。
他就是新一代的“神明”。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上天何其不公。
陆晴忍不住扑进苏白璟怀里,用力抱了他一下。
第 34 章
待苏白璟离开, 确认表面上再也看不出任何异样,陆晴抱着小白直奔议事厅。
她是和她爹的约定中的那个胜利者,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跟她爹炫耀她的修为了!顺便还要跟她爹炫耀她的小白。
陆晴单是想一想, 唇角就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她抱着小白一路畅通无阻, 飞快来到了议事厅。
正厅里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陆晴抱着狐狸跑进去,环视一圈, 出乎意料的,竟然没看到她爹陆厉然的身影。
他居然不在?
陆晴又惊又奇,她爹可是个任劳任怨的工作狂人, 从她记事起, 只要到正厅来,百分之八十的概率都能找到她爹。
“爹?”
她喊了几声, 在正厅里转了一圈, 什么也没发现。
正厅没有暗室, 没有侧间, 连屏风都没有,她爹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不在。
陆晴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既然不在正厅, 那肯定就在院子里了。
她二话不说,出了正厅,转头便直奔她爹娘的院子。
很快,熟悉的院子就出现在陆晴面前, 庭院正中的拱门前,陆晴一眼就看到了娘亲白怡。
她娘穿着一件简单的素色长袍, 步履匆匆往房间里走。
“娘。”陆晴连忙出声喊她。
白怡脚步停住,回头看她,微微一怔:“小晴?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和我爹,顺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陆晴满脸雀跃,她歪了歪头,透过她娘左右往院子里瞅,“我爹呢?”
“我爹他在不在?他今天怎么不在议事厅?”
“……”白怡抓住她的衣袖,“你爹不在,他今天一早就出门去了。”
“啊?”陆晴有些失望,“我爹出门了?”
“嗯。”白怡道,“有什么急事的话可以和我说。”
“也没什么急事。”陆晴追问,“那我爹什么时候回来?”
她急着在她爹面前炫耀她的修为呢!
“我也不知道。”
“好吧。”陆晴十分,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眉飞色舞,“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爹。”
“什么好消息?”
陆晴抱着狐狸转了一圈,略略外放了身上的气息,金丹期才能散出的气势逸散出来。
白怡微讶,她没刻意探查女儿的气息,心思又在陆厉然身上,一时竟然没有发现,陆晴已经成功结丹了。
“你破除瓶颈了?”白怡脸上流露出浓郁的喜意,“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陆晴抬高了下巴:“我就说,我肯定能成功结丹的。”
她抬手摸了摸陆晴的脑袋:“那当然,我女儿一直都是最优秀的。”
陆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娘,你可不要告诉我爹哦,我要自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当然,主要是想狠狠打她爹的脸,谁让她是那个约定的赢家呢?!
白怡失笑:“好。”
她视线落在陆晴怀里的狐狸身上,微怔了一下:“这只狐狸……?”
提到怀里的小白,陆晴更加欢喜雀跃了,她小心绕着狐狸的两只脚,将它高高抱起来:“娘,你看这只狐狸好看吗?”
“好看。”白怡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灵狐,浑身皮毛如银似雪,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灵狐,像是有特殊血脉一般,“这灵狐看上去不凡,哪里来的?”
陆晴轻咳一声,脸上染上一抹红霞:“苏白璟送给我的。”
“苏白璟?”白怡愣了一下,才从记忆深处翻到这个人名。
她心中当即咯噔一声。
当初,她和陆厉然都觉得这人不过是女儿的朋友,或者是故意找来糊弄他们的人,但现在看女儿的反应……怎么好像是他们想岔了?
陆晴大概猜到了白怡在想什么:“娘,我上次不就说了么,苏白璟是我的未来道侣!”
白怡唇瓣动了动:“你这孩子……你真的想好了?”
陆晴答得斩钉截铁:“那当然,等我见到我爹,我就要和他说举办道侣仪式的事情了!”
白怡:“……等你爹回来再说吧。”
陆晴点点头,她和娘亲聊了几句便挥手告别,离开了爹娘的小院。
白怡看着陆晴离开的身影,确认她从彻底离开了小院,这才忧心忡忡地进了房间。
“咳咳……”陆厉然躺在床铺上,听到开门的声音才微微坐直了身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白怡一边往床边走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的方盒,“刚刚在院子外遇到女儿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陆晴?”陆厉然咳嗽的声音,有些紧张地往外看了看,“她来了?”
白怡失笑:“已经让她走了。放心吧,没告诉她你受了伤。”
“你们父女俩啊脾气真是一个比一个的怪。”白怡将方盒里的药丸取出来塞入他口中,“受伤了就受伤了,还要瞒着自己亲女儿。”
陆厉然冷哼一声:“我身体好的时候尚且压不住她,她要是知道我生病了,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了?”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白怡毫不犹豫把陆晴卖了个干净,“小晴结丹了。”
“她结丹了??”陆厉然瞪大眼睛,“她怎么结丹的??”
陆晴前几天可还是筑基,卡了多年的瓶颈这么快就破解了?
结丹是好事,陆厉然就怕她赌气,为了结丹做一些伤及根本的事情,或者吃了虎狼之药,那未免就得不偿失了。
“你放心吧。”白怡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看了,她身上气息浑厚,根基坚实,是正当的法门。”
陆厉然半晌无言,躺在床上长呼了一口气:“结丹了……结丹了好啊。以女儿的天赋,一路到金丹高阶恐怕也只需要不过数年的功夫,这下我也能放心了。”
……
*
陆晴这几天一直都没能见到陆厉然,也不知道她爹到底去了哪。
眨眼间又到了驱妖节的日子,老实说,她对这种只剩下空壳的节日没什么感觉,但这是五城盛会,众人齐聚的日子,她又不能不出席。
陆晴一大早就在房间里挑选琳琅满目的裙子,苏白璟站在一旁,安静看着她的动作。
自从她和苏白璟确认了关系,这家伙一点也不客气,一天三番五次敲门,撵上半天才肯依依不舍地离去。
简直把她的房间当成自己房间了。
陆晴一手着粉色长裙,一手拎着紫色长袍:“你觉得哪件好看?”
苏白璟眨了眨眼,毫不犹豫:“红色的。”
可她手上这两件,没有一件是红色的。
陆晴挑选裙子的手霎时一顿,脑中瞬间回忆起了她突破金丹那天的场景。
她那件十八岁收到的礼物,衣柜里最漂亮的红裙在那天之后几乎毁了。
平静光滑的衣裙皱皱巴巴,部分地方甚至抽了丝,衣领上甚至还沾上了晶亮的水渍。
她的呼吸骤然一滞,捏着两件衣服的手指骤然用力。
陆晴咬了咬牙,毫不犹豫丢下手里的裙子,挑衅地瞪了一眼苏白璟,把柜子里的红裙往里塞了塞,转而抽出一件素雅的绿色衣衫。
“我选好了!”她挑眉看向苏白璟,“我要穿这个!”
苏白璟眸中划过一抹笑意。
他没说谎,陆晴穿红裙的样子确实是最美的,张扬又明媚。
正因如此,他怎么会想让她穿着红裙去参加宴会?
陆晴拎着绿裙去内室换衣服,她解开衣扣和衣带,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袍,堆叠在衣架上。
明亮的内室内,女子只着小衣,光滑皎洁的肌肤几乎一览无余,像一块无需雕琢的璞玉。
陆晴正要伸手去捞衣架上挂着的绿色长裙,忽然一道白光自堆叠着衣物的衣架上闪过,她定了定神,看到了一只浑身洁白如雪的狐狸跳上了她的衣架。
原来是小白跟着她跑进来了。
它高高站在衣架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盯着陆晴。
陆晴现在只着小衣,雪白的肌肤大片大片暴露着,俱都落入了狐狸眸中。
但陆晴大大方方,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小白即使再聪明,也不过只是一只灵狐,又能懂得什么?
大概是她这几天和小白越来越熟稔了,小白黏她黏的紧,走到哪里都不肯放开,所以才会跟着她跑进内室。
想到这,她放弃捞那条绿色的长裙,转而伸手去抱小白。
小白很乖,看到她伸来的手,就毫不犹豫地跳了上来,顺着她光洁的手臂一路走到了她的手肘上。
陆晴收回手臂,把小白抱进了臂弯。
它就着她的力道在她怀里躺下,两只耳朵轻轻抖了抖,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放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从小白的眼睛里看到了……舒服的意味?
忽然,小白猛地抬起雪白的前掌,搭在她稍稍裸露的柔软胸脯上,小巧的肉掌踩在上面,轻轻按了一下。
圆润光滑的胸脯上,清晰显现出一个梅花状的凹陷。
陆晴瞪圆了眼。
小白毫不收敛,甚至还伸出爪子,轻轻在她抓了一下。
有点痒……还有点刺痛……
“色狐狸。”陆晴挑了挑眉,轻嗔。
小白当然听不懂她的话,可能是觉得舒服,变本加厉将爪子又在她的胸口上重重踩了几下。
“哎呦。”陆晴这下忍不住了,娇笑着按住小白,把它的爪子从身上拎了下来。
作为报复,她狠狠捏住小白那条蓬松的大尾巴,用力从上到下撸了一把。
怀里的小白忽然浑身打了个颤,它猛地抬起脑袋,一双琥珀色的眼珠紧紧盯着她,两只耳朵高高竖起。
她还想继续再撸下去,一向乖巧的小白忽然轻轻一个扭身,轻而易举躲掉了她伸来的手指。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动作的,眨眼间就灵活的从她手中蹿了出去,消失在了内室。
慌忙逃窜的背影,带着一丝惶急和狼狈。
是不是她弄痛它了?
陆晴摸了摸鼻子,连忙三两下换好衣服走出去。
她左右环视了一圈,没看到小白的身影。
“小白藏哪儿了?”
她望向苏白璟,微微一怔。
苏白璟坐在矮塌上,手肘撑着小几,他脸颊微红,又大又圆的桃花眼沁着缱绻的水光,看向她的视线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他微微弯着腰,似乎在刻意压抑着哪里的不适。
“苏白璟……你怎么了?”
陆晴觉得他现在看上去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一副……一副……
她顿了顿:“你该不会偷看我换衣服了吧?!”
苏白璟轻笑:“……我只是个练气期的修士,要是偷看你换衣服,你会发现不了吗?”
陆晴觉得有道理,可是——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苏白璟盯着她,喉咙滚了滚,淡淡吐出一句:“穿的太多了,热的。”
“行吧……”陆晴勉为其难接受了他的理由。
她这会子也发现了从内室跑出来的小白,它藏到了床铺上,在最角落里,透过缝隙盯着它。
陆晴恋恋不舍地和它告别:“我要出门了哦,等回来再和你玩。”
苏白璟看了眼床上的小白:“你不带着它吗?”
“宴会上人多眼杂,我怕到时候没空照顾它。”
“没事。我可以帮你照顾。”
床上的白狐狸仿佛能听懂他们的话似的,也跟着跳了下来,踩着优雅的步伐来到了门口。
陆晴哪里还忍得住,弯腰一把把小白抱进了怀里,反手关上门。
白狐狸的皮毛软得像绸缎一样,摸上去就不想放开,陆晴眯着眼一遍遍轻抚它的后背。
苏白璟屏住呼吸,一双深黑的眼瞳牢牢钉在了她的手指上。
她白皙指节像游鱼一样灵活地穿梭在蓬松的狐狸毛上。
每一次接触和抽离都能带起一片片酥麻的痒意和快感。
她怀里是软的,哪里都软,手臂,肘弯,小腹,还有微微凸起的胸脯,比他曾经躺过的最柔软的雪堆还要柔软。
她的手指拂过后背,擦过脊椎骨,往狐狸蓬松如伞的尾巴上探去。
……
苏白璟眨了眨眼,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指,在她触到狐狸蓬松尾巴的前一刻扣住了她的手腕。
陆晴不解的望向他。
“对了……忘了告诉你……”
苏白璟低叹一声,桃花眼蓦的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轻声:“狐狸身上最敏感的位置就是尾巴……不能随便碰。”
嗯?
陆晴眨了眨眼。
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为什么,陆晴总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有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第 35 章
陆晴顿了顿, 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怀里乖巧躺着的狐狸。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刚刚换衣服时小白突然一反常态,惊惶失措的样子。
原来是因为……她……摸了小白的尾巴?
