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越芫华年近五十,但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一头黑发,保养得宜,身型挺拔,就是个头在男子里算不上高的,不过那一身的药香气倒是让他颇多了几分世上高人之感。
信中,越清眠把离谷后的种种都写了下来,包括现在延州的情况,以及自己和苍莫止的关系。
越芫华看完眼睛都瞪起来了——啥玩意儿?他的得意爱徒居然和苍莫止在一起了?这不得天天打架呀?!哦,不对,他听说苍莫止的手废了,那他爱徒不得天天单方面殴打苍莫止吗?
这倒还是小事,那个苍闻启居然在他重伤时辜负了他的爱徒,简直岂有此理!当初苍闻启那小子可是没少在他面前说好话,还说会永远对他爱徒好,虽然比起苍闻启,他更喜欢苍莫止,但越清眠选了苍闻启,他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能棒打鸳鸯,何况当时苍闻启并没做出值得他讨厌的行为。
越芫华脸上不怎么高兴地问影四苍闻启现在的情况。
影四如实说了,并提了之前毒医的事。
越芫华皱眉道:“活该!”
影四没法接他的话,就觉得这位掌门还挺活泼的。
*
蔡屹原本是准备在延州住上七日再离开,但不知怎么着,待到第四日就急着要回去了。
苍莫止想可能是操心东边关的事,两个人已经聊过了,眼下最好以守为主,待秋收结束,朝廷税收上来,届时就有周转的余地了,粮草也就不难供应了。
原挞这次成功攻城,士气正足,避其锋芒并不是坏事。而且若大个东边关城,原挞想在短时间内完全掌控并不容易。而比起大惠,原挞终归还是小部族,无论兵力还是人手都有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主动进攻。所以只要待粮草充足了,大惠军还是有反扑的机会的。
蔡屹表示赞同,也问了如果让苍莫止去东边关应战,可有可行性?
苍莫止表示自己就算去了,作用大概也和原本的副将差不多,智谋有余,兵力不足,还是难以成事,就算是唱空城计,也得有天时地利才成。
蔡屹并不失望,大惠若想长久昌盛,就必须摆脱对苍莫止的依赖。
蔡屹出发这日,苍锦商亲自去送的。
“舅舅勿要太过劳累,您是一品大臣,为国事出力是应该,但也要注意身体才是。”苍锦商觉得最近舅舅有点奇怪,似乎是挺愁的,可在这股愁里又有几分隐隐的愉悦。
蔡屹轻拍了拍苍锦商的肩膀:“我知道。你在延州好好养身体,听越大夫的话,按时喝药。现在朝廷的确是用人的时候,照理说你现在若能在京中为皇上分忧也是好的。可如今朝中事多,又无人可用,皇上脾气也越发暴躁,依我的意思,你还是能躲就躲着吧。”
蔡屹当然希望苍锦商能成为太子,况且苍锦商本就是嫡长子,继承大统的可能性是高于其他皇子的。但他也知道,只要有子郁在一天,苍锦商就难上太子之位,可若没了子郁,恐怕苍锦商也要没了。
好在这个时候并没有皇子出头,就连最能讨皇上欢心的四皇子这次也沉寂了。所以苍锦商在不在京中都无所谓。在京中万一惹皇上不快了,反而更麻烦。
“外甥明白。”
蔡屹没再多说,便上了马车。队伍很快驶离延州城。
待看不到城门后,蔡屹对家仆道:“不回京城,去东边关。”
家仆一脸不明所以,但主人要去,他们只能听命。
*
转眼,到了延州庄稼秋收的日子。越清眠和苍莫止特地去了来正村看他们秋收。
村民们喜气洋洋,作为常年种地的人,就算还没收呢,也能知道今年的收成会很不错。其中尤为高兴的是今年帮着越清眠种了药田的,不仅粮食能收的足足的,还赚到了不少工钱,真的是非常满足的一年。
村长一声令下,各家就开始下地收割了。
越清眠看着眼前忙碌的场景,觉得很是欣慰——苍莫止到这儿的第一年,能有这样的丰收,想必百姓对苍莫止都会更加信任。毕竟在百姓看来,有个好收成,就是上天的眷顾,上天能眷顾,那一定有当权者宅心仁厚,感动上天的原因在。
苍莫止握住越清眠的手,心中很是感慨,他从意气风发,到废物一个,再到身体痊愈,治理有方,前半段是他自己拼来的,但后半段,至少有九成的功劳得算到越清眠身上。
越清眠轻声说:“现在延州已经转起来了,笔坊大卖,云家村的兔子供不应求。草药也卖得一干二净,明年的也订出了一半。王府的农田收成也相当可观。到了明年,这些就都不用太过操心了,你也能放松一些了。”
产业就是这样,开始的时候肯定是最费心的,等运作起来了,那至少三五年内只要别砸了口碑,都不成问题。
“是啊。延州我是没什么好操心了,但东关边还是让我难心安。”苍莫止并不是想给自己找事,只是身为武将,见百姓被欺,朝廷到现在也没拿出个办法来,实在不能不失望。
越清眠笑了笑,说:“你说如果皇上知道你手好了,会是什么反应?”
苍莫止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我老老实实的,他还能留我。如果我再有战功,恐怕他是容不下我了。”
“算你想的明白。”越清眠望着远方,“如果你要去,我倒是不反对,但你得做到将东边关的军队为你所用,然后直取京中。”
这是最主动的局面,如果他们打完东边再放下兵权回延州,就等于是没事给自己找事了。
“我明白。我已有了想法,明日让人送信去给二哥,需要他配合我。”苍莫止既然已经决定动了,且又忍了这么久,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两个人牵着手,并没若人怀疑,不知苍莫止手已经恢复的村民只以为是越清眠拉着苍莫止,田间地头窄,这样拉着能站得稳一些。
风吹过庄稼,发出沙沙的声响,对百姓来说,这是温饱的声音,而对越清眠来说,这可以是开战的声音。
阿凤被十六带着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篮子,里面装的都是黄澄澄的柿子。
阿凤像献宝似的拿给越清眠的看,
越清眠笑问:“哪来的?你爬树了?”
阿凤摇摇头:“哥哥去摘的,村边有几颗柿子村,结了好些果子。”
越清眠看向十六,一般阿凤说个大概,十六负责补充:“柿子结的太多,摘不完的话最后就会被鸟吃掉。阿婆说我们可以摘一些回去,还借了我们篮子。”
越清眠捏了捏柿子,有的还挺硬的:“也好,软的回去先吃,硬的让厨房帮着做成柿饼吧。”
“好耶!”十六立刻赞成。
阿凤笑着挑了个最软的递给越清眠。
越清眠把柿子剥开,一半自己吃,一半喂给苍莫止,没办法,谁让苍莫止在外还是手不能动的形象呢。
十六和阿凤商量着要不要再摘些硬的回去,送信回来的影四就赶了过来,将带回来的信交给越清眠。
越清眠满脸欣喜,他就知道师父会给他回信的。
“辛苦了。”越清眠才影四道。
“越大夫客气了。”
越清眠拉了拉苍莫止的袖子,说:“回府吧。”
两个人今天只是来看秋收,并没有其他目的,随时可以离开。
回到王府,越清眠一头扎进房间看信去了。
信上,越芫华跟他说了医谷现在的情况,让他不必担心。又说苍莫止是个实诚的人,他以前就觉得苍莫止很不错。然后就是一长篇骂苍闻启的话,看和越清眠直想笑。
师父这样有活力,他就放心了。
最后越芫华又叮嘱了越清眠许多,说等东边关的战事过去了,他会找个时间到延州去看他。
越清眠呼了口气,全身上下都只能用“舒坦”两个字来形容。
苍莫止亲自端了茶水进来,见越清眠脸上带笑,便知他是开心了:“师父信上说什么了?”
越清眠没答,只是把信递给他自己看。
苍莫止大致看了一下,吐槽道:“苍闻启占的篇幅好长啊。”
越清眠喝着茶笑说:“又不是什么好话。”
“那也不成。我以为越掌门应该更关心我才是。”苍莫止这话还真是带着几分真心的,越清眠作为他的得意弟子,当师父的怎么也应该多问几句他们的感情状况和相处情况。
“我师父一直很喜欢你,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师父没多说,倒是在越清眠的意料之中,“对了,你不是要给二皇子写信吗?赶紧写吧,趁天黑前把信送出去。”
“也好。”苍莫止没回书房,而是来到越清眠桌前,开始磨墨,准备在这儿写了,“刚才在外面,不方便和你细说。我是想让二哥主动提出领兵前往东边关。”
“哈?你二哥又没有上战场的经验,能行吗?”越清眠觉得这一步走的不妥。
苍莫止笑道:“就是因为没有,所以可以让二哥提出带上我做军师啊。”
越清眠一下就明白了:“如此,你二哥也能离开京中,皇上就彻底没人能拿捏你了!”
“对。我估摸朝中这么久都没商议出个人来,恐怕别人根本不乐意去,弄不好就是接了个烂摊子,若战败还得被杀头。这时我二哥如果站出来,或许不是最合适的,但加上我当军师的话,父皇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应该会同意。”这是苍莫止的盘算。
“有道理。”越清眠认同。
苍莫止狡黠一笑:“我这也是给老四机会。”
“怎么说?”越清眠没明白。
“大皇兄、二哥和我都不在京中了。他那舅舅荣安将军虽是靠蓉妃和他起来的,但巴结他的人也不少,都是之前押老四能继承储君之位的。等二哥带上士兵们一走,京中可就空虚了,不正给了老四可以反的机会吗?”苍莫止已经算到这一步了,到底苍闻启会不会按他想的做,只能说一半一半吧。
越清眠惊讶:“他真敢?”
“不确定,但这对他来说绝对是好机会。他能提出去守灵,就是在给自己找可以翻身的机会,不想被禁在宫里。这样好的时机,他不会无动于衷。”苍莫止自认对苍闻启还是有所了解的,就算他不上钩,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动作。
越清眠越想越觉得苍莫止的分析有道理。如今,东边之行是必须的了。这样也好,不用等师父来找他,他就可以先去见师父了!
