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自己被绑在刑台上。
浑身的肉像是被特殊药水泡过,看起来浮肿白烂,底下是纵横交错的青色血管,像蚯蚓一样可怖的显现着。有人拿着刀片,从我大腿的肉那边轻轻削过。
肉很软糜,刀片一刮就流出黄红的血水。
我痛得浑身打颤,恨不得立刻死去。
张大嘴,想喊出声,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我的舌头似乎也没了。
行刑的人有一副很温柔的好嗓音,一直安慰我:“不会让你死的。”
“割掉的肉还会重新长出来。”
“你会长命百岁……”
不!不!我想死,求求你让我死吧!
我狂乱地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那精准从我身上刮过的刀片。
我痛不欲生,内心更是被无边的绝望和恐惧充斥着。
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折磨——
死亡,竟成了我的奢求!
“十年前……”行刑人的手一顿,卡在我半落不落的腿肉上。
我痛得眼前一黑,拼命拿后脑勺撞身下的木板。
咚咚咚、咚咚咚。
那人的声音夹杂其中,断断续续,听得不太分明:“你和……他…仇…在……?”
行刑人笑了一下,动动手,又是一片泡烂的肉被剜了下来。
我喉间一窒,被胃里反上来的酸水呛得不住咳嗽。眼角滚烫的泪水不断流出,冲刷着溃烂的颊肉,火辣辣的疼。
“因何?”他问,这次的声音清晰了一些。
什么十年前,什么因不因何,天杀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瞪大眼睛,目眦欲裂地望向他,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
“可怜。”
这人惋惜轻叹,手下却丝毫不留情。
我眼前一黑,生生痛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已是翌日午时。
暖黄的阳光从窗棂中照进来,落在被褥上,形成四四方方的格子光影。
我靠坐在床头,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怔忪地盯在虚空中。
发了好久的呆,才从那噩梦的余韵中缓过劲来。
后背黏糊糊的,全是冷汗。
我下床,脱掉衣服,赤着身子走到铜镜前,仔细地看着。
皮肤正常,没有被泡烂,也没有哪里缺筋少肉。
系统这时出声:【饮沉做噩梦了?】
【嗯。】我走到柜子那,取出干净衣服,抖开,一件件往身上穿。
系统安慰道:【梦境都是反的,不用担心。】
我用手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没吱声地拉开椅子,坐下,手肘抵着桌面,掌心覆着额头,闭目养神。
过了会儿,我又睁开眼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有些坐立难安。
【饮沉,只是一个梦而已!】系统看我状态不对,忍不住出声强调道。
对啊,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梦而已。
我停住脚,身形僵硬地站在原地。
【可能是这两天看到的尸体太多,给你心理造成了一定阴影,不用担心,等习惯了就好。】
【心理阴影吗?】我自认神经比较粗,哪怕在现代连续一个月深夜看恐怖血腥片,也从来没做过噩梦。
但这在电影电视剧中看到,跟亲眼所见给人带来的冲击力肯定不一样。
说不定真的是我神经被刺激到了,自己不知道而已。
系统看我脸色好些了,便提议道:【饮沉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我摇摇头,揉揉空荡荡的肚子:【饿了。】
推开房门,堂屋桌子上空荡荡的,别说热气腾腾的饭菜了,连个解渴的茶壶都没有。
【头三个月给你们送饭送菜,是新人福利,过后需要自己出去找吃食,追风镇的酒楼免费供应三餐饭菜,现在正好是午膳时间,过时不候哦~】系统提醒道。
我按下咕咕乱叫的肚子,有些气弱:【饿虚了。】再走几步估计老骨头都得散架了。
我艰难地抬脚,艰难地跨出门槛,刚要往前走,想起什么:【对了,咱们这是追风镇吧?】
系统:【是追风镇。】
我松了口气,没让我们跋山涉水去其他地图吃饭,就还好。
推开堂屋的门,便是大街。
很奇怪的现象。
白天街上的人很少,一眼望去,只有零星几个站在摊位前,也是买了东西立马就走。
匆匆忙忙,跟要赶去投胎似的。全然没有晚上那些人的悠闲惬意。
就在这时,中央大道上突然出现一辆通体乌黑的马车,朝这边疾驰而来,马夫戴着一张鬼脸獠牙的面具,腰间系着一块黑绳绿玉。
“是戮血!”
“快跑!!!”
所有人都吓得躲进了就近的建筑物中。就连小贩也丢下自己的摊位飞身而起,跳到了屋顶上,趴在那一动不敢动。
短短几秒,街道空无一人。
一片枯叶悠悠从枝头飘下,落在地上,被经过的铁蹄一踩,碎成了渣渣。那马车速度极快,已经要逼近到我面前。
我连忙退后一步,反手拍上门,插上木栓,刚要松口气。
门就嘭得一声炸开,幸好我躲得及时,才没被倒下的门板砸到。
空气中木屑乱飞,戮血马夫从车上跳下来,挥手赶了赶,趾高气扬地用执鞭的手指着我:“谁准你关门的?”