怎么办……陆晴微微蜷了蜷手指,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 她竟然……更想摸小白的尾巴了……
顾及到苏白璟在旁边, 她还是轻咳一声,稍稍收敛了下。
“驱妖节在天光城郊的望枫林举办,望枫林旁边就是百景楼,到时候我们会在那里吃饭。”陆晴转而细心跟苏白璟讲述着驱妖节会发生的事情。
驱妖节是几百年前人妖战乱刚结束之时开创的节日, 目的是铭记战争之痛,纪念为保卫人族而逝去的人修。
只是几百年过去,战争的伤痕早已被时间抚平, 驱妖节便和大多数普通节日无异了。
陆晴从小到大过了那么多次驱妖节, 早已无感:“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 到时候我们就吃吃喝喝看风景就行了。”
苏白璟轻笑着点头。
陆晴望了他一眼, 忽然想到什么, 轻哼一声:“驱妖节上可是会有很多漂亮女修, 不许你盯着她们看。”
她唇角微嘟着,眼神像刀子一般,仿佛要是从他嘴里听到了什么不合心意的话,就要立刻向他发射攻击。
她这样骄矜直爽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的紧, 苏白璟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宴会上,还能有比你更漂亮的女修?”
陆晴闻言稍稍挺了挺胸脯,朝他递了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她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苏白璟, 他仍旧穿着月白色的长袍,气质矜贵温和又独特, 看上去就招人的紧。
陆晴感觉自己像是个抱着宝贝榛子生怕被人抢走的松鼠,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要是有女修找你搭话,你也不能搭理!”
苏白璟失笑:“她们不会找我搭话。”
他虽然外貌不错,但高阶修士少有外貌丑陋之人,大多都算得上英俊过人。
更何况,在修士中向来以实力为尊。
没人会选一个花瓶当道侣,花瓶嘛……只能当个玩意。
像陆晴这样傻乎乎的女子只不过是极少数,不,或者应该说——是苏白璟在人族有生以来见过的第一个。
又傻又可爱。
思及此,苏白璟有些心动,抬手在她光滑细腻的脸蛋上蹭了一下,触手一片滑腻。
他眸色深了几分,幽幽开口:“小晴,天下诸事,皆讲究一个公平对不对?”
陆晴不明所以:“嗯?是啊。”
“所以说,届时……你是不是也应该和男修保持距离。”
和他不一样,陆晴家室不错,相貌又好,现在又突破了瓶颈成功结丹。
十八岁的金丹期修士啊,一定会成为宴会上的香饽饽。
可以预见得到,会有很多不长眼的男人凑上来了。
苏白璟眸底深处闪过一抹浓郁的烦躁和厌恶。
陆晴眨了眨眼,毫不犹豫:“那当然!”
她本来对那些人也没什么想法!
苏白璟满意地执起她的手掌团握进手心,她的手比他小很多,又绵又软,轻而易举就能完全包裹住,像是包裹住了一只宣软的面团。
当然——比起某个部分来说,似乎还是稍逊一筹。
苏白璟晦暗的视线落在她凸起的鼓囊囊胸脯上,那里被浅绿色的衣裙挡了个干干净净。
“啪。”
陆晴怀中的小狐狸一个扭身,毛绒绒的脑袋压在了她的胸脯上,小狐狸舒服地眯了眯眼,乖巧闭目养神。
*
望枫林在天光城的最边缘,旁边就是城边的无人区和希林山脉。这片枫林存在了数百年,枫树高大密集,如今正值秋季,枫林里每一片枫叶都如同将熟的果一样深黄透红,远远望去,像是一抹生长在地平线以下的晚霞。
今天,这片枫林作为五大城池各大家族的新一辈子弟聚会的地方,早早便被人围了起来,严禁普通人的出入。
陆晴和苏白璟很顺利进入了望枫林,还未见到人影,就听到了不少熟悉的交谈声。
又往里走了几步,进了核心区域,终于看到了三三两两交谈的人影。
匆匆扫了一眼,陆晴就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洛河!”她抬起手,向中间穿着素色长袍的高挑女子打招呼。
洛河连忙放下没营养的聊天,三两步走过来。
她依旧穿着那件素色长袍,步伐轻松。仅仅几天未见,洛河看上去竟然有些截然不同了。
她身上气息凝实,灵气四溢,赫然是已经结丹的样子。
陆晴又惊又喜:“洛河,你结丹了?!”
洛河脸上勾出一抹笑意,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她此时也难以掩饰自己的开心:“嗯,多亏了镇灵秘境的那块溢灵石。”
几日未见,洛河也仔细观察着陆晴,这一看之下,她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你也结丹了?!”
陆晴笑着拉她的手:“是啊,找到了别的方法突破瓶颈!”
“太好了,我们两个都结丹了。”洛河想了想,从袖中取出那块溢灵石,“小晴,这溢灵石颇为不凡,有平心静气,夯实修为之效。你之前为瓶颈所困,这种宝物用处不大,现在突破瓶颈,正是需要灵物的时候,不如把这块溢灵石拿去用吧!”
溢灵石流光溢彩,相比几天之前,光芒丝毫未曾减弱,甚至隐隐有增强之势。
在苏白璟眼里,这块溢灵石身上的紫光多得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紫芒环绕”的溢灵石,轻轻点了点食指。
陆晴没发现苏白璟的异样,她当然不可能接受这块溢灵石。
虽然有宝物辅助更好,但洛河也刚刚结丹,显然也需要溢灵石,这又本来就是洛河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夺人所好。
她连连摆手,示意洛河赶紧拿回去:“不用不用。我卡在筑基巅峰多年,根基稳实,对灵物需求不大,再说了,我要是需求灵物,也是找我爹要,怎么能拿洛河你的!”
洛河想了想:“可这溢灵石和一般的灵物不同。知道你不想白要这么珍贵的宝物,不如这样,我借你用几日,你先用它稳定修为如何?”
陆晴仍旧推辞。
“拿着吧,和我客气什么?”洛河不由分说,想要将溢灵石塞进她掌心,两人推让间,洛河手指一颤,流光溢彩的石头忽然从洛河手中滑落,直直朝着地面坠落。
陆晴低呼一声,条件反射伸手去接在空气中急速坠落的溢灵石。
她的手伸在了溢灵石下方,但有一只手比她的速度更快,在她接到溢灵石之前就飞快握住了那颗流光溢彩的石头。
也敛住了溢灵石散发出来的璀璨光芒。
陆晴眨了眨眼,收回手,望向苏白璟。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紧扣着那块溢灵石,握在掌心,几乎将溢灵石的光芒完全掩盖。
旁人看不到的“紫色光芒”争先恐后的朝苏白璟手上涌上来,却又在触碰到他皮肤的下一刻以十倍速度褪去。
“紫色光芒”团团奔向离他皮肤最远处的溢灵石一角,生怕碰到他一丁点皮肤。
苏白璟溢出一声带着气音的笑,抬手将那枚溢灵石丢进了洛河掌心。
他微微眯着眼,盯着洛河:“洛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要拿稳一些比较好。”
洛河面无表情,黑色的眼珠微微动了动,握紧了掌心的石头,不发一言。
“额……”不知道为何,陆晴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她想不明白这种古怪气氛的来源,但一个是她的好朋友,一个是她的道侣,她本能地想打破这种古怪气氛,连忙对洛河道:“是啊是啊!你快收回去,我真的不能要你的东西。”
“好吧……”
洛河这次没再推让,她朝陆晴挤出一个微笑,将溢灵石放回了袖中。
“洛河?陆晴?”
轻喊声打破了有些古怪的氛围,陆晴抬头看去,来者也是个熟人,是洛河的堂哥洛升,洛家本家的嫡系。
洛升走过来,娴熟地向陆晴打招呼。
他本能地看了眼陆晴身边的苏白璟——这个在陆晴身边,但他从来没见过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外表很是出色,面色镇定,气度不凡,只是修为不太高。他似乎是跟陆晴一块来的,那洛升大概猜到了他的来历——大概是个出身哪个世家但天赋不太好的子弟。
想到这里,洛升随口问道:“这是……?”
陆晴歪了歪头,她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握住苏白璟的手,两只白皙的手掌交握,她在洛升逐渐变得震惊和不解的眼神里笑着解释:“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道侣——苏白璟!”
“……”
洛河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旁边的洛升眼珠子瞪得都快要掉下来了。
“道……道侣?”洛升看看陆晴,又看看苏白璟,“真的假的,你不是又在开玩笑吧?”
“今天是驱妖节,又不是谎言节。”陆晴好笑,“我骗你做什么?”
“???”洛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很怪,非常之怪。
怪到就像是在冬天看到了蝉,在夏天看到了雪兔。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消息。”
而且,他明明听说……陆家主有意撮合陆晴和赵逢的。
“洛河也不知道。”他看向洛河,“是么?”
洛河笑容里带了些无奈:“虽然……但是我确实知道的比你早一些。”
“所以……这真的是真的?”洛升摊了摊手,渐渐平静下来,“好吧,你今天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
……
陆晴看到了数道隐隐约约望过来的视线,她们这番交流并没有避着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修士耳聪目明,想必不少人都已经听到了。
很快,“陆家独生女陆晴带着道侣来参加了驱妖节会”这个消息,就会在人群中不胫而走,传播开来。
这正是陆晴想要的。
她摸了摸怀中的狐狸头,非但没觉得被窥视的不自在,反而又和苏白璟靠近了些。
……
“狐狸!”
“狐狸!”
陆晴抚摸狐狸的动作顿了一下,侧眸往声音来处看去。
一个小女孩正飞快往她的方向跑过来,眸光晶亮地盯着她怀里的狐狸。
是赵怀灵。
赵怀灵是赵逢的妹妹,今年不过才十一二岁,娇生惯养长大,生得玉雪可爱。
眨眼的功夫,她已经奔到陆晴身边。
“姐姐,我能摸摸你的狐狸吗?”小女孩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手,朝小白身上摸去。
陆晴皱了皱眉,她不是个小气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小白身上格外美丽的皮毛,可能是因为它格外灵动的眼神,可能是因为它有一双极其美丽的琥珀色眸子,她就是对小白喜欢的紧,不想让别人轻易触碰。
她不是很想给赵怀灵摸,但赵怀灵怎么说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拒绝她未免显得有些太小气。
更何况,也没等她来得及拒绝,赵怀灵的手已经伸过来了。
陆晴便没动,打算让她摸一摸小白。
不料,懒洋洋趴在她怀里的小白忽然抬起了头,似乎是察觉到了赵怀灵的动作,它微微曲腿,灵活的一个小跃,瞬间从陆晴怀里跳到了她肩膀上。
赵怀灵的手落了个空。
“欸?”赵怀灵歪了歪头,只以为是个巧合,不肯放弃地踮起脚尖,继续伸手去够在陆晴肩膀上的狐狸。
她手指越伸越高,眼眸越来越亮,眼看真的就要够到,小白琥珀色玻璃球一样无机质的眼珠轻轻一动,倏地从陆晴的肩膀上跳下来,重新跃入了她怀里。
赵怀灵的手又落了个空。
“讨厌的狐狸!”赵怀灵眉头一沉,又大又圆的眼睛里盛满了戾气,她一抬手,竟然掐了个火球术,直直朝着陆晴怀里的小白打去。
陆晴眼皮子跳了跳,连忙抱着小白闪身避开。
她面色霎时难看起来。
主动对着修士施展术法可是被视为挑衅的大忌。
虽然赵怀灵是对着她怀里的小白攻击的,但小白在她怀里,此举和对她攻击也没什么不同。
这团突然出现的火球让众人都吓了一跳,刚刚才到望枫林的赵逢连忙匆匆走过来。
他牵着赵怀灵,表面是阻止,实则维护般将她拉向身后,随即望向陆晴:“原来是陆晴姑娘。”
他的视线散漫地在陆晴身边的苏白璟身上滑过,又倏地一凛,飞快拉了回来。
再次看清苏白璟面容的时候,赵逢瞳孔都大了几分,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修士五感敏锐,赵逢虽然仅仅滞了一瞬,那片刻的呆滞还是飞快被陆晴捕捉到。
陆晴漂亮的眉毛瞬间皱起,和苏白璟初见时发生的事情瞬间涌入脑海。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望向赵逢的眼神更加厌恶。
赵怀灵:“哥哥,我想摸摸这位姐姐的狐狸。”
原来如此。
赵逢呵呵一笑:“陆晴,家妹很喜欢你的狐狸,可不可以借给家妹摸一摸?”
陆晴耸了耸肩:“不是我小气,谁让我家小白不想让你妹妹摸呢?这我就没办法了。”
这样直白的拒绝让赵逢面色有些难看:“不过是一只畜生而已,有什么想不想的?按着它,难道它还能挣脱不成?”
“什么畜生?”陆晴要气死了,“这是我的狐狸,给不给别人摸是我和小白的事情。”
“你的狐狸,不也是我的狐狸吗?”赵逢上上下下打量着陆晴,说得暧昧,“说不定,我们以后还是一家人呢?”