第92章
如苍莫止所料,苍川之上了折子,主动要求带兵出征后,大臣们几乎没有反对的,只有人担忧苍川之没有出征的经验,怕是不好调度指挥。
见群臣们这个态度,苍川之就知道这事妥了。他们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能不能获胜,而是有人站出来,他们就安全了——这腐朽的朝廷,是该整顿了。
苍川之作为皇子中没有外戚在朝的,即便他各方面表现的都很优秀,站他这一队的臣子依然是最少的。尤其是在苍莫止手废了之后,他们这一支仿佛就被默认没有可能继承大统了。
所以苍川之主动请缨,对已经站队的大臣们来说简直求之不得,而对没有站队的大臣来说,这也是一次看清风向的好机会。如今四皇子去守灵了,慎王可以直接踢出局,二皇子就算得胜,在长幼上来说,大皇子都是更有机会成为储君的。与其关心二皇子如何才能获胜,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巴结上大皇子一脉,以后的荣华才有着落。
面对大臣们对他没有经验的担忧,苍川之顺势表示可以让苍莫止与他同去,苍莫止现在是打不了仗了,但计谋策略上经验十足,在没有更好的人选的情况下,苍莫止就是最优选。
但周载帝却是有顾虑的,他不希望苍莫止再有战功,哪怕是作为军师。否则这番万一胜了,那他势必要封苍莫止一个亲王,到时候再想动他,可就难了。
“苍莫止身体不便,去边关怕是不妥。可否有其他人选能与川之一起?”周载帝严肃地问。
此时皇上是怎么想的,大臣心里都有数了。可谁也不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之前都没接,现在就更没有接的必要了,一个没打过仗的皇子,跟着去做军师,不确定性太大。
殿下一片沉默。
周载帝脸色越来越冷。
这时,有武将站出来,道:“陛下,如今朝中有能力有战功的武将都各司其职,实在不宜轻易调动,剩下的大多经验不足,还需要磨练,就算愿意跟着二皇子一道去,恐怕也难起到应该有的作用。”
他一开口,立刻就有其他武将附和了:“正是。陛下,东边关能守到今日已是不易,如今若不能旗开得胜,便会大大影响士气。二皇子身为皇子,愿意出征,也是代表陛下安抚军心了。所以还得有个各方面都有能力,且令人信服的武将跟随,提供有用的策略,才能一击得胜,振奋士气。”
“臣也这样认为。慎王虽身体不如从前,但论经验,不是一般武将能比的。而慎王与二殿下又是一母兄弟,自然不会出现军师的话将领不听的情况,如此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武将们都这样说,就等于是把周载帝的话头堵死了。就算他再不情愿,也不能拒绝,毕竟东边关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于是周载帝当朝下旨,苍川之带兵出征,苍莫止做军师同行。
苍莫止这边早早就准备好了,圣旨一到,他们便出发了。
这次虽是出征,但越清眠还是带上了阿凤,阿凤既然跟着他学药,也理应让师父见上一见。
同时,他们也带上了足够的粮草。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粮草更能收买人心了,只要他们早到,将士们的心就会因为他们的到来安定下来,念的自然就是他们的好。
一路畅通无阻,苍莫止一行终于在苍川之之前到达东边关的白山村,也是东边关军暂退之所。
到了边关地界,越清眠就看到不少医棚,也看到许多熟悉的身影。但他并没有下车,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罢了。
苍莫止的到来自然是将士们乐见的,先不说他手怎么样,至少经验就比那些只会做表面功夫的主将强出十万八千里。
一下车,苍莫止的气场就足以震慑一干将士,这是多年战场上杀伐决断养成的,绝不是京中养尊处优的皇子能有的。
“诸位将士,此次战败本王相信与诸位无关,诸位已经尽力了。如今尚骑将军已被押往京中,副将已经尽力谋划,朝廷理应给你们一个交代。而在朝廷下旨之前,我要做的就是协同二皇兄,与大家一起,把东边关夺回来!”苍莫止中气十足。
“夺回来!夺回来!夺回来!”将士们随之呼应。
苍莫止表情依旧严肃:“我带了粮草与药品前来,在出兵前,我希望大家多吃多睡,养好身体。强健了,才有力气去应敌!”
“是!”将士们的声音响彻云霄。
苍莫止十分满意:“副将何在?”
“末将在!”副将出列。
“午饭后到我帐中来,我要了解一下军中情况。”苍莫止道。
“是!”
之后就是慎王府一行的安顿时间,他们自备了帐篷,不需要将士们帮着动手,他们自己很快就搭好了。只有苍莫止的帐篷用的是军中的,主要是为着离主帐近些,这样等苍川之来后,方便商量策略。
越清眠带着阿凤和十六住一顶,晚上他多半会去苍莫止那里,所以如果他过去,影七会过来帮着看这两个小的,倒不用他太操心。
“到了军中不要乱走,多待在帐篷里,如果有事会叫你。你要想出门,就让你哥陪着,知道吗?”越清眠提醒阿凤。
十六虽然也没跟苍莫止打过仗,但听影卫们说的军中纪律肯定比阿凤多,让阿凤跟着他,错不了。
“知道。”阿凤看到那么多士兵,就已经不想出门了。
现在苍川之还没到,军中的一切都处在准备阶段,苍莫止带来的人除了帮着打探城中情况外,并没有其他安排。
于是越清眠叫来了影四,请他再帮自己送一封信给师父。
这次离的近,影四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没出两个时辰,就带着越芫华的口信回来了,让越清眠晚上过去找他。
越清眠心情特别好,立刻挑起了衣服,想着见师父,总得把自己收拾的精神些。而他师父让他晚上去,他也没有半点怨言,他明白师父的顾虑,同时,他也不希望其他同门看到他。
苍莫止向副将了解完情况,就来到了越清眠帐中,知道他晚上要去见师父,忙问:“不带我?”
越清眠看了他一眼:“我连阿凤都不带,带你干嘛?”
“那怎么一样?”苍莫止觉得自己现在是最有资格见越掌门的,毕竟他身份不一样了!
越清眠笑道:“不带你,我有许多话要跟师父说,你跟着碍事。”
苍莫止:“……”
见他一脸失望,越清眠又安慰道:“下次,下次带你一起。”
苍莫止知道越清眠这么长时间没见到越掌门,肯定是想他了,便顺了越清眠的意:“那你跟师父多说点我的好话,以免他不待见我。”
越清眠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怎么可能?我师父以前就很喜欢你。”
“两码事,现在我可是抢走他爱徒的人。”
越清眠哈哈大笑:“行,帮你说好话。”
夜幕降临,越清眠根据师父的作息时间,悄悄进入师父的帐篷。
“呦,身手变好了。”看到自己的爱徒悄无声息地进入自己的帐子,越芫华的笑容里既有惊喜,又有欣慰。
“师父。”越清眠跪地行礼。
越芫华赶紧把他扶起来:“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越清眠看着师父,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越芫华打量着他,很是欣慰道:“不错,没有我看着,也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越清眠鼻子一酸,他的师父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会先关心他好不好的:“师父,你的身体好了吗?”
越芫华笑道:“我都能出来行医了,自然是好了。我当时虽伤了头,但并不太严重,你师叔们齐心协力地救我,自是无虞。就是醒的慢了些,又养了好几个月才下床,到底是年纪大了啊。”
“师父才不老。”越清眠见师父面红眼亮的,就知道不需要他操心了。
“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哪能不老啊。”越芫华对于年纪增长并没有任何抵触,对他来说这就是自然法则,“快坐下,我泡了铁皮石斛,是谷里今年新收的,味道嫩着呢,你肯定喜欢。”
说着,就给自己和越清眠都倒了一杯。
越清眠扶着越芫华坐下,然后自己才落座,又尝了一口石斛茶,还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越芫华笑说:“你住的小院里的铁皮石斛没被火烧毁,反而长得更盛了。那些小药童见状,就给摘了不少,都交到我这儿来了。”
越清眠温和地笑说:“师父留着喝也好。”
越芫华看着他:“清眠啊,为师觉得你沉静了不少。”
若是以前,他的爱徒应该更活泼才是。就算是谷里的大师兄,也不免有些孩子气。现在倒是看不太出来了。
越清眠只能道:“可能是这一年遇到的事太多了。以前师父在,遇上事了大不了找您。但自己在外就不一样了,就算莫止能帮我不少,但总没有您在的时候安心。”
这话说的越芫华心里舒坦极了,也感慨极了:“是师父不好,受了伤没顾得到你,否则也不能让他们把你逐出师门。”
他醒来没见到越清眠,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再问之下,知道爱徒被逐出了医谷,即便明白这是权宜之策,他心里也是千万般不愿意。
越清眠笑意未变:“我知道,但这在当下是最好的选择。现在也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如今医谷重开,您平安无恙,我就放心了。”
徒弟变得这样懂事,越芫华反而不适应了。他也明白,越清眠这是长大了,孩子一旦长大,就不可能再回到依赖的状态了。他与一般的父母一样,心里既高兴又不舍。
“给我说说,你在延州可好?”越清眠在信上已经说了一些,可他知道那不是全部。
师父想听,越清眠自然知无不言。
越芫华听后叹道:“看来你在延州并未吃太多苦,这我就放心了。莫止治理有方,是延州百姓的福气。对了,我听说他的手……”
“好了。”越清眠笑说。
越芫华眉峰一挑:“你治的?”
“对。”
越芫华哈哈大笑:“好样的!不愧是我最得意地弟子!”他还想着若苍莫止手不见好,他得亲自出山才行。
“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算是上天眷顾吧。”越清眠道。
“什么上天眷顾,这是我徒弟有本事!”越芫华的语气别提多骄傲了。
说到这儿,越芫华想起今天叫越清眠过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对了,你见过蔡屹了吧?”
越清眠不知道师父怎么突然提起蔡屹,但还是点头:“之前丞相送大皇子到延州找我调养,我们见过一面。”
越芫华收了笑意,说:“前几日他来找我了,问我是在那儿捡到的你,以及当时你身上可有带什么东西。”
第93章
越清眠皱了皱眉:“他问这些干什么?还特地来找您,前些日子他离开延州时,没说要来东边关啊。”
朝中正是事多之时,送大皇子到延州对丞相来讲已经算是“不务正业”了,可他毕竟是大皇子的舅舅,担心大皇子的身体,亲自护送,皇上也说不出什么来。可忙完正事不赶紧回京,而是跑到东边关来找他师父,怎么想都觉得不简单。
“就是啊。他年轻时,为师与他也有过几面之缘,不过没说过什么话,算不上熟。突然跑来问你的事,多少是有些贸然了。”越芫华道,“我也问了他为什么要打听这些,他说见到你后觉得实在眼熟,仿似故人,在得知你是被我捡到的后,就想要打听一二。我听他话说的虚,总觉得他有所隐瞒,不过又觉得这可能关乎你的身世,所以便与他说了。”
越清眠是他从小养大的,什么性格秉性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从不担心越清眠找到亲人就忘记他这个师父,倒是担心他亲人品行不端,带坏了越清眠的名声。
越清眠想了想,说:“丞相当时也没与我多说什么,我估计他心里可能也不确定。”
越芫华认同他的想法:“也是。反正你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说实在的,你当时的襁褓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身上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甚至连个生辰八字都没有。丞相就是想证明都没那么容易。”
越清眠见过自己被捡时身上的东西,一直由师父保管着,他也没在其中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正是因为没有线索,从而从未想过找寻家人。若真是有苦衷才把他丢掉,肯定会留下线索,以求来日相认的。
“没有生辰八字我倒觉得挺好。省得以后有谁拿我和莫止的八字去合,再给我搞个八字不合的结论,惹我生气。”越清眠笑说。
他从未纠结过自己的身世,因为他在医谷真的过的很好,如果不是有人突袭医谷,如果他与苍闻启没有走的很近,或许他就会与师父一样,一生行医,无忧无愁。
“说到这个,你能和莫止在一起,我是真没想到。”越芫华重新笑起来,“怎么没带他一起来见我?”
他早先就听闻了朝廷的安排,所以也一直在等越清眠的到来。他原本以为苍莫止应该会跟着一起来的,怎么说身份都不一样了嘛。
“他是想来的,不过我没让。我与师父有那么多话想说,他在也插不上话。”
“说的也是。”越芫华想着下次他再专门找时间见一见苍莫止,得好好教教他要怎么对自己的徒弟好。现在军中正需要安排整军,估计苍莫止也很忙,倒是不急于这一时。
“对了,师父。”越清眠扬起嘴角,“我收了一个小药童。不知道您听没听说京中毒医的事,那小药童原本是毒医养出来的药人,后被我所救,就留在了身边。我看他对药挺有兴趣,加上他自己主动提了,我便让他跟着我学药了。改日再正式带他来拜见您。”
“药人?”这是越芫华没想到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这种丧天良的作法没想到还没在南方完全灭绝,你能把人救下也是积德了。”
“嗯,他很听话,现在身上的药性也退了不少,但要完全没有药性,还得几年工夫。”越清眠如实说。
越芫华点点头:“的确急不得。既然是你收的小药童,那改日带来给我看看,我也帮着把把脉,看看接下来的用药方向。”
有师父帮忙,越清眠自然是乐意的。要保证阿凤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在用药上是绝对不能马虎的。师父在温补这方面比他强,有师父帮他斟酌药方,定能事半功倍。
“那就拜托师父了。”越清眠笑说。
“与我客气什么?”在越芫华心里,他是没有把越清眠逐出师门的,那越清眠捡的小药童,自然得算是医谷的一员。医谷中孤苦的孩子很多,他作为掌门,自然是要都照顾到才行。
两个人一直聊到深夜,越清眠不想影响师父休息,明日师父还要给百姓看病,便先告辞了。
刚出门准备沿小路离开,就被一声轻轻的“大师兄”给叫住了。
越清眠转身就看到了小师妹申桃。
一年多未见,申桃看着又长了大了不少,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师妹,所以在越清眠眼里,申桃还是那个活泼又不失稳重,不开心了就会哭鼻子的小女孩。
“我已经不是你大师兄了哦。”越清眠不知道谷里其他人现在对他是什么态度,所以尽量不与他们套近乎,以免因为他来见了师父,被别人说师父处事不公,偏袒于他。
申桃摇摇头:“不管别人怎么想,你都是我大师兄。”
她记得越清眠对她的好,一开始她学医不开窍,是越清眠一点一点教她怎么样记的更快更牢。有一次她上山迷路,也是越清眠找到大半夜才找到她,她扭伤了脚走不了路,是越清眠背她下的山。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总是第一时间去找越清眠帮忙,越清眠对她来说仿佛无所不能,尤其是在医术上,总能帮她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越清眠笑了:“让别人听到怕会不高兴的。”
“我才不管!”申桃懂事,但也有她执拗的一面,尤其对她觉得重要的人和事上,“大师兄,你过的好吗?”
