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什么条件,白子慕是看得出来的,两个小家伙也是馋肉,刚那一口吃得香喷喷的,嚼了许久都没舍得咽下去,加上小孩子多是护食,这会儿蒋小三将肉递过来,可见是个大方的,白子慕心里有点感动,瞬间对他刮目相看。


    虽然大熊猫的主食是竹子,可它们依然还会吃肉。


    白子慕也喜欢吃肉,以前没肉干饭都不香,可这会儿蒋小三递过来那丁点肉,煎得焦黄,也够香,可他吃了怕是都不够塞牙缝,便摇了摇头。


    “熊熊不吃肉肉啊?”蒋小三眨了眨眼,盯着手上的肉看,他觉肉肉可香了,天下第一无敌好吃,熊熊竟然不吃?


    白子慕点点头。


    蒋小三瞬间惊呼起来,眼睛都瞪大了,又蹦又跳的:“呀,哎呀呀,小熊听懂人话啊!”他呵呵笑,似乎更喜欢白子慕了,小手里的那块花生粒大的肉被他三下五除二往嘴里一塞,然后舔了下手指头,就蹭蹭蹭的爬上凳子去抱白子慕,头埋在他毛茸茸的胸口,没心没肺的嘿嘿笑,也不知道傻乐个什么锤子。


    白子慕瞥了他一眼,看在方才这死孩子对他那么大方的份上,倒也没再踢他。


    蒋小一心神全在锅里,白子慕点头那一下他没看见,听见蒋小三的话,他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没往心里去。


    蒋小三是个不太聪明的,蒋小一不上山的时候,他就跟着蒋小一去地里干活,蒋小一要是和蒋父去山上砍柴,不方便带他的时候,他要么待在家,要么去菜地拔草,要么去捡柴火,或者跟着蒋小二在院子里玩,不过蒋小二身子不太好时要躺床上,他又不知道要干什么活儿的时候,就会呆呆的坐在门栏上等蒋小一和蒋父回来,村里孩子见了他都爱嘲笑他是个小傻子,并不怎么喜欢跟他玩,甚至还会欺负他,他无聊得紧了,就一个人玩,自言自语的,更像个脑子有问题的了。


    前几天蒋小一从山里回来,就看见他捧着几只蚂蚁,在跟它们说话,见他回来了,还高高兴兴的举给他看,说那是他的新朋友,这个叫小呆,这个叫大呆,小呆是母蚂蚁,大呆是个小汉子。


    蚂蚁黑黑的,芝麻粒大,长得都一个样,哪里看得出什么雌雄来,蒋小一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神神秘秘靠到蒋小一跟前,小手遮住嘴巴,说是小呆告诉他的。


    蒋小一当场就哽住了,这会听了这样的话,只当他又在胡说八道,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蒋小二一听白子慕不吃肉,把剩下的一小口肉放到了橱柜里,过去帮蒋小一看火。


    腊肉炒好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盆。


    蒜苗本就香,这会和腊肉炒沾了点油水就更香了,搁得老远儿都能闻见。


    家里就一口锅,第一道菜炒完了,蒋小一往锅里放了三瓢水,等开了,这才把肉和菜一股脑的倒下去。


    白子慕见他倒了菜,就拿了盖子盖上,直到出锅前洒了点盐,再没翻过一次,整只熊都傻了。


    大食堂里的饭菜之所以不好吃,就是大锅煮,菜多不容易翻,不翻的菜闷在一起,就会有股味儿,加上油少,自然就难吃了。


    蒋小一这一顿操作,要是不知晓的,还以为他在煮猪饭呢!


    就这手艺,怕是猪都嫌。


    菜都煮好,时辰也晚了,蒋小一洗了锅,往里倒了一桶水。


    这季节不冷,白天甚至能热死个人,小山村四面环山,也就夜里有些许凉快,大人孩子洗冷水都没什么问题,不过蒋小二身子弱,不能洗冷水,而蒋小三没着凉那小鼻子都天天的流鼻涕,蒋小一也不敢给他洗冷水,要是再着了凉,怕是一个小鼻子不够流,眼睛也要流鼻涕了。


    蒋父还未回来,家里也没有牲畜,之前倒是养了几只鸡,不过被蒋小一挑去镇上卖了,临去之时,蒋小二还交代,说让蒋小一买几只鸡仔回来,可卖鸡得的银子全被蒋小一拿去买药了,后来银子缺得厉害,小鸡仔就没能买,如今后院空空,家里也没旁的要忙了,蒋小一便抱着白子慕领着两个弟弟去村口等。


    蒋家住村尾,一路过去,因着是饭点,没碰上什么人,白子慕东张西望好一阵后,心开始拔凉拔凉的,直觉有点不太对劲。


    要说先头他以为只蒋家穷,没个电器,那么现在出来遛这么一遭,目之所及,就一字可概括。


    穷。


    实在是穷。


    整个村都穷,家家户户都是泥土房,有的屋顶同着蒋家一样,茅草盖的,有的好一些,用着瓦片,一路过去,都能看得出来,这地儿贫瘠得很,不说水泥路了,空中就是连根电线都没有。


    要说这里是乡村,同着b市贫富差距大,可再怎么大,不可能连根电线杆都不见,而且,自从实行农村水泥路户户通政策后,除了一些特别偏远的山区还未修到外,各地方基本都修上了水泥路。


    这里……


    什么山旮旯啊?


