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苏晚惦记着答应了陪向辰华买酒的事,一早便起了,洗漱装扮用过早膳后,她施施然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迎上了从南苑过来的谢芳姝。
自从上次吵过一场后,她们二人已有好几日没说过话,即便碰到了,也都互相视作没瞧见。
这次姜苏晚照旧当没看见,径直的从她身边走过。
却被拽住了袖口。
她定住脚步,挑眉看向拽她袖子的谢芳姝。
“小妹这是做什么?”
姜苏晚不由想莫不是看她这两日过得太安生,又想来找她的茬了。
谢芳姝冷声一声收回手,神情一贯高傲。
“明日的城南桃林会你别忘了带我去!”
姜苏晚不明所以道:“什么桃林会?”
谢芳姝眼睛一瞪,“我哥没跟你说吗?”
姜苏晚一头雾水,眼见谢芳姝要发脾气,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咬咬牙忍住,一跺脚跑开了。
看着谢芳姝的背影,姜苏晚忽然想起来上一世确实有个桃林会。
各家夫人小姐公子文人都会在桃花树下饮酒作乐,说是聚众游玩,实则是男择妻,女择婿,那里的桃花树成就了数段姻缘。
谢芳姝不知打哪看上了个姓曲的书生,想借着这次的桃林会与他见一面。
前世谢芳姝直截了当的让她陪着她去,她想着在谢礼的家人面前讨个好,不管谢芳姝说什么她都会直接应下。
这一世她对谢家人的态度不一样了,谢芳姝没直接来找她,而是找了谢礼来当说客。
一个念头从姜苏晚脑海中闪过,怪不得谢礼将院子里栽种了她喜欢的花,原来是为了他妹妹有求于她。
他做事当真是君子风范,滴水不漏,求人先送礼,让人无从拒绝。
姜苏晚冷笑一声,看着满院子的花心里五味杂陈,不欲多看一眼。
她径直出了谢宅。
谢宅外面,一道高挺的身影正立在晨光里。
听见姜苏晚的脚步声后立马回过头来看向她。
“姜姑娘!”
眼前是明晃晃的谢宅牌匾,向辰华意识到自己喊错了,红着脸改口道:“谢夫人……”
向辰华长得年轻俊朗,高大的少年眼里含着歉意,让人生不出责怪的心,更何况一个称呼罢了,本就无足轻重。
眼下姜苏晚也不乐意听人唤她谢夫人,她柔柔一笑,满不在乎道:“唤我姜姑娘便好。”
向辰华愣了一下,寻常嫁过人的女子都会以夫人相称。
姜苏晚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向愣在原地的向辰华,“怎么了?”
眼前的女子见人先笑,明眸善睐,让人移不开眼,但一想到她已经嫁做人妇,还是谢小将军的妻子,向辰华飞快的移开目光,大跨步走到姜苏晚身旁。
清风拂面,晨光如沐,姜苏晚一边走一边介绍,“我们苏州城酒肆不计其数,但能供上行伍所需的不过五家,咱们一路顺着这条街走,挨家逛逛。”
向辰华朗声应好,“听姜姑娘安排。”
两人一路走着,向辰华想起早上自己收的礼道:“谢小将军送的玄铁我已经送去铁匠铺烤打成剑了,玄铁不易得,昨夜我送姜姑娘回家不过是举手之劳,却不想谢小将军竟用如此厚礼相赠,在下实在是受之有愧。”
姜苏晚完全不知道此事,但也明白谢礼此举并非全然是为了答谢向辰华救了她,应当是存了拉拢的心思。
她浅笑着同向辰华道:“玄铁剑削发如泥,当配勇士,向小将军无需有负担。”
“还未问过向小将军想买什么样的酒?”
向辰华面露难色,“烈但不醉人的酒。”
姜苏晚微微蹙眉,疑惑道:“不醉人的烈酒?”
烈酒若不醉人,那也难以称之为烈酒。
向辰华解释道:“我们向家军出征从不喝烈酒,无论是提气势的酒还是庆功酒,只为图个意头,一向喝的都是口感甘醇的不易醉人的酒,但是今年原本驻守在北方的谢家军被圣上调度至此,他们一贯喝的是烈酒,酒量也都好,原先的酒他们喝不惯,我爹的意思是,他们长途跋涉至此,总不能打了胜仗连个舒心的酒都喝不上,所以酒一定要烈,但又怕烈酒我们向家军喝不惯,醉了误事便麻烦了。”
“那为何不准备两种酒呢?”姜苏晚疑惑问道。
“一应军需不分谢家军还是向家军,都是一样的,酒又素来价格不等,我爹不想让士兵觉得我们厚此薄彼,所以让我来找烈而不醉人的酒。”
怪不得谢家没落之后,向家声名鹊起,向将军思虑周全细致,也是让人敬佩之人。
姜苏晚细思片刻,“苏州有名的酒我几乎都喝过,基本没有你要的酒,只能走街串巷找找小酒肆碰碰运气。”
原本她还想揽下这个差,但无奈姜家酒肆没有这种酒。
一整天的功夫,两人从城南逛到城北,从城东逛到城西,大街小巷全走了一个遍,但是没有一款酒合适。
眼见天色渐深,向辰华道:“劳烦姜姑娘陪我逛了一天,天色不早了,我先送姜姑娘回去吧。”
姜苏晚想着他的外衣还在谢宅,便也没有拒绝。
到了谢宅的巷子里,姜苏晚远远的瞧见了青木,然后是谢礼。
他神色清冷,面无表情,似乎在刻意等她。
向辰华先爽朗的迎了上去,同他打了招呼。
谢礼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扭头看向姜苏晚,淡声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是以这话听起来像是责怪。
姜苏晚正欲开口,向辰华抢了先,“我需要的酒不好找,对苏州城也不熟悉,让姜姑娘受累了,带着我走街串巷的找,是以回来的晚些。”
此话一出,空气莫名凝滞了几分。
“姜姑娘?”谢礼不疾不徐道,声音不大,但让在场的人心里一紧。
姜苏晚没想到他会纠结这个称呼,随口解释道:“是我让他这么喊的。”
两人站在一侧,一来一往,互相解围,谢礼眸色深了几分。
姜苏晚虽不觉得谢礼会因为一个称呼让向辰华下不来台,但心里仍免不了替向辰华紧张。
好在谢礼如她所想,没有纠结这个。
他长眸一挑,看向向辰华,声音无波无澜道:“向公子想要的酒找到了吗?”