越清眠微笑着点点头:“很好。师父重伤时,我没能贴身照顾,好在有你和师弟照顾周全,师父才能好的这样快。”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申桃声音不高,她心里清楚,她想见越清眠是她从未怪过越清眠,但别人未必这样想。让其他人听到声音找过来,对越清眠来说未必是好事。
“如今大师兄住哪儿?”申桃问。
“我随慎王过来,暂时住在军营中。”越清眠如实说。
“慎王?苍莫止?”申桃惊的声音都提高了些,“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他手里了?他没欺负你吧?”
这两个人天天打架她可是看的真真的!
越清眠失笑:“没有。小时候打架是不懂事,长大便好了。”
“这样吗?”申桃明显没有那么相信。
越清眠笑说:“如果我们不合,他带我来军中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倒也是。”申桃被说服了。
越清眠突然想到自己上一世再见到申桃时,她已经枯瘦的快不行了。虽然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既然今天见着了还健康的申桃,申桃又还愿意认他这个大师兄,那他肯定得提醒几句:“小师妹,虽然现在医谷已经休养完毕,但当初到底是谁冲进医谷杀人放火的还未可知。如今我不在医谷了,你作为师父的弟子,理应为师父分忧,谷中人的饮食用药都要格外当心。另外,有什么人与你接触,与谷中人接触,你也要心中有数,以免给心存不良的人可乘之机。”
申桃表情严肃起来,往常大师兄在的时候,这些都不需要她操心。如今大师兄不方便回谷,她的确应该担起责任来。
“我知道了,大师兄放心吧。”
越清眠微笑着点点头:“行了,快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大师兄路上小心些。”
“放心吧。”
回到白山村,苍莫止还没睡。浴桶中盛了热水,越清眠现在回来沐浴刚好。
“这么晚还给我准备这些,太麻烦了。”越清眠没回自己帐子,他这个时间没回来,影七应该已经过去了,他便直接来了苍莫止这儿。
苍莫止放下手里的笔,笑说:“知道你爱干净,到了地方肯定得让你舒服地洗个澡。”
他已经洗过了,头发都晾干了。
越清眠脱掉衣服,便泡进了浴桶里。
苍莫止拖了凳子过来,坐到桶边与他说话。自然地就问起了都与师父聊了什么。
别的倒没什么特别的,但蔡屹的事他得跟苍莫止说一声。
苍莫止听完脸上没了笑容,却也并非警惕或者生气,片刻之后,道:“你知道丞相为什么年纪与父皇差不多,却两鬓全白了吗?”
越清眠:“我上哪儿知道去?”
苍莫止轻叹:“我与丞相交际并不多,也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这件事。丞相与妻子感情深厚,但成亲六载,才好不容易生下一子。可那孩子在一次蔡府出行时,居然丢了。蔡府都找疯了,当时我父皇刚登基不久,在皇后的请求下,也派了大内侍卫帮着寻找,但结果一无所获。丞相几乎是一夜白头,他的夫人更是大病一场,到现在身体都不是太好。”
越清眠眉头一皱:“怎么会出这种事?”
皇后娘娘的娘家,下人肯定是够用的,守卫也不可能松懈,怎么还会出现丢孩子的事?尤其还是嫡子。
“我也不清楚。”苍莫止说,“虽然丞相没明说,但看他这举动,似乎是与这事有关。”
越清眠略想了想:“退一万步说,如果我真是那个丢了的孩子,且丞相是看我眼熟或者像谁,才对我有此一问。那大皇子见我数面,应该更早发现才是。”
“倒也是。不过也可能是事情过去太多年,加上当时大皇兄年纪不大,如今也就留心不到了。”如果真如他们想的这样,苍莫止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苦恼了。
第94章
在这样的不确定中,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都无法判断这件事的走向,也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真的,对他们来说是好是坏。
越清眠用手指轻拨着水面,看似有些百无聊赖:“别想了,八字没一撇的事。若丞相真的确定了,恐怕早来找我了。我看多半只是个误会。”
苍莫止只是不希望越清眠有负担,便顺着他道:“嗯。眼下最重要的是战事,别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越清眠微笑着点头。
说到战事,苍莫止又道:“我今天了解了一下军中情况,发现军医不足。我在想要不要与你师父说一说,开战后请医谷的人来帮忙。”
由于东边关长年没有战事,将士们的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有一两个大夫在这儿就足够了。直到战事起了,才发现人手紧缺,有些伤员甚至都要自己给自己上药。
“自是可以的。”医谷并不是没帮过此类的事情,要怎么安排都是驾轻就熟的。
而且以医谷众人的医术,能够最大限度地减轻伤亡,等于是给将士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事你去或者我去都不妥当,所以我想等二哥来了,让他去请。”作为新上任的主将,他二哥去请合情合理。就算医谷对越清眠有所不满,也不会说什么。以免越清眠去请,遭到哪个不长眼的冷言冷语,或者令越掌门为难。
“如此甚好。”越清眠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样更正式些,也不会让人觉得医谷是乱掺和。
水温降下来,越清眠也洗好了。他出来擦拭时,苍莫止就去铺床。
军账里的床难免硬些,他怕越清眠睡的不习惯,就又往下面铺了两床被子。
头发擦拭到半干,越清眠上了床,靠着枕头等头发全干。苍莫止刚躺下,这会儿见他上来了,便挪了挪位置,脑袋枕在了越清眠腿上。
越清眠手指勾着他粗硬的头发,这可是苍莫止难得能显得温驯的时候:“你今日了解完军中情况,觉得怎么样?这仗能打吗?”
苍莫止没敢托大,只说:“眼下还不好说,得看二哥带来的增援如何。不过如你所料,咱们先带来了粮食和草药,能让将士们吃饱饭,有药医,影卫们私下听到他们都心怀感激,觉得比起朝廷,还是我更靠得住。”
这种事在苍莫止领兵出征的这么多年中是真未见过,也从未想过获得人心并没有预想的那么难。
越清眠语气轻缓地说:“放在其他军队,咱们给的这点雪中送炭,在家国忠诚面前,自是算不上什么的。但这里情况特殊。你说过,主将多半都是关系户,这样的人哪能服众?其他人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却发现自己怎么努力都敌不过一个草包,甚至可能那些会拍草包马屁的,都比他们这些自己爬上来的容易升迁,这种不平衡不是一两天的积累。”
“之前没有战事便罢了,现在战事当前,他们被草包一通指挥,命差点没了,这些年对于不公的积冤必然是要爆发的。咱们在这个时间入局,让大家知道谁是与他们一心的,谁能带给他们公平,他们自然就愿意站在谁这边。”
“是啊。”苍莫止叹了一声,“比我预想的要顺利,的确让我意外。”
越清眠笑说:“这也说明当今皇上是真的用人不明,甚至可以说是荒唐。”
苍莫止握上越清眠的手:“以前年幼时并不觉得,直到这两三年,我才明显地感觉到朝堂上的腐败。不知是我之前失察,还是父皇年纪大了,对执政没了手腕了。”
越清眠并没有马后炮指责周载帝治理无方的意思,只是客观地说:“哪怕是千里之抵溃于蚁穴,那蚁穴也不是三两日以形成的。如今朝堂如此,应该是从你父皇登基之时,就开始逐步溃败了,只不过是现在才看到腐坏的一面罢了。”
苍莫止叹气:“我有时会有些担忧,无论之后的继位者是谁,真的有办法扭转如今腐坏的一面吗?”
越清眠倒是不纠结这个问题,只问:“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不想。”苍莫止回的毫不犹豫。
曾经,苍闻启也多次对他表示自己对那个位置没兴趣,结果却是步步算计,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原本在被欺骗后,越清眠应该是不会再轻易相信皇子不会向往那个位置了,可话从苍莫止嘴里说出来,越清眠还是信的。
“那你操心什么?”越清眠笑问。
苍莫止一怔,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对啊,我操心个什么劲儿?”
越清眠笑起来:“退一步说,就算你哥登基也没搞好,你若觉得厌烦,我大可以带着你避世而去,难道咱们还能饿死?”
苍莫止也终于笑得轻松起来:“那我以后就跟越大夫混了。”
“没问题。”越清眠并不担心未来,只要苍莫止好好活着,他也好好活着,两个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其他都不是问题。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也不知道是聊到了几时,就这样睡着了。似乎军中的事都无法打扰帐中这番两人天地的美好,只要有对方在,他们就是最能安心的。
之后的几日,苍莫止都在军中做各种安排,为的就是等苍川之来了之后,可以用最快的速度休整完毕,进攻东边关城。
越清眠也没闲着,带着阿凤和十六称药,磨药,制成各种外伤和内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好在他们带的药材充足,不少都是从芝草药铺直接拉来的,品质很是不错。
由于苍莫止的到来不担没给将士们增添负担,反而让他们觉得日子没那么辛苦,对接下来的战役也充满信心,所以难得的,军中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苍莫止也很快与副将他们打成一片,都是武将,就算苍莫止现在手不能用,但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把人心稳住,可见威望和手腕还是有的。加上苍莫止不摆架子,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反而让人跟他相处时觉得十分轻松。
而越清眠每天都从苍莫止的帐中出来,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军中也有猜测。有胆子大的问了苍莫止,苍莫止很坦然地承认了两个人的关系,一点都没扭捏,也没有怕人,反而让大家觉得他很实在。
五日后的傍晚,苍川之终于带着队伍抵达了白山村。
苍莫止闻信赶紧迎出来。
“二哥!”
苍川之见到苍莫止也很激动,他知道苍莫止还得继续装手废,所以他便快速翻身下马,大步上前拥抱了苍莫止一下,什么都没多说,只拍了拍他的背,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越清眠也跟着出来了,与苍川之见过礼后,便站在了一边。
副将等人也闻信赶来,苍川之一一见过,才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大家早些安顿,我跟慎王了解一下军中情况,明日再做详尽安排。”
“是!”将士们中气十足,看起来状态不错。因为苍川之是苍莫止的亲哥,所以大家对苍莫止的信任多少会自然地分给苍川之一些。
没急着去自己的军帐,苍川之直接去了苍莫止的帐中。
这帐里没有多少苍莫止的东西,越清眠的东西倒不少,从衣服到医书,再到各种没处理完的草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苍莫止暂住在越清眠的帐子里。
没立刻追问这个,苍川之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苍莫止的手。之前苍莫止给他写信时,通过字迹不难发现他手还不太灵活。后来越清眠到京中为他解毒,说苍莫止的手已经提提能打了,那时他心已经安了。但现在见到苍莫止,他必要亲自确认一下才行。
“让我看看你的手。”一进帐子,苍川之就迫不及待地道。
苍莫止笑起来,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苍川之的肩膀:“二哥这一年多可没长多少肉啊。”
就这力道,苍川之就已经不用怀疑了,笑道:“真是太好了。”
“是啊。不过我装的实在难受,连想活动一下筋骨都不行,闷得很。”对着自己的亲哥,苍莫止开启了抱怨模式。
“再忍些时候吧。”苍川之心疼弟弟,但他不能纵着他。随后,苍川之又打量了一圈屋内,“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说点什么吗?”