陆晴差点吐出来。
苏白璟手指轻抖,那一瞬,他垂在袖中的右手,兽类才有的指甲忍不住直接伸了出来。
他垂下眸,挡住眸中毕现的杀意,近些天来,苏白璟第一次生出如此浓郁的,血腥的,残忍的杀意。
他想要一寸寸敲碎赵逢的骨头,抽出他的经脉,点燃他的魂魄,让他经历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死亡。
他抬起头,声音又低又冷,因为压抑着杀欲而有些古怪:“呵……既非亲人,亦非朋友,何来一家人之说?”
赵逢:“跟你有什么关系?哪有你说话的资格?”
“怎么没有说话的资格了?”陆晴毫不犹豫地呛声,“哦,我好像忘记和你介绍了。”
“诺。”她拍了怕苏白璟的肩膀,“这位是我的道侣,苏白璟。”
“什么鬼?”赵逢皱紧了眉,“你在说什么?这是你的道侣?”
“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陆晴耸了耸肩,“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收到我和苏白璟道侣仪式的邀请函了。”
她话音落下,苏白璟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不一定能收到。”
陆晴:“也是,我也不一定会邀请你。”
他俩这一唱一和把赵逢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张了张唇,还想说什么。
“狐狸!”
眼看着赵逢就要被带偏,赵怀灵连忙拽了拽他的袖子,催促道,“狐狸……哥哥我想要狐狸!”
“好好好!”
赵逢没有办法,只得又把话题拉回了狐狸上。
反正他一点也不信他们俩会是道侣关系。
“要不这样,陆晴你把这只狐狸卖给我?”赵逢自以为找了个完全之策,“这样它就不是你的狐狸了。”
陆晴差点气笑了:“不好意思,不卖!”
她拒绝得斩钉截铁,赵逢还没有反应过来,赵怀灵两颗硕大的眼珠里刹那溢满了泪,她跺了跺脚,鹿皮靴踩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笃响:“我不!哥哥……哥哥!我就要那只狐狸!我想要狐狸!哥哥!”
小女孩委屈的哭泣声又响又亮,响彻整片望枫林。
小孩子总是有特权的,她这一哭,连洛升的视线都望了过来,眼神里满含着“小孩子都哭了,不过是一只狐狸,你给她就是了”的意味。
苏白璟额角一跳一跳。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就是不乖的幼崽耳朵哭嚎声,让他很想用手指一手一边掐住她的脸颊,像撕碎一张纸一样从中间狠狠撕碎。
那一瞬间,苏白璟脑海中涌过了一百种可以立刻实现的术法。
“不过是一只灵狐而已。”
似乎是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一个身着长衫的青年修士走了过来,朗声开口。
“我这里刚好有一只灵狐,送给你妹妹玩吧?”言罢,青年修士从特制的兽宠袋里拎出一只狐狸。
这只狐狸当然不如陆晴怀里那只皮毛柔顺漂亮,也不如它眼神灵动,但这只狐狸是少见的赤狐,浑身上下皮毛如火。
小孩子喜爱鲜艳的颜色,赵怀灵瞬间就被这只赤狐吸引了注意力,她哭声滞了滞,接过了这只赤狐抱在怀里。
赵逢松了口气,看了他一眼:“你是?”
青年修士笑笑,行了个礼:“在下启元城方堰。”
启元城方堰?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陆晴略想了一下,很快便想到了出处。
这不就是她爹口中的“好夫婿人选”之一吗?
陆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个名叫方堰的修士她还真没见过,方堰也是个金丹修士,看上去很是年轻,相貌清俊,不像是个修士,反倒像是凡间的文弱书生。
看上去倒是出乎意料的还行。
不过比起苏白璟还是差得远了。
大概就是小土包之于山丘,池塘之于大海,完全无法相比。
“……小晴,你是不是忘了,来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
苏白璟的声音忽然从脑海里炸响,仿佛未经耳朵,直直从她的天灵盖里涌进来。
他的声音清澈透亮,带着一丝丝无奈和生气,像一阵风轻轻抚过她的大脑。
陆晴打了个激灵,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苏白璟在向她传音。
说来也巧,她和苏白璟之前从未有需要私下传音的场合,自然也就没有传过音。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苏白璟传音的声音和他原本的声音似乎有一丁点的不同。
更加清澈动人,更加缱绻轻柔。
更加……让人酥麻。
就像是在贴着她的耳垂说话,仿佛能感觉到湿湿热热的呼气。
这家伙……怎么说句话都这么撩人!
陆晴不轻不重地睨了他一眼,可她眼眸如水,脸颊微红,这一眼丝毫没有什么威胁力,反倒像是正在朝他撒娇的猫咪。
苏白璟笑了笑:“嗯?怎么不说话?”
“还是说小晴想不承认?”
陆晴轻咳一声,传音道:“我……我就不小心看了一眼嘛!”
苏白璟是属鸟儿的吧!眼神这么好!这都被他看到了!
苏白璟轻轻笑,毫不相让:“看了就是看了,一眼也是看了。”
陆晴自知理亏:“好好好,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看了!”
苏白璟的轻笑声像潮汐一样冲刷过她的大脑。
“不行。”
陆晴:“那你说要怎么样?”
苏白璟顿了顿,似乎在沉吟。
片刻后,他伸出袖中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勾了一下:“犯了错就要挨罚,对不对?”
他的指尖轻轻勾在陆晴掌心,又麻又痒,像是突破层层皮肤,骨结和血肉,直接勾在了她心上。
陆晴喉咙滚了滚:“怎……怎么罚?”
怎么罚?
苏白璟眨了眨眼,视线一寸寸从她的脸庞,锁骨,手臂,胸脯,腰肢,长腿上滑过,仿佛用锋利的刀刃一寸寸将她剖开,又仿佛无形的手,轻轻拂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苏白璟垂下眸子,低低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 36 章
不管怎么说, 这场关于狐狸的风波总算暂时过去了。
除了洛河,陆晴和这些人的关系都不远不近,勉强和一些还算眼熟的修士寒暄了几句, 就和苏白璟安静坐在了边缘处, 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交谈。
虽然大家并不是特别熟,但这样的场合也算是互通消息的好地方。
没多久,洛河忽然拿着几个精致的白玉酒瓶走了过来。
“前年,我取了些上好的紫黍埋入地中, 又加了甘竹,地木等等数百种药材,制成了紫黍百药酒。今日恰逢佳节, 特意将紫黍酒从地下挖了出来, 分给诸位尝尝。”
“洛家的灵酒可是一绝,洛河妹妹亲自酿造的紫黍百药酒, 我们当然要好好尝尝。”赵逢连忙接过洛河递来的白玉酒瓶, 轻轻拔开瓶塞, 一股沁人心脾的浓郁香气瞬间涌了出来。
闻到这样的异香, 原本不怎么当回事的人都纷纷望了过来。
众所周知,灵酒有增长修为,凝神静气的功效。但高阶灵酒酿制复杂,需要发酵多时, 用多种名贵药材才能酿出少许,因此大多数修士平常会喝的灵酒都是中阶灵酒。
但洛河拿出的这紫黍百药酒味道如此醇香,竟然隐隐够得上高阶灵酒的边了。
这意味着,这紫黍百药酒对在场绝大多数修士都有提升修为的功效。
更别说, 其中还有不少平常便爱酒的修士了,已经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
赵逢也是连连赞叹, 忙取来一个碧玉酒杯,缓缓注入酒液。
这紫黍百药酒竟然是透明的紫色酒液,酒液透亮晶莹,香气四溢。
赵逢一口气喝下去,双眸一亮,连连称赞:“好久没喝到味道这样好的酒了。”
洛升也笑:“我记得堂妹你不是一直醉心修炼,什么时候偷偷爱上了酿酒?还习得了这样一身酿酒的好本事?既有这等天赋,不如赶紧来洛家酒坊帮忙吧。”
洛河闻言轻笑:“能帮上洛家当然是好的。”
她一边说,一边又从储物袋中取出数只同样装着紫黍百药酒的白玉酒瓶,一一赠送给在场的修士。
陆晴瞪大眼睛望着洛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从一开始见到洛河的时候,她就感觉今天的洛河有点奇怪。
她只以为是几日未见,再加上洛河结丹了,身上的气息变化带给她的错觉。
可现在,这种奇怪的感觉愈发明显了。
洛河从小就醉心修炼,是当之无愧的修炼狂人。
小时候,陆晴在吃烤鸭,洛河在修炼;陆晴在天光城瞎逛,洛河在修炼;陆晴在睡大觉,洛河还是在修炼。
洛河的天赋在天光城年轻子弟中并不是第一梯队的,但她十九岁结丹,已经是年轻子弟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了。
可是……洛升说让她接触家族事务,她竟然毫不反对,甚至隐隐有同意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呢?洛河一向最讨厌琐事分心影响修炼了,怎么可能会想接触家族事务呢?
“小晴,你也尝尝看?”洛河将一瓶紫黍百药酒递给她。
陆晴眸子沉了沉,没接:“洛河,看到你酿的酒,我忽然就想起来,十岁那年我们俩玩过家家的时候,曾经一起在你门口的桂花树下埋下一瓶桂花酿,我们是不是该一起去挖出来了?”
陆晴一眨不眨地盯着洛河,试图从她的面相中看出些许破绽。
“小晴,你说什么呢?”洛河笑着摇头,“我们什么时候去埋过酒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怕是你记错了吧?”
没有任何问题的答案,没有任何不对劲的表情。
她怎么看都只能是洛河。
陆晴捏了捏额角:“……应当确实是我记错了。”
她真是糊涂了,她刚刚竟然觉得,洛河会不会是什么人假扮的。
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吧!
陆晴连忙摇了摇头,接过那瓶紫黍百药酒。
洛河看着她的动作,轻声:“小晴,你不尝尝吗?”
陆晴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苏白璟已然轻抚她的掌心,将她手中那只白玉酒瓶握在了自己手里:“这样好的酒,直接这样喝未免太可惜了,还是等拿回陆家,配上上好的食物再喝。”
洛河的面色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陆晴睫毛颤了颤,连忙向苏白璟传音:“你是不是也觉得洛河有点不太对劲?”
“嗯。”苏白璟轻声。
陆晴急急追问:“你觉得她哪里不对?”
苏白璟垂在袖中的手轻轻搓了下指腹,沉吟不语。
他只是一个还未筑基的普通修士,不能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看出洛河的具体的情况。
苏白璟眸光轻闪,终究只是缓缓开口道:工种号图 颜社团“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种直觉……觉得有些古怪罢了。”
“唉……”陆晴叹了口气,沮丧却也不意外。
苏白璟和洛河又不熟,她尚且不知道洛河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苏白璟又怎么可能分辨的出来?
她只能把这件事放进肚中,准备等一下再试试洛河。
众人又在望枫林闲聊了一会,眼见着要到了正午十分,便陆陆续续去了百景楼。
陆晴总算来了几分兴致。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节日活动……”她小声在苏白璟耳边咬耳朵,“但是,这天的饭菜可是真的不错的!”
来聚会的都是各大家族的精英子弟,食材也都是各大家族提供的,一应蔬菜蛋肉全部都是富含灵力的珍贵食材。
陆家也送去了一只养了百年的肉香猪。
“等会你可要多吃点。”陆晴连声叮嘱。
苏白璟笑着颔首:“好。”
*
百景楼并不是一座酒楼,而是一座观景楼,不过此时此刻,百景楼大厅里摆满了华贵的桌椅和珍贵的餐具,食物还没有端上来,但已经能闻到珍贵食物独属的鲜美香味。
光闻到味道,陆晴就能说出不少食材的名字。
春山灵米,星鹿肉,蜜香果……
她的肚子已经开始饿了!