向辰华摇了摇头,眼皮也低了几分,到底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情绪都写在脸上。
姜苏晚忍不住从旁安慰道:“别灰心,明日再把范围扩大一些,说不准能找到。”
她的细心温柔用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上,以前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话都不会同别的男人多说几句,此刻却当着他的面贴心安慰他人。
谢礼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闷,再开口时声音沉了几分,“向公子要找什么酒,不妨说与我听听?”
向辰华没有察觉到微妙的氛围,他崇拜的看着谢礼,大大咧咧道明想要的酒。
“烈而不醉人的酒……”谢礼思索片刻,“何不以单银草入酒。”
单银草本身辛辣,无需过多蒸酿便口感爽烈。
姜苏晚顿时高兴道:“对,单银草!”
“只是单银草口感虽烈,但比起其他酒来少了几分醇香。”是以这款酒在市面上并不流通。
“我自小跟着父亲学酿酒,向公子若是不着急,不妨先让我试试,看能不能改良。”姜苏晚自荐道。
这次的酒是为了下次打仗做准备,一时半会儿倒也不着急,向辰华拱手一礼,“那便劳烦姜姑娘了。”
姜苏晚弯唇笑笑,明亮的眸子光彩照人。
这抹笑容落在谢礼眼中,他定定了看了几秒,然后挪开眼,看向向辰华,“家中备好了酒菜,向公子可愿贵步临贱地。”
向辰华一脸惊喜之色,欢喜的应下。
姜苏晚没多大反应,谢礼宴请向辰华是预料之中的事。
谢礼准备的饭食丰盛,落座后同向辰华问起了谢家军换地驻守的适应情况。
姜苏晚吃了两口菜后识趣的寻了个由头离开。
昏暗的天光笼罩姜府,姜苏晚从谢宅出来后径直的来了姜苏云的院子。
“姐姐去远山寺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姜苏晚依偎在姜苏云身旁道。
姜苏云道:“还没开始收拾呢,五日后才开课,不着急。”
“晚上天凉,到时候多准备几件衣服,另外山上蚊虫多,驱虫的香包别忘了带。”姜苏晚嘱咐道。
姜苏云柔柔一笑,“这些你不用担心,你姐夫都会替我准备好的。”
提到江秀河,姜苏晚心里泛起一阵厌恶,几乎忍不住想要直截了当的告诉姜苏云。
好在姜苏云转移了话题,“对了,听你姐夫说你最近跟一个年轻的郎君走的近?”
姜苏晚:“那是向小将军,来咱们苏州买酒,机缘巧合我们见过几面,咱姜家又是开酒肆的,对各种酒都熟悉,我便带着他找他想要的酒。”
姜苏云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姜苏晚现状,疑惑道:“怎么了?”
“你姐夫担心你与谢姑爷前几日闹别扭是因为他,我就说我妹妹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觉得我看上人家向小将军了,才跟谢礼闹和离?”姜苏晚一股气直冲心口,对江秀河的厌恶又多了一重。
姜秀云道:“这么想确实是他的不对,等他一会儿回来我让他好好给你赔罪。”
姜秀云心里对自己的夫婿也存了几分气,一向温柔体贴的人竟会如此恶意揣测她妹妹,当时他说出来的时候,她觉得他有些陌生,都不像她一直认识的那个儒雅有礼的江秀河了。
姜苏晚懒得见江秀河虚伪的面目,陪着姜苏云说了一会儿话,赶在江秀河回来之前同姜苏云告别后回了谢宅。
谢宅北院,入目是坐在院子里的谢礼。
姜苏晚看了一圈,随口问道:“向小将军走了?”
“走了。”谢礼不冷不淡道。
姜苏晚咕哝一句,“他的那件外衣我还没还给他呢。”
“他刚走,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姜苏晚顿时觉得谢礼说的对,向辰华的衣服一直放在她这里也不是一回事。
她进入卧房拿出向辰华那件蓝色的外衣,提起步子要追出去。
“青木,帮少夫人将衣服还给向小将军。”男人沉冷的声音响起。
姜苏晚停下步子,任由青木从她手中拿过衣服。
院子里只剩了她和谢礼,谢礼方才低冷的语气姜苏晚听得清清楚楚。
她也是今晚第一次认真的看向他。
桌子上的酒壶已经空了,想来他们二人应当是喝了不少。
谢礼素日甚少饮酒,此刻白皙如玉的面庞微红,那双清朗的眸子情绪翻涌,蕴着的深浓情绪让人看不清,但无端觉得压迫。
他沉默不语的看着姜苏晚,姜苏晚有些承受不住他这样的目光。
清醒时的谢礼像一块温润的玉,所言所行皆有章法,但此刻的他却像是深夜丛林中的兽,让人难以捉摸,被他这样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
姜苏晚错开目光,轻声道:“你喝醉了,赶紧去歇息吧。”
“你昨夜说的还算话吗?”男人忽然出声道。
“什么话?”昨夜说了那么多话,姜苏晚早不记得了。
“书房孤冷,我可以与你同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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