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光撒进屋内,笼罩着姜苏晚,她散着头发,乌黑华顺的发丝如藻华般扑在她纤细的背上,身上的粉色海棠里衣衬得她娇丽无比。


    姜苏晚坐在梳妆台前,细腻脂白的手指随意拨弄了一下发丝,挑着漂亮的眼尾看着谢礼。


    谢礼黑曜石般的眸子落在姜苏晚身上,视线一点一点的随着她拨弄头发的细白手指上移,最后定格在那双漂亮惑人的眼睛上。


    他薄唇轻启,难得失态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姜苏晚好暇以整的看着谢礼,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谢礼静默片刻,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你方才说什么?”


    刚刚进来的那一瞬间,只看着那张朱唇一启一合,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姜苏晚自顾自的说了半天,人家压根没听见,心里本就憋着气,这下她彻底忍不下去了。


    她将梳头发的紫檀木梳往梳妆台上一扔,扭头留给谢礼一个疏离的背影,语气也冷了几分,“我怎不知夫君耳朵什么时候不好使了。”


    “我累了,想睡……”


    “今晚月亮不错,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


    两人同一时间开口,姜苏晚怔了一下。


    往常他连话都不会主动同她说,眼下竟邀她出去走走。


    姜苏晚定睛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再三确认他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谢礼。


    男人身上是干净清爽的皂荚香,没有一丝酒味,姜苏晚不由怀疑是自己喝醉了酒在发癔症。


    毕竟只有梦里的谢礼才会对她如此和颜悦色,而非清清冷冷的视她为无物。


    压制了一晚上的酒劲在这一刻涌上了大脑,姜苏晚走到谢礼身前,抬手摸上男人的脸。


    她用力揪了一下他的脸颊,这样的行为还是姜苏晚第一次做,男人白皙的面庞手感出乎意料的好。


    所有的理智和猜疑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姜苏晚在酒劲的控制下忍不住要捏第二下。


    只是还未用力手腕便被捉住。


    “你在做什么?”男人沉哑的声音夹杂了几分克制。


    谢礼清瘦却并不文弱,骨瘦的手背上绷起有力的青筋,力道不轻不重但又牢牢桎梏着姜苏晚细嫩的手腕。


    灼热的温度透过相贴的肌肤没入血液。


    姜苏晚骤然清醒了几分,她刚刚竟捏了谢礼的脸!


    眼下这位未来权倾朝野的丞相正幽幽的望着她,眸光暗沉。


    料想他此刻是不虞的,但他应该也不屑于同她计较这种小事。


    姜苏晚定了定心,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葱白的指尖抵上太阳穴揉了揉,目光飘忽的看向床榻,“我好困,先睡了,夫君自便。”


    姜苏晚声音轻柔,喝了酒的缘故更为甜软,犹如羽毛落入心尖,荡起一阵酥软。


    谢礼虚握了一下空荡荡的手心,看着姜苏晚旁若无人的躺到榻上,留给他一个背影。


    那道纤细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距离感,一些久远的画面浮上心头。


    从前他每次到卧室,她都会使出百般技艺盈盈笑着要留下他,当时他一度因为她的轻浮不欲踏入这间屋子。


    此刻她没缠着他留下来,他该是轻松的,但谢礼却只觉得胸腔里堵了一口难以疏解的气。


    方才她虽口口声声问他要不要与她同睡,可话语里的不欢迎几乎写在脸上。


    谢礼闷不做声的出了屋子,看着翻新的院子沉默良久,回了自己的书房。


    听到谢礼出去的声音后,姜苏晚从榻上翻身而起,看着关闭的房门轻笑一声。


    她真是酒喝多了,刚刚竟还以为谢礼会留下来。


    果然,谢礼还是那个清冷疏离对她毫无兴趣的谢礼。


    今夜他的反常和温柔大抵只是她的错觉。


    “姑娘,您刚刚看见了吗,咱们院子大变样了!”


    芳玉端着洗漱用的热水进屋后激动说道。


    天色太晚,视线昏暗,方才回院子时心里又存着事,姜苏晚倒真没有注意院子变样了。


    不过这院子变成什么样都同她没什么关系,左右她早晚要离开谢宅。


    姜苏晚用热水洗过脸后,没什么兴致的懒懒开口,“变成什么样了?”


    “靠墙的那一排竹子没了,那一整面墙根种满了花,种的花和咱们姜府的一样,都是姑娘喜欢的,方才奴婢去看,还有萤火虫呢!”