苍莫止嘿嘿一笑,弄出一副怪不好意思的模样:“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和清眠在一起了。”
“怎么不早跟我说?”苍川之还是从乐月那里得知的。
“不是不想说,只是没找到时机。每每给你去信都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急急忙忙地让人把信送出去,就顾不上这些家常事了。”
苍川之并没有怪苍莫止的意思,只是上次越清眠到京中给他解毒,也没同他说这事,弄得就好像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特别稳定,以后不知是个什么发展,所以没有特地告诉家里一样。
“你长大了,遇上了喜欢的人,有了自己的生活,这是好事。但这样重要的事,你还是应该跟我说一声,方才显得重视越清眠。”苍川之语重心长地说。
苍莫止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见苍莫止现在这样好,苍川之是彻底放心了。兄弟两人坐于案前,苍莫止跟他细说了军中现在的情况,以及打听到的东边关城内的情况,争取尽快攻城,打原挞人一个措手不及。
兄弟两人聊到了大半夜,越清眠并未打扰,而是回了阿凤和十六这边休息。
因为聊到太晚,第二天苍川之和苍莫止都没早起。越清眠到是起了个早,带着十六和阿凤去邻近的村落想要买些鸡蛋。这两个小的还在长身体,军中条件不如王府,不是想吃什么都有的。所以越清眠想着每天让他们吃个鸡蛋,身体能健壮些。
路过一处医谷的医棚,越清眠选择绕路,不想被医谷的弟子们看到。
阿凤什么都没发现,反正越清眠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十六倒是往医棚那边看了几眼,不过也没说什么。
待几人走出几十步,越清眠刚松一口气,就听到一个硬冷的声音:“这不是大师兄吗?”
还没看到人,光听语调,阿凤和十六就很不爽了。
越清眠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从容的转头看过去,他躲着是不想遇到,但真遇到了他也不慌,在确定了叫他的人后,浅浅一笑:“原来是二师弟啊。”
第95章
越清眠的二师弟名唤柳奉齐,是越芫华收的第二个徒弟。被带回谷里时,已经十岁了,按越芫华的说法,是在出门行医时捡到的村中孤儿。父母都不在了,家中也无旁的亲戚,只能靠村中各户接济度日,饥一顿饱一顿的,看着实在孤苦,便带回谷里了。
那次出行越芫华并没带越清眠,越清眠也没有多问。反正多个师弟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柳奉齐医术学的不错,算谷内颇有天分的。只不过比起学医,他更喜欢读书,所以后来谷里小药童们开蒙识字的事就交给他了。在谷里,他也一直是很温和好说话的人。
所以即便眼下他的语气有些不善了,越清眠也没往心里去,毕竟素日里,他与二师弟相处还是很不错的。
柳奉齐警惕又冷漠地看着他,说出的话依旧不好听:“我客气唤你,你还真敢应啊?”
越清眠笑意不减:“我有何不敢应的?在谷期间,我自认做到了所有应该做的,即便离谷了,你这一声‘大师兄’我还是担得起的。”
越清眠在行医之外的事上一直很随心所欲,不过他也没做出过出格的事。
“或许之前你的确担得起,但一年前,因为你的缘故,医谷毁于一旦,你就担不起了。”柳奉齐面无表情地说。
对于一个对医谷有很深感情的人来说,他说出此番话,越清眠并不觉得受到打击。相反,他多少是能理解的。
“你唤了我,我应了你,只是寻常。你若今朝唤的是我的名字,我也一样会应你。你并非真心唤我,又何必较这个真儿?”在越清眠看来,柳奉齐是读书人,可能难免有死板的地方,自是不会与他计较的。
柳奉齐的眼神依旧很冷漠:“那就当我是唤错了。”
其实他是想嘲讽越清眠几句的,但被越清眠这么一说,似乎变成他不占理了。
越清眠只是浅笑着,并不计较:“那柳大夫特地跟上来,是有什么事?”
柳奉齐目光里多了几分防备:“你不是在延州吗?怎么跑到东边关来了?难道是想跟师父求情,让他重新接你回谷?”
越清眠失笑出声:“你好歹读了这么多书,应该知道在跑来质问别人时,得先把状况了解清楚。”
柳奉齐没有接话。不是他不想,而是根本没想到。其实那日申桃与越清眠相见,就被他无意间看到了。
但申桃回来并没说什么,其他人似乎也没看到越清眠,所以这事他记在心上了,却没有多问。
今日他上山找药,回来就看到越清眠带着两个人绕过医棚而行,他心下不安,怕越清眠再给医谷找麻烦,便跟上来想警告一番。
越清眠并未为难他,怎么说都是小时候长在一起的师弟,越清眠总不能放任自己的脾气,因为柳奉齐语气不够客气而揍他一顿。若真那样做了,为难的倒不是他,而是师父了。
“我此次是与慎王一同前来,与医谷无关。”越清眠解释,“你不必这样提防我。”
柳奉齐显然不信他的目的这样单纯:“如果你不知道医谷在这边行医,你还会跟慎王一起来?”
“会。”越清眠说的斩钉截铁,至于柳奉齐信不信,就不是他该管的了。
柳奉齐眉头拧紧,语气依旧很冷:“就是因为你之前和四皇子走的近,医谷才陷入风波,遭人忌惮,落得此番下场。如今你不仅没有反省,反而又与慎王混在了一起,你是真怕医谷有一天好日子过啊!”
越清眠收了仅有的那点笑意:“柳奉齐,医谷受创,到底是谁所为,为着什么原因,还未有定论。把原因推到我身上,我不辩解。但现在我被逐出师门,我与谁往来,站谁一边,后果都由我自己承担,若再连累到医谷,那只能说明对方针对的是医谷,而非我。我只不过是别人针对医谷的一个借口。”
此话说完,越清眠好像突然意识到时了什么,但又朦朦胧胧的不太清晰。
柳奉齐被驳的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反正你以后离医谷的人远一点。”
“你说远就远,你是谁啊?真讨厌!”这次越清眠还没开口,阿凤就先出声了。
如今阿凤说话越发利索了,但平时还是话不多的样子,也挺有礼貌的。没想到这次居然表达出了生气。
柳奉齐把目光转向一直站在越清眠身后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一直没说话,柳奉齐便没把他们放在心上。现在仔细一看,一个瞳仁是赤色的,一个看身形是个习武的。
阿凤开口了,十六自然也要帮腔:“就是啊。都绕着你们走了,你还想怎么样?路是你开的呀?越大夫都不回医谷了,路还不让走啊?”
柳奉齐不知道是被气到了,还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回,脸色开始发红。
一边是跟自己一同成长的师弟,一边是自己这一年看着长大的两个小的,越清眠偏袒哪一边都不合适,便不欲再和柳奉齐多言,轻拍了拍阿凤和十六的脑袋,笑道:“走啦。”
十六和阿凤没再说什么,跟着越清眠离开了。
柳奉齐站在原地,表情很是不服气。但越清眠他们已经走远了,他也不好追上去。
走出一些距离,越清眠揉了一把阿凤的头发:“学了这么长时间讲话,之乎者也没记多少,和人吵架到是学会了。”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指责,只是觉得有趣。他不喜欢过于顺从的性格,阿凤之前就是过于顺从了,现在会吵架是好事,即便段位低了点,最狠的话也不过是“真讨厌”,不过也是有进步的。
阿凤有点不好意思,说:“心里不高兴,他说话的样子好讨厌。不过没发挥好。”
越清眠露出愉悦地笑容:“我看发挥的挺好。”
十六也附和:“我也觉得挺好。”
阿凤似乎被这两个人说的有点自信了,点头道:“下次我尽量更好。”
越清眠笑说:“跟人吵架不要紧,但身边得有十六、我,或者其他能保护你的人跟着才行,知道吗?”
不然对方一旦有点身手,怕阿凤是要挨打,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买完鸡蛋后,三个人心情不错的回到军营,路上的这点小插曲谁都没放在心上。
“一早起来就不见人影,跑哪儿去了?”苍莫止听说他们回来了,就赶紧来了越清眠的帐中。
“去隔壁村子买了些鸡蛋,刚煮上,一会儿你也吃一个。”村子里的人也没存多少鸡蛋,现在天气还没凉下来,鸡蛋不易储存,所以他们一共也没买到多少。
“那两个小的呢?”没见到人,苍莫止不禁多问了一句。
“回来路上看到溪里有小鱼,十六回来做了个简易的网,就带着阿凤去抓鱼了。”越清眠语气带着点无奈,不过想到军中生活苦,两个小孩自己找点乐子也不错,别耽误事就行。
“真能折腾。”苍莫止边说边坐到了越清眠身边,“我昨晚跟二哥说了请医谷帮忙的事,二哥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准备今天给越掌门送信,约个时间与掌门详谈。”
“好。”越清眠并不参与这事,倒是把遇上柳奉齐的事告诉了苍莫止。
“柳二这是记恨上你了,还是本性暴露了?”苍莫止对柳奉齐的态度很不满。
越清眠笑说:“我觉得个本性并不坏,可能医谷的事真的对他打击挺大吧。”
对于在医谷平静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一切都是那样岁月静好,却突然遭到变故,受到的打击恐怕并不会因为年纪增长了,就有所减弱,或者能自我化解。甚至可能比长时间生活在困苦中的人更难接受。
苍莫止也不好多说柳奉齐什么,毕竟越清眠是帮着柳奉齐说话了。
“不过跟柳二扯完这一通,我突然想到一个点。”这一路上他都在琢磨,现在略略琢磨出点味来了,“当初闯医谷的人的意思是医谷参与到了皇储之争中。但细想来,除了我之外,医谷其他人与你们这些皇子并无深交。”
苍莫止点点头,等他继续说。
“如果真是不希望有皇子得到医谷支持,那直接杀了我,是不是比毁掉医谷容易?”越清眠道。
苍莫止的脸立刻冷下来,想到当时越清眠可能身处险境,他的心就跟着提起来了。
“当时我并没有认真习武,还总被师父说呢。若真觉得是我碍事,杀了我相对容易。而且是在医谷与其他皇子再无密切往来的情况下,这不就直接切断了所谓的支持论了吗?结果他们却是对着医谷又杀又烧的,怎么看都算是大费周章了吧?”越清眠说。
那个时候苍莫止已经不会到医谷小住了,除了他常与苍闻启待在一处,再就是极少的时候皇上遇到头疼脑热,太医久治不好,会请他师父去看看。旁的是真的无更多往来了。
“这样想,的确没有必要毁掉医谷。”苍莫止细下之下,确实不是个划算的做法。
“而且我只是师父的首席弟子,又不是掌门,我与谁走的近,真的能影响到医谷对皇子的支持吗?再近一步说,就算医谷的存在,使得百姓更看好与我走的近的苍闻启,可皇上立储,看的难道不是皇子的学识人品和治理能力,而是要看百姓们更看好谁吗?”越清眠从来没听说皇上立储是要听民意的。
苍莫止的表情更严肃了:“没错。立储本就是皇家私事,皇上要考虑的只有人品和能力。以前也不乏口碑好的皇子,但百姓中的好口碑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作为参考,并不能真正决定储君人选。”
“所以医谷的事到底是冲我来的,还是冲医谷来的,就有待商榷了。”越清眠并不是为了自洽就想推卸责任,只是越想越觉得毁医谷的理由似乎经不起推敲。如果不是今天跟柳奉齐掰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到这一层。
“这个想法你要不要去跟越掌门说一下?”苍莫止觉得越清眠想的有道理,说不定越掌门听后能提供些新思路。
越清眠将炉上的小锅端下来:“不急,我也只是推测,待以后有机会再说不迟。”
“若真的只是抓着你的名头意在针对医谷,那你被逐出师门可就太冤了。”苍莫止心疼越清眠,自然会为他鸣不平。
越清眠倒是笑的坦然:“或许每件事的发生都有它的缘法。我若不被逐出师门,便看不清苍闻启的为人,也就不会有机会与你同去延州,我们也就没有现在可言了。”
这样一想,苍莫止心里倒是开心不少:“也是,如此一想,就没什么不好了。”
第96章
下午,苍川之亲笔写了信,让人送去给越芫华约见。结果越芫华没出一个时辰,就跟着送信的人来到了军中。
苍川之亲自去迎的。苍莫止闻信也赶紧迎出来。倒是越清眠并没露面,他现在既代表不了医谷,又代表不了军营,他的出现只会显得不伦不类,不如待在帐中。
越芫华与苍川之谈的很顺利,说到底,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边关的百姓而来,在这样能相互扶持的事上,定是没什么好推脱的。
谈正事期间,越芫华没有跟苍莫止多说什么。待正事谈完,苍川之知道越芫华肯定是有话要跟苍莫止说的,便找了个理由出去了,把帐篷让给两个人。
“师父。”苍莫止先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越芫华心下满意,道:“几年没见,慎王真是长成不少。”
“师父像以前一样唤我名字便是了。”苍莫止哪敢在越芫华面前拿王爷的身份。
越芫华笑起来:“若是在医谷,我唤你名儿也罢了,但在军营中,要叫的准,才能稳固你在军中该有的地位。”
他见的太多了,知道哪怕只是一个称呼,私下里与明面上意义都是不同的。他得帮苍莫止树立威望,军中才更容易团聚人心。
“师父考虑的太过周全了。”苍莫止并未想那么多。
“清眠没规矩惯了,在军中应该也是叫你名的。我若跟他一样,待医谷的人来了,人多嘴杂的规矩不到,容易让人看轻你。”越芫华坚持自己的想法。
苍莫止没再劝,师父这都是为他好。
“你和清眠在一起后还吵架不?”越芫华笑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苍莫止赶忙摆手:“没有,一直都没吵过了。”
“这倒是难得了。”越芫华笑容里多了几分舒心。他也不希望两个人再吵架,但话说回来,过日子的哪有不吵的?