苏白璟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小晴,我出去一下。”
“怎么了?”陆晴一怔,面色霎时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苏白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掌:“没事,我从小戴着的一块玉佩不见了,可能是刚刚掉在了枫林里,我去找一下,很快就回来。”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
“不必了。”
她这样紧张他的样子,苏白璟很开心,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放柔声音:“不过是找个玉佩而已,你先吃饭,我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
“好吧,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赶快给我传音。”
苏白璟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座位,往百景楼的门口走去。
没人会注意到一个小修士的离开,除非……是在特别关注他的人。
自从刚才看到了苏白璟的长相之后,赵逢心里就一直痒痒的,到底没忍住,以去厨房看看菜色为借口,离开了饭桌。
他是往正门方向相反的后厨房走的,但很少人知道,百景楼后厨房有一个通往望枫林的小门。
望枫林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修士都去了百景楼。
苏白璟脚步悠然,落地无声,在一处枫叶茂密的偏僻处停下。
他视线虚虚落在空气中,没有焦点,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半晌,他忽然轻笑一声,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美好憧憬的事。
苏白璟低低叹息,转而从袖中掏出一个栩栩如生的纸偶。
纸偶呈牛头鸟身,色彩斑斓,有一双巨大的肉翅和铜铃似的眼睛,真实到了有些可怖的地步。
若是有精通妖族种类研究的学者在场,便能一眼认出来这只牛头鸟身异兽的来历。
这是一只若香妖。
和它的外貌恰恰相反的是,它有一个颇为动人的名字。
这并不是因为给它起名的人是个格外婉约温柔有情调的修士。
而是因为……若香妖的天赋……全然在这一个“香”字上。
纸偶迎风而涨,落到地面的时候,小巧的纸偶已经彻底不见,转而出现在地面上,是足足有两人高,牛头鸟身,色彩斑斓的若香妖。
这只若香妖一动不动,仿佛傀儡般十分柔顺地站在苏白璟面前。
苏白璟眯了眯眼,轻轻打了个响指。
若香妖硕大的肉翅轻轻一扇,白光闪过,相貌丑陋的妖瞬间变成了一个样貌普通,仆从打扮的中年妇女。
毫无妖气,看上去和普通人类一模一样。
苏白璟满意地笑了笑,看着那名“中年妇女”快步走向百景楼,消失在枫林里。
按理来说,若香已经在苏白璟的控制下去了百景楼,现在,他也应该回到百景楼,回到陆晴身边。
但苏白璟脚步未动,他唇角微微勾起,稍稍偏过头,一双深黑色的眸子似有似无地越过重重枫树,看向侧后方。
片刻后,伴随着枫叶被拂过的簌簌声,土地被轻踏的沙沙声,衣着华贵的赵逢从重重树影中露了个头。
赵逢看到他,双眸明显一亮,他轻咳一声,连忙走过来,在苏白璟面前站定:“苏公子……你怎的不在百景楼吃东西?一个人跑回这没人的望枫林?”
他自以为找到了原因:“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要是有什么烦——”
赵逢猛然瞪大眼睛,他的话被迫戛然而止,不是因为他不想开口,而是因为——他瞪大眼睛颤颤巍巍地往喉咙上看。
然而,人的眼睛怎么可能看到自己的喉咙?他只看到了扣在自己喉骨上的一只骨结分明的白皙手掌。
但其实不必看到,喉咙上尖锐的钝痛,张得最大却无法出声的嘴巴,无一不显示着真相——他的喉骨被面前这个男人捏碎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赵逢冷汗流了满头满背,不知道是被痛的,还是被吓的。
他完全没看到苏白璟的动作,苏白璟这样轻易地就捏碎了他的喉骨。
苏白璟可以轻易杀了他!
他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赵逢反应很快,他抖着唇,一边试图使用秘法联系赵家,一边试着求饶。
他抖着唇,说不出求情道歉的话,但眸中的哀求之色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
妖力。
赵逢感觉到了妖力。
只有一瞬,不明显,但那样强大……是从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赵逢浑身上下颤抖的动作都滞了一瞬,他猛然知道了一切,知道了为什么苏白璟会那样轻易捏碎了他的喉骨,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有那样俊美到近乎妖异的样貌。
原来苏白璟不是人,他是一个妖!
他浑身重新剧烈颤抖起来,他想呼喊,想哀嚎,想告诉所有人——苏白璟是一只妖!!
赵逢忽然又愣了一下。
他的眼珠,似乎,好像,看到了他受伤的喉咙。
但他的眼珠,怎么可能看到喉咙呢?
眼眶里忽然传来仿佛将天灵盖凿穿的痛,他后知后觉地颤抖着手捂住空荡荡的眼眶,张口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
……
望枫林一颗巨大的枫树下,莫名多了一团模糊的,看不清样子的血肉。
殷红的血液滴入松软的土地,没入散落的枫叶堆,橘黄色的枫叶被染成了火一样的赤红,仿佛将要烧起熊熊大火,将整片枫林燃烧殆尽。
苏白璟漫不经心地看了最后一眼地上的尸体,轻嗤一声,踏着悠闲的步伐回了百景楼。
百景楼里一片欢快祥和,各种灵食饭菜已经陆陆续续上了桌,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你回来了?”看到苏白璟进来,陆晴眼眸微亮,“找到玉佩了吗?”
苏白璟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巧的白色玉佩:“找到了。”
“那就好。”陆晴松了口气,抬手从桌上取来一份煮牛筋,放到苏白璟面前,小声,“你尝尝这个!道和牛的牛筋对经脉好!”
珍贵的食材,每一份都是极小的分量。
苏白璟轻咬下去,牛筋入口,滑嫩弹软,鲜香无比。
不得不说,人族在烹饪一道,确实别有天赋。
“你想吃什么?”苏白璟轻声,“我帮你取。”
“我要吃那个银丝卷!”
苏白璟拈起一块银丝卷,陆晴连忙伸手去接,银丝卷到了手边,他却忽然松开了手。
陆晴:?
她迷茫地看了一眼苏白璟。
像一只被抢了榛子的松鼠。
苏白璟弯眸,抬高手臂,将银丝卷递到了她唇边:“我喂你。”
陆晴眼皮子跳了跳:“好多人看着呢!”
为了不让更多人看到这令人羞窘的一幕,她顾不得多想,低头就着苏白璟的手,狠狠咬了一大口。
她的殷红的舌尖轻轻擦过苏白璟的指腹,像一条戏水的鱼,调皮的将水珠溅到了游人的身上。
苏白璟唇角勾着的微笑僵住,漆黑的眸子一瞬间暗沉下去。
他静静看着陆晴,喉咙轻滚。
没关系,苏白璟敲无声息对自己说——这次……真的不必再等待多久了。
万事俱备。
——
百景楼内的香气愈发浓郁,修士们闲适自得地品尝着美食。
陆晴也十分放松,拿起一块刚刚上来的荷花酥,正要放入口中。
忽然,温和惬意的空气中,一股令人胆颤的气息悄然弥漫。
那股冰冷异样的气息如此明显,就像是一只闯入鱼群的鲨鱼。
一个虎视眈眈的猎手!
陆晴面色巨变,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只她一个,整个百景楼里大半修士都站了起来,面色沉重。
“这是……怎么了?”少许低阶修士不明所以。
“小心!有妖族的气息!”
妖族两个词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但陆晴知道他没说错,这真的是妖族气息,她拧眉掐诀,试图召出自己的本命法器赤|烛鞭。
法诀念出,经脉中的灵气却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毫无反应。
本该出现在掌心的赤|烛鞭一动不动,陆晴心中瞬间一沉。
“我的灵气运转不了了!”
“……我的也是!”
“法器也召不出来……”
……
到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不知道妖族使用了什么办法,他们所有人竟然一起着了道。
是食物?是茶水?还是别的什么?
灵力被封锁,意味着在场的所有修士都沦为了凡人,此时此刻,哪怕出来的是个最低等的妖族,恐怕也能轻而易举杀了他们。
“扑扑”
空气中传来了翅膀扇动的声音。
陆晴连忙抬头往上看去。
房梁上,一只样貌奇丑无比,牛头鸟身的妖正一脸残忍地凝视着他们。
“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
……
陆晴没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妖物。
整个百景楼里几十位修士,没有一个人看出这到底是什么。
若香妖发出咯咯的笑声,肉翅轻扇,径直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妖力肆无忌惮地汹涌在整座百景楼,单是威压就让她们几乎动弹不得,成了一个个活靶子。
“别慌。”陆晴忽然听到了入耳的传音,她眉头轻轻动了动,“我是用秘法给大家传音的,我也已经用秘法通知了家族,大家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很快,就会有救兵过来了!”
陆晴看到不少修士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大家感知不到这只妖是什么修为,但它就一妖……只要家族救兵赶到,一定立刻能救下他们。
但陆晴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
话虽如此,对一群施展不了灵力的修士们,甚至动弹不得的修士们来说,拖延时间哪里有这么容易?
牛头鸟身的妖刚一落地,硕大的眼瞳里便陡然闪过一道残忍的红芒,像刀剑一样锋利的翅羽狠狠插入离他最近的一位男修的脖颈。
那个男修是林家子弟,如果陆晴没记错的话,似乎是叫林安,今年才刚二十岁。
他的脖子直接被翅羽穿透,连一声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直接丧了命。
殷红的血液携裹着恐慌的气息,在百景楼光滑的地面上蔓延,一寸寸将所有人淹没。
这只奇怪的妖显然就要开始大开杀戒。
它根本不给他们拖延的时间。
若香妖拔出沾满鲜血的翅羽,一个闪身,来到另一个修士面前,轻轻一个用力。
“噗嗤”一声,血花飞溅。
失去了灵力的修士,像是待宰的鸡羊。
这样下去,即使拖到了救兵到来,在场的修士也会死伤大半。
这里都是边境五城的精英子弟,一旦折损在这里,就意味着后续几十乃至上半年的后继无人!
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们没有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空虚,无力一点点将所有人包裹。
他们只能在妖残忍恐怖的视线里,满地殷红的血液中,默默解着不知何时侵入到身体里的毒素,期待着救兵的到达。
那只丑陋的妖视线一转,目光落在他新的猎物之上——一个怀里抱着红色狐狸的女孩。
赵怀灵。
小女孩显然被吓傻了,她五官僵住,一张小巧的脸颊上的只剩下茫然和空白。
妖抬起它丑陋的翅膀,残忍地扎下。
红艳艳的血液喷涌在她怀里的赤狐上,将它本就鲜艳的毛发彻底染成了鲜红色,赤狐浑身发抖,却动弹不得,像一只刚刚破壳的鹌鹑。
陆晴手脚发软,她颤着手拉住苏白璟,将他往身后拽。
苏白璟眸光中情绪暗涌。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她修为全无,陆晴……还在努力的保护他。
多么赤诚,多么真挚,多么可歌可泣的一颗琉璃般的心脏。
苏白璟这次没顺她的意,去到她身后。
陆晴轻轻瞪着他,但没了灵力的加持,她没有苏白璟的力气大,一时还真拽不动他。
……
后来的几天,陆晴一直都无比后悔。
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的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动手去拉苏白璟,没有发出动静,那只若香妖会不会就不会选中她为目标。
她一向不喜欢将自己的苦难转嫁在别人身上。
但那几天,她卑劣的,贪婪的希冀着,那只若香妖将它的翅羽,插入另一位修士的身体。
若香妖无机质的兽瞳轻转,下一秒,直直望向了陆晴。
它眸中闪烁着残忍血腥的光。
它一步步,一步步走过来。
缓慢而坚定。
陆晴感觉到了,周围人落在她身上,担忧又怜悯的目光。
那只丑陋的妖来到她面前,抬起它硕大的肉翅,翅羽寒光四射,狠狠朝着她身上扎去。
在若香妖一步步走来的时间里,陆晴尝试了很多。
她试着强行运转灵力,试着打破身体的禁锢,试着突破妖力的威压……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不是每个人都是话本里的英雄,能在生死危机的关头,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实力。
寒光凛冽的翅羽在她瞳孔中一点点放大,接近,陆晴睫毛颤了颤,闭上了眼睛。
她想——有点可惜,她还没和苏白璟举办道侣仪式。
有点难过,她爹娘肯定伤心死了。
有点希冀,她真切希望苏白璟能坚持到救兵赶来。
……
“噗嗤”一声硬物扎入肉|体的声音,但陆晴却没感觉到任何疼痛,身上传来温热的温度和陡然压上的重量,一种可怖的猜测涌入她的脑海,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苏白璟虚弱地靠在她的肩头,软绵绵地压在了她身上。
他的身体一向是结实而又有力的,第一次这样无力又软绵。
她看不见苏白璟脸上的表情,但她看到了,从他心口处汩汩流淌的血液。
那么多,那么热,那么滚烫。
她不知道还没筑基的苏白璟是怎么挣脱妖力的威压的。
明明她试了那么多次,都不可以。
或许她不够坚韧,不够执著,不够诚心,所以她没能成为话本子里的英雄。
但苏白璟可以。
陆晴感觉到视线一片模糊,脸颊上覆上了一层滚烫的液体。
“砰”的一声巨响。
在模糊的视线里,陆晴看到百景楼的大门四分五裂,轰然破碎,陆晴看到了她爹三两步冲过来的身影。
她浑身无力,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但还是用尽全力,去捂他背上的伤口。
潮湿的,滚烫的液体像泉水一样喷涌着争先空后往外流。
她像是试图用手掌捞住沙子的旅人,越是用力,沙子却从手心中流淌的越快。
滴滴答答。
第 37 章
陆府。
苏白璟躺在他房间里的床上, 双眸紧闭,一头漂亮的微蜷的黑色长发散开,像海妖的长发一样铺洒在床头。
失去了那双灵气四溢的桃花眼, 他的外貌看上去也丝毫没有逊色, 挺翘的鼻梁,精致的轮廓,完美的像是最顶尖的玉匠花费毕生功力雕刻而成。
只是光滑的脸颊上失去了血色,惨白得像是刚从造纸机里捞出来的纸浆。
从那天在百景楼受伤之后, 苏白璟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四日。
苏白璟没有死去。
幸好他没有死去。
陆晴这几天彻夜难眠,只要一合上眼睛,苏白璟压在她身上, 血流如注的场景就会像梦魇一样将她紧紧包裹。
愧疚难过将她的心脏紧紧包裹起来, 筑成一道城墙,让她完全无法思索苏白璟以外的事情。
她甚至感觉自己刚刚铸立的道心都有了些许波动。
如果苏白璟死了, 她也活不下来。
陆晴再没有哪一刻更加深切地体会到她和苏白璟之间的联系。
而苏白璟之所以没有死, 不是因为有什么能起死回生的灵药, 也不是因为有能妙手回春的神奇医修。
仅仅是因为运气。
是的, 万分幸运。
在那只妖将寒光凛冽的翅羽插入他身体的下一秒,她父亲和天光城的前辈们就赶了过来。
更幸运的是。
据那医修所说,苏白璟的心脏较于旁人不同,竟然稍稍往右侧偏了三分。正是这三分, 让那根本该刺入他心脏的翅羽堪堪和他的心脏擦肩而过。
若非如此,若是那根翅羽插进了他的心脏,哪怕神仙来了,也难以搭救。
陆晴有时候会想, 既然都已经这么幸运了,为何不能再幸运一点点?