我低头,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辞:“我……”看其他人都关门了啊!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
想个什么理由呢?
正准备去睡觉——不行,大白天的睡觉有点说不过去。
回屋灌腊肠?——万一他让我现场表演个灌腊肠,我一没材料,二没工具,不得露馅。
就在我一筹莫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
身后的马车里突然传来激烈的动静。
“啊!!慢点,慢点!!不行了!!”青年的嗓音好似痛苦又欢愉,车厢更是剧烈的晃动着。
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看着随时都可能会散架。
我被迫围观古代版车震,全程无言以对。
戮血马夫甩了甩鞭子,玩味地问道:“好听吗?”
我僵硬地摇摇头。
“恩?”戮血马夫高高扬起鞭子,作势要抽我。
我又连忙点头,一副迫于淫威,不得不就范的胆小如鼠良民样。
戮血马夫摸了摸腰间的玉,绕着我看了一圈。
身后,是青年突然拔高的惨叫:“不要了!!救命!!!!”
我吓得一抖。
戮血马夫恶劣地笑出声,“想进去看看吗?”
我:……
戮血马夫突然一鞭子狠狠抽了过来。
我一个草上飞险险躲开。躲完才有点后悔,挨一下其实也没啥。
戮血马夫看着我,甩了甩鞭子,又指着天空,威胁道:“你今天从这飞过去试试看。”
“不敢。”我埋低头,站在原地没动。
砰!
马车重重一晃,伴随青年带着哭腔的惨呼,彻底偃旗息鼓。
然后许久没有动静。
我小心翼翼抬头。
戮血马夫转身从车里拖出一个披着单衣的青年男子,毫不怜香惜玉地丢在了地上。
最后,他像是嫌脏一样,走到我面前,把手在我衣服上擦了又擦。
末了,他讽刺地用鞭子抬起了我的下巴,一双隐藏在面具后的三角眼吊在那,恶心巴巴地笑道:“丑八怪,这烂货送给你了,好好玩啊。”
边说还边用鞭子拍我的脸。
我忍着心中的怒火,抿直嘴唇一声不吭地站着。
戮血马夫看我没反应,大概是觉得无趣,收鞭走了。
【饮沉,没有实力反击的境地很难堪吧,你还坚持休闲养老模式吗?】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坚持。】
这才哪跟哪啊,在现代,我被大客户当着千百人的面指名道姓的骂,说我没脑子,说我蠢,
说我不知变通,说我智商低下,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第二天还要带烟带酒,笑脸相迎地上门继续讨骂。
为了饭碗,再被践踏人格的事,我都忍了。无非一个字——钱。
车贷房贷压得我喘不过气,这份高薪的工作根本丢不得。
你想想人这一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二十四小时,上班只占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下了班,他不再是我的客户,又算哪根葱?
在这里,同样的道理,只不过目的变了,一切只为了苟命。
上车坐稳后,马夫没急着走,而是扭身看向车厢。
一只古铜色皮肤的手突然伸出,五指成爪,直接盖在了马夫的天灵盖上。
马夫整个身体剧烈抖动起来,而后七窍流血地倒在了车上。
这一切发生的无声无息。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那只手已经缩了回去。
接着,一个圆圆的小药盒从车帘中掉出来,滚落在地上,一路滚到了门槛下方的小洞中。
我退后一步,紧盯着马车,小心提防着一切动静。
马车里的人没再出现。
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我扭头,看到那被拖出来的男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只见他下半身不着寸缕,红白泥泞,不堪直视。
他的大腿还印有几个鲜红的指印,皮肤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看着就觉得渗人至极。
我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停在门口的那匹黑马突然自发地抬动四个蹄子,拖着马车,连同那个死在车上的戮血马夫,一起得得得地离开了这条街。
我等到看不见他们了,才走到门槛那,废了老大的劲把药盒从洞里抠出来。
然后退回堂屋,将倒在地上的门板重新扶起来,插好木栓,隔绝了外头路人八卦的目光。
做好这一切,我把药盒打开,发现里头的药膏竟然是紫红色的,抹在手指上像血,闻起来有股草药的清香。
【这是治什么的?】我好奇地把药盒转了一圈,古代没有说明书这玩意,也找不到一星半点的提示。
系统吞吞吐吐:【咳……就那个、直肠。】
【啥?】我没听清。
系统:【!!!肛裂,肛裂你懂吧!!!】
我:【……】
看来是给地上那人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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