“小时候的玩闹,倒也算不上吵吧。”苍莫止想到小时候的种种,只觉得开心。
“还玩吵闹呢,你耳朵上被清眠咬的豁口还在呢。”越芫华忍不住吐槽,当时这俩孩子是真动手啊。
苍莫止笑出了声:“且当是他给我打了个标记吧。其实小时候我也不是真心想跟他打架,只是因为他长的实在好看,我想与他一起玩,但他又不乐意理我,所以每次我本是抱着和平相处的态度去找他,他却不理我,我又想让他理我,就会做些讨人厌的事让他注意到我。结果有时候手上没轻没重的,惹他不高兴了,就变成打架了。”
越芫华哈哈大笑:“你是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愁。既怕清眠把你打坏了,皇上要治罪,又怕你把清眠打坏了,我得心疼死。真是左右为难。”
苍莫止抓了抓头发:“反正现在不会打了。”
“那就好。我上次见清眠,看他状态还不错,想来在延州没吃什么苦,这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越芫华说。
“都是我应该做的。”如果越清眠在他身边过的不好,他是头一个应该自责的。
见苍莫止这态度,越芫华就放心了:“方便的话带我去见见清眠吧。”
“当然方便,师父这边请。”
越清眠知道师父忙完正事肯定会来找他,于是他早早泡上了茶,还把阿凤给叫来了。
“不愧是我养出来的徒弟,就是心细周到。”越芫华颇为得意地看着早有准备的越清眠,喝了口越清眠给他泡的茶。
越清眠笑说:“您来了,我还能让您在我这边连杯热茶都喝不上就走吗?”
“那也不好说。我若不过来,你还能去请我?”他知道越清眠的顾虑,从而更觉得徒弟是长大了,没有那么肆意随性了。
“那是不能请您。不过我可以趁夜给您送去。”他这话当然是玩笑了。
不过越芫华听着很受用:“那也行,都是爱徒的心意。”说话间,他也打量了几次站在越清眠身后的小孩儿。
“这就是阿凤吧?”越芫华主动开口。
“是啊。”越清眠把阿凤拉前一步,正式给师父做了介绍。
“虽说是你收的小药童,但也算是你半个徒弟了,叫我一声师爷也是使得的。”越芫华心下有些感慨,自己养大的徒弟现在下都可以收徒了,果然是岁月如梭啊。
“师爷。”在越清眠的点头中,阿凤叫了人。
越芫华给他感觉还挺亲切的,所以阿凤并不排斥。
越芫华痛快地应了一声,拿出自己之前就已经备好的手串:“这手串是浸过药的,能防蚊虫蛇蚁,谷中的小药童都有,你也得有才是。”
这些手串都是由越芫华亲手泡制的,能得此手串,就表示是掌门认可的谷中弟子了。
越清眠并未对阿凤多解释,只说:“师爷给的,你就收下吧。”
阿凤点点头,上前一步,双手接过手串,小声说了谢谢。
越芫华笑意更深了,道:“小时候清眠不知道弄丢过多少,最后我都懒的给他弄了,你可别学他,知道吗?”
阿凤点头,又看向越清眠,似乎没想到越清眠是丢三落四的性格。
越清眠闻到手串上熟悉的药香,不禁有些怀念:“别总说我,你给莫止的他不也一样丢了吗?”
苍莫止为自己辩解:“我那是跟你打架才丢的,不像某个人,自己上山玩一趟,回来就没了。”
“嘿!”越清眠作势要给他一拳,“我师父这是给你撑胆了,你居然数落起我来了。”
苍莫止笑说:“我只是说实话。”
“有些实话你可以不说。”越清眠拿糕点塞他的嘴。
苍莫止顺手接过来,慢慢吃着也不多话了。
越芫华向越清眠了解了一下军中现在的草药情况。越清眠带着越芫华去看了放草药的地方,以及他这几天做出来的伤药。如此越芫华心中有数了,接下来要准备什么就能够有的放矢了。
了解完这些,越芫华在天黑之前离开了军营。
第二天上午,医谷便整合完毕,带着东西进入军中伤患区,开始搭帐篷做准备。
将士们看到医谷人的到来,原本就提升起的自信,这下充足了。
而借着这样的自信与稳固,苍莫止整好军队,苍川之一声令下,大军动身,直奔东边关城的西城门!
“不好!大惠军来了!快关城门!关城门!”原挞人忙于占领城中各处,力求别出乱子,所以在探查上稍显不足。而大惠军反扑的速度比他们预想的快,所以这会儿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过好在西城门城墙耸立,大门一关就是易守难攻之地。如果不是之前的尚骑将军指挥太菜,原挞人也没那么容易踏破东城门。
在苍莫止的安排下,队伍分为两路,一路负责撞城门,周围携带盾兵保护。另一路是弓箭手,远程射杀城墙上的敌军。
至于攀爬上城墙的,苍莫止并未安排。用长梯一路爬上去,看似是不错的方法,但这就跟送人头没区别,对方站在高处,无论是用刀剑砍还是拿石头砸,都是一打一个准,是很难顺利爬上去的。
至于说可以分散敌方的注意力,让撞城门的更安全,苍莫止想的是只要盾兵护的好,弓箭手射的准,一样可以让城墙上的敌军自顾不暇。
没给对方任何喘息时间,攻门的队伍直接开始进攻。
苍莫止站在后方,苍川之在前面一挥手,弓箭手们便将箭像雨一般地射了出去。
原挞人也在抓紧机会反击,一方面与大惠军对射,一方面还要去打下面的攻门军。
大惠的盾军一批一批地顶上,伤员被以最快的速度抬出去,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每一个敌方的人倒下,每一个自己人站的住,都是迈向胜利最坚实的一步。
苍莫止时刻观察着战局,苍川之等的则是城门破开,或者对方主动开门应战之时。
苍莫止很庆幸越清眠没有要跟着来,否则他在这战场上就不可能不分心。所以说有一个理解他的爱人,一切都会变顺利起来。
等敌方主将来到城墙,原挞的弓箭攻势更为猛烈了。片刻之后,可能是见防守无果,原挞人将弓箭换成了火油箭头,这样射过来的箭就算没命中,也可能引着士兵的衣服或者周围的草地。
一时间,大惠军开始保持不住阵型了,大有败退之势。
苍莫止皱起眉,带火油的箭遇上士兵的铠甲,是不容易引燃的,但地面就难说了。而且原挞人突然变了攻势,大惠的士兵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不是常年打仗的队伍,应变能力还是差了一些。
苍川之见势不妙,转头看向苍莫止。
苍莫止看着城墙的方向,他知道今天必须有突破,这对一个战败的队伍十分重要。如果今天打不出一个突破口,那就是再而衰,三而竭了。
“影七,拿弓来!”苍莫止道。
影七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去拿苍莫止自己的弓箭。苍莫止不常用弓,但东西还是一直备着的。
苍莫止的弓比一般士兵用的要重,射程也更远。
就见在周围士兵的惊讶中,原本手不能动的苍莫止接过弓箭手,从容地搭箭拉弓,且是三箭齐发。
就听“嗖”地一声,箭直奔城墙上的原挞主将而去。
站在前面的士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支箭直接射中了对方主将的肩膀!
主将受伤,原挞人立刻慌了,火油箭也变得稀稀拉拉,都去关注主将了。
这样的好时机,苍莫止自然不会错过,立刻高呼:“冲啊——”
苍川之知道现在会是原挞调度最薄弱的时间,跟着举起手中剑:“直攻城门!冲——”
第97章
原挞人忙于关注主将的情况,城门上的攻势明显减弱。这对攻城方的大惠军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备用的撞门车也推了过来,双管齐下,在原挞人重新整好防守阵型前,就把门给撞开了。
随着一声声的冲喊,大惠军攻入城内,原挞军放弃城门上方的防守,转而正面迎战。
一只乌鸦叫着飞过城中正上方,乌羽所过之处,皆是刀枪碰撞的声响。
正面由苍川之应战,主将受伤,使得原挞军比较被动,这对没有战场经验的苍川之来说,简直是天助他也。
苍莫止既然射出了一箭,就不必再装手不能动了。而他这一箭无论是从结果上,还是从他个人的状态上,都大大提升了士气。这会儿,他正与副将两个人兵分两路,带着人一左一右从城中小巷子穿行,目的地是原挞军暂驻的府衙一带,趁它乱,想要一举击破。
后方,离城门几百米开外,就是临时医棚。所有受伤的士兵都会被先送到这里进行初步救治。正因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士兵们才更敢往前冲。
几个医棚中,越芫华占一个,越清眠占一个,其他则由医谷的弟子们成手的带着尚在学的,一人主治,其他帮辅。
战事的残酷光看战场上的尸横遍野是不够的,还要看后方源源不断送来的伤患。即便医谷已经准备的相当充分了,可正面开打后,送来的伤患还是不得不在休养用的帐中暂留,排队医治。
盛了血水的盆子一次次被换成干净的热水,白布巾送出来时都已是浸透了的红。外伤药空了一瓶又一瓶,远处成排的熬药的炉子就没熄过火。
除了痛呼声,医棚这边几乎没有其他声响,大夫们都忙着医治,打下手的也各有各的忙,谁都顾不上伤者以外的情况。
“大师兄,你还有外伤药吗?我们那外伤药用完了,药房还在做。”申桃站在越清眠的医帐外问道。
“有。”越清眠应着,手上继续为伤患处理伤口,只是对给他打下手的阿凤道,“给申桃拿两瓶。”
阿凤手脚麻利地取了两瓶药送了出去。
“多谢。”申桃接过药,也没有时间多说别的。
“小师妹,不是医谷的药,你还是慎用的好。”柳奉齐走过来,今日他也带了其他弟子驻守一个医棚,已经忙了几个时辰,到了换班休息的时候了。
“二师兄……”申桃眉头微微皱起,“病人急需用药……”
柳奉齐打断了她的话:“急也不能乱用。不是医谷的药,万一出了差子算谁的?病人伤口如果止不住血,最好是用针刺,通过穴位止血。药房的速度不慢,伤者应该能等的住。”
申桃脸色难看:“大师兄的药能有什么问题?二师兄未免太寸步不让了。”
她向来是温和的,极少发脾气,但今天本就伤患多,大家精神紧绷着一个接一个地治疗,各种各样的伤口比她行医多年看到的都要可怕。大家本就压力很大,再遇上自己门派的人挑事,她能不上火吗?