倘若那些前辈们再早来几息。
只要他们再早来上几息, 苏白璟或许就能安然无恙,不会受一点伤。
他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失去意识和直觉,只能躺在床上。
瞧,她一点也不知足和淡然,她是多么的贪婪又无餍。
陆晴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表情,她挥散脑中这些毫无用处的思绪,微微直起腰,一手将苏白璟铺散开的海藻般的长发收拢在掌心,一手执起床边的木梳,轻轻分开苏白璟海藻般的长发。
他的头发依旧顺滑,梳子轻而易举就将海浪般的长发截成数道水流。
在修真界,只要没收到致命伤,治疗外伤并不算难。
更何况她爹陆厉然用了最好的灵药,请了最有名的医修。
这几天,苏白璟大概就能醒过来了。
她娘怕她难过,多次劝她不要总是呆在这个房间看着苏白璟。
反正陆晴又不会照顾人,不如让仆从来。
不过几天的功夫,她回自己房间入个定,打个坐,等结束修炼,苏白璟就醒来了。
他救了他们最爱的女儿,陆晴当然相信父母会给他安排最好的仆从,最精心的照料。
但她还是想亲自看着他。
陆晴希望,她能亲眼看到他醒过来的瞬间。
她希望,苏白璟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会是她。
她将他微蜷的长发梳理平整,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苏白璟的手掌微凉,手指修长有力,握紧手中,就有一种无比亲切的熟悉感。
好像他们已经这样双手交握了无数次,好像她已经能熟练地感知到他掌心每一道纹路的走向。
但其实……他们也没有拉过很多次手。
她太过于害羞,太不够坦然。
很多次,苏白璟悄无声息想握住她的手。
都被她双颊泛红,略带逃避地躲开。
于是他的指尖只能从她的指尖滑过,一触即离。
其实她明明也不是很抗拒的不是吗?
其实……她明明也很喜欢和他的触碰不是吗?
陆晴弯起一个无比苦涩无奈的微笑,她一根根分开苏白璟的手指,将她的指头从他的指缝中穿过,十指交握,密不可分,像是最真诚而又决绝的誓言。
她在心里默念苏白璟的名字。
快点好起来,快点醒过来吧。
醒过来,她保证,她这次再也不会逃避自己的心了。
陆晴抓着苏白璟的手掌握了很久,直到他如玉的微凉手指上渐渐侵染上和她一样的温度,她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手。
不是因为她不想继续握着他的手了,只是马上就到了换药的时间,医修要过来检查伤口换药了。
她小心执着他的手,一点点朝着松软的被窝里放去。
恰在此时。
苏白璟安静垂放在她手掌上的指尖忽然轻轻一颤。
那颤动很不明显,很细微,就像蝴蝶化蛹之时发出的第一下震颤。
陆晴动作霎时一顿,她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一动不敢动,怔怔望着苏白璟的手指,生怕她刚刚看到的颤动只不过是她的错觉和臆想。
幸好,蝴蝶化蛹的颤动不会在一下之后就停止,苏白璟的手指搭在她的掌心上,又轻轻颤动了一下。
不是她的错觉,不是她的臆想。
心脏像擂鼓一样疯狂跳动起来,陆晴再也忍不住,条件反射握紧他的手掌,惊喜而又期待地望向苏白璟的眼睛。
他双眸仍然紧闭着,纤长的睫毛却在不断轻颤,像是做了一个深长的噩梦,迟迟无法从噩梦中醒来。
陆晴握着他的手凑近他的脸,在他的耳边轻声呼唤:“苏白璟……苏白璟?”
“快醒醒……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对吗?”
……
“苏白璟……”
在蝴蝶彻底破蛹而出,舒展开它的翅膀之前,陆晴感觉到了,被她一直紧握在掌心的手掌温柔地蜷缩、舒展,在她手心里张开,试探着往她的手上裹去,反握住她的手掌。
陆晴瞪大眼睛,强掩着心中的悸动,看着苏白璟紧闭的双眼一点点,一点点睁开。
她该开心,她该笑,她该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的。
可是,陆晴再也忍不住,她根本就没办法控制,滚烫汹涌的液体争先恐后从眼眶中涌出,视线陡然就变得模糊不堪起来。
“……怎么还哭了?”
苏白璟的声音——清澈、温和、缱绻、虚弱。
恍若经年。
苏白璟弯起唇,用力扬起一个温和的微笑。他勉强抬起另一只没被她握住的右手,向她的方向,向她脸上探来,似乎是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但他的手掌似乎绵软无力,软绵绵地停在半空,半晌也没能彻底抬起。
陆晴睫毛颤了颤,慌忙伸手去握他抬起的手:“你别动!”
“你不能动,万一碰到伤口了怎么办?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弄。”
苏白璟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无奈又心疼地看着她颊上滑落的泪珠,他的嗓音因为刚刚醒来而显得有些沙哑:“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我才没哭!”
陆晴试图弯唇,可唇角的肌肉像痉挛一样轻轻抽动,怎么也弯不下来。她长呼一口气,放弃弯唇的动作,抬手胡乱在脸上抓了一把,将脸颊上的泪水抹去。
“我只是太激动了!”
苏白璟没拆穿她这略显蹩脚的谎言,被她握住的手无力却执著地向上抬起。
陆晴很快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执起他的手按在颊上。
苏白璟的手终于不再挣扎,修长的,泛着凉意的手指一寸寸在她的脸颊上拂过。
每一次接触,都敛去一抹水花。
“哭成小花猫就不好看了哦。”
他的手指仿佛带有独特的魔力,擦过她脸颊的每一寸皮肤都能带出细小灼热的火花,灼尽每一丝水汽。
“你才不好看!”
陆晴终于破泣为笑,她勉强从惊喜中定下神来,略带担忧地看他的面色和身体:“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蹭的站起身来:“我去找医修!”
“别……不用”苏白璟伸手拽住她,力道软绵绵的,“我没事,我感觉很好,只是有点没力气。”
“真的吗……?”
苏白璟弯眸:“嗯……我想坐一会。”
“我扶你。”陆晴连忙道。
她站起身,小心托着苏白璟的脊背。
他受了伤,为了换药方便,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中衣,左胸口的位置,沁出些薄薄的血迹。
他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大量出血,但还未彻底愈合,还在不断地流淌出红粉色的血液。
陆晴只看了一眼,就心头微颤,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她小心避开他左胸的伤口,将他扶坐起来,起身在衣架上取了一件厚实些的长袍,依然是他喜欢的月白色。
她将长袍半披在他身上,视线忍不住又往他左胸口上的伤口上看去。
她只在第一天的时候看了苏白璟的伤口,后来便再也未曾看过。
不是因为她觉得苏白璟的伤口可怖,更不是嫌弃伤口处的脏污。
而是因为……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她的脑海里忍不住就会有那天的画面闪烁。
那只相貌丑陋的若香妖,竖起它的翅羽,毫不犹豫,满脸残忍——
“怎么又哭了?”
苏白璟低低叹息一声。
他靠在床头上坐着,恰好能和陆晴对视,她离他很近,一眼就看到了她眼角沁出来的圆润泪珠。
她为他哭泣的样子很好看,很令人着迷。
但是——苏白璟更想让她漂亮眼角沁出的泪滴出现在别的时候。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按在她的眼角,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眸色渐渐暗沉下来。
“现在怎么样了?”苏白璟轻声开口,“那天之后,怎么样了?”
陆晴沉默一瞬。
那天之后……在救兵赶到百景楼之后,那只丑陋的妖很快被抓住。
可那只妖反应很快,在确认自己没有反抗的可能之后,竟然直接自爆妖核,直接自杀了。
经过探查,那天在百景楼里,并没有出现其他妖族的痕迹。
只有那一只妖。
陆晴也很快知道了那只妖的名字——若香妖。
“那只妖并没有很强大的体魄和战斗能力。”陆晴眸光沉沉,“若香妖是一种很特殊的妖,典籍上说,它身上长有特殊的囊,能分泌出几种特殊的香气。那香气极为霸道,一但中招极其容易丧失战斗能力。”
那天,他们在百景楼闻到的香气,根本就不是灵食灵果的香气,而是……若香妖特意释放的味道。
“那只妖……是怎么混进来的?”
陆晴摇了摇头:“不知道……父亲他们还在探查,据我所知,应当还没有查出什么线索。”
那只若香妖死得太快了,快到他们还没来得及进行一丁点的盘问,甚至连搜魂都不行。
虽然线索不多,那天在百景楼死亡的修士也不算多,但他们皆是各大家族的重要子弟,各大家族当然不会对此掉以轻心,一定会一直追查下去。
更别说——赵逢和赵怀灵也死在了那只妖的手里。
赵逢和赵怀灵是赵家主赵奇山唯二的孩子,一下子尽皆失去,痛苦愤怒无以言表。
而且……陆晴听说,赵逢的死状极其凄惨。
他不是死在百景楼里的,是唯一一个死在望枫林的修士。
据说,赵逢被发现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面庞已经看不出人形,还是凭借着破碎的衣物,才证实了他的身份。
赵奇山在看到赵逢的时候,惊怒交加之下,一掌毁了半个望枫林。
他们猜测,赵逢可能是中途离开百景楼的时候刚好碰到了那只若香妖,说不定还撞破了若香妖的秘密,所以才会被它以那样残忍的手段杀死。
这样血腥残忍的事情,只会让人心悸忧虑,陆晴并不打算告诉刚刚重伤醒来的苏白璟。
“你先别思索这些了!”陆晴不赞成地嗔了他一眼,“你现在要好好休息才是,这些事情,爹爹他们会调查的。”
提到父亲陆厉然,陆晴脸上带了笑意:“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应当算是好消息吧?”她有点不好意思,眼睫微微垂下来,一大颗像宝石一样晶莹的泪珠被挤下来,在空中坠落。
苏白璟抬起手。
“啪嗒”一声轻响,稳稳接住了那颗宝石。
他合上手:“什么好消息?”
陆晴轻咳一声:“我爹同意我们两个的事了!”
她爹当然会同意,再没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了。
还有什么人会比不顾生命保护她女儿的人更加可靠呢?
修为有价,真情难寻。
苏白璟眸光轻闪,流连在她颊边的手指顿了一下,他虚弱地笑了笑:“你爹同意了?”
“嗯。”陆晴连连点头,“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可以举办道侣仪式了!”
苏白璟唇角扬起,像桃花一样的眸子流淌出温情和喜悦的光芒。
他的指尖因为激动而稍稍用力几分,将她光滑平整的脸颊按出一枚可爱的小小的凹槽。
苏白璟无声舔了舔他的犬齿。
他就知道,他的目的一定能实现。
人类太过于简单,太过于看懂,流连人间数年,苏白璟从未失手过。
苏白璟眸光翻涌,像钉子一样钉在面前的少女身上。他忽然微微欠身,似乎想要靠近,又想到什么,重新无力般靠了回去。
苏白璟的指腹安抚般的在陆晴脸颊山轻轻摩挲了一下,他放低了声音,柔声似水:“可以让我抱你一下吗?”