    不会……穿越了吧!


    最近穿越剧蛮火的,他还看过一点,被车一撞都能穿越,他这被雷劈的,总不能比车祸差吧!


    刚这么一想,白子慕开始笑起来,觉得自己脑洞挺大的。


    村外是一大片开阔平坦的田地。


    河道从中间穿过,大概是为了方便灌溉,村民们挖了无数条小水沟,因此田间水沟纵横交错,这会儿晚了,正直饭点,也并非农忙,地头里都没什么人,远处山顶橘黄一片,天边飞鸟鸣叫着归巢,一片田园景象。


    李家下工时辰不算得晚,但柳江村离小山村有好几里地,蒋父腿脚不便,怕是走得慢些,几兄弟等在村口,蒋小二靠在蒋小一旁边,一边抓着白子慕的小爪子,一边仰着头同蒋小一说话,而蒋小三是个好动的,他记得熊熊不吃腊肉,那熊熊吃什么呢?


    吃草吗?


    他窜到路边,扯了几根草回来垫着脚往白子慕跟前怼,见白子慕眼神又变得凶恶,四只脚不停扑棱想踹他,他还道:“熊熊,你不要跟小三客气啊!”


    白子慕:“……”


    我客气你个屁股。


    他扭了脑袋,把头扎到蒋小一怀里,蒋小一心里软呼呼的,一手顺着他的毛绒绒的背,笑着:“小三,小熊不吃草。”


    蒋小三‘啊’了一声,挠挠头,疑惑道:“那大哥,熊熊吃什么呢?”


    往年大家都说深山里危险,因为里头不止毒虫多,还有狼,大虫子、野猪和熊瞎子,这些玩意儿会吃人,蒋小一便道:“小熊吃肉。”


    “不对不对。”蒋小三蹙起眉说:“熊熊不吃肉肉,刚刚小三给它吃,它都不吃。”


    “嗯!小二也看见了。”蒋小二很严肃的说:“不过大哥说的一定是对的,小弟,熊熊可能是不爱吃腊肉,我们去抓蚂蚱来,看它吃不吃。”


    “好。”


    两兄弟又跑路边的草丛里去了。


    蒋小一看他们高兴,屁股还撅得老高,圆滚滚的,动来动去,一个碗大,一个盘子大。


    夏日白天长夜间短,这会儿太阳即使落山了,也没暗得那么快,远远的,蒋小一看见迎面过来几个人。


    应该也是去李家打短工的,不过搓玉米一天也就十文,多是媳妇夫郎去,这会儿便是两个妇人一个夫郎结伴回来了,见了蒋小一还笑着招呼。


    村里大多人同蒋家关系还是不错的,平日见了面总要说客套两句,但也有些不太喜欢蒋小一,特别是家里孩子被蒋小一揍过的,对他更是不喜。


    这三人没同蒋小一交过恶,走近了便招呼。


    “蒋哥儿是在等你父亲啊?”


    “嗯!”


    “你父亲还在后面呢。”


    下工的时辰都一样,可蒋父到底是个汉子,自是不好意思同着她们一起走。


    “你怀里抱的是啥?”


    蒋小一便说了,是在山上捡回来的熊仔子。


    几个妇人见白子慕仰着头看她们,黑豆似的眼睛亮晶晶,脸颊又圆鼓鼓的,一瞧就是憨态可掬,可爱得不得了,几人直接走不动道了,等着蒋父回来,她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蒋小二两人见了蒋父高高兴兴,从草丛里蹿出来就朝他跟前扑,一叠声的喊他父亲,说久久不见,想父亲了。


    所有的辛苦疲劳似乎都在此刻消散殆尽,蒋父笑着接住他们,然后雨露均沾,挨个摸摸,见蒋小三鼻涕又飞出来了,也不嫌弃,拿手给他擦,而后才抱着蒋小二往家里去。


    蒋大牛岳父就是个猎户,家里不像其他人家那般缺肉,蒋大牛每次上门,他总让带些回来。


    蒋父中午找蒋大牛托他拿银子回来,就看见他提着肉,因此见着桌上摆的菜里有肉,蒋父就晓得是大房那边送过来的。


    蒋小一把白子慕递给蒋小三抱,转身从锅里打了水给蒋父洗手。


    晒过的玉米干了些会好搓很多,若是还有些湿,那玉米粒就像钉在玉米芯上一样,难搓得很,李家的玉米刚收,地方也不够大,收回来的玉米自是没晒过,蒋父搓了一天玉米,手上难免的有些疼,可他常年干活,家里的斧头不知被他砍烂了多少把,掌心满是厚茧,干了一天也没起泡,他便也觉得不打紧,但这会泡温水里,还是感觉特别舒坦,见锅里没有温饭,问道:“今儿没去你钱阿叔家买点粮吗?”