“我这也是对伤员负责。越清眠已经不是谷中的人了,他用的东西咱们保证不了。”柳奉齐语气也是冷的,就像个不尽人情,只讲规则的老学究。
“你让开,反正我相信大师兄的用药!”申桃不想耽误时间与他争辩。
“他已经不是大师兄了,你脑子清楚一点!”柳奉齐语气明显不悦了。
两个人的争执引来了其他医谷弟子的注意,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劝还是最好别掺合。
申桃瞪着眼睛道:“你怎么想我不管,但我认他这个大师兄!”
“既然你这么相信他,怎么不跟着他一起离开医谷呢?!”柳奉齐寸步没让,也失了应该有的风度。
“二师兄,你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申桃从没想过柳奉齐会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以前柳奉齐并没这样过。
“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而且我有哪一句话说错了?”
柳奉齐的态度让阿凤十分不高兴,他总觉得柳奉齐看似是在对申桃发火,但实际是在说给越清眠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反正感觉就是这样。
于是他很不高兴地说:“越大夫不会害人,你好吵,可以闭嘴了吗?”
柳奉齐因为之前被阿凤说讨厌,早就记住他了,这会儿火气正盛,又见他说话似乎不是太正常,便讥讽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跟我这样说话?”
说完,还推了阿凤一把。
阿凤没站稳,差点摔了,幸而申桃眼急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他摔倒,倒是手腕上的手串露了出来。
柳奉齐似乎更不满了,对着阿凤道:“不是谁都有资格带这个手串的,你但凡识相点,就赶紧摘了。”
“你但凡识相点,就赶紧给我滚!”越清眠冷着脸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你……”柳奉齐没想到越清眠居然会这样跟他说话。
柳奉齐和申桃吵的时候,他没出面,不是不向着申桃,而是他不是谷里的人了,申桃认他这个大师兄,他心里是高兴的,但终归是医谷内部的认与不认,他不好多说。但柳奉齐跟阿凤这样说话,他可就没必要忍了。之前他念在同门一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没与柳奉齐多计较,但这次柳奉齐是明晃晃地欺负到阿凤头上来了,他必然不可能当没听到。
“我什么我?大家都在治病救人,忙的不可开交,就你在这儿没事找事。我是不是医谷的人与你们是不是要全力救治伤患有冲突吗?你怕我的药有问题,是觉得我会用些破药动摇军心?到底是你居心不良,还是我脑子有问题?”越清眠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柳奉齐一时居然没法反驳了,越清眠是跟着苍莫止一起来的,根本不可能有动摇军心的想法,自然也不会在药上做手脚。
“另外,我的徒弟,爱戴什么就戴什么,轮不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你要是有心在这儿治病救人,就做好你应该做的。若只会在这儿挑拨离间,就赶紧滚回医谷去,也别在医谷教书了,就你这人品,也教不出个好孩子来。”越清眠是不惯毛病的,他忍了一次已经仁至义尽了。
柳奉齐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申桃哼了一声,抱着药跑回帐子去了。其他弟子也没再往这边看,都紧着自己的事忙着,医谷谷训,救人是要排在首位的。
阿凤听越清眠说自己是他徒弟,而不是小药童,心里觉得满满的。但他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眼睛亮亮地看着越清眠。
阿凤的心思太好懂了,越清眠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笑道:“快回来帮忙,病人多着呢。”
“好!”阿凤脆脆地应了一声,就跟着越清眠进去了。
越清眠恍然在想,师父对他那么好,恐怕和现在自己对待阿凤的心境是一样的。
柳奉齐觉得失了脸面,但刚才越清眠看他的眼神的确不善,这会儿再硬刚也捞不到好处,只能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苍莫止很快带着人接近了原挞族在城中的营地,趁他乱,要他命地直攻而入。
虽然苍莫止这边人少,但原挞可以说是三面受敌,主将又做不了事,军心自然就散了,便给了苍莫止可乘之机。
也是因为攻入腹地后,原挞根本没组织出像样的反攻,主力还都到正面迎战去了,这对苍莫止来说就是砍瓜切菜一样容易。
原挞人见势不妙,加上有人认出了苍莫止,且不知他的手怎么就好了。在这种情况下与苍莫止硬打,胜算简直不必去想。于是开始组织后退,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天色渐暗,已不是对战的最好时机。原挞人跑的跑,被俘的被俘,大惠军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这也大大提振了气势,让将士们相信他们在苍莫止和苍川之的带领下,一定能拿回东关边城!
安排好驻扎,苍川之留下来指挥一切。而一天没见到越清眠的苍莫止则骑上马奔向军医营。
处理完最后一个重伤患,越清眠总算能歇口气了。阿凤给他端来枸杞红枣茶,让他能好好歇歇,喝上口热的。
“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坐下吧。”越清眠拉过阿凤。今天影卫们都去前线了,他这里能帮忙的只有阿凤。
“我不累。”阿凤背着手,站在他身边,似乎是有话想说。
越清眠也看出来了,便问:“怎么了?”
阿凤抿了抿嘴唇:“你说我是你徒弟,但我都没有正式拜师。”
越清眠笑了,逗他道:“怎么,怕我反悔啊?”
阿凤却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越清眠笑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阿凤摇摇头,算是信得过越清眠的人品了。
越清眠给他倒了杯枸杞红枣茶:“拜师的事我会给你正式办,还要请我师父,你的师爷来做个见证,才够正式。所以等战事结束吧,到时候好好办一场。”
有了越清眠的承诺,阿凤就放心了,开开心心地点了头:“那我要告诉哥哥。”
“行。估计他们也快回来了。”前方的捷报已经传过来了,他估摸着苍莫止快回来了。
“你估计的还挺准的。”说曹操,曹操到,苍莫止的声音伴着布帘的掀开一并而来。
越清眠赶紧放下手里的茶壶迎了上去:“怎么样?受没受伤?”
苍莫止笑道:“放心,一点皮都没破。”
“那就好。”越清眠拉过他的手又检查了一番,除了沾了点血渍,并没什么不妥。
“阿凤,快来,看哥给你带什么了?”是十六的声音。
“来啦!”阿凤赶紧跑了出去,想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
帐篷里只剩下苍莫止和越清眠。苍莫止一把将越清眠搂进怀里,感受着这份踏实。每每在战场上厮杀过后,他都需要一份真实让他心里的躁动平复下来,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定,才不至于因为杀戮精神崩溃。
以前他会靠想念越清眠来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越清眠已经是他的了,抱着这个人,果然比只靠想念更让他静心。他相信只要有越清眠在,他就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第98章
两个人抱了好一会儿,越清眠才开口。没有问战场上的情况,甚至没问题城中的安排,既然下了战场,他就希望苍莫止不再去想那些杀戮的事。而是跟他说起了伤患的救治,还吐槽了柳奉齐在他这儿没事找事,又说了自己想收阿凤为徒的事。
苍莫止仔细听着,一一应着,好像越清眠跟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无比重要,每个细节他都不想错过。
两上人就这样说了好一会儿话,越清眠才又道:“一会儿给你烧些热水,你泡个澡吧。今天就在医帐里休息,别回白山村了。”
“好。”苍莫止这才倒出心思来看了看医帐,已经被越清眠收拾的十分干净了,完全看不出救治过伤患的样子,除了药味也没有其他味道。
越清眠先帮他把铠甲脱掉,苍莫止本不想让他动手,但他知道这是越清眠对他的关心,便随他了。
“你也忙了一天了,累不累?”苍莫止问。
“我还好,不过是些包扎用药上的事。”这对越清眠来说不算什么,只不过是每个伤患都是重症而已。
“今天早点休息,养养精神。不知道明天原挞人会不会反击,还是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苍莫止提醒他。
“好。”越清眠把铠甲挂到衣架上,又随意地问道:“十六给阿凤带什么回来了?怎么转头就没影了?”
他以为阿凤看完应该会回来才是,结果不知道跟着跑哪儿去了。
苍莫止笑说:“在原挞的营帐里发现了一块崭新的虎皮,原挞人有拿猛兽的皮毛铺座椅的习惯,从而显示自己的勇猛和地位。十六看到那虎皮还没用过,想着让阿凤长长见识,就给带回来了。”
天暖和的时候,原挞人也不会傻到非要坐到皮毛里,大概是得了此物,想要入冬再用的。只不过还没用上就被打跑了。
“也好,若阿凤喜欢,就坐着玩吧。”越清眠想着若是阿凤不喜欢坐,回头给做成个大氅,或者虎皮帽子也不错。可又一想,那样子多少是有点滑稽的,还是算了吧。
苍莫止舒服地泡着澡,越清眠坐在桌前整理明天可能要用的东西。
“不去你师父那儿看看?”苍莫止问。离的并不远,越清眠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越清眠去摇了摇头:“今天刚和柳二吵完,就不过去了。免得别人在背后传师父处事不公。”
苍莫止能理解越清眠的想法:“也好,估计师父忙了一天,这会儿也该累了。”
两个人正念叨着,越芫华就成了那个不经念叨的人,亲自过来了。
“师父。”越清眠赶紧起身。
越芫华见苍莫止正在沐浴,便摆了摆手,让他不必多礼了。
“今天累不累?”越芫华关心道。
“不累,师父呢?”越清眠拉来凳子,请师父坐。
越芫华并未坐下,只答:“我是习惯了的。”随后,又谨慎地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了看。
越清眠见状,奇怪问:“师父这是怎么了?”
越芫华手向下压了压,意思让他小点声。
越清眠更奇怪了,看了一眼苍莫止。
苍莫止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但这会儿他出浴也不是,在浴桶里待着好像又和这个气氛格格不入。
确定外面没人,越芫华拉着越清眠走近了苍莫止,压着声音道:“宫里来人了。”
“哈?”越清眠既莫名又惊讶,宫里来人怎么不找苍莫止或者苍川之,还是他想师父先知道的。
“什么人?”苍莫止问。
“宁禄。”越芫华表情依旧很严肃。
苍莫止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倒是越清眠有点状况外:“他找您干什么?”
越芫华道:“宁禄说四皇子反了,皇上重伤,想请我去宫里帮忙救治。”
越清眠此时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了。他想起来之前苍莫止跟他说过,现在皇子都不在京中,苍闻启又有个做将军的舅舅,怎么看都是个反的好时机,希望他别错过。
当时他觉得有理,但并没往心里去。加上东边关的事占据了他大部分注意力,所以这事他就抛到脑后去了。
苍莫止并没有任何惊讶,只有自己猜测成真的安心。如果这次老四没动,他就得再想办法制造别的机会,让老四有把柄可抓,还不能脏了自己的手,而机会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父皇伤的如何?”他关心的并不是周载帝的性命,而是要根据此判断老四能不能活。
“能千里迢迢来找我,怕是不太好。”宫中人能奔个几天来求助,自然是情况不妙的。何况来的还是宁禄,就说明这次并不是简单的小打小闹。
苍莫止也顾不上沐浴了,对越芫华道:“师父,容我换上衣服见一见宁禄。”
“也好。”京中情况还是苍莫止更清楚,由他问也能知道的更周全些。
比起皇上怎么样了,越清眠更关心的是京中的叛乱平的如何,如果没平,他师父去京中就太冒险了,他是不乐意的。
“我已经问过宁禄了,虽然经了些周折,但好在定南将军风采不减当年,带着家丁和几个侯伯府的护卫,与宫中内外夹击,才突破四皇子舅舅私兵的防守,重新夺回皇宫。”越芫华把自己问过的告诉了越清眠。
越清眠略略松了口气,不禁笑道:“当初苍闻启为了自己的未来,娶了南定将军的孙女。现在却被南定将军所擒,真不知道这是转的什么风水。”
“人品不行,再好的风水在烂人那里也转不起来。”越芫华毫不客气地吐槽。
想到苍闻启在他重伤时负了他爱徒,越芫华就气不打一处来。看到苍闻启自作孽,他心里舒坦的很。
越清眠被逗笑了:“不管他怎么样,我只担心您进京会不安全。”就算现在局面稳定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个万一呢?