第 38 章
陆晴嗔了他一眼:“受伤了还不安分!”
“你现在怎么抱我?”她不赞成地摇头, “要是想抱我的话……你就赶快好起来,早点好起来就可以抱我了。”
苏白璟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我只是受了伤,又不是动弹不得。”
他用一种湿漉漉的, 无辜又可怜的目光执著地望着她, 仿佛她不同意他就要这样盯着她到地牢天荒。
陆晴从来无法抵御他这样温和,柔软的样子。
她坚决反对的面色渐渐软化下来,变得纠结,迟疑:“……真的没问题?”
苏白璟的眼睛像夜晚的星星一样亮起来, 他轻轻点头:“小心一点,不会碰到的。”
陆晴屏住呼吸,望向苏白璟。
他靠在床头, 外袍随意披着, 微蜷柔顺的长发自然披散着,万分闲适, 像是刚刚起床, 抑或是准备入睡。
这是外人不可能见到私密景象。
陆晴的脸蛋飘了点红, 在他鼓励似的期待目光中小心靠了过去。
她一点点蹭上去, 像警惕又跃跃欲试的猫。
她的手掌碰到他胳膊上的肌肉,坚实滚烫。她低下头,脑袋靠在他没有伤的另一半肩膀上。她不敢太用力,身体只是虚虚靠在他怀里。
但这样若有似无的触碰, 这样被环抱的感觉,已经是好几天都没有体验过了的。
陆晴舒服地眯了眯眼,喉咙里发出一声猫咪似的咕噜声。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扣上了她的腰肢,轻轻一带, 就把她彻彻底底按进了怀里。
陆晴吓了一跳,她一动不敢动, 乖乖窝在他怀里:“你干嘛?吓死我了?不怕碰到伤口吗?!”
“没碰到。”苏白璟低声在她耳边安抚,“我有小心。”
她微微瑟缩了一下,悄悄将发痒的耳朵躲开他的唇瓣,身体像糖浆一样一点点软下来。
他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热了起来,滚烫的手掌,和以前一般无二的力道,将她按在怀里。
陆晴有些迷恋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其实不止是他喜欢这样的拥抱,她也是喜欢的。
苏白璟都好几天没有抱她了。
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会疼吗?”
苏白璟轻轻笑,些微震动顺着他的胸腔弥漫上来,他的指尖像雨点一样轻抚着她的脸颊:“不疼。”
“别怕,我是人,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疼的话,我当然会换个姿势。”
苏白璟一只手环上她的腰,轻轻用力,将她往怀里嵌了嵌。
他紧紧盯着她,轻轻靠过来。
这样熟悉的动作让陆晴瞬间想到了什么,她眸中泛出一抹讶异。
苏白璟……他,他是不是想亲她?
一定是了,他亲她之前,就是这样熟悉的动作,这样熟悉的表情。
他怎么这样?
哪有这样的……身为一个病人,刚刚醒来,不喊痛,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只知道亲亲抱抱。
可是……陆晴惊讶地发现,她的心脏开始加速,她的皮肤开始升温,她竟然并不抗拒,她甚至有些期待。
她很怀念和苏白璟贴贴的日子,她好多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没有感受到他的抚摸,没有沉醉于他的亲吻。
陆晴盯着他一点点贴近放大的面庞,下意识舔了舔唇瓣。
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让苏白璟的双眸陡然暗沉下来。
他彻底忍耐不住,低头覆上她的唇瓣。
久违的亲吻,像久旱遇到的甘霖,苏白璟的唇一点点摩擦着她的唇瓣,迫不及待地想要浸入进去。
他那样急切,急切得都失去了往日的温柔。
“还好我不是个心怀不轨的歹人。”陆晴在亲吻的间隙里小声哼唧,“嗯……我要是个歹人的话,你要被我骗的裤衩子都不剩了。”
她说的话似乎引起了苏白璟的兴致,他托着她的后颈,微微退开些许,弯着的桃花眸荡起层层涟漪:“如果我是个歹人……你是不是也要被我骗的什么也不剩了?”
陆晴嗔了他一眼,声音软绵绵的:“但你不是歹人啊。”
她抬起胳膊,交叉拥在他的脖颈上,呼吸声粗粗细细地砸在他的脸颊,唇畔和耳侧。
她低头覆上他的唇,轻声呢喃:“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苏白璟的眸子陡然深重下来。
他们接过好几次吻了。
除了第一次略略饱腹,其余的时候不过浅尝而止。
他好久没能细细品尝她的味道。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是陆晴第一次主动吻他。
她闭上了眼睛,微微仰着纤长美丽的脖子,期待又紧张地轻轻触碰着他的唇瓣,睫毛不安地轻颤着。
苏白璟放松身体,细细品味着这个来自于陆晴的吻。
她的吻和她一样,柔软又真挚,她怯怯不安的用唇轻轻摩擦他的唇瓣,他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犹豫,也感觉到了她的期待和喜悦。
她期待着和他更深的,更亲密的接触。
苏白璟没动,纵使欲望已经在心中纵横跋扈,他依旧一点点耐心压住,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他迟迟未动,陆晴有点急了。
她稍稍退开了些,睁开眼睛,看着他晶亮的双眸略带控诉,似乎在指责他——为什么不回应她?为什么不接过主动?为什么……不和她唇舌交缠。
苏白璟眸中滑过一抹深深的笑意,骨子里隐藏的劣根性被满足的快感细细密密地顺着脊椎上涌,他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覆上去,如她所愿,接过了这场亲吻的主导权。
细细密密的吻像雨一样滴滴答答落下来,苏白璟尝到了她脸颊上泪水的咸湿味道和口腔里的清甜气息。
他一寸寸地吻,不放过她唇舌的每一寸角落。
像是黑暗吞噬地平线,像是深渊在吞噬猎物。
要是往常,陆晴一定像受了惊的老鼠和兔子一样开始试图挣脱,羞怯着想要逃避。
但她今天格外的乖巧。
虽然睫毛颤动的厉害,虽然身体软成了一滩糖水,她依然乖乖巧巧地窝在他怀里,小心环着他,予取予求。
苏白璟扣在她腰间的手指轻动,缓慢却明确地探向她的衣带。
一道细细的布料摩擦声。
不响。
但在寂静无人的房间中极为明显。
苏白璟清晰地看到,怀里的女子轻轻颤了颤,红晕顺着耳垂一路延伸到脖颈。
她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但是没有挣扎。
苏白璟眸中划过一抹极其深沉的笑意,指尖顺着扯开的衣带探了进去。
苏白璟的手指是热的,但仍然没有陆晴身上的温度高。
她浑身上下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心跳在一瞬间拉到峰值,连带着唇边的吻都无暇顾及。
第 39 章
幸好苏白璟的手指并没有乱来, 他停在她的小腹上,一点点轻轻摩挲。
奇怪,明明是凉的, 坚硬的手指, 却好像带着魔力。
苏白璟抚过的地方像是撩起了一串串火花,灼得她发痛。
陆晴喉咙滚了滚,身躯像小兽一样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呼吸不平,艰涩地张开口:“你——”
忽然, 她视线一凛,整个人像是被一桶凉水兜头浇下,浑身上下的热气都消失不见了。
苏白璟月白色的外袍上, 胸口的位置, 一抹刺眼的血色像花一样缓缓绽放。
毫无疑问,苏白璟口口声声说着没有问题、一点也不疼、他会注意的伤口, 此时此刻正在流血。
旖旎心思瞬间消失殆尽, 陆晴气呼呼地从他怀里跳起来:“……还说没事!都流血了!”
她真的生气了。
她本就愧疚难过异常, 他还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万一, 万一他因此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陆晴琉璃似的眸子里水雾仍在,但已经恢复了清澈透明。
苏白璟顿了顿,手指恋恋不舍地从她衣带中抽出来。
他摸了摸鼻尖, 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了,其实他没打算在这里和陆晴做什么。
他身上有伤,虽然不算严重,但是……在旁人眼中可不如此。
苏白璟握着她的手轻轻安抚:“真的没事, 可能只是一些渗出的血液……”
陆晴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她嗔了他一眼:“对了, 医修呢?今天医修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来?”
若是按照平日里的时间,现在都已经过了换药的时间了。
这个问题,苏白璟倒是可以解释。
他顿了顿:“已经来过了。”
陆晴:?
“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
陆晴顿了顿:“那人呢?”
苏白璟轻咳一声:“又走了。”
陆晴张了张口,恍然明白了什么。
她的脸颊几乎要一瞬间烧得通红,她猛地跺了跺脚,匆匆系上被苏白璟拉开的衣带,胡乱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三两步到了房门处。
房门紧闭着,没有被打开的迹象,但陆晴面色丝毫没有放松,她抿了抿唇,一把拉开房门,伸出脑袋四下探看。
紧闭的房门外空无一人,没有医修,也没有仆从,整洁又安静。
但是——陆晴睫毛颤了颤,低头望向地面。
门外本该空荡荡的平地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棉布,药水,药瓶等等一应治疗伤口的物品。
显然只能是医修放下来的。
陆晴绝望地闭了闭眼。
苏白璟没骗她,医修真的已经来过了,还把要用的东西留了下来,放在了门口。
想都不用想,医修肯定是听到了他们在房间里的动静,所以离开了。
丢死人了!!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她没有察觉到啊?!
难道……是她太沉迷于和苏白璟的吻?
不……不至于吧?
虽然她是很想念苏白璟,很想和他亲昵。
但是……她应该也没有那么急色?
她怎么一点也没察觉到有人敲门呢!
陆晴想不明白,她捏了捏额心,端着木托盘回了房间——医修走了,她总不能不管苏白璟,也不能去把人再抓回来……只能自己给他换药了。
*
或许是因为用了最上好的灵药,或许是因为治伤的人是天光城最厉害的医修,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苏白璟的伤好的很快,甚至远超一般普通人,连医修都会他的恢复速度啧啧称奇。
看到他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好起来,精神也愈发恢复往日的光彩,陆晴也渐渐放下了心,不再整天看着苏白璟,晚上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摆脱一天的疲惫,一回到房间,陆晴就迫不及待脱下了外袍,换上单薄的睡衣,她像往常一样抱起小白,跳上了床。
这些天,她都是和小白一起睡的。
谁让小白又乖巧,又好摸,软绵绵的,像是一个大号抱枕,她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一个暖呼呼的热水袋。
小白也喜欢和她一起睡,就算她不主动将它抱上床,它也总会自己跳上来,神态自若地钻进她的被窝,再一点点蜷缩在她的怀里。
每天醒来的时候,小白都是在她怀里醒来的,它的爪子时常戳在她柔软的胸脯上,四根手指分开,露出柔软的粉红色肉垫。
真是一只小色狐狸。
陆晴在心中暗暗发笑。
“小白。”陆晴轻轻喊着,将床上银白色的狐狸搂进怀里。
她脱掉了衣服,肌肤直接贴在狐狸柔软光滑的皮毛上,触感说不出的舒适。
陆晴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没忍住,身体在它脊背上蹭了蹭。
没人注意到,在她柔软胸脯贴上来的一瞬间,小白的脊背像是被拽住两头的鱼筋一样拉直,琥珀色的眸子舒爽地轻轻眯起。
它的蒲扇似的大尾巴焦躁不安地卷起来,又猛地舒张开,上下拍打,打到了她光洁的肩膀和脸蛋。
“呸呸。”
陆晴在唇边扒拉了两下,揪掉几根狐狸毛。
她看着小白上下晃动的尾巴,忽然就想起了之前苏白璟告诉她的话。
他说——狐狸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就是尾巴,不能随便碰。
陆晴眉毛挑了挑,眼珠子转了转,心底忽然就涌出了一个主意。
她嘴角挑起一个玩味的微笑,将怀里的小白放在床角,它两边皆是墙壁,另外两边则被她的两只手臂和身躯挡了个严严实实,完全无处可逃。
陆晴身子靠过去,越发贴近被她团在怀里的小白。
她的手掌从头顶一路下滑,一遍遍轻抚着它的脊背。
白狐狸眯着眼享受着她的安抚,对她的所做无为一无所知。
陆晴笑容渐渐放大,她的手掌悄无声息地停在它的背上,蓦的,她放在它背上的手猛地向后一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握上了它那根蓬松无比的狐狸尾巴。
小白的尾巴很大,毛发蓬松又密集,手感柔软又舒服,陆晴握上它的尾巴,就像是握上了一根超大号的芦苇花。
但比芦苇花要柔软的多了。
小白的皮毛,是她见过的,最最最柔软的狐狸毛!