    姜苏晚往脸上擦桂花膏的动作一顿,忽然想起方才谢礼邀她去院子里走走。


    说不清是什么心态,姜苏晚放下桂花膏,推门出了屋门。


    不大的院子里极尽可能的载满了她喜欢的花,正如芳玉所说,还有数十只萤火虫散发着黄绿色的光萦绕飞舞。


    姜苏晚下意识的看向书房的方向,映在窗户上的影子端端正正,似乎在提笔写字。


    “这花应该是姑爷特意为姑娘种的。”芳玉从旁道。


    谢礼为她种花,姜苏晚想都不敢想,但他这反常的举动,又没有别的解释。


    姜苏晚柳眉微蹙,掩下心中的疑惑回了自己的屋子。


    “去找林管家来。”


    虽然她不再对谢礼抱有希望,但在谢宅一日,就难免受他影响。


    她要赶紧查出江秀河的妻子所在何处,将他彻底赶出姜府,她也好从此远离谢礼。


    林管家连夜赶过来,姜苏晚问道:“查出眉目了吗?”


    上次知道江秀河对茉莉清酒做了手脚后,姜苏晚便让林管家派人去茉莉产地核实追查。


    林管家回话道:“如姑娘所料,大姑爷以次充好,买的是淹过的茉莉,那老板收了他的好,起初还不肯说,还是老奴担保以后十年都从他那里进购茉莉他才吐露这事,那老板还说买茉莉的差价他得了一半,另一半大姑爷托他派人送到了咱们苏州的一个寺庙里。”


    姜苏晚原本以为找起来要费些功夫,没想到江秀河胆子竟这么大,就将他妻子藏在苏州地界。


    她眼睛一亮,问道:“他可记得是哪个寺庙?”


    林管家摇了摇头,“他说记不得了,当时他将这个差事交给了镖局,那镖局已经倒了,镖头都不知去向了。”


    姜苏晚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虽然苏州大小寺庙有几百处,找起来也不容易,但总不是大海捞针了。


    “你暗中派人去查哪个寺庙住着一对母子。”姜苏晚吩咐道,“江秀河这边也要一直派人跟着他。”


    林管家是个人精,姜苏晚虽未言明,但他也想到了这件事的蹊跷,老爷在世时托他照顾好两位姑娘,没想到却有暗贼混入了姜府,还成了府中的大姑爷,他心下一沉,作保道:“姑娘放心,老奴定当办好此事。”


    姜苏晚亲自送林管家出了谢宅,回卧房的时候路过谢礼书房,书房内还掌着灯。


    上一世,这个时辰若是她见谢礼还未睡的话,会给他备些糕点和茶水。


    但她的数次讨好却从未换到过他一个笑脸,姜苏晚干脆转过身要回卧室。


    余光却瞥见了满院子新栽的花。


    她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唤道:“芳玉,厨房还有糕点吗?”


    芳玉:“还有些白玉糕。”


    “送一盘到书房吧。”


    就当是礼尚往来了。


    书房内……


    铜灯上的烛泪堆积成小山,烛光随着笔尖落在宣纸上的沙沙声晃动。


    昏黄的光线勾了出谢礼温润如玉的眉目,他面相柔和,但神情冷峻,仿佛开在冰山上的雪莲,让人难以靠近。


    他定定的看着笔下的字,浓稠的眸色像是化不开的雾。


    “姑爷。”芳玉敲动书房木门的声音响起。


    谢礼动作迅捷的将桌上的宣纸一收,理了理袖子,抬眸看向房门,“进。”


    “我们姑娘让我给姑爷送些糕点。”芳玉拎着食盒进屋道。


    谢礼目光不动声色地探向芳玉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放桌子上吧。”他不紧不慢道,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辨认的情绪,浑似失落。


    芳玉心大,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将糕点摆在桌子上后,退出了书房。


    白玉糕整整齐齐的摆了一盘,谢礼随手拿了一个端详。


    一种难以说明的情绪在他胸腔涌动。


    给他送糕点说明她还是在意他的,可从前都是她亲自来,眼下却只是派了她身边的丫鬟来。


    谢礼咬了一口白玉糕,他从不挑剔吃食,可此刻只觉得这盘白玉糕吃起来没滋没味。


    “青木。”谢礼放下没吃完的白玉糕,唤道。


    “主子有何吩咐?”青木道。


    “前段时间让你派人去通州请的孙郎中何时能到?”


    “属下按主子给的地址派人去找了,派出去的人飞鸽传信回来,说是孙郎中在他去的前一日被人请走了,一时半会来不了。”


    “不过主子放心,属下命人一直在孙郎中的医馆等着,孙郎中一回医馆便立刻请他来苏州为主子医治。”


    谢礼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自己受伤的左腿上,眼前浮现的是在卧房里姜苏晚摸他喉结的那一幕。


    她仍是喜欢乱勾人。


    而他多活了一世,定力却大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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