苍莫止这会儿已经迅速擦干换了衣服:“放心,就算要进京,我也不会让师父一个人去的。”
越芫华笑了:“为师什么地方没去过,还用你们两个小的担心?”
“一码归一码,师父不也从没遇到过谋反这种事吗?”越清眠有了苍莫止的承诺,就安心多了。
越芫华一时无法反驳,就觉得孩子长大了,他居然说不过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越芫华先回了自己帐子,没过多会儿,苍莫止去了越芫华的帐子,越清眠没去。他不去,就算被人看到苍莫止,也只会觉得苍莫止是作为军师,要了解一下今天的救治情况。若越清眠也跟着去了,那恐怕会有不少人想探听一番,反而保密不了了。
宁禄见到苍莫止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原原本本地向他说了京中的情况,以及当时苍闻启谋反的局面。
“苍闻启借去守太皇陵寝之际,联络其舅邰立何,以及其母邰氏,屯兵静待。趁二殿下带兵出征,京中防御空虚之时,便携私兵谋逆。欲逼迫皇上下诏书退位,让他继位。”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宁禄提起来语气依旧咬牙切齿。
“皇上不愿让贼人得手,始终没下旨。苍闻启便丧心病狂地一个时辰杀一个皇上身边的人,奴才是钻了狗洞出去四处找救兵,才没有被杀。苍闻启见皇上一直不为所动,心中着急。怕您与二皇子殿下得了消息,会搬兵救驾,便在皇上身边无人可杀后,把匕首架在了皇上脖子上,意图弑君。”
“好在定南将军及几位侯伯拼力赶到,在最后时刻没让苍闻启得手,但皇上还是被他划伤了脖子。太医已经尽力救治了,但皇上失血过多,自那日起就陷入昏迷。奴才与皇后娘娘商议后,娘娘给了奴才令牌,让奴才快马加鞭来找越掌门。”
听完宁禄的描述,苍莫止心中就有数了。宁禄能直呼苍闻启、邰立何以及蓉妃的名,说明这几个已经被下狱了。不死也免不了被贬为庶人,全族流放。
“皇后娘娘没事吧?”苍莫止问。倒不是他自己关心,算是为大皇兄问的。
“娘娘没事。四皇子一党急于拿到诏书,并没空理会后宫嫔妃。不过若再晚几日,怕是嫔妃们也要遭殃。”宁禄道。
苍莫止看向越芫华,到底要不要进京,还是要看越芫华的意思,不过他的话还是要说到的:“如今东边战事正打着,伤者无数,多亏医谷帮衬,才不至手忙脚乱。越掌门与你回京救治父皇是应该的,但掌门不在,医区群龙无首,怕是会失了章法。”
宁禄明白,皇上的命肯定是第一位的,但东边的战事也不能说不管就不管了。如果越清眠还是谷中大弟子还好说,至少医谷还有个主心骨,但现在这个情况,医谷如果没有一个能让人完全信服的弟子带领,越芫华一离开,恐怕真的难以有序,容易影响后方稳定。
越芫华毕竟是大夫,皇上他不能不管,便道:“皇上乃一国之君,我自当尽力。此次我也尽量早去早回,不让东边关失了序。”
“多谢越掌门。”宁禄感激道。
苍莫止顺理成章地接了越芫华的话:“既如此,父皇就交给您了。为了您的安全,我会派人与您一同进京,届时再护送您回来。”
宁禄没有意见。
越芫华应了。
苍莫止想这下越清眠应该也能放心了。
这边的事越芫华交代给了柳奉齐和申桃,让他们有搞不定的就找越清眠。就算越清眠已经离谷,但眼下情况特殊,凡事多听越清眠的肯定没错。
申桃应了。柳奉齐没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心里去。
越芫华没有多留,连夜跟着宁禄出发了。他想的是不管能不能把人救醒,至少得保证苍川之和苍莫止回京前,周载帝得活着。这样这两兄弟才有一争之力,否则皇位多半要落到大皇子手里,到时候情况如何,就不好说了。
第99章
原挞主将虽说只中了一箭,但着实伤到了要害,所以原挞才没人指挥出像样的反击,导致败退至东边关城外,接连几天都没有动静。
而大惠军虽然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但对苍莫止来说还远远不够。在原挞养精蓄锐等待族长安排新主将的同时,苍莫止也在制定各种方案应对。就算最后原挞族没有动静,他也不会放任他们继续休养生息。既然他来了,那这一仗无论如何他都要打进原挞老巢,让原挞人再也不敢提什么联姻之事。
因为接连五天没有开战,医帐这边倒是轻松起来。最多的事无非是换药和煎药,倒少了许多紧张的气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越芫华不在,柳奉齐这几天没再找越清眠的事。估计心里很清楚,越清眠不是个会惯着他的人,尤其是师父不在,万一真把越清眠惹恼了,就武力上来说,柳奉齐根本不是越清眠的对手。
而且肉眼可见的,越清眠医治的病人好的就是比其他病人快一些。仿佛被逐出谷的这一年多,医术又精进了许多,完全没有因此而一蹶不振。
他本就是医谷的大师兄,之前医术在谷中就是其他弟子比不上的。如今更为精进后,医谷弟子对他就更服气了。即便他为医谷带来了劫难,但在绝对的天分面前,崇拜也会成为本能。
申桃几乎每天都会往越清眠帐子里跑,有时是问问用药,有时则是单纯地过来喝杯茶。一些其他弟子好奇,但不好意思来问的药方,也会拜托给申桃。而申桃只要来问,越清眠便会知无不言,对医谷弟子来说也是一次学习的机会。
这天,申桃刚离开,苍莫止就回来了。这段时间苍莫止白天去城中排兵议事,晚上就回越清眠帐中休息。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只以为苍莫止是不想抢自家兄长主将的风头,很有军师的自觉。同时,谷中弟子对于他手是怎么好起来的也充满好奇,但不确定是谁医的,便没人问越清眠。
“城中都还好?”越清眠照常给苍莫止倒上茶。
“嗯,大事没有,就是城中被原挞人糟蹋的不轻。这次战事结束,就城中修缮都得花不上不少钱,不知道父皇是否拿得出来。”苍莫止并不是想唱衰朝廷,只是这一年多来朝廷的表现,让他实难不怀疑国库现状。
越清眠倒没担心这么多:“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钱,说不定就不是皇上应该操心的了。”
他话说的不算直白,但作为了解现状的苍莫止来说,却很清楚——他父皇想操这个心,也得能平安醒来才成。
“如今东边战事平静,你的手又能用了,不考虑让你二哥先回京吗?”虽然主将无旨回京是大罪,不过事从权宜,老四都谋反了,苍川之在边关有苍莫止的情况下回京关心昏迷的皇上,怎么看都是说得过去的。
苍莫止平静道:“我与二哥商议过,如果这次师父没能救回父皇,那大皇兄继位的可能是最高的。毕竟他是嫡长子,皇后又健在,还有丞相帮着主持大局。如果抛开子郁的事不提,大皇兄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可如果这次父皇挺过来了,那谁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回京,在父皇看来都有争位之嫌,这是历任帝王都最为反感和敏感的。”
越清眠点头,这点他倒是没细想。
“反正无论这次父皇能不能醒,我们先把这边打胜了,关边军心自然是向着我们这边的。如果最后是大皇兄继位,只要在皇权稳固前反了,一路打到时京中难度不大,就是麻烦一点而已。”苍莫止说。而有能力帮着守京的高郯和戴黎都是向着他的,对他来说就更没难度了。
若是大皇兄继承皇位,对他们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威胁,只不过没有自家兄弟来的安心罢了。反正他们手里有兵,心里就不慌,没必要现在去冒这个险。
“既然你们心里有数,那就按你们想的办吧。”越清眠对皇家的事了解有限,对于这些,他更愿意相信苍莫止的判断。
苍莫止握了一下越清眠的手,笑说:“如果这次宁禄没来请师父,我可能更愿意主张立刻进京。但师父去了,我反而觉得父皇至少能吊一口气,所以进京反而成了最不安全的选项。”
“倒也是。”对于自己师父的医术,越清眠是信得过的。
“再者,延州没来消息,说明大皇兄也没回京。既然皇后和丞相没派人来接大皇兄,恐怕与我们的顾虑是一样的。”
越清眠点头:“那就再等等看吧。”
之后两个人又说起接下来的安排。因为两边城门都坏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修不好的,所以原挞人即便退出城中,可若再想反攻,也比之前攻城时容易不少。
苍莫止不敢掉以轻心,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所以明日就准备起兵继续攻打原挞。
“出了东边关城,越往原挞的方向,对我军来说越危险,你定要格外当心。”越清眠提醒。
“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轻易动手。”苍莫止向他承诺。他知道自己的手好的有多么不容易,又是多大的奇迹,以及耗费了越清眠多少心力,所以他不可能让自己再次陷入那样的境地,也不忍越清眠再为他日夜操心。
越清眠满意地点头,奖励似地给了他一吻:“你若再受重伤,我可要生气了。”
苍莫止笑起来:“知道,可不敢让慎王妃生气的。”
在军中,他想与越清眠多亲近些实在不便,只能忍着,所以哪怕只是得到一个浅浅的吻,也够他开心一整天了。
另一边——
越芫华跟着宁禄回到京中后,就直奔皇宫而去。
太医见越芫华来了,一个个终于放下了紧绷的精神,似乎把所有责任都丢到越芫华身上了。
此时周载帝还昏迷不醒,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看着十分苍白,呼吸和脉象都很微弱,似乎随时可能咽气。
在侧陪同伺候的只有皇后娘娘,其他嫔妃仍被禁在自己的宫中,以免有人心存不良,借机危害皇上。
越芫华为周载帝把过脉后,思量再三,写下一副猛药。周载帝的情况的确不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拖住命再说。
这副药就是尽快促使周载帝醒过来,如果周载帝自己能挺住,那拖个三四个月,细心调养,身体还是能恢复一些的。如果跟个漏斗似的,怎么都补不上,就只能希望苍莫止他们在三个月内把仗打完,赶紧回京争位。
方子写好都没经太医之手,皇后就命人去煎了。
屏退了所有太医后,皇后这才问起了皇上的情况。
越芫华自然不会什么都告诉她,他是来为苍莫止兄弟两个争取时间的,不是站在皇后这边的:“皇上的情况的确很糟糕,但若能醒来慢慢补着,还是有希望的。现在初步是让皇上醒来,否则再多进补的东西也喂不进去。”
皇后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焦虑了。按她的心思,自然是皇上就此崩了是最好的。她的儿子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皇上的死也可以全推到老四身上。但她的兄长提醒她,如果不尽力救治,恐怕群臣那边交代不过去。以后就算大皇子继位,也会受到诟病。
皇后不得不为儿子的名声着想,何况现在老二老三手握兵权,也是不能惹急的。而想要让群臣看到“全力”,那开谷后的医谷掌门必然是首选,这才有了让宁禄去请人的事。
“既如此,那皇上就拜托给越掌门了。”皇后即便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嘴上的漂亮话还是得说。
“自当尽力。”越芫华比谁都清楚这个力到底要尽到什么地步。
皇后离开后,立刻派人去召兄长蔡屹进宫。
蔡屹从延州回来后,整个人就显得十分心不在焉。在四皇子谋反之前几日,更是说身体不适,向朝廷告了长假。
皇上昏迷后,皇后数次提出让蔡屹派人去把大皇子接回来,以妨万一。结果都被蔡屹拒绝了,说万一皇上醒来,知道大皇子身体没养好就回来了,若放在平时,可以说是关心皇上,无暇在意自己的身体了,但放在苍闻启谋反之后,那皇上只会觉得大皇子是回来等位的,什么关心都是假的。
皇后被他说服了,便没再提此事。而就在听越芫华说皇上能醒之后,皇后又动了让大皇子回京的心思,想着如果在皇上醒后,大皇子再回来,是不是就能摆脱等位之嫌?加上老二老三都不在,大皇子若能在此时天天于床榻前尽孝,说不定皇上能直接下旨传位呢?