软的让人恨不得把它放大十倍,一百倍,整个人都在它身上打滚!
陆晴眯着眼,趁小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连撸了好几下毛绒蓬松的大尾巴!
下一秒。
小白眯着的眼猛地睁大,它身上的狐狸毛都瞬间竖起,一双琥珀色的兽瞳直直盯上了陆晴。
四目相对,陆晴都微微愣了一下。
小白此时琥珀色的狐狸眼实在太过生动,太过有情绪,仿佛有智慧和灵气一般,就好像……她不是在和一只狐狸对视,而是在和一个人。
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陆晴终于想到了这双琥珀色的眼睛,这不就是……她在明心果的幻境里,见到的苏白璟的眼睛吗?!
简直一模一样!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般巧合的事?原来她和小白还有这种渊源?怪不得,她在第一次见到小白的时候就觉得万分亲切可爱。
陆晴轻笑几声,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小白的尾巴,反而还用脸颊轻轻蹭了一下。
尾巴软得像云朵一般,比最贵的云织锦还要柔软。
“嘤嘤——”
一声陌生的声音陡然响起,小白忽然在她怀里挣扎起来。
陆晴怔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小白的叫声。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狐狸这样的叫声,小白的叫声真的很符合他的外表,可爱又软糯,像一只好欺负的小兽,她的心都要化了。
陆晴来了兴趣:“小白,乖小白,再叫一下嘛。”
小白猛然偏过了头,一只前爪死死扣在了她的白皙小臂上。
它伸出了爪子。
它的爪子很长,透明的月牙状,看上去无比锋利,即使只是浅浅的按在皮肤表面,就留下一个尖锐的深坑和点点的刺痛。
它的前爪用力,按下又松开。
于是陆晴小臂上的深坑,消失又浮现。
这还是小白第一次冲她伸出爪子,但陆晴一点也没感觉到生气,反而有些莫名的愧疚——脾气这么好的小白都伸了爪子,看来小白真的被她欺负狠了。
她松开抓着它尾巴的手,低下头,用脑袋蹭了蹭它毛绒绒的狐狸头,狐狸耳朵被她挤到一边,她眼睛微亮,仿佛找到了新的乐子,坏心眼地抓住它的两只耳朵,一点点往后抚。
于是,它两只尖尖的耳朵像被猛兽踩过的草丛一样塌陷下来,成了一只“秃头狐狸”。
小白在她怀里轻轻抖了一下。
陆晴再也忍不住,趴在小白身上哈哈直笑。
她的肩膀轻轻抖动,忽然——锁骨下方上传来一个不容忽视的触感。
一个湿润的,微烫的,带着刺一样的柔软东西轻轻从上面蹭了一下。
陆晴笑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身,望向单薄的睡衣衣领,果然发现,锁骨下方,紧贴着衣领旁的皮肤上多了一层光亮的水渍。
小白竟然……在她细嫩的皮肤上舔了一口。
陆晴好笑地摇了摇头,擦掉胸口上的水渍,拉着小白的前肢想要将它抱起来。
她已经摸过它的尾巴了,知道小白护得紧,不敢再摸,现在只想把它抱进怀里安抚一下。
她轻轻用力……没拉动。
一向乖巧的小白牢牢趴在床上,一反常态地伸出了爪子,死死抓住了床铺。
柔软的织云锦被它直接抓出两个小洞。
“怎么了小白?”陆晴松了松力,安抚般的摸了摸它的头,“错了错了,别生气了,我下次真的不摸你的尾巴了。”
可小白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嗯?”饶是陆晴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不会是生病了吧?”
她松开拉着它前肢的手,去掰它的爪子。
“别抓了乖,让我看看你怎么了……”
她的动作轻柔,试图将它的爪子和织云锦分开,但是……小白的爪子死活不肯收回去,她又怕弄伤小白不敢用力,眼下竟然一点也分不开。
陆晴:……
她有点傻眼,忍不住加大了点力气。
小白的爪子依旧死死抓着床铺,陆晴怀疑,它的指甲是不是已经抓到了床板,才会抓的如此结实。
可是,她怎么说也是个金丹修士,不可能也不应该掰不开一只灵狐的爪子。
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
陆晴正要继续加大力气,忽然——
“叩叩。”门口传来一声急促的敲门声。
陆晴愣了一下,条件反射望向房门。
“叩叩。”门外的人似乎很是着急,不待她回应,又敲了第二下。
“苏白璟?”陆晴喊了一声。
“是我。”
门外传来熟悉声音的应答,苏白璟的声音低沉微哑,还带着些几不可闻地喘|息声,就好像刚刚在外面奔跑了几公里,抑或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陆晴歪了歪头,松开小白,跳下床,随手拎起放在床边简单的常袍披上,走过去开门。
她有点疑惑。
苏白璟为什么这么晚来找她?
苏白璟的声音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陆晴刚一拉开门,门外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
“啪嗒”一声,苏白璟猛地反手关上房门。
他手指按在门板上,轻轻喘着气。
陆晴疑惑地打量着他,苏白璟发间带着潮湿的水汽,长发披散着,身上只着普通的素色中衣,虽然丝毫无损他的外貌和气质,但显然有些不正常。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陆晴手指按在他发上,掐了个诀,烘干他湿润的长发,“你刚刚在洗澡?头发都没干。”
苏白璟眸色深沉如海,他安静看着陆晴的动作,一只手悄无声息揽上她的腰间。
“想你了。”苏白璟低声呢喃,声音低哑,“你不在,我一个人睡不着。”
陆晴嗔了他一眼:“我们都快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一起啦!”
她感觉到了腰间不轻不重的力道,陆晴顿了一下,顺着他的力气靠近他怀里。
苏白璟轻轻笑了一声,低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我想和你一起睡。”
……一起睡?
陆晴呼吸滞了一下。
她才不相信,这个睡就是单纯的那个睡,他肯定又在变着法子想和她亲亲抱抱。
几天过去,她也算差不多了解了苏白璟深藏在人后的性子。
他这个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拉着她亲亲抱抱,就算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拉着她亲亲抱抱。
虽然性格温柔,人品纯善,但……但未免……未免也太过于粘人了些!
但是……陆晴不得不害羞地承认,她也是喜欢的。
喜欢苏白璟迫不及待亲吻她的样子。
喜欢他眼眸里不经意间翻涌出的渴望。
喜欢他焦灼又忍耐的样子。
喜欢他眸子里满浸的浓浓爱恋。
陆晴轻咳一声,挡住脸上飞快漫上的红霞,拉着他拉到塌边。
“小白有点不对劲,我先看看小白怎么了。”陆晴没忘记小白刚刚的异样,她扭头望向床铺,忽然一愣。
“咦,小白呢?”
她四下里看了看,床铺上一片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小白的身影?
“在那里。”苏白璟悄无声息贴近了些,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衣柜。
小白不知何时跳了上去,高高站在衣柜上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直直望着他们。
“它怎么了?”
陆晴看了半晌,没看出它有什么异样,轻咳一声:“……我刚刚……摸了它的尾巴,它大抵是害羞了。”
苏白璟睫毛颤了颤:“不是和你说了……狐狸尾巴不能随便碰么?”
陆晴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尖,小声嘟囔:“那是我的狐狸,摸一下怎么了嘛!”
苏白璟喉咙滚了滚:“那你是我的吗?”
它是她的狐狸,她可以摸。
她也是他的人,她是不是……也应该让他随便碰?
陆晴坐在床边,笔直的双腿来回摇晃,她点点头:“嗯……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苏白璟的眼神因为她这一句话而微微温和了些,他喉咙里挤出愉悦而又期待的笑意:“你是我的,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话是问句,却没有疑问的语气,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苏白璟的身影就覆了上来。
他扣着她的肩膀,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按在了床上。
陆晴被他吓了一跳,她第一次看到苏白璟对她的渴望,如此浓烈地表达出来。
她闭了闭眼,任由他扣着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他熟练地长驱直入——他已经对她的唇瓣十分熟悉。
苏白璟用力吮吸着她的唇角,追逐着她的舌尖。
他用的力道有些大,品尝石榴的人饿了,这次没有心情再一点点掰下一颗颗石榴,一枚枚品尝,只想大口大口吞下去,连肉带籽。
但一点也不够。
被唤起的欲望像火焰一样炙烤着全身,某个地方难以忽略的触感和状态坚坚实实着提示着他——实在是难以再继续忍受。
他已经忍得够久了。
苏白璟这辈子都没有忍耐的那样久过。
他明明早就可以,早就应该品尝她的美妙滋味。
可是,因为猎物的特殊,因为陆晴的不同,他私心里愿意满足她的每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苏白璟愿意像她喜欢的那样——等到道侣仪式那天,再将猎物从头到脚吞吃入腹,不放过她一根头发丝。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肆意撩拨。
他明明都告诉她了,他明明都说了——狐狸尾巴是不能碰的地方。
他明明说的了。
可她还是碰了。
她还摸了他的耳朵,狐狸的耳朵……是仅次于尾巴的第二敏感的地方。
偷吃禁果的女孩应该受到惩罚,偷偷摸狐狸尾巴的陆晴也一样。
第 40 章
陆晴跌在被子上, 苏白璟的身躯紧跟着压下来,她闷哼一声,惊呼:“苏白璟!”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 后半句话被唇齿吞没。
浅浅披上的外袍几个动作间就已经悄然滑落, 露出单薄的睡衣。
她急速的喘息,脖颈上的筋反复凸起。
苏白璟的手掌扣住她白皙娇嫩的脖颈,她的脖子很白,很细, 他一只手就能包裹大半,血液在动脉里流淌的声音一声声撞入他的心脏。
几日前,他尚且只能在幻境里趁陆晴睡着的时候才能抚摸扣进她的脖颈, 而现在, 他已经可以光明正大抚摸她的脖颈。
苏白璟低低笑了一声,伸出尖锐的牙齿, 在她脖颈的血管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陆晴喉咙里立刻挤出一声呜咽, 条件反射像鱼一样轻弹了一下。
进了锅的鱼哪里还有能翻身的余地, 陆晴也没能坐起身。
苏白璟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叠压在头顶, 轻轻吮吻她的唇瓣。
他今天的吻格外热烈,动作格外急促。
如果说之前苏白璟的亲吻是燎原的火,那这次简直就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火苗想要烧毁一片深林需要几天几夜的功夫,可火山喷发, 吞没一片大地却只需要顷刻之间。
陆晴对苏白璟的气息和身体已经完全没有抵抗力,轻而易举被火山岩浆吞没。
她双手紧紧抱着苏白璟,失了控。
她能感受到苏白璟的手指和唇舌,早已经不在本该流连的地方。
她似乎有些感觉到了……苏白璟想要做什么。
陆晴没有挣扎, 也没有反抗。她的大脑像浆糊一样,已经没办法思索, 偶尔冒出的念头就像沸腾浆糊上冒出来的泡泡,飞快消亡。
但她的身体并不排斥,身体不排斥,理智不抗拒,这种事情做起来就水到渠成。
陆晴只是有点害羞,所以半闭着眼,像藏进壳里的寄居蟹一样蜷缩进他怀里。
她迷迷糊糊,完全是凭借本能小声呢喃了一句:“不等到道侣仪式再……”
这只是顺口而出的一句话,毕竟,离他们的道侣仪式也没有多久了,年轻的女孩有一种莫名的仪式感,想将最美好的第一次放在最重要的一天。
苏白璟顿了一下,微微昂起头,眯着眼看现在的陆晴。
他欲望翻涌的眸中闪过一抹浓郁的惊艳。
单单一个美字完全不足以描述她现在万分之一的美丽。
如果说陆晴是一朵牡丹,那现在,牡丹已经彻底盛放了,花瓣完全舒展开,娇嫩的粉色染满花瓣每一块地方,鹅黄色的花蕊挤满花芯,花瓣轻颤,淡淡的香气从花朵上弥散出来,动人心弦。
她没说完,但苏白璟知道她的意思。
人族总是喜欢把这种事当成一个特殊的含义,放在一个特殊的值得纪念的日子里。
仿佛这样才能做到极致的完美。
苏白璟从小没有受到这种教育,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陆晴不是。
她现在沉浸其中,神智不清,确实可以接受和他继续下去。
但苏白璟并不确定,她日后会不会心有芥蒂。
其实很大概率不会,他知道陆晴不是这样的人,她虽然年轻,傻里傻气,但也诚挚,动人。
她若不愿,就会直接表明出来。她若愿意,就不会因此反复纠结后悔。
但苏白璟不想冒险。
他何尝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完美的猎手,应该拥有完美的猎物,和完美的捕猎手段。
既然决定要做,既然决定要拥有,那他就要拥有最完美的,最彻底的陆晴。
反正,离所谓的道侣仪式,不过也只有半月而已了。
不过眨眼的时间而已。
只是现在的情况实在难捱,苏白璟颤抖着,指尖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的颈侧。
他伏在她耳边,低低的气音:“可是我难受……怎么办?”