    他托蒋大牛带银子回来,就是知道自己不得行,怕是要回来的晚,银子早到家,蒋小一便可以拿着去钱家买点粮。


    蒋小一从柜子里拿碗筷,说:“今天有肉,我就没去。”他看见一缺了口的小碗里有块肉,知道是蒋小二留给蒋父的,便递了过去。


    蒋父吃了,心中十分欣慰,听见两个孩子呵呵笑,扭头就见他们正在和熊仔子玩儿,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这熊仔子怎么来的,路上蒋小一便同他说过,小熊仔子被放在背篓里,它似乎很生气,又好像因为没有背篓高而显得郁闷,腮帮子鼓得像花栗鼠,蒋父瞅着都感觉好笑,他目光落在蒋小二身上,蒋小二这会儿笑眯了眼,兴奋得脸红扑扑的。


    这孩子身子不好,平日多呆在屋里,而他们却是要忙着干活,也没能怎么陪在他身边,好多次村里的孩子嬉笑着从院外跑过,蒋父都看见他趴到窗口上,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朝外头看,每次见着儿子这般,他心里都不是滋味,也想着买点啥子回来,陪着他玩,村里有些人家倒是养了狗子,可他家人都吃不饱,更别提养什么狗了。


    “你弟弟似乎挺喜欢这熊仔子的。”他说:“咱便先养几天,给他们高兴高兴,等李家的活儿干完了,我就去山上砍柴,上次归整出来的那推应该是干了,过两天赶集你挑去卖。”


    蒋小一‘嗯’了声。


    蒋父擦干了手:“那咱吃饭吧!”


    腊肉肥,虽是少了些,可跟着小白菜苗炖,还是出了些许油,猪油炖过的菜好吃,满满两大盆,最后除了肉,连烫都不剩。


    蒋小二身子不好吃得少,其他三人干了活儿又饿了一天,一上桌就是狼吞虎咽,恶狗扑食一般。


    白子慕站在箩筐里,是看得目瞪口呆,感觉都有点害怕。


    蒋父没怎么夹肉,多是吃菜,总想着省些留给孩子,自己少吃一口,三个孩子就能多吃一口,蒋小一也这般想,最后不多的腊肉竟是还剩了。


    蒋小一仔细收到碗柜里,想着明儿如法炮制,再拿来跟菜苗煮。


    又是美美的一顿。


    蒋父歇了会,见着外头不算得太黑,便到院子里劈柴去了。


    村里人生活做饭啥的都离不开柴火,蒋父一得空就劈了垒在院子里,好方便蒋小一拿,虽然蒋小一也会劈,但这到底是汉子的活,蒋小一就着火光给蒋小二和蒋小三洗好澡,带他们进屋,见着他们跟熊仔子都躺下了,这才关了门出来。


    “父亲。”他走到蒋父身后喊了一声。


    “咋的了?”蒋父问他。


    蒋小一道:“中午我给大房那边送猪菜,堂奶奶和大伯娘他们想要给我说亲。”


    这是大事,而且蒋小一十九岁了还没人上门,蒋父面上虽是没说过什么,但其实心里却是忧愁得不行,每晚都急得直挠墙,他也知道是他和两儿子拖累了他哥儿,可劝也劝了,蒋小一怎么都不愿抛下家里,说多了蒋小一还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就爱磨刀,把刀磨得锃光瓦亮,蒋父看了都害怕,后来渐渐的便啥也不敢说啥了不敢问了。


    这会儿看蒋小一似乎不是特别反感,他立即道:“她们可有说是哪家的汉子?”


    蒋小一:“是大嫂娘家的表兄弟。”


    蒋氏这表兄弟远近闻名,是周边几个村子最有出息的汉子,上至八十老奶,下至三岁小童,都听说过这么个人,蒋父自是也晓得。


    大房能介绍这般好的汉子,按理应是高兴,可这会他却是蹙起了眉。


    刘家大前年就推了土屋,盖起了青砖瓦房,蒋父去李家干活每天都从刘家外头经过,那刘家屋子盖得可好了,瞧着就亮堂,还结实干净,不像着他们土房子,住久了,泥墙干得厉害,老是落尘,茅草盖的顶,夏季也总是外头大雨里头小雨。


    而且刘家大房二房早分了家,没一大家子乌泱泱的挤在一起,刘虎子上头有个姐,已经嫁出去了,下头一弟一妹,听说也十来岁了,嫁过去也不用得照顾什么小姑子小叔子,他爹娘身子也还健朗,不过刘虎子他娘……


    蒋父没同人接触过,但曾远远的见过几次,他总觉得刘氏看着像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你奶奶和伯娘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是刘虎子出息,有正经活儿,是个好的。


    蒋父到底是想得多,这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儿,那刘虎子名声传得好,他娘也没听人说过啥坏话,可有些人就是惯会做表面功夫,在外头光鲜亮丽,逢人就笑,懂理又客气,可里头却不外如是,刘虎子他娘要是个不好的,要真说成了嫁过去,他家哥儿可有得受。


    而且……


    “以前算命的小先生说,你有官命。”


    蒋小一是个哥儿,自是考不了科举。


    所谓官命,是指官家夫郎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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