然而她在宫里等了一个时辰,等来的却是传旨的小太监说丞相身体不适,无法进宫见娘娘了。
皇后娘娘眼皮跳了两下,不过她并没在意,考虑着要不要先写封信给儿子,若儿子自己想回来,那就更好了。
丞相府上,蔡屹和其夫人并排坐在上位,下面跪着一位妇人,年纪与蔡夫人相仿,但白发却比蔡夫人多多了。
蔡夫人抖着手指着下面的人,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你、你居然还活着?”
妇人缩着身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蔡屹死死盯着妇人,他并不关心这个人怎么还话着,也不去想自己费了多大的劲儿找到的此人,只是问:“我的儿子,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第100章
越清眠这边收到师父的来信时,苍莫止已经带领军队打进原挞族内了。
原挞族长不仅写下了降书,还承诺原挞往后三代,绝不提与大惠联姻之事。并被逼赔偿东边关城城门修缮的钱。
饶是如此,苍莫止还是在原挞族内待了五天,意在威慑周围部族,让他们都老实点,否则下场就会像原挞一样。
之所以留了原挞族长一命,并不是苍莫止有多善良,也不是怕原挞狗急跳墙,而是原挞向来以强者为尊,且又愿意依祖训,怕天罚。所以即便他没把族长赶下台,对于一个战败的族长来说,被儿子或者兄弟取代是早晚的事,而且时间不会太久,并不需要苍莫止多做什么。而原挞族的祖训又让他们不会违背上一任族长做出的承诺,所以苍莫止也不需要担心他们反悔。
军医营随着战事的往前推进,也一次次地往前搬。而大惠军的后方也已经从白山村搬回了东边关城内。逃亡的百姓虽然还没回去,但一切都是指日可待的。
越清眠看着陪师父回去的影卫带回来的信,得知周载帝已经醒了,但身体大不如前,只能卧床静养,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更别说治理朝政了。
正常来说,皇上卧病,皇子不在,丞相应该肩负起监国的作用。然而蔡屹近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告了长假,完全没管一点朝堂上的事。
而越芫华之所以只是让人带信,自己并没回来,也是因为周载帝的状态很不稳定,他怕自己前脚出京,周载帝后脚就又昏迷不醒,或者直接驾崩了,所以还是自己在京中守着更放心。
越清眠知道师父此番必是为苍莫止打算了。心中感念,就更不敢负师父的教导,对医术上的事更为上心了,也琢磨着空出时间把自己用到的一些方剂写下来,让师父留于医谷的书库中,这样日后谷内弟子有需要,就可以拿来看。
苍莫止在原挞逗留的这几日,越清眠除了照例救治伤员外,最常做的事就是教导阿凤一些医术上的基础知识。现在军医营分两部分,一部紧跟着苍莫止的步伐,在战场上救治伤员。而另一部分则离东边关城更近,主要是照顾开战以来收治这些的伤员,总不能大家都在前面,后面没人管了。
越清眠就选择待在了后方的军医营,这里的伤患也更多。
有时申桃过来找他喝茶,看到他在教阿凤,也会跟着听一听,即便这些东西她早烂熟于心,可再多听几次也没坏处。
与申桃见的次数多了,阿凤对她便熟悉起来,申桃与他说话,他也乐意答,不像对陌生人那样警惕了。
“所以师父暂时不会回来了?”听完越清眠大概说了信中的内容,申桃意外道。
越清眠点点头:“师父这样决定自有他的道理。好在边关一切尽在莫止的掌控中,加上二皇子殿下在修缮和安抚民心上很是上心,又有想法,只要你和柳二安排好谷中的弟子,就没什么问题。”
申桃知道自己责任很重,这也是她第一次管这些事。之前师父受伤昏迷,谷中还有其他师叔帮衬,并不需要她做任何决定。而这次,师叔们都留在了谷内,她作为师父的弟子,就不能推卸责任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申桃叹道,“好在最近二师兄还算老实,他若是天天找事,我肯定要发狂了。”
说到柳奉齐,越清眠不禁问:“之前他从未这样刻薄过,如今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在谷里的时候明明都挺好的,大师兄你离谷后,他对师父更为孝顺了,对谷内弟子也更为照顾友爱。也不知是怎么了,见到你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申桃挠挠下巴,也觉得二师兄莫名其妙。
这样看来,柳奉齐并不像是因为谷里被毁而受了刺激的样子,否则在医谷恢复生机的这一年多时间里,突变的性格就应该有所表现才是。
越清眠微微叹了口气。
申桃劝道:“大师兄,你别和二师兄一般计较。”
越清眠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奇怪,并不会真与他计较,只要他别做出出格的事。”
到了午饭时间,越清眠想留申桃一起吃。
“我不怎么饿,大师兄自己吃吧,我再去看看伤患。”申桃站起身。
“不饿也得吃点,不按时吃饭怎么行?”越清眠皱了皱眉,在越清眠的记忆里,申桃在吃饭这件事上,是向来不用人操心的,而且从小就不挑食。
申桃无奈道:“不知道是不是近来太忙了,又或者怕治不好伤患,太紧张了,我是真的没胃口吃饭,看到饭就堵的慌。勉强吃了还想吐,怪难受的。等我饿了再吃便是了。”
越清眠下意识地说:“伸手,我给你把把脉。”
申桃笑道:“不用啦,我自己把过了,也让其他师妹帮我看了一下,都挺好的。可能真的是太紧张了吧,师父不在,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既然申桃自己看过了,越清眠便没再要求:“你从未跑到战场上过,心有不安很正常。开些疏解心郁的药喝着,应该就没事了。”
战场上看到的,和平时出诊面对的情况肯定不是一回事,多少是会受到些刺激的。
送走申桃,越清眠琢磨着苍莫止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再不回来,他会想去找他。
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越清眠越发现苍莫止成了他生活中不过缺少的一部分。尤其是在苍莫止与他几天都见不上一面的时候。
边吃饭边想着下午去找苍川之商议一下,他保证不给苍莫止添麻烦,而且他是有自保能力的,不需要苍莫止为他操心。
不过还没等越清眠去找苍川之,苍川之就派了人来请他过去一趟。
左右不过是问伤患的事,越清眠并未多问,便骑马赶去了城中衙门,那里现在是苍川之处理所有事情的地方,也是暂住地。
刚进门,他这一声“二哥”还没喊出来,就突然被一个妇人抱住了:“我的儿啊!!我的儿——”
越清眠僵在当场——这什么情况?什么儿?
没等越清眠开口,苍川之和蔡屹就一并走了出来。苍川之看越清眠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复杂,而蔡屹则是眼眶泛红,死死地盯着越清眠,仿佛是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了一般。
越清眠完全状况外,但一个妇人抱着他哭的这样让人心碎,他也不能不管,便俯身去扶她:“这位夫人,有什么事慢慢说,大哭伤身。”
妇人并没能平复情绪,而是抬起头看着他,眼泪不断地往外涌,像是有无数委屈等待发泄。手跟着扶上越清眠的脸:“我的儿啊,娘可算找到你了。失了你,娘的心都碎了啊。”
越清眠从她的话语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好像又不是太明白。见妇人实在站不住,便求助地看向苍川之。
苍川之走上前来,帮着越清眠扶住蔡夫人:“夫人,外面人多眼杂,进去说吧。”
蔡屹抹了把脸,也走了过来,对妻子道:“别吓到清眠了,咱们进去慢慢说。”
蔡夫人这才稍微冷静了些,但依旧抓着越清眠的手不愿意放。
苍川之只得对他道:“你扶着蔡夫人进去吧。”
越清眠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苍川之开口了,这面子他是会给的。
四个人进到议事厅,苍川之让人在外面看着,谁也不许进。这才对越清眠开口:“丞相今日携夫人前来,说你是他们二十多年前丢失的儿子。”
越清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眉头皱的都快拧成疙瘩了。之前师父跟他说过,蔡屹找他师父了解过在哪捡的他,但后来就没消息了。这事他便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居然还有后续。
“丞相是不是找错人了?我身上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哪怕是个特殊的胎记,他都是没有的。
蔡屹看着他:“不会有错的。我根据你被越掌门捡到的地点,多方打听探查,居然找到了当时与你一起消失的下人。她多年来隐姓埋名,苟且偷生,难怪难找。找到她后,她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说是亲眼看着你被人带走的。她并不知道带走你的是谁,但记得那个的模样和衣着。经核对后,的确就是越掌门。你若不信,可以亲自问她,她现在就关在蔡府上。”
越清眠脑子都是木的,他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了,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突然出现的父母。毕竟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根本没有父母的存在,有的只是师父、师叔和师弟师妹们。而且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已经死了,自己是家遇变故,才被丢弃的。如今要完全打破他的认知,对他来说真的太难了。
半天之后,越清眠才问:“我……到底是怎么丢的?”
蔡夫人一直拉着越清眠的手,满眼都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儿子,眼泪还在不停的流,根本不可能回答越清眠的话。
蔡屹回道:“我与你母亲成亲以来一直感情甚好,但就是多年没有孩子,你母亲为此一直郁郁寡欢。一次你母亲出远门散心,偶然路过一处送子观音庙,听当地的人说十分灵验,便抱着希望去拜了。结果回来没多久,就有了你。”
“你出生后,按老一辈的讲法,是一定要去还愿的,否则容易有反噬。于是在你三个月后,你母亲就准备起程去还愿。本是不想带你的,但你姑姑说带着你去比较好,毕竟是观音送的孩子,让观音见上一见,再保佑这孩子健康长大,应该会更好一些。”
“我与你母亲能有你实在不易,生怕你有一点不妥,于是听了你姑姑的话,由你母亲带着你一起去。负责照顾你的丫鬟婆子也一并都带上了。而我忙于公事,实在脱不开身,便没跟着。”
“原本一切都挺顺利的,没想到回程时遭遇贼人。你就是在这场混乱中,被大丫鬟带走了。因为当时下人死伤许多,所以并不知道你是被谁抱走了,还以为是贼人抢去了。也是这次找到人,才知道你是被她抱走的。”
听到这儿,越清眠觉得事情已经相对完整了,即便还有其他疑问,但好像自己的身世上已经可以明了了。
蔡屹见他多少还有些不确定,便又道:“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非常像你的祖母。也是因为这样,我才问起了你的身世。也才有了后面的事。”
越清眠眉头依旧没松:“我与大皇子见过多次,但他并未觉得我像谁啊。”正常来说,大皇子是蔡屹的亲外甥,肯定见过外祖母,但大皇子并没认出来。
蔡屹叹道:“大殿下的确见过你祖母,但那时他年纪太小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记不清是理所当然的。”
如此,越清眠好像就找不到其他否认的理由了,但他一时还是不能完全接受,只是觉得不忍蔡夫人如此难过,所以并未挣脱离开,只能坐在这里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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