“那就继续吧……”
陆晴额上沁出了汗珠,她颤着手去搂他的脖子,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苏白璟说他难受,其实她也很难受。
渴望他的爱抚,渴望他的亲吻,渴望他更进一步。
苏白璟在她耳边低声笑,热气毫不掩饰地喷洒在她的耳廓上:“其实……也有别的方法,不必做到最后。”
陆晴缩在他怀里轻颤,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什么办法……?”
苏白璟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陆晴的双眸猛然睁大,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唇瓣嗫嚅:“可是……可是……”
她嘴唇几番蠕动,终于艰涩地吐出了想说的话:“可是……我不会啊……”
不会有什么关系?
苏白璟深眸中划过一抹笑意,他松开右手,缓缓握住她的手掌。
*
……
陆晴浑身上下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白又偷偷从衣柜上跳了下来,蹦到了床上。
苏白璟竟然也没将小白赶下去,任由它蹭到了她身边。
苏白璟握着她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小白毛绒蓬松的尾巴。
“摸摸它的尾巴……嗯?”
手心传来小白毛绒绒的柔软触感,陆晴怔了一下,有些迷茫地看了苏白璟一眼,她不懂苏白璟的意思。
他之前不是还说狐狸尾巴不能摸的吗?
怎么这个时候又让她摸狐狸尾巴了?
要是平时,她当然很乐意把玩小白的尾巴。
可是……这个时候……她哪里有什么心情去玩小白的尾巴?
“我现在不想摸。”陆晴嗓音微哑,带着哭腔,她随便抓了两下小白的尾巴便松开手,转而去抓苏白璟的后背。
“乖……”苏白璟飞快拦住了她抬起了一半的手臂,压了回去,覆在她耳边轻声诱哄。
陆晴没了办法,只好听他的,乖乖抚摸着小白的脊背和尾巴。
这次小白倒是出乎意料的乖巧了不少,即使她摸狐狸尾巴的动作粗暴了不少,也出乎意料的没有逃走。
……
深夜过了一半,房间里灼热的氛围才渐渐消失下去。
陆晴拉了拉被子,掩住肩膀上的些许痕迹,疲惫地靠在了苏白璟怀里。
苏白璟笑着拢住她,清亮的眸子里满是说不出的餍足。
她的味道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味一百倍,一万倍。
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得到了短暂的满足,欢快地舒张起来。
深渊里,那头代表欲望的怪物竟然短暂陷入了沉寂。
心湖获得了久违的宁静,就像回到了苏白璟未曾成年以前,日日在雪山上玩耍的轻松日子。
还没有和陆晴交|合,仅仅是这样就能获得如此大的欢愉和满足。
如果能和她交|合,是不是说……他以后都不会再受天性的折磨?不用靠满足杀欲来暂缓痛苦?
这种可能性,单单是想一想,苏白璟都觉得无比愉悦。
这种可能性,单单是想一想……他心里刚刚平息下来的欲望就有了些许复苏的征兆,苏白璟额头上青筋微跳,扣紧怀里的女孩。
他保证,等到道侣仪式结成那天,不管陆晴如何哭泣,哀求,他都绝对不会再停下来一分一秒。
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能阻止他品尝美味的猎物了。
苏白璟轻轻摩挲着怀里的脑袋和她脖颈上的皮肤,隔靴搔痒一样缓解心中的痛苦和灼痒。
忽然,怀里毛绒绒的脑袋动了一下,陆晴从他怀里挣扎着坐起身,手指伸向床外。
“怎么了?”苏白璟揽着她的胳膊轻轻用力。
“传音玉符。”陆晴不轻不重的用手肘推了他一下。
她感应到储物袋里的传音玉符忽然传来了动静。
苏白璟微微松开手臂,让她勾起了丢在床畔的储物袋。
陆晴取出传音玉符看了一眼,看清上面显示的人名,她瞬间有点失去了兴趣,缩回苏白璟怀里。
“是谁?”苏白璟环住她,看向她手中的传音玉符。
“尤逸。”
就是那个在镇灵秘境取走了明心果的人,陆晴都快要忘记他们了。
他找她能有什么事?
她和他又不熟。
等等……陆晴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这个可能性让她瞬间又来了点兴趣。
——会不会……尤逸打听到续脉草的消息了?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明心果,但是苏白璟依旧需要续脉草。
她连忙继续看下去。
尤逸:“镇灵秘境解体之后事务繁忙,现在镇灵秘境的事情基本解决完毕,才空下时间向你问询,你们应当没事吧?”
原来根本不是和续脉草有关的消息。
陆晴鼓了鼓腮帮,视线流连在他说的另一句话上。
镇灵秘境的事情解决完了?
镇灵秘境解体罪魁祸首和解体的原因都知道了?
她想了想,追问:“镇灵秘境为什么会解体?”
尤逸的回复很快:“……陆晴姑娘,你还没休息么?”
陆晴:“……你不是也没休息?”
尤逸:“那是因为……最近事务繁忙,刚刚才有闲暇时间。”
苏白璟的手指从她脊背上滑到腰间,惩罚似的捏了一下:“在聊什么?这么专心?”
陆晴缩了一下,扭头轻嗔:“我在问镇灵秘境的事情呢!马上就好了。”
她连忙打断无聊的寒暄:“不要纠结休息这个问题了,你先告诉我,镇灵秘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逸:“嗯,镇灵秘境解体确实是一群妖族所为。”
“经过多日排查,终于在镇灵城找到了一伙极端厌恶人族的妖族反叛组织,名曰——戮人阁,他们便是这次镇灵秘境解体的始作俑者,使用特殊手段摧毁了秘境的地核,这才让镇灵秘境仓促解体。”
“别担心,他们已经收押入监,各大宗门的长老已经在整个人族排查这个极端组织的成员了。”
原来是一个妖族的反叛组织在作祟?陆晴有心想赶紧将这事告诉她爹,但转念一想,她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那她爹肯定早就知道了。
陆晴瞬间失去了兴趣,她感谢了一番尤逸告诉她这个消息,便将传音玉符放回了储物袋里,重新瘫回了床上。
“太好了,镇灵秘境解体的始作俑者已经被抓住了。”
苏白璟眸子闪了闪:“已经被抓住了?”
“是啊。好像是个妖族的极端组织做的,叫做戮人阁,希望他们能尽快从那些妖口中得到重要消息吧。”
妖族的极端组织……这是月染推出来担责的妖吧?
苏白璟可没听说过妖族有叫这个名字的组织,不过……这和他苏白璟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不关心,也不在意。
苏白璟摇了摇头,转而轻轻拎了拎被角,替她掖好被子。
陆晴闭着眸一动不动,一副任君施为的疲惫样子。
苏白璟看她精神恹恹的样子,失笑:“有这么累么?你可是个金丹期修士。”
陆晴长叹一口气:“……当然累了,你不懂,这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这是精神上的疲惫!”
身体上的青红和水渍容易消去,但是……被愉悦感反复冲刷的大脑,被烈火灼烧过的山林,怎么可能立刻恢复原样?
“那你好好休息。”苏白璟也没有继续折腾她的打算,小心为她拢好了被子,便将人搂在怀里闭目养神。
陆晴本来就疲惫,现在躺在熟悉的床上,熟悉的被窝和熟悉的人怀里,睡意很快如同潮水一样涌上来,迷迷糊糊陷入了睡眠。
苏白璟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黑色长发和光滑的脊背,像是在撸一只陷入睡眠的猫。
动作是连他自己都未曾认识到的小心和轻柔。
他很久没睡觉了,此时此刻的惬意竟然也让他也萌生出了些许睡意。
苏白璟一双又深又宽的双眼皮惬意地半眯起来,正要和陆晴一起陷入沉睡。
忽然,他睫毛颤了颤,猛地睁开眼睛,视线越过床幔,越过房间,越过窗棂,直直望向了门外。
苏白璟蹙了蹙眉,从床上站起身,月白色的长袍严丝合缝地拢在身上,一个闪身便来到了房间外。
本该空无一人的庭院中,果然已经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白璟微微眯了眯眼,望向站在庭院中央的月染。
他今天难得心情好,靠在墙边轻笑着开口:“你不去搞你的‘兴族大计’,怎么有心思跑来找我了?”
月染的呼吸在看到苏白璟的那一瞬间就滞住了。
苏白璟长发披散,身姿挺拔,半靠在墙壁上,身上弥漫着无法言说的轻松气息,是她永远无法拥有的闲适自然。
他唇角微弯,眉眼柔和,泛着轻松愉悦的真实笑意。
狐妖爱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所思所想,即使是九尾妖狐也一样。
月染和这位传说中的九尾妖狐并不熟,但同为狐族,相比之下,她确实比旁的妖又要多熟悉一些他。
苏白璟也经常笑,但是……他的笑容漫不经心,没有笑意,就像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每只狐妖都会戴的面具。
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笑容。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白璟。
月染瞳孔微微放大,心底复杂的情绪瞬间翻涌。
狐族在妖族里并不强大,妖族信奉强者为尊的理念,月染也一样,她毕生的心愿就是带领狐族成为妖族的至强一族。
这很难,她要多方周旋,拼命修炼。
但是……这对身为九尾妖狐的苏白璟来说,明明就很简单。
没有妖能像同为狐族的她一样体会到苏白璟血脉的强大力量。
只要他想,他能轻而易举带领狐族成为妖族的最强者。带领妖族,踏平人域,成为普天之下的最强者。
她曾经数次找过苏白璟,试图让他加入狐族的队伍,她甚至愿意将狐族领袖的位置拱手相让。
可无一不被拒绝。
月染面色变了又变,她深深吸了口气,最终开口:“你在帮助人族?”
苏白璟歪了歪头。
刚品尝完美味食物的他心情很好,难得能忍受她这样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苏白璟轻笑:“我怎么可能帮人类?”
虽然早有猜测,以苏白璟的性子不可能帮助人族,但在听到他亲口承认的时候,月染的面色还是稍稍松了几分。
“可是……你让镇灵秘境解了体……你知道的,我们为了那个秘境,付出了多少年的心血。”
一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月染说不出的心疼,“为了摆平这件事,不打草惊蛇,我们推出去了两员精英大将。”
“你还驱使若香妖在天光城动手,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妖族身上了。”
这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行事不得不万分小心,可本来……如果原计划顺利,他们甚至有机会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人域的。
月染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你是在质问我吗?”苏白璟轻嗤一声,“这关我什么事?”
“我当然不会帮人类。但是——我好像也从来没说过要帮妖族吧?”
“人族和妖族,都和我无关。”他无甚兴趣地半转过身,“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
“好……”趁苏白璟还没有终止和她的对话,月染连忙道,“您是强者,强者自然有任性的权利。”
“只要您不帮人族就好了。”
如果苏白璟去帮人族,那他们的胜算将会大打折扣,甚至所剩无几。
“不会。”苏白璟随口应道。
他又不是什么救世主,身为一只妖,他没帮妖族,对人族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利益了。
他干嘛要去帮人族?
他现在的心思都在陆晴身上。
想到陆晴,苏白璟沉了下去的唇角又有了些上扬之势。
他已经彻底转过身,准备结束这场没什么意义的聊天。
月染化为一只巨大的狐狸,跳上高高的墙头,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当然不会再继续问下去。
看着苏白璟的身影就要彻底消失在面前,月染还是没忍住,跳离高墙之前,沉沉补了一句:“强者拥有特权。你确实可以当一个中立者,看戏人。你可以不管人族,也不管妖族,但是——”月染的声音从沉沉夜色中飘荡下来,“你怎么能做到和你无关呢?你终归是妖族的。”
苏白璟微顿,撩起眉眼望去,只看到月染从墙上一跃而下的狐影。
他轻哂——月染也只敢在离开的时候才对他说这种话。
苏白璟完全不放在心上,他舒展了一下手臂,一个闪身便回到了房间内。
陆晴双眸紧闭,沉沉睡着,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唇角还在愉悦的上扬着。
苏白璟轻笑一声,缓缓在她身边躺下,抬手搂紧了旁边的女孩。
空荡荡的怀抱被熟悉的温热躯体充满,他半眯着眼,嗓子里挤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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